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我来了

作者: 张粗代

  2018年8月21日。
  时近深夜,沿江一排小饭店的生意依然红火。
  一处半明半暗的树荫下,空啤酒瓶倒了一地,小桌杯盘狼藉,两个男人胳膊肘撑着桌子相对而坐,惺忪醉眼彼此张望。
  “张恒,你那边如果实在撑不下去,我把公司卖了分钱吧,趁着芯片行业正在风口,还能卖个高价。”
  “不卖!老穆啊,当年我们可是说好了,我技术不行,做房地产赚钱补贴你的公司,你要做的是带我去纳斯达克敲钟,你现在却和我说要卖了公司,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那你的公司怎么办?”
  “不怎么办,大不了停掉项目,转掉地皮,老子再不干房地产这龟孙行当了!”

  “也是啊,这屁大点五六线城市,也是这两年涨得厉害,个月政策突变,你不立马给跪!干了十多年房地产老板,你还真不如我们那帮去京城工作的同学,他们固定资产可个个都直奔两千万而去。”
  “咱俩别大哥笑话二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十二年了,别说纳斯达克的钟声,我他么连寒山寺钟声都没时间去听。我问你,你那块DSP芯片流片成功了吗?”
  默然。
  两人举杯喝酒。

  放下杯子,老穆开口:“张恒,这两天你听说了吗?”
  “红芯呗,我搞不明白,这帮龟孙子怎么死不绝!”
  “他们又提到汉芯了。”老穆脸色黯然。
  张恒默然良久,猛拍桌子:“应该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
  “但那不是我们的错,当年我们只不过是刚毕业的实习生,领导让我们干啥我们干啥,那时的我们懂什么?”老穆探过身来抓住张恒的领子,激动地咆哮。
  “我们的履历,可一辈子都记着这一笔,2005年从蜀都电子科技大学微电子系毕业,进入汉芯4号项目组!”张恒倔强地看着他,“你为何这么多年钻在实验室里,甚至连女人都不找?你不想着要翻身,要抹去这个污点嘛!”
  “你还不一样?”老穆抓得更紧了,眼满是血丝,“这么多年,你有钱转给我,从不催问我的进展,你知道赚钱,老婆跟人跑了你都不知道!”
  “滚犊子!”张恒用力推他,老穆下意识松手后退,张恒一个踉跄,往后倒。
  扑通!
  “张恒!”
  “快救人啊,我们不会游泳啊!”
  老穆凄厉的叫喊回荡在江面。
  哗啦,哗啦。
  潺潺水声入耳,张恒感觉有只小手在轻捋自己的小兄弟。
  是推油么?
  手似乎粗糙了点,动作也太生涩,这个技师不合格啊。
  不对!
  我已不去会所很多年,我是和老穆喝酒来着,然后我掉下江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张恒悚然而惊,想要起身,身体却不听使唤,连眼睛都似乎黏住了睁不开。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激荡在脑海,与他的意识不断融合重组,他惊呆了。
  有人艰难地把他从水抱起,轻喘着放到草席,轻柔地用棉布擦干身体,穿短衫裤衩,然后是一声轻叹。
  整个过程,身体不时传来滑溜溜的触感,对方似乎是赤/裸的,张恒一动也不敢动,屏住呼吸。
  是怕沾湿你的衣服吗?

  我......的......好姐姐!
  张恒已经完全搞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落水穿越了,重生到这具身体,而原主的记忆乃至情感此时已完全融入他的意识。
  “小恒,你快些醒来吧,姐姐快熬不下去了。”低低的声音哀怨,绝望。
  张恒能感觉到,她在盯着自己,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然而有某个意志在执拗地阻止他,让他无法操控这个身体。
  “兄弟,我也不想这样过来的,可事实已经发生了,你接受现实吧。”张恒对那个恋栈不去的残留意志说道。
  这个同样叫张恒的,实在是个可怜人,他已经躺在床5年了,确切地说,是处于植物人状态5年了。
  5年前的那场骚乱,父亲意外身亡,半个月后,忧愤成疾的母亲也郁郁而终,一个月后,他意外摔到后脑,很快一睡不醒。
  家里能动弹的,只剩下他2岁时,父母买来给他当童养媳的她。
  她因为饥荒随父母兄长逃难来此,在他贫穷的童年生活,大他3岁的她,一直如姐姐般全心待他。
  父母出门班,她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怕是旧衣服,哪怕是陈米饭,她总是把最好的统统都留给他,自己却穿得更破,吃得更少。
  父母去世后,他也被医院下了定论,她却不听别人劝说,硬是把他从医院里背回家,每天用勺子喂他米糊汤,擦洗他因失禁而肮脏的身体。

