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鬼一车——古人记录的灵异事件

作者: 夏螳螂

  日期:2018-07-30 20:53:43
  “载鬼一车”出自周易。而早在商代,甲骨文里就已经有了“鬼”字。
  灵异叙述的历史那叫一个源远流长。
  古人在这方面有丰富的记录,主要见于各种志怪笔记杂记一类。有些内容明显是一些作者的艺术创造,可以当作并不太有吸引力的小说来读。还有一些内容则过于荒诞,应归于民间的神话传说一类了。除开这些明显虚构的内容,我们感兴趣的是那些颇有真实度的经历。

  古人的态度大概也如此,他们记录了很多听人讲述的(甚至包括自己的)经历。他们都相信这些经历的真实性,有的还提供了出处,点明是某某人的经历,或来自某某人的讲述。
  这些记录下来的“经历”,有的奇异有趣,有的则颇为惊悚。
  本人对鬼神持严重的怀疑态度,但也乐意听别人讲讲“经历”。俺发觉,相较今人讲述的各种经历,古人的“经历”会显得更离奇一些。在今天看来已不可信的一些灵异要素,古人也讲得言之凿凿,甚而深信不疑。古人眼中的世界跟我们所认识的世界真的有点不同。这是时代环境对灵异叙述的影响,但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那个时候的世界就是那样的嘛~~~好像也讲得通~~
  所有的经历,一旦讲述出来,无论你是否承认,实际上都经过了加工整理。
  所有的经历,一旦讲述出来,都会成为故事。
  俺决定从古人的记录中选取一些能给俺留下印象的内容,慢慢转述出来。这就等于是俺从别人那里听来了故事,复又讲给其他人听。
  日期:2018-07-30 20:55:23
  明末清初文人冒襄的回忆录《影梅庵忆语》,追忆了他与董小宛的情感历程,非常动人。
  董小宛,秦淮名ji。这个名字涉及的故事,后世常常是跟顺治扯到一起,其实是搞混了。

  《影梅庵忆语》记载,冒襄第二次拜会董小宛时,董小宛正身陷困境,危病多日。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董小宛感觉神怡气旺,决定要以身相从。冒襄准备返乡,董执意随船而行,到镇江时,冒襄要求她回去,因为两人都面临一大摊子麻烦,暂时无法顾及此事。
  董则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当时桌上放着用于游戏的赌具,叫做“五木”,就是五个骰子。在场一位友人就跟董小宛打趣说:“如果你最终能够如愿以偿的话,应该能掷出一副好点子。”让她掷骰子试试看。
  董小宛却当了真,严肃地临窗祝拜一番,然后抓起五个骰子撒下去,居然全都是“六”点!
  当时船上的人个个称奇。

  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这大概也算是“灵异”吧。
  然后呢?然后呢?
  话说,冒襄当时还能有礼有节地对小董说:如果真是“天成”,仓猝行事反而不能成,你还是暂时先回去,咱们的事儿慢慢来吧。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然而,无论怎么坚持都没用。在这场情感的运势中,男人处于有利地位。董小宛只有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时逢战乱,生离,死别,平常事。说不定此生就再无缘相见了。
  但是,后来,这事儿,真真的是成了。
  日期:2018-07-30 22:08:32
  曾衍东,清代中期的文人,诗文及书画篆刻方面都深有造诣。著有《小豆棚》一书,搜录各种异闻轶事。
  其中专门有一篇讲述自己的真实经历:

  他曾在单父(今山东单县)县衙作幕宾,住在官署西侧靠墙的矮房子里。
  官署西侧靠墙的矮房子。再重复一遍。
  时值夏秋之交,淫雨连绵。
  一天深夜,仿佛受到惊扰,忽然醒了。窗纸透着亮光,他看到屋子里有个人影,就披上衣服起来察看,那个影子却一下就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眼花,躺下又睡。这次是听觉,听见了鞋子着地的走路声,蹑手蹑脚的,就在床前。

  他又爬起来,却一片寂然。
  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些心绪不宁,睡不踏实了。
  加上第二天还要远赴外地公干,所以很早就起了床,准备行装。
  雨很大,看门的人告诉他说:“一路都是风雨,不能用车了。”那意思是劝他改日再走。

