做了刑警23年,记录一下北京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案件

作者: 梦水易寒

  日期:2018-08-08 11:11:54
  我叫蓝衣,是一名北京刑警,从业二十三年。开这个帖子就是想把我这二十多年遇到的案件整理记录下来。
  之前发过一个帖子不知道为啥给隐藏了,希望这次不会。因为有几个读者留言还是挺喜欢这个故事的,但愿我写的故事能让你们多了解一下刑警的生活,其中涉及到很多北京真实发生过的案件,网上也是可以搜到的。
  日期:2018-08-08 11:14:00
  我见过、破过许多案子,绑架、**、贩毒、抢劫、谋杀一应俱全,其中有小案,也有大案。最忙碌的时候,曾经一年破了两百多个案子,我现在准备写的这些案子都是印象比较深刻的。
  不过因为职业原因,不能写的太明白,所以书里的很多人物我用了化名,请大家理解。在小说中我的化名是刘子承。
  不多说了,开始连载……
  日期:2018-08-08 11:24:09

  在太阳宫地区有一个人被杀了。女性,47岁,福建人。她租住在一个特别简陋的屋里,那个屋儿啥样儿呢?开了门就是床,也只有张床。她这床是砖砌的,上边放一木板,然后再铺上床褥之类的东西。
  看到案发现场之前,我都不知道大首都还能有这样的地儿、这样的屋儿,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有人租。隗哥说我应该先干几年片儿警,才能通透的了解脚下这片土地。
  这个女受害人叫林苗苗,没有居住证等证件,只有张身份证在钱夹里。钱夹没有被盗,内有现金。屋内也没有翻找痕迹。就这个贫穷指数来说,也不太可能是窃贼的目标。
  那会儿我刚入职,还不知道查案具体是个什么查法。于是隗哥带着我在附近摸排,了解被害人的情况。令人意外的事浮出了水面——这位年近半百的女性从事**工作。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这岁数出来做这行当,不是笑话儿嘛?
  日期:2018-08-08 11:29:28
  她**的主要对象是什么人呢?据群众反映是一帮民工,都是出来打工的。
  47岁出来**,对象是农民工,一次25块钱。这情形你想起来都不免恶心,觉得臭不要脸。这是她身上被贴的标签。以我们常人看来,这种女人,就是社会的渣子、败类,然后她被人扎死了,死得不名一文。没人同情。
  她是因为五块钱被杀的,就像是在奚落她的身价。
  通过不断地搞这个案子,走访、摸排、调查,后来我们把嫌疑人抓住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工。为什么杀她?这民工说了:事先说好了一次25,完事儿我给了她30,她死活不肯把那五块钱找给我,还说什么没戴套,就得加五块!我说你要不找钱我可动手打人啦,老娘们要挟我说,我敢动她一下,她就找鸡头收拾我。我被逼得急了,就干脆拿刀把她干了!
  这案子破得,说实话,都没什么价值。但后来队上收到一封信,我们看完都久久地沉默了。
  日期:2018-08-08 11:35:15
  案子破了之后,得通知家属认尸。林苗苗的女儿是福州医学院的学生,正在读博士。后来这个女孩给我们写了一封信——《我的伟大母亲》,信里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亲爱的丨警丨察,你们的案子虽然破了,但是你们的态度让我们感到一丝丝凉意,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为我有这么一个伟大的母亲而感到自豪,深深的自豪,我会永远记住我的母亲。她为了抚养我们姐弟长大,付出了常人所不知的辛苦与汗水,她为了弟弟的学费遇害,我不谈论她的行为,我只尊敬她的灵魂。她不可耻,至少在我心中,她无比伟岸。我爱她,一生一世。”
  林苗苗家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读高中,女儿大,读博士。这个女的47岁了,离婚之后一人带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成才了。
  我看完这封信后仿佛遭了一记晴天霹雳,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对人生的看法都有了改变,或者说是人生维度的一个转变。
  我跟隗哥说,我干这行,主要是因为有破案的荣誉感在里边,可我却忘了对人性的挖掘。人性很复杂。我对任何案件都保有高度热忱,我喜欢解谜、我喜欢迷雾散去的那一刻,可我却不注意挖掘人性。
  日期:2018-08-08 11:37:35