  这样照顾了他整整5年,她从12岁长到了17岁。
  张恒无法想象,年幼的她,是如何维持住这么一个摇摇欲坠的家的。
  “夏荻!”门外有人叫她,声音粗鲁,极不耐烦。
  “马来!”她慌乱答道,稀里索罗穿好衣服,走过去开了门,“有事吗?我马来班的。”
  门被用力关。
  “你要干什么?”她惊恐地叫起来。
  “嘿嘿,又在给你那死鬼小男人洗澡?”一个声音淫笑着,“他这辈子都没用了,你不如来试试我的,绝对真男人!”
  “许平,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叫人了!”她的声音尖利,有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叫人?”男子哈哈大笑,“这时间,他们都出门去做工了,谁来管你?”
  “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下次我给你多记些数字,不要再像以前那么傻了。”
  张恒听得出,男人在步步紧逼,她则在步步后退。
  他也从原主庞杂的记忆,回忆起这个人是谁了,是这边一间洗衣厂的管工。
  父亲去世后,姐姐去厂里做了洗衣工,赚取微薄的收入给卧病在床的母亲买药,应该很快又加他的医疗费吧。
  整整5年,她该是受了多少骚扰,又默默咽下了多少眼泪。

  “我才不要你给我多记账,我做多少得多少,问心无愧!”她言辞坚决。
  “你是太倔了,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让我好好疼疼你,包你以后白白嫩嫩,手都不用再沾水,你欠的债我也会想办法让舅舅免了,他可是最疼我的。”
  “啊!”她放声尖叫起来。
  情况已经岌岌可危。
  “我说兄弟,她可要遭殃了,你这样不让我动弹不是个事啊。”张恒对着脑海那个强留不去的意志说道。
  那个意志犹豫着,需要得到他的保证。

  “好吧,我答应你,一定照顾好、保护好她,绝不再让她受任何欺负,任何委屈。还有,我会活出个不一样的人生,绝对不辜负张恒这个名字,不辜负这个时代!”张恒郑重承诺。
  那股意志一下子烟消云散,留下一丝淡淡的不舍和祝福。
  “兄弟,我是说真的!”
  与这个意志做了最后的告别,张恒睁开眼,手慢慢伸到枕头下,握住一把用棉布裹柄的军刺,那是父亲留下的,她睡觉时放在枕头下。
  艰难地爬下床,踉跄着走向厮打着的两人,张恒扬起军刺,怒吼一声:“给我滚!”

  “小恒!”她愣愣看着他,眼神的恐慌一下子换成惊喜。
  “你,你,怎么醒了?”许平目瞪口呆,看着缓缓逼近的闪着寒光的军刺,慢慢后退,然后打开门跑了。
  张恒无力地靠在门,转脸看着她,“记忆”的黄毛丫头好看了很多,可惜太瘦,皮肤也很粗糙。
  她呆呆看着他,犹自不敢相信,张恒笑了:“夏荻......姐。”
  哇!夏荻放声大哭,片刻后胡乱地抹着脸,冲过来抱住张恒,“你醒了,醒了好,让我看看,身没事吧?”
  “你不是每天都给我洗澡的嘛,有事没事不清楚的很?”张恒心里有股淡淡的温暖,前世他是个孤儿,老婆又携款跑路,除了老穆,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亲人朋友。
  “哼!睡了5年,你变坏了。”夏荻嗔了他一眼,抹着眼睛,“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好吃的。”
  她奔进卧室,拉开抽屉,拿了个小铁罐出来放到桌,轻手轻脚打开盖子,捏起一块彩色包装的巧克力,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哎呀,怎么软了呢。”
  她把撕开一半包装的巧克力伸到张恒嘴边,“何婶家姐姐给的,快吃吧,听说补充能量的,是有些软了。”
  是好时,张恒咬了一口,香浓的味道一下子在口腔炸裂,“你也吃,每人一半!”