  他却坚持改为冒雨乘马前行。
  他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代价。行到中途,马不慎陷入了深重的淤泥中,再也无法前行了。独立雨幕中,望着被连日降雨损坏的道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是在官署多等一天,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吧。
  最终他只有叹息着改为徒步继续行进,一路上的疲惫与沮丧就别提了。
  关键是后来,他听说,自己离开的那天夜里,官署的西墙终于被雨水摧垮,倒塌下来,也砸垮了靠西墙的矮房子。
  要是当时在官署多待一天,恐怕就埋在砖瓦下面了。
  他认为,那夜的惊扰,乃是鬼神的提醒。
  日期:2018-08-01 20:27:43
  21
  宋代郭彖著有《睽车志》,记录各种耳闻目睹的神鬼异谈。
  其中一条记录了他自己的一次经历。
  绍兴(宋高宗年号)丁卯秋,郭彖曾被点名征召为考官,做“考校”,一同共七人。
  其中一个枢密沈公,到了贡院后,做了个梦,梦见身着朱衣的考官共六个人坐在一起开会。当时已经到了六个人,唯独郭彖还没到。沈公就跟其他几人讲了自己的梦,认为梦中显示的就六个人,所以,他说:“郭主簿肯定不会来了。”
  没多久郭彖又到了,大家都说沈公的梦不灵验。
  很快出了一件事。考官中有一个龙游县丞,此人有个亲戚也在就试者之中。这不符合回避的制度,消息传开后,举子们一时议论哗然。舆情压力让此人心内难安,为避嫌,没等开考就离开了。
  最后的考校就只有六个人。
  日期:2018-08-01 21:55:45
  郭彖还记载了他表弟魏良佐的一件事。
  事情发生在魏良佐从长沙迎接老婆返回三衢的途中。
  走的水路,行到离家不太远的时候,夜已深,不能再往前走了,就把船停靠在溪岸边。

  午夜时分,月色如昼,船夫们都睡下了。魏良佐易醒,听见船尾有水花荡漾拍击的声音,疑心有盗贼,就站起来看。
  果然见到水里一个人正攀着船舵往船上爬。
  魏良佐操起竹篙就打。
  又抽又捅之下,那人终于放开了船舵,却骂不绝口。骂声杂乱刺耳,呕哑嘲哳,极为古怪,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而且怎么也听不懂骂的是什么,一个词儿也没听懂。
  魏良佐才开始害怕起来,莫非是鬼怪一类的?
  他赶紧叫醒船夫,一边撑船离岸,以躲避那个怪人。
  怪人面目不清,骂声不断,声音越来越凄厉刺耳,一直试图爬上他们的船。
  慌乱中,他还是把船撑到中流,往下游行进。
  中流的水很深,那怪人却始终有半个身子露出水面上,没见他划水游动,反正就是能一直漂浮着,跟随船只,一边跟随一边骂。
  船上的几个人配合着加紧行船,大概又驶出了两三里,渐渐拉开了距离。
  怪人的骂声才停息下来,完全静默了。
  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动作,就只在水面上漂着,顺水而下。
  船上的人也稍微镇静了些,再仔细审看。
  原来,那是一具漂流水面的浮尸。

  回家没多少天,魏良佐的老婆就病逝了。
  日期:2018-08-02 20:43:13
  宜兴人陈宰冕,因为外出办事,经过富阳,留宿在一家客邸中。
  夜里,桌上的灯莫名其妙地黯淡下去,灭了。
  墙上却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人影,不断地在动。仔细一看,人影的动作很像是傀儡戏(木偶戏)的傀儡,一伸一缩,节奏奇异,仿佛在表演一出无声的剧目。

  黑暗里的陈宰冕又惊又怕,忍不住叫了一声,抓起枕头就往墙上扔。
  人影还在动。陈宰冕闹出的响动却被客邸老板听见了。
  老板在外面问:客官有么事?
  陈宰冕就喊:灯灭了,灯灭了!
  老板推开门进来,重新为他点上了灯。
  屋子里一亮,就什么影子也没有了。
  灯光下,老板脸上的皱纹要多深刻有多深刻,要多亲切有多亲切,笑眯眯的,轻轻松松就战胜了阴影。
  冒的事,冒的事,老板说,客官请安睡。
  那就安睡吧。一夜无事。
  第二天,陈宰冕还是觉得影子的事儿很奇怪,忍不住就跟老板说了。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啥,老板告诉他,前些天,有一个走江湖玩傀儡戏的客人,就死在那间客房里。
  (出自《睽车志》)
  日期:2018-08-03 21:04:39
  袁枚的《子不语》,一部写鬼画狐的书。
  书中也纪录了作者自己的一次亲身经历。
  乾隆十五年,袁枚寄居在苏州江雨峰家。江雨峰的儿子,宝臣,去金陵参加乡试回来后就一直重病卧床,江雨峰到处找有名气的医生,都没给治好。

