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姑苏城

作者: 苏大公子

  日期:2018-11-02 11:36:11
  人生的缘分,就像是一盏茶,瞬间就由暖转凉,由浓转淡,亦可以一饮而尽。等到再回味时,只有萦绕在嘴里的淡淡的余香,低诉那段源起的从前。
  翻开一卷《风起姑苏城》,也是打开纷纭的往事,我看到落花,原来被岁月覆盖,在禅寂的昨天。时间是鹊桥,让我重见隔世的月色和阳光。我用笔墨封存了那些年绚丽的春色,只待年老后追忆。人会像枯草衰杨那般老去,而这卷文,像是抹上了水粉胭脂,永驻容颜。
  我曾是一榜解元,当然,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如果不是因为卷入到江湖,想来现在已经是另一种人生。回首过往的岁月,如同做了一场梦,此时看到篱院春花,彼时又见楼台秋月。江湖中腥风血雨,官场的尔虞我诈,情场的风花雪月,沙场的惊心动魄,宫廷的讳莫如深。一切恍如昨昔。
  我有着离奇的生世,年少时,自己只知道被师父师娘收养,是扬州大户人家锦衣玉食的大公子,亲生爹娘是谁从来无人告知。师傅走后,我熟读胜贤,游历山川,本以为人生如寻常举人秀才一般,考中功名,求个仕途坦荡。却不料人世无常,误打误撞中步入江湖,开启了我的别样的精彩人生。等到最终真相大白时,才知道命运的造化弄人。
  我有那么多的朋友,可是真正交心的有几人。相识的朋友,有的如过客匆匆,有的早已不知所终。想起的时候,却依旧有相逢昨日之感。
  我有那么多的妻妾,自是有无数的聚合。无论多么相爱,也不能永远偕老。就像是春辰,多少人都希望在此间徘徊,留住姹紫嫣红的美好。以为这样,年华也会忘记更换,让相爱的人,可以携手,不用分离。可是,人世间总有太多遗憾事,在岁月老去之时,方才记得一场碧水无涯的痴情相遇,方才忆起人面桃花相映红。
  现在大明朝已经是风雨飘摇,江山不保,生灵涂炭。可是三十年前又会有谁知道将是此等结局。

  那个时候,政府官员踌躇满志,出行鸣锣开道;科举士子落魄下弟,成为山人清客;商人身穿华丽的衣服,出入花街柳巷;江湖中人一身短打扮,随身带着刀剑,在街头快意江湖。还有穿着花哨的女帮闲,出入于官宦人家的闺房之中。
  那个时候,举国奢靡之风正盛,开门七件事便是谈谐、听曲、旅游、博弈、狎妓、收藏、花鸟鱼虫。唐伯虎的画,永乐之剔红,宣德之铜炉,时大彬与龚春之紫砂壶,成为了人们普遍追求的时尚之物。读书人有志四方,不愿为里巷所羁,老死乡里,而是初游天下,饱览天下风光。商贾渐趋繁荣,大商巨贾鲜衣怒马,一掷千金。走江湖、逛青楼乐而不疲,追求舒适、雅致、夜夜笙歌的生活。
  那个时候,后金尚未崛起,农民起义之患尚无。太平盛世粉饰下却暗藏波涛。皇帝多年不上朝,沉溺酒色,大兴土木。内阁人滞于官、曹署多空。太子与福王的国本之争愈演愈烈。
  那个时候,朝政宽大,法网疏扩,超过历朝。文人儒者,大有异端,不信五经,喜毁古贤人。做官不再恪守进士出身,弃儒就贾之风盛行。游民大增以至江湖门派林立,群雄争霸。大江门与江北盟南北割据,成为那时最大的两大门派。
  那个时候,我有美人相伴,有佳人环绕,有宾客三千,有门生数人。正大十三剑也曾征服天下绝世高手,叱咤江湖,一时风光无二。我亦多情,也好风流。与友人置酒于海棠花下。在落红轻飞的庭院里,交杯换盏,佳人抚琴侑殇,轻歌曼舞,那不经意的回眸一笑,便已让我沉醉。
  时隔三十载,绕湖故地闲游,惊见白莲含苞,蜻蜓留荷,荷香印映水风。没有一见惊心的触动,却有一种前世已相识的缠绵,还有一种恍惚如醉的清新。我已经不曾记得,我的一生,究竟有过多少的红颜知己,又有过多少次的歌舞尽欢,魂梦相依的故事。所能记住的,只是我一生的风花雪月,和一卷婉约生动的《风起姑苏城》。
  清风拂拂荷叶舞,只引群芳妒,转眼夏去秋草枯,韶华倾负,未知天涯路。想起了三十年前的夏天,也是在这么一个时日,自己第一次踏入江湖。
  日期:2018-11-02 11:38:33
  “好大的雨啊!”
  从半夜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在清晨演变成应天城入夏来的第一场豪雨。氤氲的湿气给人们带来清爽惬意的同时也为出行带来了不便。
  “师娘,看这天气,花榜的甄选之日不会延期吧?”我轻声问道。

