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起床的时候床头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五点半，再有一个小时是她每天开直播的时间。
　　她双腿夹住被子从这头滚到那头，直到满头贵宾卷蓬松成钢丝球才依依不舍地翻身下床。
　　最近几年直播行业发展迅速，许许多多的人扎进这个行业，邱秋也是其的一员。
　　她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漱，随便煮碗面条吃了便打开直播间。
　　“无敌的我，又准时开播了！”
　　“2018年3月3日，欢迎大家来到秋秋女神的直播间，喜欢秋秋的点点右下角的订阅。”
　　“……”
　　“呵，呵呵。”
　　“狗主播怎么还没退，你这副怂样我看见恶心。”

　　才刚刷新页面，公屏便弹出几条弹幕，整个直播间也十几个人。
　　邱秋对这几个名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毕竟能有毅力在这个鸟都不想拉屎的直播间黑她一年两年的，也这几个人了。
　　她也不在意那几条一点都不友好的弹幕，脸戳在屏幕挤眉弄眼地问他们：“弄这发型我弄了二十五分钟，为了赶这点时间吃的面条还有半根卡在喉咙里，你们要不要刷刷礼物安慰安慰我，让我攒点钱去理发店一趟？”
　　邱秋是最典型的圆脸，不只圆，两边脸颊还肉嘟嘟的，瞧着像能抓起一坨的样子。
　　偏生她皮肤白，头发又是到胸口的自然卷发，整个人好似大号的白面馒头，压根儿不是如今直播界流行的蛇精女。
　　公屏阴阳怪气的弹幕突破十，一个免费的礼物都没有。

　　与之相对应的，直播间方时不时飘过其他主播收到高价格礼物的消息。
　　这种消息名为横幅，只要礼物价值超过2500块整个直播平台都会看到，也是直播间拉人气的一种方法。
　　哪怕早已习惯，邱秋心里还是有点累，还有点迷茫。
　　突然，公屏闪出一条消息：
　　送给你188荧光棒！
　　送礼物的号没有名字，甚至后面的经验标识都显示出这个人是第一次玩这个直播平台。
　　邱秋都快傻掉了，她望着五颜六色的荧光棒特效，三四秒钟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双手举过头顶在头了个心。
　　“感谢这位……这位空格的188荧光棒，笔芯！”
　　猫猫直播平台的礼物多种多样，最便宜的是荧光棒，一毛钱一根，188根荧光棒不过18.8块钱。
　　但天知道，这是邱秋这个星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今天星期六。
　　所以一定要嗨起来啊，这是进步啊！
　　狂开心的邱秋抱着麦，对着麦撅着嘴唇超级夸张地mua了一个，叫人听在耳朵里简直油腻得不行。

　　那几个蹦哒的黑粉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刷礼物，反应过来后冷嘲热讽邱秋眼皮子浅，18.8让她这么兴奋。
　　邱秋正想说哪怕一毛钱都是爱，那位刚刚送礼物的空格又开始刷。
　　送给你188赞！（两毛一个）
　　送给你66怼！（两毛一个）

　　送给你520血瓶！（4.9一个）
　　“哇！！！”
　　520血瓶价格2548，瞬间直播平台的顶部便出现一条横幅——
　　送给秋秋520个血瓶！
　　从来没有收到这么贵礼物的邱秋嘴巴张成了大大的圆，然而这还不算完，公屏还在显示连名字都没有的那位土豪送的礼物：
　　送给你1314膝盖！（4.9一个）
　　送给你66潘多拉魔盒！（233一个）
　　送给你520飞机！（100一个）
　　送给你188挖掘机！（99一个）
　　送给你1藏宝图！（5000一个）
　　除了最开始的两组赞和怼，其余全是价格高昂的横幅礼物，尤其是单价五千的藏宝图，直播平台里的人看见之后可以点击进入邱秋直播间挖宝，很快，原本只有十几个人的直播间疯狂涌进看热闹的人。
　　一万，三万，六万……
　　邱秋傻得不能再傻，门牙差点磕在麦。
　　这这这！
　　这个大佬一定是喝醉进错直播间，她要不要卷款潜逃！
　　白乎乎的脸蛋憋得粉粉的，脑袋螺旋升天炸烟花，邱秋两只眼睛bulingbuling疯狂闪烁着RMB的光芒，“感谢空格的礼物，感谢感谢！”

　　“我给你卡个黄，设置成直播间的房管，这样你打字我能看见。”
　　猫猫直播是业界最大的平台，为刺激和方便消费，人们可以开通相应的爵位。不仅进主播直播间有提示，打字也会和一般的消费者区分开来。
　　然而邱秋没想到，这个疯狂刷了近十万礼物的大佬直到直播结束一个字都没有说。
　　难道……