  当时苏州有个奇人,号为“一瓢”(薛雪,此人在中医史上也是个大牛),医道精湛。袁枚跟此人交情甚好。江雨峰就极力请求袁枚写个信札邀请他来。
  “一瓢”名医将要到的时候,江雨峰与袁枚在门口恭敬等候。
  江雨峰的儿子,宝臣,却突然在屋子里呼叫:“顾尧年来矣!”,然后又连连招呼:“顾叟请坐,顾叟请坐。”
  宝臣口中的这个“顾尧年”其实是个死人,本为苏州百姓,先前因为请愿平米价、带领民众殴打官员,被苏州巡抚安大人诛杀了。
  宝臣又换上了顾尧年的语气,仿佛坐定后,对本来的宝臣说:“江相公,你已考中乡试第三十八名了,你的病不打紧,会好的,不用焦虑。只要赐我酒肉,我就离开。”
  江雨峰在外面听到,赶紧进房间安慰说:“顾叟快走吧,我很快就会用酒肉祭奠你的。”

  他儿子(用顾尧年的口气)说:“外面有个钱塘来的袁某官,在门口喧哗,我有点怕他,不能出去。”随即又叹气说:“薛先生到门前了。这人是良医,我得回避他。”
  江雨峰急忙出来,拉袁枚让路。
  而一瓢果然从外面进来了。
  袁枚就把刚才的事儿讲了,一瓢大笑说:“鬼既然避咱们两人,咱俩就进去赶走它。”
  结果只用一付药,宝臣就好了。
  那年宝臣登第,果然是三十八名。
  日期:2018-08-05 16:15:53

  袁枚还有一次亲身经历,涉及到一桩命案。
  乾隆甲子,袁枚担任沭阳的县令。
  有个淮安的吴秀才,在当地富户洪氏家中做教书先生,带着一妻一子,就住在洪家外院。
  某天,洪氏主人临时请吴秀才和他儿子吃饭,吴妻独自留在家里。大概夜里二更时候,吴秀才回家,发现妻子已经被杀害。
  杀人凶器是一把刀,被扔在了墙外,是吴秀才自家用的切菜刀。

  袁枚接到报案后,前往验尸。妇人身中三刀,都在颈上。刀口很深,还有米粥顺着伤口流到了外面,情状惨然。
  现场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吴秀才在当地也没有仇家。以当时的办案手段,袁枚这样的学者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反复查看,注意到一点:死者的创口左重右轻。
  想起一些古籍上的记载,袁枚认为凶犯可能是个左撇子。追查下去,洪家有个奴仆,名叫洪安,素来习惯用左手拿东西,就把他给抓起来,上刑审问。
  奴仆洪安经不住这阵势,很快就招认了,是自己干的。
  可没多久,洪安又改了点口,申诉说,是家主的儿子洪生指使他干的,洪生强jian师母未遂,所以要杀了她。
  袁枚又审讯洪生。洪生坚决否认指控,说那个奴仆洪安曾因事受到过自己鞭笞,所以怀恨在心,故意诬陷他。
  案子一时调查不下去了。
  没多久,袁枚调任江宁。
  后任县令魏廷会,根据前面的审讯记录,就认定洪安是凶手,把诉状上报。
  当时的江苏按察使翁藻,仔细审核了案宗之后,认为所供证词证据并不清晰确凿,缺乏说服力,就把洪安等人都释放了,下令另外缉拿真凶。
  这案子一拖就是十二年,真凶一直没找到。
  颇为戏剧性的是袁枚后面的记述。

