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

作者: D狼

  日期:2018-07-25 21:29:01
  一
  跟十年前相比,六月的佛山几乎没什么变化,雨说来就来,天说晴就晴。空气里到处是潮湿的味道,皮肤上永远都像是裹了层保鲜膜。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错觉,仿佛时间是停止的,虽然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跟十年前不一样。十年前到底是什么样,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但理智告诉我肯定是不一样的。可另一个声音总在提醒我,有那么一些东西还是一样的。到底哪些东西一样,我却说不上来。
  十年前的我是个十足的路痴,走哪儿都记不得路,上大学时从北京站坐地铁到积水潭,这段路好记,两个站都在二号线,中途不用转车,我只需要盯着方向箭头数站就行。难记往往是细节,比如从积水潭站下车以后,到底从ABCD哪个出口出来才能顺利地坐上去昌平的345或者919。每次从北京站坐上地铁起,我就开始绞尽脑汁,琢磨到底是A还是B还是C还是D,就像琢磨姑娘的罩杯一样用心。去佛山也是,从北京西站坐火车到佛山,这个不用记,火车帮你记了。难记的是从佛山站出来以后,坐几路公交怎么走才能到悦来客栈。

  十年前我去过两次佛山,两次都在六月份,两次都是从北京出发。唯一的区别是第一次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的,我记得当时同行的还有一个佛山本地同学。第二次是我一个人去的,于是我在第二次成功地迷了路,就迷在了从佛山火车站到悦来客栈的最后一段路上。我坐的是公交车,来之前专门咨询了佛山本地同学具体的公交路线,我连要过几个站都抄在小本本上了,准备工作做得很是充分,所以在上公交车之前我一直都是信心满满的。

  问题来得叫我措手不及。

  我根本没想到佛山公交司机的开车风格和北京公交司机完全是两种风格。佛山的公交司机开起车来风驰电掣,一点没有北京老师傅的悠闲劲,遇站从来不停,见缝立刻就钻,只要车头能挤得过去从来不管车屁股会甩到哪儿。除非有人扯着嗓子大吼或者摁一下车门口扶手的那个红色摁钮,司机才能极不情愿地把脚从油门挪到刹车。我一路上如临大敌,紧张地看着窗外,一个一个地数着路过的公交站,可是有些地方明明没有站牌,司机却一脚刹车停下。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我完全被搞蒙了。
  我试图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能记起来的熟悉的环境或者标志,可是窗外的每栋楼每条路每棵树每个店名都似曾相识,我总觉得到了,快到了,可一会儿就又觉得过了,过了。这种不确定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我试图跟司机沟通,可司机师傅压根就不愿搭理我这个满口外地腔的外地人,最后我不得不随便挑了一个站,稀里糊涂地下车了。
  我永远记得那天迷路的感觉,那天的佛山难得没有雨,艳阳高照,我身上那件为了应付面试特意换上的白色衬衫被汗水浸透了无数遍,粘在我的身上,拽都拽不下来。我顶着日头走了近三个小时,一路上每过一个路口,我都觉得快要到了,可问问行人,每个人都说还远,还得走一阵。我就这样走一截打听一下,走了一截又一截,一直走到走不动为止,我抬头一看,路边上有一家宾馆,于是我走了进去。那个宾馆的名字我早就记不得了,不过悦来客栈的名字我却从未忘记,大概是因为这个名字能让我想起徐克的一部武侠电影:新龙门客栈。

  其实说起来这个理由也很牵强,悦来客栈一点都不像新龙门客栈,甚至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新龙门客栈开在沙漠里,新龙门客栈有个风*泼辣的老板娘,新龙门客栈有个超牛X的回族小哥,剖得一手好人体,新龙门客栈还是个卖人肉叉烧包的黑店。这些悦来客栈统统没有,它就只是个招待所,而且还是最普通的那种招待所,空调房一晚上七十,不带空调一晚上五十。我记得十年前我住的是不带空调的普通房。

  十年后的现在,我居然认得路了,不过这都不要紧了。因为即使不认得,也有高德地图、百度地图这样的手机软件来帮我认,我只要打开GPS导航,顺着箭头一路走下去就是。
  悦来客栈十年前的模样我忘得一干二净,记忆早就模糊成了一片水印。到现在为止,悦来客栈留给我的印象只剩下天花板上悬吊着的那个大风扇转动的样子以及它转动起来发出的声音了。可惜的是现在这样的房间已经没有了,所有的房间都装上了空调。房间的价格也贵了许多,现在一晚上两百。要把这十年的货币通胀率算进去的话,我觉得房价并没有涨多少。