　　真是喝醉了？
　　╯﹏╰
　　洗完澡，穿着睡衣躺在简陋的一米五行军床，邱秋嘿咻嘿咻地瞪腿。
　　她还纠结在那十万块的礼物，算平台分成，公会分成，到手里也几千块。

　　没错，几千块。
　　恐怕整个直播行业没有邱秋更惨的合同，而且这合同一签是十年，今年才第三年。
　　扳着手指算这个月的生活费，邱秋腿蹬得也没了劲，扒拉扒拉头发在睡衣外面套件到膝盖的羽绒服，揣着钱包去百货商场购置东西。
　　泡面。
　　米线。
　　卫生棉……

　　再过几天是春节，商场显眼的地方都早早地贴标语，一派喜气洋洋。
　　好久没出来的邱秋莫名兴奋，玩心大起地把半身压在购物车，呼啦啦地往前冲。空调暖风吹起满头自然卷，远远一望正犹如狂奔而去的二哈。
　　“砰！”
　　沉重的购物车撞到正向外走的顾客的腿，邱秋心惊胆颤地看到这人身体往后退了小半步才稳住身形。

　　她不是不识货的傻子，一看被撞的人脚的皮鞋和包裹着长腿的西裤心里一咯噔，傻乎乎地两只爪子扒着购物车，“抱，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时贪玩撞到人，邱秋羞愧得脸都憋红了，抬头望向面前的这人，期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自己计较。
　　也是这一眼，叫她脸颊止不住地火烧。
　　男人低垂的狭长眼眸半遮掩于眼睫后，清浅的眸光犹如冬日落下的第一场雪花，凛冽，通透，精致到近乎神造的脸庞瞧得邱秋傻愣愣地仰着头忘记了言语。
　　她皮肤本白，红透之后像酸奶布丁浇玫瑰露，整个人散发着甜味。
　　男人贴在西裤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动了动，长而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商场。
　　邱秋尴尬而不失心虚地摸摸鼻子，好久好久了还伸长脖子向商场出口看去。
　　这男人，长得可……真带劲儿。
　　对，是带劲。
　　不管是扣到最后一颗的扣子，还是性冷淡的神情，都散发着禁欲色彩，叫人想把他衣服揉乱，看他沉迷欲望的模样。
　　片刻的功夫，邱秋脑海的小人已经酱酱酿酿把人家意淫了好几百回合，臊得他脸颊都快冒火，赶紧深呼吸几口抓抓自己的小肥脸。
　　你肿么阔以这样！
　　你和那些妖艳贱货有什么区别！
　　男神什么的那必须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啊！！！
　　再说了……

　　这男人一看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他身边那个下属模样的人对他毕恭毕敬，偌大个S城，有权有势站在顶端的人无外乎那么几个，邱秋只想躲得远远的，最好，谁都不要想起她。
　　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邱秋裹着羽绒服扫码结账。
　　出商场时手多了一大袋东西，勒得手疼。
　　而抬头时她发现天空竟然飞舞着细碎得不能再细碎的雪花，在明亮的霓虹灯光纷纷扬扬。
　　都三年没见到雪的邱秋兴奋得提着东西跑到路灯灯柱下，张开谈不纤长的手掌，望着雪花还未落到手掌便化成水。
　　真好。
　　今年，真好。
　　回到住的地方，雪已经密起来。
　　邱秋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手机差点被密集的消息提示音弄爆炸。
　　她撕开一包薯片坐在床打开微信，令人厌恶的联系人发来的消息让她瞬间有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
　　发消息的人似乎也挺不耐烦，很快发微信电话过来。邱秋抱着薯片袋子盘着脚，咔嚓咔嚓吃得得劲儿，两边肉嘟嘟的脸颊一动一动的，直到微信电话响了第三回，才掏出纸巾擦擦手，点了接听。
　　“邱秋！！！你这个月的工资别想结算了，两年没见翅膀硬了呀，是不是忘记——”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三，二……”

　　本来想看两厌，跟对方多说一秒钟话邱秋都觉得是在对不起自己美好的人生，对面那人赶紧道：“工会把你的合同重新调整了一下，件发给你，明天开始正式施行。”
　　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只是来通知一声。
　　邱秋在他说完之后立刻挂断，手指滑到面点开合同档。
　　直播时间从原来的十个小时调整到十五个小时。
　　整个工会的人都可以强制性地和她连麦PK。
　　前一条邱秋还能呵呵着看完，后面一条让她整个小宇宙爆炸了。
　　猫猫直播平台把主播划分为两大板块，一个是专门做人气的游戏板块，这些主播只要人气高，平台或者工会都会出高价的年薪养着，维持着人气。
　　而像邱秋这样的每天坐在那里的女主播，是娱乐主播，简称坑钱主播，对于她们这样的娱乐主播来说，谁坑到的钱最多谁站在金字塔顶端。