  丙子年六月,袁枚的堂弟从沭阳来到江宁,谈到这个案子,就告诉他,真凶已经明了。
  是当地的一个武生员,也姓洪。
  武生员已于上一年病死。刚死的时候,还未出殡,武生员托梦给他妻子,说:“某年某月**吴先生妻者,我也。漏网十余载,如今被吴妻的冤魂上诉到天庭。天庭降罪,明日中午将有雷来轰击我的棺材,你赶快想办法把我的棺材搬迁了,躲避雷击。”
  话说,读到这里,俺突然感觉所谓古代的天庭雷击实在类似于今日之弹道导弹,预设了时间与轨道,若能提前知道,竟然也能躲避~~~这点小聪明无论怎么说,都有点诋毁上天那貌似难以揣摩的大能啊~~
  只是武生员的妻子稍有点磨叽。她惊醒之后,虽然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没有立即行动,而是花费时间来说服家人迁移灵柩。
  就在与家人商议的时候,棺材突然失火,连同里面的尸骨一同化为灰烬。
  此外,家里的草木器具全都完好无损。
  这大概就应验了天谴吧。
  袁枚听到这个故事后,非常惭愧,为此感叹,自己身为人间官吏,不能为死者雪冤,又加刑于无罪之人,怎么也无法破案,确实有力不从心的地方;那么上天既然大能,为什么也会有瑕疵呢?
  袁枚是相信其堂弟所转述的这一说法的,只不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上天的报应为什么要拖到十多年之后?为什么惩罚不在其生前实施却去针对那没有知觉的骸骨?此等凶徒,其身已死,其鬼不灵,为何又如此爱惜自己的躯壳竟至于托梦求助?
  日期:2018-08-05 16:40:41
  其实,后面的“天谴”内容,在古代志怪小说和公案小说中乃是一种常见套路,所谓人力不够,鬼神来凑。古代志怪小说和公案小说,很难见今天悬疑或侦探作品中那种严密的侦查与推论过程,案子稍微复杂一点,就由鬼神站出来提供破案线索,动辄鬼神上身或鬼神托梦之类。
  后面内容,因为不是记录者袁枚的亲身经历,而是来自于转述,可信度有所降低。
  俺觉得,由于官府一直没放弃对这案子的追查,案子本身在民间的影响也很大,受到很大关注,这都给那个武生员造成持续的心理压力。他可能在临终前,由于恐惧自己深信不疑的天谴报应,向身边人口吐了真情。或者,武生员的妻子实际上早知道了真相,事情反映在了梦中,就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具体真相,今天很难猜测。俺倒是觉得这个故事中,有个地方留下的印象很深,那就是按察使翁藻的办案态度。由此也可以对古代司法增进一点了解。
  日期:2018-08-06 20:11:23

  前面说了,古代“案情剧”常有人力不够、鬼神来凑的现象。而在袁枚讲的故事当中,又特别多这种鬼神上身的内容,一个故事开始没多久,里面的角色就叽哩哇啦地换上别人的口气,有时还一人分饰几角~~~看多了这种套路,真的会有点心烦。
  但是袁枚讲的下面这件案子,还真没靠鬼神,而是——
  曹州的刘老板,以典当为业,聘请了虞城人老张来为他管理当铺的生意。
  老张办事非常得力,干了两年了,有了些积蓄,这年年底准备回乡探亲。由于刘老板一直挽留,到了初一,老张才得以成行,骑着一匹青骡子回去了。

  刘老板跟他约好了,上元日(元宵)就要返回曹州。过了期限,没见他回来,刘老板就派人去催。
  到了张家,张家人却说,啥?老张根本就没回家。
  一个活人不见了,两家为此闹上了官司,告到了抚按。抚按勒令县上,限期捕拿案犯。
  拖到了六月,还是没找到人,公差们就很慌乱了。到期抓不到人,他们是要挨板子的。
  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也只有整天到处转悠,穷尽一切可能查访线索。
  一天,刚入夜,寻访到城南,几个公差注意到一老一少两个“闲杂人员”在街头商量:月色甚佳,何不去凉亭坐坐呢?
  他们说的凉亭,当地人都懂,在曹州城南门外十几里远的地方。
  公差们起了疑心,私下商议说:“这么晚了,他们还要去那里看什么月亮?要是回来的时候城门关了,他们怎么进城呢?”
  这里面很可能有问题。公差们就抢先一步,到了南门外的凉亭附近埋伏等候。
  没多一会儿,一老一少就来了。好像真的是在看月亮哦,坐在凉亭里,他们谈论的都是些邻里间的琐事。
  公差们差点失去耐心了,那个少年的却突然谈起了案子:“城内刘老板遇到的那件事,至今还没查清楚。我心里想,应该是西门外卖饼的孙某人,看准了老张带的钱,所以谋财害命。”

