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上无名——讲述封神背后的故事

作者: _六铃使者_

  日期:2018-08-17 16:52:41
  1.论哪吒的革命功绩与历史地位
  哪吒,是《封神演义》中唯一一个被著者作传的大人物。
  对此,凡认真研读过原著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疑问:作为封神大剧男1号的姜子牙,尚且不能立传,区区一个哪吒,他凭什么就有这个待遇?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还是因为,绝大多数人看书,只图表面热闹,其实并没有真正想明白《封神演义》作为一部广为流传的经典名著所展现出来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内在矛盾。
  事实上,哪吒是一个关系到封神之战成败的关键性角色。
  想要弄清楚个中原委,势必还要从理清原著的主要矛盾开始。
  明面上,《封神演义》原著中,有两大主要矛盾贯穿始终,一个是商周矛盾,一个是阐截矛盾。
  那么,这两大主要矛盾,又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单从故事情节出发,很容易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商天子与西周王朝的矛盾不断积累,直至全面爆发,而阐教和截教又各为其主,更不惜以性命相搏,因此阐截矛盾是源于并从属于商周矛盾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封神之战的真正动因,从始至终,一直就是阐截矛盾!
  可这阐截矛盾,究竟又是什么矛盾呢?若不是各为其主,这阐教与截教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啊。
  关于这一点,作为原著中的当事人,阐截二教,却是有着不同看法的。
  第73回《青龙关飞虎折兵》中,多宝道人曰:“老师在上:弟子原不敢说,只今老师不知详细,事已至此,不得不以直告。他骂吾教是左道旁门,‘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他视我为无物,独称他玉虚道法为‘无上至尊’,所以弟子等不服也。”通天教主曰:“我看广成子亦是真实君子,断无是言。你们不要错听了。”多宝道人曰:“弟子怎敢欺诳老师!”众门人齐曰:“实有此语,这都可以面质。”通天教主笑曰:“我与羽毛相并,他师父却是何人?我成羽毛,他师父也是羽毛之类。这畜牲这等轻薄!”

  广成子究竟有没有说过那样一番话?并不重要。
  这里真正重要的是,这篇对话,在不经意中,竟暴露了阐截二教之间,存在着重大的意识形态分歧:阐教认为只有人才有资格修仙,而截教却认为一切众生,不分人畜,甚至器物,只要有灵性,皆可成仙。
  对此,通天教主早已心知肚明,所以他并没有真地去找广成子前来对质,就直接吩咐摆下了诛仙阵。
  但是,这毕竟是截教门人的一面之词,不可轻易置信。

  第83回《三大师收狮象犼》中,老子、元始、准提道人三位教主是慧眼,看见龟灵圣母行相,元始笑曰:“二位道兄,似这样东西,如何也要成正果,真个好笑!”
  此处可见,这种意识形态的分歧,是确有其事的,而且是受到阐教二教一致认可的。
  但是,仅仅是这种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并不一定真地就能导致大规模的剧烈冲突啊!再不济,阐教二教也和平相处了有一千五百多年了。
  因此,细究起来,这场封神大战的背后,实是另有乾坤,暂且略过不题。
  明白了这一层分歧,再来看哪吒其人,自然就茅塞顿开了。

  《封神演义》原著中,从第12回开始,至第14回结束,著者集中笔墨,不厌其详地讲述了哪吒的身世来历,即所谓立传。
  其内容简约如下:
  陈塘关守将李靖得子哪吒,乃灵珠子化身,拜在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门下。七岁时,哪吒往九河湾洗澡,与东海水晶宫起了冲突,先后打死了巡海夜叉李艮及龙王敖光的三太子敖丙。可此案尚未了结,哪吒即以乾坤弓和震天箭,射死了骷髅山白骨洞碧云童子,又与石矶娘娘结下新仇。后太乙真人出面,收服石矶娘娘,并让哪吒以死向四海龙王谢罪,保得李靖夫妇平安。
  哪吒死后,其魂魄在翠屏山行宫,享受人间烟火,希图籍此重生。不料,此事却因李靖的意外介入而最终宣告失败。后太乙真人再度出手,以莲花化身,使哪吒再生。
  重生之后,哪吒几次三番追杀李靖,欲报行宫被毁之仇,直至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出面制止,方才了了这一段冤仇。
  这所谓的《哪吒传》之中,有许多细节问题,值得玩味,但最令人困惑的,却是这篇文字,洋洋洒洒,九转十八弯,竟有些不知所谓。