　　为了方便坑钱，娱乐主播每天有六次和其他娱乐主播连麦PK的机会，多一次都不行。
　　一方面是刺激消费，一方面也是保护主播不被虐得太惨，毕竟谁都不想看见自己喜欢的主播被一直按在地摩擦。
　　可是现在，全平台第一个可以无限PK的主播诞生了。
　　如果邱秋直播间像其他女主播有土豪一样护着还好，没有，只能被血虐。
　　再是泥人性子也被弄出十分的火气，邱秋抱着陪了自己三年的维尼熊布偶，揪着它的耳朵拼命挤它呆萌的脸，之后又翻出刚买的一板津威牛奶，挨个嘬完打着嗝把自己捂进被子里。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的，没想到很快连眼睛都睁不开。
　　错乱的光影，头顶泛黄的天花板变幻着形状，最后竟成了一双双或高高在，或麻木，或看戏的眼睛……
　　几年过去，那些原本以为多多少少淡忘的噩梦，从来都不曾远离。
　　做一晚的噩梦，邱秋早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沉得厉害。
　　她超级想赖在床躺一天，不过新出炉的合同让她连这个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允许。
　　打开直播间，穿着睡衣，只随便扎了下头发的邱秋对着镜头挥手。
　　忽然，直播间蹭蹭蹭涨的人数让她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十万块主播！”
　　“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作为一个主播难道不是娱乐观众的，怎么，我们没钱这么糊弄？”
　　“吃瓜吃瓜，前排兜售瓜子矿泉水啦。”
　　昨天不知名土豪的十万块礼物刷屏让全平台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注意到邱秋这个名字，金钱的凝聚力邱秋想像的还要大，以往几个小时都没一条弹幕的屏幕现在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刷屏。

　　她下意识拢拢睡衣领子，尽管知道今天一定不会美好，但还是正儿八经地跟直播间里的吃瓜群众打招呼：“大家早好，要不……你们等我两分钟，我换身衣服？”
　　“穿啥都一样，没区别。”
　　“丑拒。”
　　“穿着睡衣吧，至少你穿睡衣我还能欺骗自己你是没有专业精神。”
　　直播间第一次这么多人，邱秋那颗本来想好好表现表现的心被这些弹幕噗嗤浇熄。

　　她表面笑嘻嘻，不在意啊不在意，我是云淡风轻的美胖子。
　　心里的小人却揉着肉脸，疯狂地奶自己。
　　哦，土豪喜欢我这身肉！
　　他喜欢！

　　喜欢得一掷千金！
　　点开直播屏幕下方的一周金豆贡献榜，看着那孤零零的十万榜，邱秋心里有点虚。
　　忽然，直播屏幕一分为二，出现另外一张娇俏可爱的脸。
　　“直播间的各位哥哥们好，我是来自恒宇工会的梦大大，是一个跳舞唱歌的主播，喜欢我的可以点点订阅哦。”这梦大大穿得特别清凉，白色抹胸眼看着要被波涛汹涌挤爆，能看见臀线的小短裤勒得紧紧的，露出雪白又纤细的小蛮腰。
　　不对不知道，一对，穿着睡衣小肥小肥的邱秋简直没眼看。
　　她来找邱秋连麦PK也是蹭邱秋这边看十万礼物的吃瓜群众的热度，眼看着自己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梦大大干脆打开音乐跳舞。
　　摸胸。
　　扭腰。
　　翘屁股。
　　再加两个迷离的小眼神，几个性暗示的动作，刷礼物的人瞬间增多，把邱秋这边的PK条怼成了一厘米。
　　“哎呀不好意思啊，对面的哥哥们你们免费的猫粮也好啊，给邱秋吃一吃嘛。”梦大大跳完舞，一喘一喘地捂着胸口坐回椅子，只是她那胸太大，一只手完全捂不住，起起伏伏地礼物又多了很多。

　　邱秋抱着双腿蹲在椅子，冷眼看着她说完之后屏幕铺天盖地的“丑逼”、“垃圾”等弹幕。
　　她知道对面主播想踩着她位。
　　没关系，谁都想往爬。
　　她也知道这些口出恶语的观众只是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没事儿，谁让她长得丑呢。
　　但是，还是忍不住觉得恶心。
　　觉得难受。
　　19分钟的PK条，梦大大一万六，邱秋零。她看着屏幕笑颜如花的梦大大跟自己直播间里的观众挥手再见，下一秒，另外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主播拨弄着及腰长发言笑晏晏地出现……
　　十五个小时的直播，从早九点到晚十二点，邱秋的直播间来来去去无数个主播，有些如梦大大那样的，还连了三次。