  老人问,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说:“孙某在这里开饼店已经好几年了,今年春节突然关门歇业,所以我怀疑他。”
  “荒唐!”老人斥责说,“就凭这么个理由?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人命关天,可不能胡乱猜测!”
  老人显然对少年的信口开河非常不满。
  “我觉得我分析得有道理。”少年也对老人的语气不满。
  老人就说:“算了,夜深了,该回去了。”
  日期:2018-08-06 22:11:18
  于是,公差们又尾随于后,看看他们到底能干什么。
  那两人却奇怪地走得很快,飘一样的。
  到了南门,城门早已关闭。那两人却从门缝里进去了!
  公差们傻了眼,赶紧呼叫守门人开门。
  进城后,公差见到两人仍然走在前面,就继续跟随。
  到了一小弄,少年与老人告别,然后好像趁着他们没注意,哧溜,居然就从一户人家关闭的门进去了。
  老人还在前面。他们跟着老人走过了二十来户人家,这次亲眼目睹老人到了一门前,没有开门就进去了。

  公差们彻底被惊着了,就上去敲老人家的门。
  过了好久,老人才开门出来,披着衣服,手里拿着点燃的纸拈,睡眼惺忪,一脸倦容。
  公差问:“刚才你还和少年在凉亭看月亮,怎么这么快就睡成这样了?”
  “我一直在睡。”老人咕哝了一下,还很懵懂。
  公差们就威胁了几句,要他说实话。
  老人迟疑着问:“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看见了。一直跟着呢!”
  老人说:“是有去看月亮的事,可那是我做的梦。我在睡觉,没有真的到城外亭子里去呀。”
  老人反复申辩,公差们当然不信。他们又挟持着老人,去敲少年家的门,把少年叫了出来讯问。
  少年也说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只是在梦中约了老人一起去城外看月亮。
  公差们气不过,干脆把二人抓进了县署。
  二人向县官详细叙述了梦中的内容,就跟公差们耳闻目睹的一个样。

  县官也拿不准,第二天早晨,就叫人押了老少二人到了城外某村,找到那个卖饼的孙某的住处,看看情况。
  还真巧了,老张骑的那匹青骡子,正拴在门口呢。
  于是,立即将卖饼的孙某锁拿到县。一审,孙某就招了。随后就找到了赃物,很快完成判决。
  这是乙巳年夏天发生的事。曹州太守吴忠诰,跟严道甫关系很好,是他告诉严道甫的。袁枚又从严道甫那里了解了这件事。

  日期:2018-08-07 10:45:50
  袁枚还讲了他弟弟袁香亭的一次经历:
  乾隆辛卯,袁香亭与邵一联一起进京。他们两人为同年进士,关系较好。
  四月二十一日,到了栾城东关,那里几乎每家客店都填满了车马,里面人声喧哗,都没有空余的客房。找了好久,在一略显偏僻的地段看到一家新开的客店,居然没有客人,就在那里投宿了。
  邵一联住外间,袁香亭住里间。
  初更时分,各自上塌躺下,点着灯,隔着房间聊天。

  刚开始聊呢,袁香亭忽然看见一个高得出奇的人从门那里进来了,绿面绿须,绿衣绿靴还绿帽,帽子擦着了屋顶的槅纸,刷刷地响。高人后面跟着一小人,高不满三尺,头特别大,也是一身绿。两个怪人到了榻前,面无表情,举起衣袖,比划一些某明奇妙的动作。
  袁香亭想要喊叫,才发觉自己既不能动也出不了声,耳中只听到外间的邵一联在说什么,却不能应答。
  正在恐慌疑惑的时候,床榻旁又出现了一个人,头戴纱帽,一脸麻子,就跟喝醉了一样,倚靠着小桌,指着两个绿人说:这个不是鬼,这这这个是鬼。
  他们又叽里咕哝地说了几句什么,两个绿人就向香亭点头作揖,每一次拱手,就倒退一步,三拱三退,出了房间。那个戴纱帽的麻脸人也拱手消失了。
  香亭这下能动了,一跃而起,正要到外面去,邵一联也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口里不停地说“怪事、怪事”。
  香亭吃惊地问:“莫非你也见到了大小绿人?”
  邵一联摇手说:“什么?不不不,我刚就枕时,就感觉床边小屋里阴风习习,冷得让我毛骨悚然,无法入睡,所以我就跟你说话,然后又喊你,你不回答。我就看见屋子里出现了几十个人,往来不定,脸都像盆盆罐罐一样。开始我以为自己眼花,忽然又见到大大小小的人脸层层叠叠地堆积在门框里,上上下下挤满了。它们都看着我笑。我就把枕头扔出去,起了身,往你这里冲。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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