  隗哥跟我讲了两个道理。
  第一个,这个世界,哪有可能是非黑即白呢?再者,善的对立面从来不是恶,而是伪善。你自以为你很善良,却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别人,这其实是伪善罢了。
  第二个,对于刑警来说,破案是职责,是义务,但不一定就意味着成功。
  林苗苗女儿的那封信就像是当头棒喝,让我明白了第一个道理。而第二个,直到我遇到了另外一起案子,才终于恍然大悟。
  日期:2018-08-08 12:11:12
  第一章 阉割现场

  (谁刚当刑警的时候,看到血淋淋的犯罪现场都不太适应。我更倒霉,遇见的第一个死者就被人阉了,最后好不容易在旁边的枯草里找了出来,黄油大点儿,恶心。)
  “子承,子承,醒醒,起来起来。”
  这一通摇晃,我迷迷瞪瞪睁眼,瞧见隗哥的脸有饼那么大。
  “诶妈呀,隗哥!”我腾一下儿坐了起来,话都有点儿说不利索,“您⋯⋯这是几点啊,干嘛啊⋯⋯”
  从宿舍破了糊了半张瓦楞纸的窗户往出看,外面隐隐有点儿亮儿,但我合计不出来是几点。

  “起来穿衣服!赶紧的,别磨蹭!出现场!”
  我望着隗哥细高条儿的身影,囫囵套上衣服裤子跟他走了。我俩开着队里唯一的汽车,京OB1508,结果开到三元桥汽车开了锅,又换成打出租到的案发现场。
  远远地,看到几位警队的技术人员,穿着制服戴着大壳帽儿,正跟一个老头儿说什么。地上一张白布盖着的显然是个人。那血流得,真对得起“血流成河”那成语。满地的血脚印也叫人瞧着瘆的慌。
  隗哥把车一支,三步两步就走上前去。
  “隗探长来啦。来来来,你再跟我们同事说说你发现他的情况。”技术人员赶忙招呼着。
  老头子语音儿打颤,说话磕磕绊绊,我站隗哥身边儿跟着听。也许是见了血的缘故,清晨凛冽的空气中,我觉得血腥味特别浓。从前见我妈杀鸡,一盆血就很了不得了,现如今这一地血,说不吓人是假话。
  这位老同志一贯起得早,又怕吵了家里人休息,就出来遛弯儿当晨练。河边儿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今天他也是破晓就从家出来了,从家走到河边儿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发现这儿黑乎乎一片,凑近一看,地上趴了个人,脚一打滑,咕咚一下儿就坐地上了,吓得哇哇叫,等他醒过闷儿来就跌跌撞撞跑去了派出所报警。
  隗哥认真听着,不断地点头鼓励他多说点儿。隗哥果毅勇猛,但他长了张文质彬彬的脸,提个问题也是语气轻轻的,边听边做记录。
  我们赶到现场这会儿,技术人员已经勘察的七七八八,尸体拍照、控制现场、记录尸体位置的详细信息,以及录取死者指纹等等。
  “子承,你把布掀开我看看。”他说着递给我一双手套,自己也套上了手套。
  我有点儿懵。说实话,真懵。进来刑警队这俩月,还没怎么正式出过案子,处理过小偷,搞过摸排,但正儿八经到案发现场,这还是头一回。头一回,就赶上死人了。
  日期:2018-08-08 13:07:07
  我是胆子挺大那种人,小时候也没少跟人打架,见血开瓢都是常事,再加上一直搞摔跤,虎实得很。但一掀开那白布,我就傻眼了。这人,根本就是泡在血里。血腥味儿一直闻着还没啥,这会儿加上直冲眼球的画面,就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不是吓人不吓人了,是恶心。真恶心。
  隗哥蹲了下去,认真地看着,脸凑得十分近。看了会儿他又把原本趴着的人翻了过来。我看见那人的正脸儿了,倒抽了口凉气,是个小伙子,说真的,跟我应该差不多年纪,也就是十八九二十岁的样子,没看清长什么模样我就别过了脸。又不敢让隗哥瞧出来我的反常,我就假模假式跟周围蹓跶。现场挺乱的,血脚印哪儿哪儿都是。
  警车的声音呼啸而至,法医也来了。法医检查,隗哥就跟在他旁边,这时候我听见法医说:“这不对啊,下面儿的生*器没了。”