　　一天没有东西下肚的胃部疼得几乎揪成一团，邱秋没有再蹲在椅子，而是换了个姿势坐着。
　　但无论她再怎么忍，脊背还是越来越弯，蜷缩成一团趴在桌子。
　　她咬着牙看着手机的时间，悄悄抹去额头和鼻尖层层冒出的冷汗，还有半个小时，再坚持半个小时好了。
　　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压下一阵阵的恶心。
　　很快，最后一个主播连麦PK过来，是恒宇工会目前直播间土豪最多的娱乐板块一姐——EVA。
　　她仿佛连看死狗般一样趴在桌的邱秋都懒得看的样子，只说了句“飙车”把屏幕切换成弹幕的模式，邱秋也懒得应付，跟着切换。
　　几乎是一瞬间，好几个带着高级爵位标志的人在EVA那儿不要命似地刷礼物。
　　一万。
　　两万。
　　八万。

　　一组接着一组的66×400的荧光棒或者其他横幅礼物在世界频道显示，压得邱秋喘不过气，她看着自己几乎被打穿的PK条，忽然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边好热闹，她这儿，却连让她感谢的机会都没有。
　　这才一天，她觉得怎么这么难熬。
　　隐藏在弹幕公屏后，邱秋垂着眼睛，突然，一抹标志出现在直播间，系统也发出提示：
　　本周贡献榜榜一驾到！全场撒花！
　　贡献榜第一的特效流光溢彩，整个直播间的人第一时间都注意到他的到来。
　　瞬间，屏幕谩骂的弹幕全都变成了惊呼的哇，夹杂着几条“榜一来了又怎么样，对面可是娱乐一姐”的明嘲暗讽。
　　隐藏在后面的邱秋也看到空格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怀揣着小兔子般不踏实。
　　空格昨天不会真的喝醉，现在酒醒来要退钱的吧？
　　心里七八下的，捂紧自己小口袋的邱秋盯着哗啦啦快速滚过的弹幕，脑瓜子里刷刷刷闪过耍赖一百零八式。

　　忽然，众多弹幕空格带着直播间房管标志的字置顶：“不舒服？”
　　空格这次一改只刷钱不说话的沉默，竟然主动询问。
　　邱秋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应过来赶紧把腰撑起一点点弧度：“没事儿，是饿的，今天一天都没时间吃东西了！”心情都坏得恨不得报复社会了，哪里有胃口吃得下。
　　邱秋自以为心态不错，没想到才第一天破了功。

　　不过，好歹还能感受到那么点温暖。
　　望着空格还置顶在直播间界面的消息，邱秋没怎么关注还剩十五分钟的PK条，倒了杯热水一口一口地喝着，缓解胃部的疼痛。
　　——
　　EVA是个唱歌主播，一把好嗓子在猫猫平台出了名，每次官方有什么活动都会先问她的意见，让她露露脸，顺便展露一下惊艳的歌喉。要不是这次工会吩咐，邱秋这种一百零八线的主播连她的头发丝儿都够不到。
　　她也看不邱秋，高冷又诱人的眼眸微微弯着，感谢了几个刷礼物的土豪，便自顾自地打开伴奏唱歌。
　　难得一见的埙的乐音犹如天边薄烟流淌，沧桑而又悠远的曲调令两边直播间刷屏都刷疯了。
　　鲜花。
　　礼物。
　　期待。
　　这首歌的知名度太大太大，当年一经发行引爆整个娱乐圈，之后顺利地摘得大奖，不仅在华国，在亚洲也火了一把。
　　高难度的演唱显少有歌手唱得去，EVA这么出名，也跟这首歌有关系。
　　她戴耳机，轻轻闭眼睛：“一首《烟》送给大家。”

　　在这首歌响起的时候，邱秋肥嘟嘟的脸有一瞬间的变化，她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放在桌子的双手，唇角泛起一抹隐藏极深的弧度。
　　她挪了挪屁股，两只手撑着头，特别认真地听歌。
　　在所有人都沉醉在EVA的歌声里，响亮的敲门声震得邱秋回神。
　　这大半夜的，哪路神仙啊？