  “不会。”师娘声音里没有丝毫的迟疑。过了一会,才微微扭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却有一种从未见过的宁静。
  自从前日收到老马车行星夜送过来的密函,师娘已有两日茶米未进,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我知道她内心应该是异常的焦灼。我不知道这次送来消息的人究竟是何人,但嫣儿会参加本次花会的消息想必是无误。
  “景儿,师娘让你这么做,你会不会恨师娘?”师娘凝视窗外,低声道:“师娘知道你寒窗苦读十余载就为明日的会试,师娘也不想耽搁你的前程,你若决议去考取功名,师娘绝不怪你。嫣儿的事就由我自己去好了。”
  我心头咯噔一声。我是被师傅收养的孤儿,打记事起便不知道自己的生世。师父师娘虽只有嫣儿一个女儿,对我却视若己出,百般疼爱,也给了我林府偌大的家业。自从南京的府邸被查抄后,嫣儿便一直下落不明。这些年师娘寻遍各地,却始终杳无音信。好不容易有了确切消息,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师娘待我恩重如山,别说放弃此次会试,就算是拼上性命我也在所不辞,师娘切莫再说此等令人心寒的话。”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哽咽。
  “你这是做甚,快快起来!”师娘连忙往前一步扶我起身。
  “你这孩子从小心性甚高,能有此番心意,也算没有看错你这个徒儿。”或许是她察觉了我眼中闪过的一丝炽热,让她嘴脣蠕动了两下,却没发出任何声响。点漆双眸流露出的欣慰与慈爱让我有些恍惚,觉得她就是我的娘亲了。
  “你这次乡试考了个解元,本应仕途坦荡,只是下次科考又得再等三年。“

  她脸上露出的些许歉意,我知道是不想因为此事耽误我的前程。我倒了一杯吓杀人香递给她,轻声安慰道,“师叔现在圣眷正宠,哪怕以后没金榜题名,仰仗他想来也是能干出番事业的,再说我朝本就有秀才做官的先例。”师娘微微一愣神,或许是她没想到我这么想,再度流露出的一丝异样的情绪虽然一闪而过,却依旧被我捕捉到了。
  一晃已十年,虽然岁月的风霜已在她脸色留下了沧桑的印记,眉宇依稀间却依然能让人想象得到年轻时倾倒众生的绝代风采。师傅纵横官场与江湖数十年,能得师娘相伴终身,该是何等幸事。
  “景儿,你师傅也曾是官拜三品的都指挥佥事使,一身武艺超群,若不是丁贼所害,也断不会家破人亡。”师娘重提起多年前的往事,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却知道,对仇人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只是这些年师娘修为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师娘知道你身负遗命,你师父一直不愿意你踏足江湖,但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你与师娘同行也算多个帮手。”师娘扭过身,正色看着我,缓缓道:“你师父走后,师娘暗中传授你的正大十三剑式虽不能与江湖绝顶高手媲美,但也是墨门绝学,在江湖上也曾掀起过血雨腥风。“
  “墨门?”
  江湖上有这个门派吗,虽然未曾涉足江湖,少林,武当,大江门,快马堂,鹰爪门的名号我还是听说的,墨门还真从未听说。
  见我一脸狐疑,师娘看我的目光有些躲闪,瞥了身后颦儿一眼,快速的转移了话题:“此次姑苏之行路途遥远,路上要记得多备些干粮。”
  “师娘,嫣儿当年真是被带到教司坊了吗?”自从南京顾宅被抄家,嫣儿被锦衣卫带走后,顾林嫣三个字便是全府上下禁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碰过这个伤疤了。
  师娘沉默了半响却没有说话。缓缓走到窗边,拉开了竹帘,看着窗外大雨入幕,微微点了点头。
  “那为何?”我沉吟半晌,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到了肚子里。师娘曾经不止一次去京城教坊司寻访过,为何却毫无所获,恐怕是另有缘由。
  “连雨不知春才去,一晴方知夏已深。”师娘轻叹了一声后,陷入了沉思。我知道勾起了师娘的伤心事,便没再说话。一股莫名的气氛在安静的房间里缓缓流动。

