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仔的奋斗

作者: 厉阳

  “热死人哒,快点上车。”司机不耐烦地催道。胡佑民朝依依不舍地父母挥挥手,上了去深港的卧铺车。
  一九九五年的深港市,是一座让年轻人快速成就梦想的城市,是一个实现无数年轻人梦想的地方。
  胡佑民揣着存了自己攒的、借来的一万三千元的农业银行卡、边境证、身份证,背着简单的行李,奔向这个神奇的城市。
  客车行驶十个多小时后到达深港边境,上来几个武警查看边境证,验完证后才放行。
  客车只到深港市南山区客运站,到站时大约是上午十点的样子,他下车后买了一张深港市地图,一份报纸,寻找附近的工业区,想先找个工作安顿下来再说。
  先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招会计的都要本地户口或有本地户口担保,鞋厂、服装厂、电子厂招人倒是多,可基本只要女工。
  钣金、焊工、钳工、车工等适合自己的工种,招工的公司很少,还要求有操作等级证。
  他只好无奈地放下报纸,拿起地图看,发现附近有个梅林工业园,便依图坐公交车过去看看。
  工业园很大,许多工厂门口贴有招工广告,可逛完了都没找到适合的工作,这对自信满满的胡佑民有些打击。
  下午一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一家自助快餐店,五元钱一份,饭菜随便吃,他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去找工作。

  六月初的深港市象火炉一样,他花五毛钱买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又到店里将瓶子灌满自来水,然后沿着街道乱逛。
  到晚上都没有找到工作,只好寻了一家旅店住下,一个房间住八个人,十元钱一个铺位。
  他胡乱地洗把脸便上-床睡了,摸了摸缝在裤衩里的银行卡,不顾周围的吵闹声,在极度疲倦中沉沉地睡着了。
  到达深港市的第三天下午,胡佑民终于在一家广告店找了份普工的工作,包吃住,五百元一个月。

  普工实际上就是杂工,什么都要干,焊广告架,贴广告字,装广告牌,遇到什么做什么。
  没有节假日,每天还要加班到晚上十点多,动作稍慢了点,老板便用广东话叽咕个不停,他也听不懂,随他去说。
  干了十来天,胡佑民在一个晚上剪广告字时,不知是太累还是走神,将字剪错了,老板的脸都绿了,不停地叫:“雷系居哦。”
  他猜到这是骂人的话,将剪子一扔,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老板扔给他一百元钱,不要他做了,他早烦了,拍拍屁-股走人:爷不待候了。
  失业的胡佑民,只得再次顶着烈日,奔波在深港市的大街小巷,饿了买两个馒头吃,渴了在路边找自来水喝。
  有时候晚上找不到廉价的小旅店,又舍不得睡宾馆,就睡在门店的台阶上、或者地下人行通道里。
  找工作的人很多,有去人才市场的,更多地是像他这样满大街找的,有一次,他还遇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也睡桥洞下。
  不过她戒备心很强,离他远远地找个地方睡下,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长把雨伞,好像这是她的防身武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离开了。

  一天天地过去了,依然一无所获。正当他走得精彼力尽、心灰意冷时,看到一幢气派的大楼前贴着招业务员的广告。
  正好他也想锻练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就按广告上的地址坐电梯上了十三楼,敲开了一三零三的房门。
  一个睡眼松松地女孩子开了门,不会是刚睡醒吧?大白天在空调房里睡觉,有个好工作就是爽。
  女孩子懒散地问他有什么事?他陪着小心说是来应聘业务员的,听了他的来意,她将他领进一间房里。
  接待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梳着大背头,系着领带,脖子上戴着很粗的金链子,手上戴着一个大戒子,一副老板的样子。
  一开口却没有老板的派头,像个推销员一样介绍着业务员的工作内容和公司的要求。
  公司主要是推销空气新鲜剂、洗洁精、袜子之类的产品,从公司买下产品后去外面推销,卖的差价归自己。
  公司只管住的地方,其他的都不管。入职要先购买九十八元的产品,看到他迟疑的样子,中年男子解释说你将产品拿走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还说公司给的产品价格和市场价差百分之三十以上,一个月挣几千元很轻松,而且自由自在。
  想到九十八元也不算太多,还有一堆产品,就算卖不了,也不会亏什么,便买了一份,填了一张员工登记表,就出去推销产品了。
  跑了两天,一件也没卖出去,一次去一个小超市买瓶水喝,看到货架上空气新鲜剂的标价,比公司给他的价格还便宜些,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感到受骗了的胡佑民,回到公司论理,要求退货。开始接待他的那个男子冷冷地说:“nitama的,两天一件也没推销出去,还好意思回来?”
  “还要退货,都像你一样,老子的房租钱都赚不到。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
  “可是你们不能骗人啊,比市场价还高,我怎么卖得出去?”他还想争取一下。
  那男子恶狠狠地说:“谁说老子骗人了?你想闹事是吧?再不滚小心老子揍你。”
  他知道自己人单力溥,打起来肯定讨不了好,只好压抑着怒气出来。越想心中越气愤,便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110报警。
  接警的人听完后,不耐烦地说:“几十元也报警?你以为公丨安丨局是你家开的?”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丨警丨察居然嫌金额太少不管,在自己家乡,一个瓦匠一天的工钱才十元钱,要日晒雨淋地做一个多星期,这么多钱还少?
  憋屈的胡佑民,咽不下这口气,到附近的工地上,捡了半桶废油漆,又找了些狗屎掺到里面,半夜偷偷地全部涂到那家公司的大门上。
  那些产品他舍不得扔,每天拎着,四处找工作。一天中午,他吃了一个快餐后,在路边的树底下休息。
  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摆象棋残局。五元钱起押,上不封顶,押多少赔多少。
  另外两个男子装成路人,如果有人来围观,就过来做托。胡佑民也喜欢下象棋,看过很多棋谱,知道其中的套路,所以连看的兴趣也没有。
  表面上看有一方获胜的概率很大,其实不然,一步错了就输了,就算步步都走对了,最后也是和棋。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总有上当的。一个四川口声的年轻人,连下了三把都输了,后面两盘还加码了,第三盘加到了二十元,可他还要接着下。
  胡佑民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下他说:“阿龙,厂长找你有事,快回去吧。”年轻人愕然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见他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
  他也不笨,立马反应过来被骗了。四川人大多是火暴脾气,又是年轻人,哪里甘心被骗?
  “你们是不是合伙骗我?”他站起来说。老板的脸色马上变了,他瞪眼说:“哪个骗你了?愿赌服输,玩不起别玩。”
  “哪个玩不起?你们骗人还有理了?”他一脚踩在象棋上,“将钱退给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当托的两个人围过来说:“小兄弟,懂规距不?要不要哥教教你?”说完过来推他。