  换句话说,很多人看不懂,阐教将哪吒的身世来历,弄得如此的云山雾罩,令人眼花缭乱,究竟意欲何为?
  其实,这种安排,恰恰正是信奉种族主义的阐教基于意识形态的良苦用心。
  众所周知,哪吒最初乃灵珠子化身,可这灵珠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人,是畜,还是物?
  原著第012回《陈塘关哪吒出世》中,对此稍有描述:夫人未及答,只见道人将一物往夫人怀中一送,夫人猛然惊醒,骇出一身冷汗。
  据此梦中所见可知,灵珠子其实是一件宝物。
  既然灵珠子是物,那么问题来了:阐教意识形态上的种族主义,如何就哪吒这个非人的化身,做出合理的解释?换言之,哪吒作为灵珠子化身,他的忽然出现,与阐教的意识形态,其实有着天然的根本性的冲突。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完美的解决,将来一旦与截教两军对垒,不但不能克敌制胜,恐怕还要乱了自家军心。

  殷夫人久孕不产,足足熬了有三年零六个月之久,而哪吒出生后,又苦捱了七年,不难想见,阐教的上上下下,为了这件事,真可谓是伤透了脑筋。
  他们先让灵珠子投胎到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家中,以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获得血肉之躯,先自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人。这里有个问题,灵珠子投身为人,为什么就偏偏选在李靖的家中?当然,这并不是胡乱选择的,权且放过不题。
  然后,哪吒一出世,太乙真人就亲自登门收徒,并送上了两件宝物,乾坤圈和混天绫。
  七年后,哪吒正是仗了这两件宝物的势,才先后打死了李艮和敖丙,与东海龙宫结下了不世之仇。
  说起哪吒与东海龙宫之间的这一段恩怨,是非十分清楚:哪吒蛮横无理,敖光有冤难伸。
  如果说李艮之死,多少还有点后果自负的味道,毕竟是他自己先动手的,那么三太子敖丙的被杀,就完全是因为哪吒的蛮不讲理了。
  敖丙一见,问曰:“你是谁人?”哪吒答曰:“我乃陈塘关李靖第三子哪吒是也。俺父亲镇守此间,乃一镇之主。我在此避暑洗澡,与他无干,他来骂我,我打死了他,也无妨。”三太子敖丙大惊曰:“好泼贼!夜叉李艮乃天王殿差,你敢大胆将他打死,尚敢撒泼乱言!”太子将画戟便刺,来取哪吒。哪吒手无寸铁,把手一低,攒将过去,“少待动手,你是何人?通个姓名,我有道理。”敖丙曰:“孤乃东海龙君三太子敖丙是也。”哪吒笑曰:“你原来是敖光之子。你妄自尊大,若恼了我,连你那老泥鳅都拿出来,把皮也剥了他的!”三太子大叫一声:“气杀我!好泼贼,这等无礼!”又一戟刺来。哪吒急了,把七尺混天绫望空一展,似火块千团,往下一裹,将三太子裹下逼水兽来。哪吒抢一步赶上去,一脚踏住敖丙的颈项,提起乾坤圈照顶门一下,把三太子的元身打出,是一条龙,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这小龙的本像来了。也罢,把他的筋抽去,做一条龙筋绦与俺父亲束甲。”

  哪吒打死李艮在先,不仅毫无悔意,竟然还口出狂言,并自恃法宝随身,又将敖丙打死抽筋,这哪里还是什么神仙道者,分明就是恶霸。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真人自思曰:“虽然哪吒无知,误伤敖丙,这是天数。今敖光虽是龙中之王,只是步雨兴云,然上天垂象,岂得推为不知!以此一小事干渎天庭,真是不谙事体!”
  没想到这件事闹到他师父太乙真人那里,那老道的心肠,竟然更为歹毒!不仅认为哪吒打人有理,而且还埋怨敖光不懂事。于是,他传了哪吒一道隐身符,教他到宝德门去截访,将敖光殴成重伤,并以武力胁迫他放弃上本参劾李靖一事。
  此处可见,龙神虽为天庭正神,但在他阐教门人眼里,与泥鳅无异,打就打了,杀就杀了,值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太乙真人与哪吒,真不愧是一对衣钵相传的好师徒啊!
  后来,又出了石矶娘娘的事情,这对师徒,还是一如既往地打杀了事。
  但是,石矶娘娘之事了结以后,太乙真人却性情大变,竟然要哪吒回陈塘关自尽去了!真是匪夷所思。