  “夫人,这么大的雨,去苏州我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语气平缓中带着十足的恭敬。他是师傅的仆人兼管家,跟随师傅已多年,师傅在的时候,平日里大家都亲切喊他黎老头,自从师傅走后他也苍老了许多,在林府里很少听到过他的声音了。
  “水路,京杭大运河。”师娘的声音依然很平淡:“黎叔你守着这个宅子,我带景儿和颦儿去就可以了,此次苏州之行恐怕凶多吉少,颦儿你可愿同去?”我扭头看了一眼身着浅绿百褶裙的颦儿,她娇躯微微一颤,眼神闪过一道光彩,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奴婢愿随夫人和公子前往!”虽明知苏州之行结局难料,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勉强。颦儿是林府的丫鬟,十年前嫣儿在的时候,我们三人便是最好的玩伴。家门巨变后,我游学他乡,甚少在家,见面的机会也是少了许多。
  “好,我们收拾一下行李即可启程。”话音刚落,师娘便推开房门,身影消失在雨幕长廊的尽头。
  “颦儿,这次行程一路凶险,路上盘缠多带上点,接到小姐后让夫人转道镇江先避避,镇江那里有老爷的朝廷旧识。”

  黎叔弯腰一边为我们收拾行囊,一边对身旁的颦儿再三嘱托,顿了顿又念到:“公子未曾涉足江湖,你一路可要护她周全。”
  “黎叔放心啦,颦儿虽然比不了公子的武功,寻常的一招半式还是难不了奴婢的!”颦儿憋嘴娇嗔道。
  只有师娘不在的时候才会发觉她如此俏皮可爱,看到我瞅着她眼里浮现出的笑意,她脸着红转过身跑了出去。颦儿大了,懂得害羞了哩,我心道。
  回到书房,我拿起悬挂在墙壁上的一柄长剑,心戚戚然。这把缚龙剑这是师傅临终前唯一传与我的遗物,曾伴随他征战过沙场杀过倭寇,也曾在江湖傲视群雄,可惜遭奸人所害,饮恨而终。我抚弄手里的这把绝世名品,弹剑出鞘,剑身虽乌黑,却隐露锋芒。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吟着李长吉的诗,舞出一阵阵剑花。“迢迢不断如春水”随着正大十三剑的最后一招舞出,缚龙剑剑锋所到之处已是杀气弥漫。
  “景儿,为师征战沙场多年,立下赫赫战功,最终却为奸人所害。为师知你复仇心切,但为师要你当我面发誓考取功名,造福地方百姓,绝不可念及复仇,踏足江湖,你的对手比你想象中还要强大。”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江湖岁月催人老,世事难料是沧桑,这次要救出嫣儿妹妹,恐怕只能辜负师傅的遗愿了。
  “公子还在发呆呐。”一声清脆娇呼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回头看了一眼颦儿,娇嫩的脸上已经是笑意盈盈。“公子,外面雨大,还是到舱内避避,奴婢去沏一壶吓杀人香。”这丫头倒是知道我爱喝这茶,这么上好的茶出行也是随身带着。
  “我们这次可不是出游,你这都随身带着,行李装的下吗?”我打趣道。

  “怎么装不下,公子的剑颦儿都贴身带着哩。”颦儿表情变得娇憨可爱。我心里微微一动,这几年潜心功名,倒是未曾发觉她出落的更加水灵出众了。
  颦儿替我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风,转身去了船舱。从应天府驶往苏州的行船大部分都是接送往返商人居多,这么大雨天选择出行的人到并不多,偌大一艘客船除了我们一行三人就只有撸子船头上的夫妻二人和他们的女儿。
  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河堤两岸的风景如画,虽有恼人的雨水阻缓了行程,却也是让人享受沿途的安逸。只是想起到苏州后即将面临的处境,又令人忐忑难安。
  我回到船舱内,里面很安静,昏暗的光线下师娘靠窗倚坐,却是心事重重。颦儿倒是一副少不经事的模样,蜷在师娘的边上捧起一杯香茶,透着窗格子兴致勃勃的看着。