　　邱秋一脸懵逼，扭头看向门：“谁啊？”
　　“邱秋女士您好，我们是天苑饭店来给您送外卖的。”
　　啊？！
　　自己什么时候有钱订外卖了。
　　邱秋脑袋糊成一团，她谨慎地从猫眼里看了看，发现真是两个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生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送外卖专用的保温箱。

　　让人站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再说她这身无三块钱的人谁犯得着来打劫，邱秋心里盘算了下会给自己订外卖的人，毫无头绪地打开房门让人进来。
　　两个服务生手脚麻利，很快把一堆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摆在邱秋那张掉漆的桌子，服务态度特别好地关门离开。
　　食物的香气犹如钩子，钩得邱秋魂儿都快没了。
　　她摸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对着满满当当的饭菜艰难地移开目光。
　　嗟来之食嗟来之食。
　　这天底下没这么好的事情的。
　　喵的，毒死毒死吧。
　　劳资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邱秋豪气万丈地撸开袖子，坐在间都裂开的塑料凳子，左一碗海鲜粥又一只龙虾，吃得那叫一个的劲儿。
　　此时的PK条已然过去大半，剩下最后三分钟，邱秋在EVA唱歌时不礼貌地吃东西的举动触动了这些吃瓜群众脆弱的神经，纷纷扣弹幕嘲讽大骂。
　　“太几把不专业，这他妈的也是主播？”
　　“活该没人气，你这逼样一辈子都挣不到EVA零头。”
　　“这吃相太恶心，土豪来了都被你恶心走了，没看见进来都不给你刷礼物？”
　　弹幕滚屏的速度快无，放眼看去全是各种各样的脏话和恶毒诅咒。
　　EVA那边的几个土豪见邱秋这边直播间从开始到现在一个的人都没有，全都没有了刷礼物的兴致，干脆在直播间的公屏聊起了天。

　　所有人，包括邱秋都知道这是一场胜负已定的战局，眼看着剩下最后三十秒，邱秋吃得满嘴流油，满足无地喝了口饮料，继续和香喷喷的食物奋斗。
　　忽然，她几乎被打穿的PK条长了一厘米，公屏出现礼物特效。
　　送你9999荧光棒！
　　送你9999血瓶！
　　送你1314飞机！
　　短短几秒钟，邱秋的PK条嗑药般疯狂地增长。
　　唱着歌的EVA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强劲的对手在最后三十秒偷塔，一时间歌也不唱了，嗲嗲地叫几个土豪礼物，然而空格的再度出手让他们绝望。
　　送你1314飞机×2

　　送你1314飞机×3
　　送你1314飞机×4
　　——
　　PK条结束，EVA的十五万压缩得只剩下四分之一，显得有点……短。

　　刚刚还群嘲邱秋的吃瓜群众都惊呆了，1314飞机，那可是1314飞机啊。
　　猫猫平台并不是所有的礼物都可以一次刷最大数额9999，单价最高的藏宝图只能一个个点，单价100的飞机最高也只能送1314，空格最后四组飞机加刚开始的9999荧光棒和血瓶，流水般砸出去的58万的大手笔让许多人直呼看不懂现在土豪的审美。
　　而邱秋也傻了。
　　她端着粥碗的手都在发着抖，唇边还挂着一圈牛奶渍。
　　她完全蒙圈地把弹幕公屏移开，下一秒便看到空格的消息在直播间置顶：“吃饱了？”

　　啊？
　　邱秋少得可怜的大脑慢吞吞地转动着，愣了愣才傻乎乎地问：“外卖是空格你送的？”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短短十九分钟的PK条，他进来也十多分钟的时间，竟然给自己订了这么丰盛的宵夜。
　　异地，邱秋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心里出现的不是被追捧的喜悦，而是自己犹如透明人般暴露在这个土豪眼里的淡淡怪异。
　　她又问了一次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地址的，却再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夜渐渐深了，眼看着时间快到十二点半。
　　直播一天的邱秋撑不住，圆滚滚白乎乎的身体靠在椅子，犹如成精的大号鱼丸，双手在头顶了一个大大的心，白得都有点反光的小肥脸不自觉地散发着我很甜很萌的气场。
　　她戳戳自己的脸，揉揉暖呼呼的胃，调整麦克风试了下声音：“明天还要早起直播，给大家唱首歌下喽。”
　　清清嗓子抹抹嘴，邱秋抱着麦唱歌。

　　“期待着你的回来，我都小宝贝。”
　　“期待着你的拥抱，我都小宝贝。”
　　“多么想牵着你的手，躺在那小山坡。”
　　“静静地听你诉说，你喜欢的往事。”
　　曲调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音乐欢快又土嗨，邱秋一边唱一边看弹幕，屏幕一片的死亡小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