  哪吒到了陈塘关,以死谢罪,剔骨还父,剜肉还母,并得到了四海龙王的谅解,这才了结这一桩恩怨。
  只不过,这一场灵珠子转世,阐教上下苦心孤诣十余年,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断无此说。
  其实,此次哪吒自尽,是灵珠子转世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这里,就牵涉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了:灵珠子为什么要转世?
  说起灵珠子转世的原因,就不得不再次提到前面所讲的阐截二教的意识形态分歧了。
  正是因为有这种分歧的存在,才导致了两派法术进路的差异化和对抗性:阐教的法术法宝,很多都是针对截教的;而截教的法术法宝,基本上又是针对阐教的。
  于阐教而言,在截教的众多法宝之中,有一个针对只有人才有的三魂七魄的门类,却显得尤为致命,而灵珠子的转世,就是要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原本不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直接培养一个非人弟子就行了。可问题的症结,也正在这里:在意识形态上,笃信种族主义的阐教,绝不容许非人弟子的出现。所以,灵珠子必须先成为人,然后才有在门内立足的机会。但是,若仅止于此,是远远不够的。否则,哪吒就与阐教派门内的其他人毫无差别了,那灵珠子转世又有什么意义呢?因此,哪吒成为人之后,必须再死一次,把投胎得来的三魂七魄散失掉。

  可如此一来,问题又出现了:如果人死之后,亦即三魂七魄散失之后,都能够借壳重生,那么这一桩转世大戏,又何必非灵珠子而不行呢!细思起来,姜子牙的东征大军一路上过关斩将,死于战火的道者,比比皆是,为什么他们却不能似哪吒一般地借壳重生呢?由此可见,哪吒借莲花化身这件事,恐怕是别有内情。但不可否认,哪吒的确凭借着对鬼魂类法术的免疫,为封神之战立下了汗马功劳。换句话说,哪吒无魂无魄,是确有其事的。

  再回过头去,仔细看看那太乙真人为哪吒借莲花化身时的情景,更教人大吃一惊:真人将花勒下瓣儿,铺成三才,又将荷叶梗儿折成三百骨节,三个荷叶,按上、中、下,按天、地、人。真人将一粒金丹放于居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哪吒魂魄,望荷莲里一推,喝声:“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时!”
  原来哪吒的魂魄并没有散失掉,就在那莲花化身里。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诸如张桂芳、丘引及法戒等人的鬼魂类法术都对哪吒无效呢?因为灵珠子及其化身根本就没有魂魄。
  那口口声声所谓的莲花化身,推魂入叶,从头至尾,不过就是一场骗局罢了。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借壳重生这回事。转世为人,是所有法宝之中,只有灵珠子才具有的特别属性。所以,灵珠子是独一无二是,是不可代替的。

  关于这一点,究竟有多少截教门人看清楚了?无从查实。但唯有蓬莱岛炼气士法戒说得最明白!
  原著第079回《穿云关四将被擒》中,法戒曰:“不妨,是我误用此宝。他原来是灵珠子化身,原无魂魄,焉能擒他?”
  别人都道哪吒是莲花化身,唯有法戒说他是灵珠子化身,可谓是一语中的。所谓灵珠子化身,即是灵珠子成精,按阐教的理论,其实就是不折不扣的妖孽。
  虽然似法戒这样的截教门人,早就看破了灵珠子化身的烟幕,但是他们却并有对之揪住不放,细究起来,这恐怕正与前述的意识形态差别有关。因为,这在截教看来,实在不是什么问题。但阐教之所以会如此大费周章,一来是因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截教会揪住不放,穷追猛打;二来是因为囿于自身的意识形态理论,自蹈困境,无法自拔。
  其实,照太乙真人的原计划,哪吒要在翠屏山假模假样地折腾够三年,然后才能再世为人,但李靖的意外介入,却稍稍改变了那重生之目标的达成路径,这也正是导致莲花化身仓促出现的外在原因。
  然而,莲花化身之后的哪吒,与之前相比,却是变得更为野蛮了。为了能够杀掉李靖,报当日翠屏山行宫被毁之仇,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而身为师父的太乙真人,对其则更是有求必应,毫无保留。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哪吒,才是灵珠子的本来面目!太乙真人,甚至是广法天尊,都无法真正地约束住这个独一无二的小祖宗。直至燃灯道人的到来,总算是为这件事情画上了一个像样的句号。