  “景儿,来,坐到师娘旁边。”师娘和颜悦色的说道,我轻挪几步,盘膝坐在茶几旁。“景儿,此次如能顺利找到嫣儿,三年后的科考还是要参加,两榜解元哪能不考个进士呢,此番苏州之行凶险万分,如师娘有不测,嫣儿就全托付你了。”我心里猝然一惊,此番话听着感觉有些托孤的味道。
  “师娘,你不会有事的。正大十三剑威力无比,我虽初窥门径,应付一般人倒是绰绰有余。颦儿也身手非凡,就算到时候拼个你死我活,想必也能全身而退!”我表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有些发虚。师娘的武功究竟如何我并不知道,师傅活着的时候曾告诉我师娘的武功并不比他差,想必也是顶尖高手。师娘既然这番忧虑,这次花会救人想必凶险异常。
  “林府在扬州也算是名门大户,有千顷良田在收租,若能找到嫣儿,你们以后日子也算有着落。”
  “师娘,我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为了让她不要太过担心,我的语气有着不同往日的坚定。
  师娘没有说话,转而看着颦儿的背影,顿了顿,轻声道:“你师父走后,我遣散了南京顾府的所有仆人,颦儿是师娘贴身丫鬟,我是看着她长大。黎叔也随你师傅多年,你以后要善待他们。”

  颦儿转过身眼里泛起了一丝泪珠,“夫人,您不要吓唬颦儿,有公子和颦儿在,一定能救出嫣姐姐的!”
  “都多大了,你看你紧张成这样。”师娘微微一笑,用手擦干了颦儿眼角。
  日期:2018-11-02 11:39:11
  “开饭喽~”,船娘的吴侬软语在耳旁响起,才见布帘一挑,三十出头的船娘端著几样小菜笑盈盈的走了进来。她边把盘子摆在小桌上,边笑道∶“夫人、公子爷,别看我家小囡年纪小,手艺在河道上却是有名的紧┅┅”外面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娘--”舱外传来一声娇羞稚嫩的声音。

  看桌上的几样小菜春笋烧肉、火丁蚕豆、清蒸步鱼和炖菜汤都色香味俱全,我就知道船娘说得不假。尝了一下,春笋烧肉里的春笋咸淡适宜,清蒸步鱼里的鱼肉则是清鲜爽口,我不由轻咦了一声,杭州湖上和城厢两帮菜都这麽出色,我心里颇有些惊讶。“大姐,可否把令嫒叫来?”“小囡──”,船娘知道我吃的中意,脸上都是自豪。随著船娘的喊声,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很乖巧,只是长年在水上,皮肤晒得黝黑。乌亮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没有丝毫的扭捏。可能是外面雨大,身上倒是淋湿了不少。

  “小姑娘,这几样菜是和谁学的?”
  “是楼外楼的宋大叔,他回老家坐我家的船,娘没要他的钱,让他教我做了几手菜。公子爷,您没看见宋大叔,他可胖了,门都差点被他挤破了呢。”小姑娘回忆著宋大叔的模样,咯咯笑著。我不由敬佩起她母亲的眼光来,这真是一笔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回头有机会,我还坐你们家的船。”
  颦儿拉过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银簪子,细心的扎在女孩的头发上。女孩不好意思的扭著身子,她母亲却笑道,“小囡,还不快谢太太的赏。”大家都觉得亲近了许多。小姑娘看著颦儿,艳羡的道∶“姐姐,你真好看。”恭维的话从纯真的孩子嘴里说出来,颦儿心里自然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姐姐,你们这次也是去苏州看灯会的吗?听我娘说今年苏州府的灯会要比往年更热闹哩,里面的大姐姐都美的像天仙。”估摸着小女孩把江南选美的花会听成了灯会,一脸天真的模样。
  我心里猛的一动,苏州府选江南花魁的消息看来已经遍布市井九流了。估摸着届时人还真不少,救出嫣儿妹妹恐怕不易。是谁把嫣儿会出现在花会的消息透露给师娘的呢?余光瞥了一眼师娘,师娘依然端坐在一侧,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们是去看看灯会,小姑娘你有没有去看过呀?”我随口应到,“让公子取笑啦,我们倒是想去看哩,哪能进得去”船娘拉了下女儿的衣袖接到,“去看花会的都是些江湖豪杰富家子弟。顿了顿道,看公子模样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是个书生秀才。”
  “秀才算什么,我们家公子可是两榜解元呢!”颦儿在一旁憋着嘴插道。
  “倒是位举人老爷,失敬失敬。”船娘眼里明显流露出吃惊的模样,看来客人多是江湖侠客或是市井商人,遇到个读书人倒是少见。我就说呐,看公子模样一表人才哪像那些闲帮,不过像公子这般带女眷去看花会的不多见。”船娘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师娘一眼,看到并无不悦的表情,方才说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公子潇洒多金肯定能迷倒那些官妓,回来时还坐我们的船啊。”看来真把我看成去苏州出游玩乐的浪荡公子了,我心里暗道。