  “我又不是病人,你吃光吧,里面还有好几块呢。”夏荻笑着。
  “不行,你不吃,我也不吃!”张恒闭嘴。
  “好啦,我吃,这脾气,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夏荻伸手想揉他的脑袋,却发现他已经自己还要高些,她缩回手去,张嘴在他递来的巧克力咬了一小口。
  “嗯,的确好好吃。”她眼睛眯起,张恒盯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啦?”夏荻连忙停止咀嚼,询问地看着他。
  “你嘴巴,黑啦!”张恒哈哈大笑,夏荻同样指着他,“还笑我,你也黑了!”
  分完一块巧克力,两人擦过嘴后说了会话,张恒大致了解了这5年来的世事变迁,其实也是邻居们的一些琐碎事宜,对夏荻来说,其他事情太遥远了,她并不关注。
  不过,她几乎没有提及自己这5年的经历。
  “有许平这种渣滓在,你别去那边班了。”夏狄还想出去班,张恒劝阻道。
  “不行,老板很看重我的,而且......我还欠他钱的,许平是他外甥,所以他也很难说话。不过你放心,姐姐5年都过来了,现在你醒了,以后我更加不怕!”夏狄眼睛里放出坚定的光芒。
  “小恒,锅里还有些剩粥,你午热下可以喝了,天气还很热,乖乖在家呆着,别乱走啊。”细细交代过他,又让他重复了一遍,夏狄才满意地出门。
  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出现在逼仄的街道,最终消失在拥挤的人海,穿过楼宇间隙,远处是轮船穿梭的蓝色海湾。
  张恒长长吐了口气。
  蓝田邨,观塘,香江,1972年。
  我,张恒,来了!
  1972年,世界第一块商用微处理器4004问世一年,生产商是美国Intel公司。
  1972年,世界第一台电视游戏机奥德赛问世,生产商是美国米罗华公司。

  1972年,世界第一台街机Computer Space问世一年,生产商是美国Nutting Member公司。
  1972年,世界第一家电子游戏公司成立,它的名字叫ATARI,来自日语象棋的“将军”,也是闻名后世的雅达利。
  1972年,香江股市正处于73大股灾前的最后疯狂阶段。
  19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美建交,香江房地产兴起,国内改革开放,世界电子信息产业进入大爆发时代,从而带动了其他行业的兴盛。
  前世那鸟样,张恒不再留恋,只是稍稍有些担心执拗的老穆,不知道失去自己这个最好最支持他的朋友后,还能不能鼓足干劲继续奋斗在研发实验室里。

  对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张恒非常满意,虽然自己读书成绩一般,专业技术并不精通,可自己了解大势,这个优势已经足够,他不信这辈子再搞不出点名堂。
  一切还得从第一桶金开始。
  他打量着屋子,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兼餐厅,面积120平方呎,大概合11.2平米,简易厨房则搭建在走廊里。
  而他的邻居们,大都是一家四五口人挤在同样大的屋子里,其窘迫可想而知。
  他们这栋楼叫恒远楼,张恒的名字正来自于此。
  旁边类似带‘远’字号的楼还有两栋,光远楼,明远楼,都是58年建成的徙置大厦,已经略显老旧。
  房租倒是不贵,50港币,对于目前平均收入300港币的香江市民来说,算是廉价。