  服务员带我去房间的时候,我顺嘴问了一句,你在这儿干多久了?
  好久好久,我都记不太清了。
  有十年吗?
  肯定比十年多。
  那你还认得我吗?
  服务员停下了脚步,她的眼神很怪异,她愣愣地看着我,她肯定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记得。她摇摇头,口气非常笃定,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又不确定起来。她问我,你真的来过这儿吗?
  是的。
  几天前?
  我摇头。
  一个月前?
  我还是摇头。

  一……年前?
  我依然摇头。
  她问不下去了。
  现在轮到我来揭晓谜底了,我告诉她是十年前。
  哦。她如释重负,那么久了,记得才怪。
  见我不说话,她又问我,先生你是北方人?
  是的。
  到佛山旅游?
  我摇摇头。
  出差?
  我摇摇头。
  那你是?
  我也不知道。

  先生真有意思,你都不知道要干什么,那你为什么还来?
  我想告诉她,就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才来,我要知道为什么我就不来了。不过我最终没有说出来,我知道,即使我说了她也不明白。
  日期:2018-07-25 21:40:15
  二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薛琳打了电话过来,问我住的地方有没有WIFI,说儿子想我了,要跟我视频。我叫她等等,没挂电话,我跑出去喊服务员,问有没有WIFI,那边说有,于是我跟薛琳说有,薛琳说那我给你发邀请,我说好,说完挂了电话。
  这次到佛山完全是个临时决定,说得更准确些,应该叫临时起意才对。薛琳并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我人在西安,在跟领导出差。说实话,我并不忍心骗薛琳,周围的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好媳妇,脾气好,长得也不难看,跟我结婚已五年多,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现在也快四岁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定义,我的婚姻都是美满的,家庭也是和睦的。说实话,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想瞒着她的,这次我去西安,本来就是跟着领导出差,只是后来鬼使神差,我一个人跑佛山来了。连我领导都不知道我现在就在佛山,西安的事情办完以后,他就提前回了,我临时告诉他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想要晚点回去。领导同意了,不过我觉得领导可能想歪了,从他那种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可能以为我在西安有相好的。他以一个中年男人充分理解并且完全同情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特有的友好态度对待了我,他说你不要着急,慢慢忙,注意身体。最后这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我估计他要不是我领导他要是我哥儿们的话,他会说得更简明扼要,注意肾。

  临走之前领导提醒我,退房开发票的时候记得把人数多写几个,回去还能多报点补助。上车的时候领导又给我吃定心丸,你放心,你老婆要问起来的话我知道怎么说。
  我想把他一脚踢上车的心都有。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就在心里想想得了。说实话,领导对我是真不错,很器重我,一直说要提拔我,给我个小科长干干。
  WIFI刚一连上,薛琳的视频请求就发过来了,我点了同意,镜头里就出现了儿子圆乎乎的脸,小家伙大喊大叫了一阵,对着镜头做了一阵鬼脸,就不耐烦地玩别的去了,于是镜头里就剩下了薛琳。

  薛琳问我,换地儿了?
  是呀,换了一家,之前那个住满了。
  哦。
  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在家里我俩的话就不多,现在更是无话可说。于是我把镜头对着房间的四周晃了一圈,这下我又终于找到了话题。
  看看这个房间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那个好?

  好什么好?墙都熏黄了,你住的不会是个招待所吧?你们单位可真成,让你住这种地方,不嫌寒碜。
  我又无话可说了。
  薛琳的眼睛可真够尖,就这么一眼,她就能看出这是个招待所,要是再让她多看几眼那还了得?
  我问她还有没有事,她说没了。我说那就早点睡吧,晚安。她说好,你也早点睡,晚安。于是关了视频。
  我在床上躺了一阵,脑袋一直有些乱,我还没理清楚。我不知道我到底跑这地方干嘛来了,我想不明白。
  有人敲门,我过去开了门。门口站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她很有礼貌地问我,先生,你需要特殊服务吗?
  我没反应过来。
  她又重复了一遍,先生,你需要特殊服务吗?
  这次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做皮肉生意的。不过就这副皮相,她居然也敢做这种生意,勇气实在可嘉。我不好意思打击她的热情,一时又没想出来该怎么拒绝她,只好愣愣地看她。
  她可能是觉得自己表达得太委婉了,所以她又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了一番,想打炮吗?就是日逼,日逼你懂不?
  我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这你都不懂?她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