  接下来大家有事儿干了,十来号儿人一起在周边找,最后在离现场一两米开外的枯草里,找到了。跟黄油似的,就那么一丢点大。看过我整个人都刺应。
  日期:2018-08-08 13:53:42
  受害人被搬上车前,我忍不住又看了看他。一身血污,新新的球鞋格外扎眼。白的染上了红,红得极不自然,透出一股子狰狞。那曾是双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梦寐以求的限量款运动鞋,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
  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隗哥从大茶缸里倒了杯茶给我,他说,子承,你脸都白了。

  那不是害怕。说真的,不是害怕。是茫然,真就是茫然,我不懂得一个人怎么就那样儿了。他干了啥,他怎么就这样儿了。
  法医的鉴定结果下午就来了,那小子胸部、后背被扎了将近40刀,当场毙命。致命伤是心脏处的一刀,死因是流血性休克死亡。生*器官(**)是死后割下来的。死者身上伤口深浅不一,但都是拜同一样凶器所致。而这把推测中的匕首,不知所踪。
  技术、法医还有刑警全都聚在一起开会,一屋子人说什么的都有,案情分析如火如荼。隗哥不说话,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喝茶。我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心中只有一个疑惑——到底有多大仇恨把人给杀了,40刀,还把那玩意儿给割下去了?
  “你是怎么想的?”
  日期:2018-08-08 14:38:52

  我蹲在院儿里,看着早春刚有复苏迹象的大杨树发呆,隗哥递了一支烟给我。
  “嗯?”猛地回神,我迎上了隗哥的视线。
  “讨论会上我见你没说话。是不是给吓坏了?”
  “倒也不是⋯⋯”我吭吭哧哧,“是挺吓人,真没见过这阵仗⋯⋯但是吧,也不是怕,是挺⋯⋯慌的。您说,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把人捅成筛子⋯⋯”
  “不理解吧?”
  “不理解。”
  “所以才要搞清楚原因啊。咱们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寻找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人会犯罪,为什么人会杀人,为什么。”
  我看着隗哥,烟雾缭绕下,他的眉眼透露着一股坚毅。
  为什么?我头一次意识到,当丨警丨察不仅仅是抓小偷,当丨警丨察不仅仅是耍威风,当丨警丨察,面对的,是十万个为什么。对,为什么。隗哥说到了我心里。我很想知道这个为什么。在我的意识中,困惑先于了恐惧。
  日期:2018-08-08 14:39:06
  “现场足迹杂乱,血脚印尺码不一,钱包也没了,也许真是抢劫杀人?”我试探着说。说完方觉不妥。
  隗哥果然来反驳我了:“且不说案发时间很诡异,并不是一个抢劫的好时段;再者,被害人年纪不大,也不该是抢劫者的合适目标。最重要的是,抢劫不会这样过度杀戮。更何况还是以求财为主。一般人抢劫,钱也就是随身那些,就算钱少的发指,也不至于这么虐杀人泄愤吧,没逻辑呀。”
  我啧了一声。毫无头绪。夜深人静,一个很体面的小青年叫人扎成了筛子还被割了下面儿那话儿⋯⋯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什么基本没有反抗受伤,为什么压根儿没人见过他,凶手有几个,动机是什么。疑问无穷多。

  日期:2018-08-08 15:34:34
  在首都,发生了这样凶残的案件,上面儿很重视。我们进行了大量的摸排走访,但是在走访的过程当中,我们发现谁也不认识这个死者。西坝河太阳宫一带我们真是走遍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受害人。但那绝对是第一现场,毕竟血流漂杵,并非抛尸。
  尸源找不到,不知道死者是谁,这就等于什么线索也没有,就等于大海里捞针了。
  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在全市范围内发了一个协查通报,把体貌特征描述清楚,谁家孩子不见了来我们这儿认尸体。
  协查通报大概发出了两个礼拜,有一对夫妇从韩国回来,说联系不上孩子了,一来二去,到了我们这儿。尸体一认,问:是你儿子吗?父亲点点头说:是我儿子。我看着他,在他脸上并看不到我所以为的那种悲伤。我们家一家四口,关系特别亲密,我想,要是我被人扎成筛子躺在这儿,我爸约莫要提刀去宰人。
  死者叫金笛,朝鲜族,20岁,比我还大一岁。早先随父母去了韩国,自幼学油画,他油画水平很高,回国是为了在北京画院进修。我看了他的画,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我觉得特别美,是有灵魂的那种美。我也看了他的学生证,是个挺帅的小伙子,帅,洋气,看着就比同龄人生活条件好,优越感从他的每个毛孔里渗出来。我们接触了他的同学、老师,都反映说金笛很有天赋,成绩优异。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青年,竟让人乱刀扎死还被割了那话儿,因为什么啊?