  夏狄在洗衣厂做工的月收入大概220港币,为了给母亲和张恒治疗,她又欠下了2万多港币的外债。
  生活如此艰难,赚钱才是第一要务,应该出去寻找机会了,张恒锁门,撑着虚弱的身体往外走。
  明远楼类似《功夫》包租婆的那栋楼,典型的H型。
  从天空俯瞰,H的两条竖线是两排相靠的房屋,被一条走道兜通,楼梯位于两头间那条连通两条竖线的短横线,则是公共区域,里面有两个水房,两个厕所,两个浴室。
  楼高7层,幸好张恒家住在2层,扶着楼梯走到楼下,他已是满头大汗。
  扶墙休息了会,他朝记忆某个方向慢慢挪动脚步,那里应该会给他较好的答案。
  张恒很快走出远字号楼区域,进入真正的公共屋邨范围,这里都是70年新建的十字型电梯高楼,看去时尚气派,远处有几栋新楼正在拆卸外脚手架,听说年底可以供新摇号签家庭入住。
  不过这一切与张恒没有关系,他回首看去,远字号三栋楼可怜巴巴地缩在高楼大厦间,实在有些寒碜。
  整个屋邨静悄悄的,路没有闲人,成年人包括老人,都要做工搵钱,孩子们则去了学校。
  转过一栋楼时,张恒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一座用蓝色薄钢板搭建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小学到了。
  这是一所由圣方济各教会捐建的慈善学校,也是原主的母校,他昏迷前,刚刚升入三年级。
  张恒走进没有围墙的学校,靠近一间教室,依在窗户边的墙壁,静静听着。
  里面正在讲授六年级的英课程,连续几个学生回答错误,年轻的男老师似乎有些急了,重重拍打着桌子。
  “张恒?”一个脑袋突然伸到窗户,惊讶地看着他。
  张恒看着那张熟悉的圆脸,笑了。
  这是他邻居家的小孩,名叫李子贤,同他一样大,生性顽劣,不喜读书,没想到果然如此,5年过去了,还是在六年级。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门被推开,男老师满脸怒气地盯着他。
  “不好意思,我以前是这个班的......”
  “卢老师,他以前是我同班同学!”李子贤大声说道。
  “好啊,果然是一路货色,”男老师鄙夷道,一把攥住张恒的胳膊,“你进来吧,好好坐下来课。”
  张恒身体虚弱,根本无法抵抗他的拉拽,体重又轻,被他一把拉进了教室,强按在最前面的椅子。
  “卢老师,我大病初愈,你能轻些吗?”揉着发疼的胳膊,张恒苦笑道。
  男老师瞪了他一眼,对学生们说道:“这位同学刚刚病好出院,我们用英语该怎么说?注意介词的使用!”
  学生们埋首,无人应答。
  男老师失望地巡视过来,发现张恒还在苦笑,立刻把手指向他,“你,你来回答!”
  张恒习惯性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下,他扶住桌子,用流利的美式英语说道:“I just got out of the hospital!”
  “坐下吧。”男老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朝学生们叫道,“听到了没?名词前面要加介词,因为他不是去班的医生,他是去住院看病的!还有,你们要注意,这个got用得非常好,表示动作已经结束。”
  “卢老师,我不是这个班级的学生,5年前我没有学了,可以让我离开吗?”张恒小声道。
  男老师瞪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讲下面的内容。
  “个月,周埈年爵士遗产案开庭,全香江轰动,其代表周夫人出庭的是大律师张建利,下面你们此事用英造句,可以描述张律师同周夫人的对话。”
  这次有好几个学生举手,包括李子贤,男老师点了他,他看了张恒一眼,洋洋自得道:“Solicitor Chang said:madam,I’ll help you win the lawsuit!”
  “说得不错,请坐。”男老师脸终于露出笑容。
  “简直胡扯!”张恒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男老师冲过来瞪着他,“你5年前退学了,那时你几年级?关于英,你又懂多少?”
  “卢老师,他只到三年级,还只了三天课,他的英我还要差,可以说,他完全不懂英!”李子贤再次打着小报告,似乎因揭穿了张恒他弱的真面目,神情有些亢奋。
  男老师赞许地点点头,李子贤的圆脸一下子幸福地膨胀开来。
  不是小时候欺负过你嘛,死胖子,小心肥脸爆炸!

  李贤腹诽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没话说了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混字头的玩退学,还这么自以为是,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男老师似乎吃了药,越说越来劲。
  “闭嘴!”张恒猛地站起来,怒视着他。
  指责他无所谓,指责他已经死去的父母,为了原主,更为了夏荻,他绝不容许!
  “我说错了吗?瞧瞧你的样子,你的家教呢?”男老师气急败坏,手指发抖指着他,“今天不把你父母叫来,你别想走,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教育出你这样的小孩。”
  “请你不要把手指向我,我很不喜欢!”张恒淡淡说道,“既然你认为我不懂英,我和你辩一辩,希望你听得进去。”
  男老师气极反笑,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据我所知,周爵士夫人直到现在还保留着行政局非官守议员头衔,因此,张大律师肯定不能简单称呼她madam,而必须使用敬称your highness,也是阁下!”
  男老师皱起眉头,沉思起来,张恒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陷入了更大的迷惑,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倾听。