  连这都不懂,白瞎这些年糟践的粮食了。
  她鄙夷地看我一眼,转身一扭一扭地离开了,她扭得实在夸张,估计是为了让我后悔才故意这么扭的。我赶紧关了门,我怕再多看一会我会长针眼,或者自戳双目。
  这种事情并非第一次遇见,两年前我和领导出差,因为是临时任务,来不及预订房间,偏偏那几天又赶上会多,结果去了以后所有宾馆都是客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住满的,也只剩下了一个标间。没办法,我和领导只好挤在了一个房间里。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有人打电话,领导接的。那边问,先生,您需要特殊服务吗?

  领导装傻充愣,什么特殊服务?
  那边说,就是打炮嘛,您怎么可能不知道。
  领导笑得一本正经,你这么讲我就能明白,有外国的吗?
  那边说有,一口气就罗列了一大堆,俄罗斯,朝鲜,日本,韩国,应有尽有。
  肯定是在吹牛。于是领导故意逗她,那就来一个俄罗斯姑娘吧,我喜欢俄罗斯。

  那边说,好,您稍等,马上就到。
  我和领导都没当真。当时我们地处西北偏北的一个城市,怎么可能会有俄罗斯小姐?没想到过了不到五分钟,居然真的有人敲门了。
  我和领导面面相觑,外面敲门声不绝。
  领导示意我去开门。我刚把门打开一个缝,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充满异域风情的姑娘立刻就闪身而入,领导的眼睛立马就直了。俄罗斯姑娘的国语说得显然还不够熟练,你们两个,哪一个?

  我看领导,领导看我。我先反应了过来,领导,您先来。领导为难地看我。俄罗斯姑娘开始讨价还价,你们两个都要,钱要多收。
  我赶紧澄清,不是两个都要,一个要。
  领导看我,小周,要不你来?
  我连忙摇手,您是领导,您来您来。
  领导就是要身先士卒,领导就是要冲锋陷阵,领导就是要享乐在前。我很识趣地跑外面抽烟去了,给领导留下了充分发挥的时间和空间。那时候正是十二月份,寒冬腊月,寒风刺骨。当时的情形正像歌儿里唱的:我在屋外的寒夜里大雪纷飞,领导在宾馆的艳阳里四季如春。
  我在外面抽了两根烟,领导还没结束战斗,我转呀转,终于熬不住刺骨冰冷,后来我找了一家烧烤店,就着半斤二锅头撸了几十串羊肉串,临走的时候,我特意嘱咐老板给我多烤了两个羊腰子,我要打包带走,带给领导,让他补补身子。回去以后领导兴致盎然,对我孝敬的羊腰子甚是满意。我问他俄罗斯姑娘感觉如何,领导说去他妈的,哪有什么俄罗斯小姐?假的。
  我不信,高鼻子大眼睛的,这还有假?
  领导说,她俄罗斯族,正经八百的中国人。据说这位俄罗斯族的小姐是在**时露的馅儿,一口国语发音纯正,前鼻音是前鼻音,后鼻音是后鼻音,抑扬顿挫,叫得比唱得还好听。
  那次出差回来之后的补助我一分没拿,全给了领导,用于垫付嫖资。我和领导的友谊小船就是这样鼓帆起航的。
  日期:2018-07-25 21:52:59
  三
  佛山又下雨了,大雨滂沱,雨帘厚密,街道变成了小河。

  我站在小河里,撑一把伞,裤腿湿透。我内心沉静,我感到安全,还有温暖。
  很久以前,我曾经在心里萌生过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有一个女孩愿意陪我在瓢泼大雨中漫步,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不过这也仅仅是个想法而已。我的妻子薛琳从来都没有陪我在大雨中漫步过,甚至连小雨都没有,她不喜欢下雨天,她喜欢大晴天,每次下雨,她总在家里嘟嘟囔囔,说天阴得她难受。可我还是娶了她,一起生活到现在,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薛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北京好几年,我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想过一种安稳的生活,我想要娶妻生子,我想和大多数人一样,成家,然后立业,过一种长辈们喜欢的生活。有人给我介绍了薛琳,说薛琳是个好姑娘,性格好,脾气好,人贤惠,长得也不错,工作也挺好。后来我见了薛琳,发现她果然是个好姑娘,符合一切好妻子的标准,好到我不想跟她谈恋爱,我只想跟她结婚。不过看得出来她也没多少兴趣和我谈恋爱,她也只想和我结婚。我俩一拍即合,于是就领了证,拍了照,摆了几桌,结婚了。