  日期:2018-08-08 15:42:26
  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从同学老师身上得知的。他的父母基本没跟我们说什么。我十分不理解,问隗哥,怎么儿子被杀了他们这么冷漠不配合。隗哥告诉我说,不是所有死者家属都信任刑警,有很多甚至带着敌意,认为孩子死了是咱们的错。
  年轻、有钱、艺术家。这仨身份出来,队上一部分人认为是谋财,一部分人认为是情杀,隗哥觉得都不是。
  案子时间拖得长了,人手就越来越少了,没有那么大警力支持,毕竟这座城市每天都有犯罪在发生,我们才有多少人啊?真的,干不过来,有心无力。更尤其这对夫妇又是那么个态度,就更不受待见了。
  但隗哥坚持这案子一定要破,必须得破。没有一个人活该这么被对待,二十岁,大好年华前途无量,被人捅死还捅了这么多刀,最后还把那话儿给割了,这就不是人干的!是畜生!破,必须破,我必须把那个畜生从人堆儿里揪出来!
  我跟着隗哥,决心也很大。一是怄气,你不信任我们,我们偏就要把案子办的漂漂亮亮;二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人好好儿活着就让人干死了,为什么杀人凶手可以疯狂至此。其实还有个三,我觉得,我跟隗哥,我们俩像孤胆英雄。
  日期:2018-08-08 16:02:21
  这天下午,隗哥带我去了个餐厅见一个人,是个跟隗哥年纪差不多的男的。长得怎么说呢,一看就不像好人。喝酒跟喝水似的,跟隗哥也不拘着,称兄道弟那个架势,搞得我隗哥都像是黑社会安插在警队里的卧底了,令我十分疑惑。席间,这位道儿上的大哥谈及了金笛。
  原来,这位艺术青年过着双重生活。白天上课画画儿,晚上出来喝酒泡歌厅。这你谁能想到啊?根本想不到。这位道儿上大哥,是隗哥的特殊情报人员,有些事儿我们丨警丨察去啥啥问不出来,这时候就得靠这些人了。我问隗哥,那他怎么就愿意给你提供情报啊?你说我们,一没钱,二没权,给不了人利益,也发不出啥豁免权,这些人精儿能给你白干?隗哥给了我俩字儿:走心。
  下午隗哥在宿舍睡了一觉,醒了就叫上我,俩人打了辆车,直奔人鱼宫歌厅。说实话,当时我们对歌厅周围都进行过走访,但我们从没想过死者跟歌厅之间会有联系。
  出来位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
  隗哥拿死者的照片给他看,他表示没什么印象,歌厅这种地儿,一大把人来来往往,他也不可能全记住。
  隗哥不急也不恼,说:“没事儿,我不着急,你再回忆回忆。有时候记忆力是不怎么靠谱,你不着急可能就是想不起来。诶,你们这儿防火符合规范嘛,好像老有小姐出入啊,执照你拿来给我看看。”那一脸的,来来来,我慢慢儿给你找事儿表演得太到位了。谁不明白呢,一个歌厅能不能开下去,跟我们密不可分。我们想找你事儿,就肯定能给你找出事儿来,一旦找出来事,你也就别开了。

  日期:2018-08-08 17:25:42
  “来来来,抽支烟。”歌厅老板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隗哥用手推挡开了,他又来给我发烟,我给了他一句“你老实点儿”,配合隗哥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
  “您看,咱们也是遵纪守法,违法乱纪的咱不干。我开个歌厅,看着好像怎么着似的,里面的门道您也知道。该上供的上供,该交保护费交保护费,就图个平平安安做个小买卖。这事我不愿意跟您说,我不是存心想瞒着您,是我也不愿意惹事。这个男孩是上我们这里来过,但一不是熟客,二⋯⋯二我知道出事了。头俩月好些丨警丨察在周边摸排,我怕摊上事。就怕跟我们有什么瓜葛。”