  实际上,阐教的那套莲花化身的把戏,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其中,有一个天大的破绽:无论灵珠子是否曾经为人,只要它的化身没有魂魄,那这个化身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人。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是一个成精的妖孽而已。那种认为灵珠子曾经为人,儿死后又迫于形势,不得不借壳重生的一套说辞,完全是意识形态理论上的一种自我催眠。这种障眼法,一旦遇到鬼魂类的法术,立马就原形毕露了。然而,吊诡的是,这种障眼法的目的,竟然还是冲着克制鬼魂类法术而去的。

  虽然理论上有些差强人意,但这更能显示出哪吒有着为封神之战而生的天然的革命功勋,以及至高无上的独特地位。
  所以,正确认识哪吒,是全面理解《封神演义》的一个关键所在。
  日期:2018-08-17 20:59:19
  2.敢问英雄杨戬的出处
  姜子牙率群英东征,伐纣封神,试问麾下有谁是第一功臣?毫无疑问,是杨戬。
  如果说哪吒的功名利禄是与生俱来的,是命中注定的,那么杨戬的封神之路,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
  在《封神演义》的原著中,杨戬出场较晚,直到第40回《四天王遇丙灵公》时,才姗姗来迟,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西周军团的一代战神。
  不论是早期的御敌坚守,还是后来的东征伐纣,杨戬几乎可以说是参与,甚至是主导了,西周军团的所有恶战与硬仗。其中,令人印象较为深刻的,有败魔家四将、破十绝阵、坏赵公明、绝闻太师、收土行孙、诛瘟司、遇痘神、斗袁洪等,至于像万仙阵这样的仙魔大乱战,就更不用提了。
  毋庸置疑,杨戬能在众多阐教弟子当中脱颖而出,功成名就,势必有其过人之处。
  首先,就个人能力而言,杨戬智勇双全,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使他在三代弟子之中鹤立鸡群了。

  要知道阐教的三代弟子虽然为数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勇武有余,智谋不足,真正能做到智勇双全的,可谓是凤毛麟角,而群山之中,似杨戬这般的高手,则更是绝无仅有。
  当然,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究其根源,还在于阐教一贯狭隘的极端门风。原著中,阐教门人清狂孤傲,自以为高高在上,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一向就目中无人。但实际上,由于种族主义的盛行,阐教内部不可避免地就出现了血统论。不信你看哪吒三兄弟、雷震子、殷洪、殷郊及黄天化等人,这当中有谁不是名门之后?不难想象,阐教门人一向自视甚高,若不是因为截教势力太强,致使封神阻力过大,即便是雷震子、黄天化及哪吒三兄弟等,也同样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所以,阐教广纳三代弟子,乃形势所迫,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可如此一来,杨戬的出类拔萃,岂不就成了矮子里面拔将军吗?事实绝非如此。
  单就法术而言,杨戬仅凭八九玄功,即七十二般变化,就足以独步三教了。虽然袁洪也有七十二般变化,可他毕竟是荒山精灵,并非三教中人。而武功方面,杨戬自出场以来,历经大小战阵十数场,凡遇马上厮杀,几乎就从未落败过。当然,仙魔鏖锋,单论武功,实在是不足为奇,唯有法术法宝的较量,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
  但仙魔斗法,原是一物降一物,而绝非什么强弱之争。也正因为如此,杨戬虽然在法术上有杀伤力不足的弱点,但他却始终能扬长避短,以智取胜。尤其是在遭遇强敌的时候,他的聪明才智,往往会成为左右西周军团东征节奏的关键性因素。
  譬如,在挫败魔家四将的征剿时,杨戬就先盗走了魔礼红的混元珍珠伞,又化身花狐貂,潜藏在魔礼寿的身边,为黄天化大杀四方创造了条件。否则,黄天化极有可能葬身在那花狐貂之口,而他的攒心钉,则更有可能就如先前的乾坤圈、遁龙桩及打神鞭一般,被混元伞收走。
  又譬如,邓九公兵伐西岐时,杨戬就用计智擒了土行孙。
  再譬如,陆压暗算赵公明时,杨戬又用计诓回了钉头七箭书。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可见杨戬的确是有着非同凡响的过人智慧。