  “其实这仅仅是这位同学的一个隐蔽的小错误,另外还有两个错误,其一,张建利律师是大律师,应该使用barrister,而不是意指事务律师的solicitor。”张恒笑眯眯看了眼李子贤,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最后一个错误,也是这位同学犯下的最大的不可原谅的错误!”张恒突然加大嗓门,李子贤猛地一哆嗦。
  “香江法律规定,大律师不能直接和原被告发生接触,无论电话、信件还是面谈,双方沟通必须通过事务律师,也是你所说的solicitor。”
  “所以,刚才你所说的,完全是在污蔑张大律师,也是在污蔑周夫人阁下,更是在污蔑我们伟大而坚固的法律!”张恒冷冷看着李子贤,他吓得都快要哭了。
  心嘿嘿乐了,张恒回头看着男老师,年轻人的脸一片苍白,嘴唇嚅动着说不出话。
  “说得好!”外面响起了掌声,一个丰满的金发妇人笑着走进来,一把揽过张恒脑袋,“我仁慈的主,你终于醒了。”

  拜谢!
  “诺顿夫人......”你终于来了,张恒暗叹一声,好不容易才从她饱满的胸口逃离,理了下被她揉乱的头发,一股暖意荡漾全身,静静看着她,“见到你真好!”
  这是他当年的老师,也是这所小学的校长,往日对他一直很好,他家里出事后,她几乎每天都要门来看看。
  夏荻告诉他,他沉睡不起时,她也每周都要来探望,每次都留下一些钱,推都推不掉。
  “我的孩子,不,已经是个帅小伙了,见到你真好!”诺顿夫人再次张开双臂,张恒下意识扭了下身体,她抿嘴狡黠一笑,眼睛里亮亮的。
  “这一定是神迹,你醒来了,甚至还懂得这么多,这已经远远超出小学水平,光是律师制度,我想,哪怕是六七学生都不会涉及到吧。”

  考虑到她是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说出这样的话很是自然。
  “神迹啊......”张恒心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毫不犹豫地郑重点头,“的确是这样,在昏睡的五年时光,我似乎见到了伟大的主,也得到了他慷慨的教授,我的脑海,一下子多了很多知识。”
  “我想,这应该是神迹吧。”最后,他用力点头,脸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整个教室,静若寒蝉。
  离开教室前,张恒还是先和年轻的男老师道了歉,毕竟自己先打扰到他们的讲课。
  “卢老师人其实挺不错的,知识面广,热爱教学和学生,”一边走,诺顿夫人为那个老师解释,“不过他刚从北方过来,那边最近不是很平稳,因此他不是太了解本地的习俗,两地的英也存在某些差异,你得理解这一点。”
  “嗯,我理解,是我先犯了错。”张恒点头,努力想把身体从她柔软的身体解放出来,然而他实在是有够虚弱,诺顿夫人反而用胳膊将他挽得更紧,他的背紧贴在某处饱满的山丘,随着步伐轻轻摩擦,瞬间变得僵硬。
  诺顿夫人似乎没有在意到这点,几乎是半推半抱地把他带到她的办公室,又把他按坐到柔软的沙发。

  她倒来一杯热咖啡,长而略窄的眼睛眯起,如同一只母狐狸般看着他:“说说吧,你今天醒的,怎么会懂这么多?对了,还有你的口音,怎么会同那帮流放者一样?”
  问第二个问题时,她的眉头皱起,在纯正英格兰血统的她看来,美国人不过是群流氓、小偷以及逃犯的后裔。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神迹!”张恒咽下咖啡,真诚地看着她,“你也认同过了,不是吗?”
  “狡猾的小鬼头!”诺顿夫人白了他一眼,“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知识的?”
  “我不一直在昏睡吗,今天早才醒来,然后来了学校。”张恒故作委屈,目光游离,然后愣在那里。

  “你怎么了?”诺顿夫人回头看了眼墙的日历,怪地问道。
  “今天几号?”张恒问道。
  “你看见了吧,9月5号啊。”
  “1972年9月5号!”张恒愕然无语,脸色看去发白。
  “你怎么了?”诺顿夫人急忙过来,一只手搂着他脑袋按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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