  “你什么时候见着他的。”
  “挺久了,好像是个礼拜四。对礼拜四,那天送酒的来了。他们一伙人来的,六个七个人吧,都是老乡。喝酒来着,来的不早,也没叫小姐,几点走的我不知道,因为我走的早,这样,一会儿我让款台的小姑娘跟你们说。”
  “都是些什么人啊。”隗哥问。
  “都是年轻人,他们都差不多大,出手挺大方,我还让给送了果盘。一是,大家全是老乡,二是想着这么愿意花钱的回头再来。”

  “他们有什么冲突吗?”
  “没有啊,要是有冲突,动手了,伙计就找我了,没找我。”
  “你这样,你把那天的服务员给我叫来,子承,你去款台,问问收银员记不记得那帮人什么时候走的。”
  日期:2018-08-08 18:11:40
  这个案子,如坠迷雾。案发过去两个月了,我们只知道死者是谁,死者最后的行踪是在人鱼宫,离开时候是夜里两点到两点半左右,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也差不多,也就是说,他离开人鱼宫之后就死了。这基本上可以确定,因为人鱼宫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检测出血迹,就是碎了个杯子,喝酒,喝得又多,杯子碰掉了都是常事。跟他喝酒的人没人知道是谁,只知道是年纪差不多的一帮男的,他们从哪儿来,又去了哪儿,无人知晓。

  这事儿越来越奇怪了,一帮人出来耍,死了个小兄弟,是跟其他人火并了吗?不对,现场没有其他人的血迹,也没有激烈的打斗痕迹。那是这帮人把死者处决了?也不太对,如果是死者把他们惹毛了,一帮人还喝啥子酒,找个荒郊野外的背静地儿直接清理门户呗。尤其,根据死者的背景分析,这个人很有钱,也慷慨,见财起意也不大可能,更何况死者的财务状况没有异动。
  “呦,换了个汉显呼机啊老张。”
  “啊,数字那个坏了,头两天去丈母娘家表现,媳妇一高兴,给我换了个汉显的。”

  我是疯跑着去食堂找隗哥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隗哥看着我直乐,“子承,狗撵你啊?”
  “隗哥!金笛身上没钱包,也没呼机啊!这么时髦的人,又喜欢出来混,哪可能没呼机!”
  隗哥拿勺子敲了下儿搪瓷饭盆,“子承,可以,你还真是块儿干刑侦的料儿!”
  饭都没吃,我俩就奔北京画院去了,死者的父母回了韩国,我们暂时联系不上,但他的呼机号老师同学肯定有人知道。
  日期:2018-08-09 09:37:10
  什么叫人走茶凉呢?一个人离开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画院还是那个画院,老师还是老师,同学还是同学。只是院落披上了植被,只是老师还有那么多作品要忙,只是同学们还在寻找出路,一开始的震惊、悲伤,都被这一成不变的日子给淹没了。其实,我们除了自己,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周遭的一切。
  去寻呼台的路上,我看着路边高大茂盛的杨树在风中摆动着叶子,看着骑自行车的人被太阳晒得提不起精神,看着落了灰的招牌一个挨一个的挤着,忽然觉得这城市竟然这般冷漠。所有的个体看似相互交织,实则却独立得那么明确。
  还有谁在乎呢?一个不相关的人的死。
  事发时每个人都那么激动,才不过两个月,就变得乏人问津。都说生命高贵,然而,此时看来,是不是显得过分廉价了些?
  日期:2018-08-09 09:37:47
  寻呼台很配合我们的工作,但记录查起来确实慢,隗哥中途被队上叫回去处理别的事,我一直在寻呼台等着,喝漂亮小姐姐端来的冰水。我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在乎这起案件,却说不出原因。是因为受害人跟我差不多年龄吗?还是因为他死得太惨?亦或是不等水落石出迟迟无法落地的心作祟?我不知道。但觉得有点讽刺——我与他素不相识,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却比谁都在意他的死亡原因。没有生命理应如此陨落。

  等待并没有白费。寻呼台给我们整理了记录。案发当天联络机主的人并不多,其中一条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有一个座机让他回一个电话。这个座机号码,属于宣武门另外一家歌厅。

  当晚,我跟隗哥就去了这家歌厅。还是找到经理,出示受害人的照片,跟人鱼宫那回一样,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套路。隗哥也有套路,也是开与不开都在你一念之间那套说辞,这回更甚,威胁说你这歌厅回头被砸了也不一定。我都信了,真的,毕竟隗哥有道儿上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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