  然而,杨戬能成为西周军团的一代战神,让姜子牙倚为心腹,仅仅靠智勇双全,是远远不够的。除此之外,杨戬的身上,还有以下几点优良品质:
  首先,低调。
  一日,子牙正在相府商议军功大事,忽报:“有一道者来见。”子牙命:“请来。”这道人带扇云冠,穿水合服,腰束丝绦,脚登麻鞋,至帘前下拜,口称“师叔”。子牙曰:“那里来的?”道人曰:“弟子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姓杨名戬,奉师命,特来师叔左右听用。”
  这就是杨戬的出场!可谓平平无奇。
  乍看之下,似乎并无不妥,但细细想来,却是别有一番道理。须知凡三代弟子出场,没一两件镇山之宝随身,是不敢下山的。不为别的,两手空空,就敢进西周大营,谁也丢不起那人!唯独是杨戬,别说法宝了,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简直就低调得离奇。
  可话又说回来,也不是两手空空,好歹还有条哮天犬呢!
  看看第47回《公明辅佐闻太师》中,哮天犬第一次出场时的情景:杨戬暗将哮天犬放起,形如白象。
  这哮天犬,总觉得有些眼熟,于是回过头去,再看看第40回《四天王遇丙灵公》中,花狐貂出场时的情景。
  前后有三次,依次为:囊里有一物,形如白鼠,名曰花狐貂,放起空中,现身似白象,胁生飞翅,食尽世人;魔礼寿把花狐貂放出在空中,现形如一只白象,任意食人,张牙舞爪;魔礼寿又见一将冲杀将来,心中大怒,未及十合,取出花狐貂祭在空中,化如一只白象,口似血盆,牙如利刃,乱抢人吃。
  看到这里,还有人认为那哮天犬是他杨戬自家豢养的吗?
  不仅仅是哮天犬,就连他身上穿的衣裳,手里拿的兵器,都是这么来的。

  第055回《土行孙归伏西岐》中,杨戬借三昧火眼,现出光华,照耀如同白昼,原来里面也大,只是一个尽头路,观看左右并无一物,只见闪闪灼灼,一口三尖两刃刀,又有一包袱扎在上面。杨戬连刀带出来,把包袱打开一看,是一件淡黄袍。……杨戬将袍抖开,穿在身上,不长不短,把刀和枪扎在一处,收了黄袍方欲起身,只听的后面大呼曰:“拿住盗袍的贼!”杨戬回头,见两个童儿赶来。杨戬立而问曰:“那童子,那个盗袍?”童子曰:“是你!”杨戬大喝一声:“吾盗你的袍?把你这孽障!吾修道多年,岂犯贼盗?”二童子曰:“你是谁?”杨戬曰:“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

  怎么样?大开眼界了吧。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小可,真正低调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按说杨戬智勇双全,战功赫赫,想必一定在西周军中混得是风生水起吧?
  第068回《首阳山夷齐阻兵》中,子牙又令杨戬、土行孙、郑伦各拈一阄,作三军督粮官。杨戬是头运,土行孙是二运,郑伦是三运。
  三军督粮官是个什么官?有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行军打仗,粮草最为根本,因此三军督粮官,想必是要害部门的实权派。
  不错!粮草确实很重要,但就督粮而言,确实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而督粮官,也绝非什么了不得的实权派,不过就是军队里的边缘人物罢了。比起文工团来,只怕还要略逊三分。
  想当初,土行孙初到商营,投在邓九公的麾下,就因为长相太矬,差一点就被拒之门外了,亏得是申公豹的引荐,才混了个五军督粮使。这乌纱帽究竟是什么成色?由此可见一斑。

  且不说自古以来,就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千古名将是督粮官的,单论这差事本身,便不好当,向来都是胜无功,败有过。别的不说,一场封神大战打下来,从头至尾,就从未听说过有督粮建功这回事,即便是杨戬等人业绩出色,从未出过纰漏。
  在第70回《准提道人收孔宣》中,姜子牙对杨戬倒是曾有过一点表示,但那也仅限于口头表扬,并没有记在功劳簿上。不上功劳簿,就千万不要当真。再仔细体会一下,就不难明白,那无非是姜子牙对刚刚就职督粮官的杨戬的一点安慰而已。而杨戬对此,又作何回应呢?他直指军务,似乎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如果对三军督粮官中的另外两人稍作了解的话,就完全有理由相信,杨戬如此地不计个人得失,是十分难能可贵的。那土行孙是什么人?人品且放在一边,最要命的是,他竟然犯过政治错误!叛变投敌,这种人难道还有什么政治前途可言吗?至于那个郑伦,曾是个灭周死硬分子,虽然后来归降,但政治生命也早已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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