  “大哥哥,我们家的船上插着小旗,可好认呢。”小姑娘估摸着挺喜欢和我们一行人打交道,“大江盟的江大少还坐过我们家的船呢。”
  哦,是大江盟盟主江齐天的公子江显荣,虽然尚未步入江湖半步,但大江盟江大公子的名号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据传他外形俊美,风流多金,年纪虽不大,却早已将江湖中不少知名的美人儿收入房中。看来他此行目的地也是去苏州了。
  抿一口颦儿泡的吓杀人香,茶香味沁如心脾,船外依旧烟雨朦胧。盛夏的江南,氤氲在无止尽的烟雨里似乎在述说难以严明的哀愁。
  一路驶过枫桥镇,待到船到吴江时却已傍晚时分。离我们目的地阊门也是愈发近了。江南的繁华与富庶也在歌舞升平里渐渐展现。我曾游历过苏州,那还是参加乡试时候的事,暂居苏州的时候也少不了寻花问柳。此次重返故地,心境也沧桑许多。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船儿也渡过了此行最后一站胥门,从山塘街上岸后,不知是否是因为江南花会的缘故。沿途华灯高悬,行人如织。江南的繁华果然名不虚传。在师娘的指点下,走过上塘街雇了一辆马车,穿过南浩街,来到一处悬挂两个大红灯笼的府邸门前,虽天色昏暗,门前却也照的亮堂,大门紧闭,隐约却也听得到院内的喧嚣声。
  师娘使了个眼色给我,“这是参加花会的名帖,颦儿你敲门拿进去,景儿别忘了师娘给你嘱咐过的话。”我与颦儿下了车,敲门许久后,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布衣男子开了门,拿着递到手中的名帖,一脸诧异的看着笑靥如花的颦儿。
  “晚生乃扬州林景云,两月前曾收到苏州花会的名帖,今儿特意从扬州过来一睹花会盛况,来得有些晚,还望海涵”。我拱手笑道。
  这个台词已提前与师娘排练过多次,但说出来还是心底有些打鼓。

  “噢,是扬州林家的大公子呀,我是詹府的柳管家,林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可能凡是收到过帖子的都是当朝权贵、富豪巨贾吧,看到他满脸堆笑,阿谀逢迎的样子,我心里暗哂。原来这里就是苏州府尹詹言的府邸,有一府之力的鼎力支持,也难怪这届花会规模这么大。
  “哪里哪里,林府只是靠租田谋生罢了,柳管家太客气。”我拱手寒暄道。心里却有些惊讶,没曾想在师娘的打理下,扬州林府早已是声名远播了。
  詹府花园走廊四周早已挑起明灯,整个庭院虽也是如大户人家常见的假山楼阁,装饰细节处看得出出主人非常用心,透露出低调的奢华。到处是华灯高悬,假山掩隐,下人往返于亭台楼阁间,好不热闹。
  “林公子来的可是时候,今晚前厅正要开始本次花会的初选,正式选拔的地点在太湖花船上,这次的这些美人可是远胜往届噢!”看他一副色欲难掩的模样,想来这次花会应该会很惊艳。
  “前厅霁月斋是招待朝廷官员和地方豪绅的地方,后院明月阁是招待江湖英雄的场地。这二位是林大少的宝眷吧,两位小姐夫人天人似的哪能和那些粗人一起,用完晚膳后,还请移步内院的厢房。”安顿好我们,便他匆匆的离去了。

  “景儿,我和颦儿先回厢房休息,你且打探下虚实,行事切莫鲁莽。”师娘的叮嘱让我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本少爷第一次踏入江湖,这个所谓的花会是怎生模样,只留等今晚自己来揭晓了。
  霁月斋的正门进去,只见靠北墙中间扎了一座三尺高的花台,上面布满了鲜花。花台四周摆放著紫檀四出头官帽椅和黄花梨长榻,十几个人或坐或卧正吃烟喝茶,只是并没有仆人伺候;还有七八个人分成了两拨在议论著什麽,屋子里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红光满面,气度不凡;更有几人隐含官威,显然是颇有身份的官府中人微服而来。
  “这不是扬州的林大少吗?真是久闻大名,今个难得一见啊”,方才进霁月斋大厅,一名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的汉子迎面走来,一身锦衣玉带的富家子弟模样。看我表情有些惊愕,旁边一灰衣老者替他介绍道,这位是应天府沈园的沈殷文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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