  而傅晶和我并没有在一起。
  关于这个问题,傅晶找过原因,最后她的结论是我们两个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认同她的观点,我也觉得我们两个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在我之前,傅晶是有男朋友的,在我之后,傅晶还是有男朋友的,从始至终,我的身份只是一个第三者,羞耻的第三者。当初回北京之前,我们两个都信誓旦旦地发过誓,一到北京就立刻结束,永不纠缠。不过我们都没有做到。于是我发现,誓言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背叛的,无誓言不背叛,信誓旦旦说的话,迟早有一天会随风而逝。

  后来,傅晶的男友找到了我,他说他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一些关于我和傅晶的闲言碎语。不过他很有雅量,他说他来找我只是为了证实这些闲言碎语的真伪性,只要我说没有,他就一定相信我。
  他跟我讲话这么礼貌客气,这么文质彬彬,应该是看在我手里那副哑铃的份上,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宿舍里狂练哑铃。他敲开门,说有事要找我谈谈。我说有什么事你说。他说这儿说不方便。我说那就换个方便的地方说。
  最后的谈话地点是在宿舍楼头的水房。我忘了放下手里的哑铃,说实话我有点心虚,所以我下意识地举了几下哑铃,动作应该是有点张牙舞爪。不知道他是不是误解了我的动作,总之他的语气缓和得很,简直是过来跟我商量应该如何应付我和傅晶到底做没做过什么这个棘手的问题。最后的答复几乎像是我们两个经过周密而严谨的多方考虑之后才发布的一个通告:傅晶是个好姑娘,不应该怀疑她,要和她好好过。

  谈话气氛简直可以用友好来形容。
  傅晶男友临走之前抓住我的手说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他说到做到,后来几次遇见他和傅晶,他都是第一个看见我,然后老远就喊,兄弟。说实话,每每此时,我的心情实在复杂到语言无法形容。

  不过无论如何,傅晶仍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陪我在大雨里漫步过的女孩。那天大雨滂沱,雨帘厚密,街道变成了小河,就像现在。我和傅晶站在小河里,我们的衣服湿透,我们的头发湿透,我们的眼睛被雨水打得无法睁开,我们的嘴巴被雨水封住发不出声,我和她紧紧相拥,在这条暴涨的小河里,在这漫天漫地的大雨里,我们被浇成了一座孤岛,彻头彻尾的孤岛。我感到安全,又温暖。

  古希腊有这么一种说法:他们认为最初完整的人是长这样的:一个脑袋,两张脸,四只手,四只脚,两种生*器。这些人魁梧健壮,傲慢自大,不把众神放在眼里。宙斯为了教训他们,把他们切成了两半,男的一半和女的一半。从此以后,他们毕生都在找寻自己的另一半,有时候是男人找到了男人,有时候是女人找到了女人,而有时候是男人找到了女人。那天我在大雨中抱紧傅晶,我几乎认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另一半,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终于完整了。

  感冒随后就到。大雨之后,我和傅晶两个都得了一场重感冒。我们两个在附近的药店里买了药,跟服务员多要了几床被子,两个人脱得精光钻到被窝里,连脑袋都蒙住不出来。黑暗里两个人呼吸粗重,这场感冒完全堵死了我俩的鼻子,只能靠嘴巴呼吸,所以对我们来说接吻等于憋气,长时间接吻约等于自杀。我们忍不住想要吻对方,又不想自杀殉情,只好选择憋气。两块湿柴照样可以烧成熊熊烈火,这烈火把湿柴烘成干柴,把干柴烧成焦柴,最后烧成灰烬,一点不留。

  后来傅晶最喜欢问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她是不是个坏女人。第二个问题:我是不是觉得她太随便。
  一有空就问。我说的有空就是所有闲下来的时间,不过这种闲下来的时间并不多。
  我实在被她问得无言以对,有一次顺嘴就说:哪有?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傅晶气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的后来,傅晶会冷不丁冒一句:我让我爸看你照片了。
  我说嗯。
  傅晶又说:我爸说哪天让我把你带过去见见他。

  我说嗯。
  傅晶又说:我跟他说你是我男朋友,能结婚的那种。
  我一下跳了起来。
  傅晶笑得前仰后合。瞧把你吓的,骗你的。
  我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傅晶的爸爸,不过我见到了傅晶的男友,我还成了傅晶男友的好兄弟。差点忘了,这一点前面已经说过了。

  那我就说点前面没说过的:我觉得佛山的甜品真的不错,尤其是龟苓膏,苦中带甜,甜中有苦。
  日期:2018-07-25 22:01:38
  四
  十年前第二次到佛山的时候,我迷路了,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顶着烈日走街串巷近三个小时,最后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宾馆住了进去。这个宾馆的住宿条件要比悦来客栈好很多,光线充足,床也柔软,非常适合慰藉被迷路伤害过的我。我住的那一层大概是七八层,我站在窗户边看窗外,窗外就是佛山,路是水泥路,人是中国人,这个城市跟中国的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并不在佛山,有那么一刻我想立刻离开佛山。佛山留给我的所有好感都在第一次中烧得干干净净,这一次我觉得更像是例行公事。

  无聊透顶的我躺在床上给温馨打电话,温馨笑得花枝乱颤:您老在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我,真不容易。
  我给温馨讲我和傅晶,我说我又勾引了一个良家妇女,你那边战况如何。
  温馨说,我也不赖,最近一个小男生被我迷得七荤八素,每天换着法子讨朕欢心。
  我饶有兴趣,那具体讲讲?

  温馨赶紧转移话题,您老哪天得空了也勾搭勾搭我呗。
  我说好,闲了再说。
  温馨于是跟我撒娇,哥,我昨天受伤了。
  我问她伤在哪里。温馨说她的咪咪受伤了。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她的一个手指头受伤一样轻松自如。我问她怎么伤的。我一样问得轻松自如。温馨告诉我说,是胸罩上的铁丝圈儿惹的祸,不知道怎么就把咪咪戳破了。我问她伤得重不重。温馨拉着哭腔说这不是伤得重不重的问题,咪咪对女孩子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部位,以后要是伤口愈合得不好,留下伤疤怎么办。我终于找到了骂她的理由,我骂她贪小便宜,买假冒伪劣产品,活该。温馨更是变本加厉,说反正我不管,反正我受伤了,反正我伤得很重,反正我伤得是咪咪。我只好答应给她买一个新的胸罩。温馨这才作罢。

  后来我真的给温馨买了一个新的胸罩寄了过去,我不知道她的罩杯是多少,问她她又不告诉我,叫我猜,我怎么能猜到,心想着越大越好,就买了一个罩杯大大的。温馨信誓旦旦地答应我,收到后她一定专门穿了它拍张艳照发给我,可惜我到现在也没能收到这张照片,倒是被温馨骂了个狗血喷头,温馨大骂我说你个色鬼,买这么大的给我,存心气我不是?你不知道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人家才是个A罩杯吗?

  我就搞不明白了,这个罩杯大小和黄花大闺女有关系吗?有关系吗?郁闷无比。
  温馨跟我讲起话来就是这样肆无忌惮,无一点羞耻心。我多次正告她,作为一个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不能太放肆,不然以后没男人敢要。温馨嘴上答应得痛快,可说不了两句正经话就故态复萌:哥你知不知道,我们宿舍那谁谁谁,F罩杯,男生都叫她奶牛,你不知道那么大两坨,脱了衣服巨难看,就像两个大布袋子,都能垂到腰上,一点都不挺,真的。
  我哭笑不得。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直到那个时候,我都没有见过温馨一面。我和她是在网上认识的,她比我小三岁,我上大二那年,她才刚参加完高考。仗着年纪大,她才叫我一声哥。她跟我什么都聊,我对她也毫无戒备,反正不过是个网友,这辈子都不打算见面,当个树洞也挺好。我从未看过她的照片,她也从没跟我要过照片,除了对彼此的声音熟得不能再熟之外,我们就是个陌生人,几乎知晓对方最私密的秘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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