  他一边挡开对方的手,一边厉声说:“你们想干嘛?骗了别人的钱,还想打人?”
  “谁骗你钱了?nitama的输了还想撒横?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输不起的穷鬼。”对方伸手来抓他的衣领。
  两个人欺侮一个,年轻人立显劣势,被逼得连连后退。那两个人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
  胡佑民本来不喜欢管闲事的,只是自己被骗了一次,对骗子深恶痛绝,才出来提醒那个年轻人,却不料将事闹大了。

  眼看那个年轻人要吃亏,他的正义感再次爆棚。冷冷地说:“你们想仗着人多欺侮他是吧?”
  一个人回过头说:“又是哪条野狗在叫?原来是你,蛮喜欢管闲事是吧?哥来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走过来推他,胡佑民一直窝着一肚子气,工作到现在还没找到,还被别人骗了,正想找个地方发泄。
  他侧身让过,突然出拳,狠狠地打在对方脸上。对方想不到他会主动出手,擦着嘴角的血,有些发懵。
  摆棋的老板过来助阵,一脚朝他踢来。他抬腿躲过,反手给他一巴掌,对方的脸上顿时出现五条手指印。

  那个年轻人只对付一个人,很快取得了主动,趁对方楞神的瞬间,一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又朝他跨下狠狠一脚。
  对方惨叫一声,捂住裤档蹲在地上。胡佑民也解决了战斗,两个人都被他打趴下了。
  年轻人走过来,踢了老板一脚:“退不退钱?”老板忍着疼,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给他。
  他接过钱,拍着老板的脸说:“以后别再骗人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一次,记住了没有?”

  老板哭丧着脸,连连点头。他站起来对胡佑民说:“谢谢你,兄弟,走,我请你喝酒。”
  胡佑民笑着说:“不客气,酒就不喝了,我还要去找工作。”他意外地说:“你刚来深港?胆子够大的,才来就敢打架?”
  “不过我喜欢,交个朋友吧,我叫徐勇,别人都叫我徐老三,四川人,来深港三年多了。”
  他握着徐勇伸过来的手说:“我叫胡佑民,湘南人,来深港快二十天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这里的工作真难找。”

  徐勇问他会做什么?他拎起行李说:“来之前在东北的一家电炉厂做事,车、磨、刨、铣、钳、板金都会一点。”
  “懂得还不少,我们厂正好是做钣金的,跟我走,我介绍你进厂。”他豪爽地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徐勇的工厂离这里不远,叫深港广通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是做银行柜员机的。
  徐勇是厂里的领班,在他的介绍下,厂长面试后录用了胡佑民。工资600元一月,包吃住,八小时工作制,每周工作六天,加班有加班费。
  来深港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了。他上街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到宿舍后趴在床上给恋人田玉梅写信。
  田玉梅是胡佑民在东陵长兴电炉厂认识的,是她主动追求的他。面对热情似火的东北姑娘,他一直处在矛盾的兴奋中。

  既渴望和她在一起,又有些自卑,觉得和她的差距太大,配不上她。更怕她家里反对,到时劳燕分飞,留下的只有伤心和痛苦。
  胡佑民出生在湘南渔阳市一个贫穷的小山村,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高考落榜后,他只身来到关东,投奔三爷爷,通过三爷爷战友的关系,介绍他来到东陵长兴电炉厂做事。
  这时他刚满十七岁,一米七六的个头,略显单瘦的身材,一张未脱稚气的国字脸,浓眉大眼。
  刚毅的面部线条,带着温和的微笑,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虽然穿着显得有些土气,但掩饰不住他的帅气和阳光。

  刚进厂时,是做仓管员。原来的仓管员是厂长的小姨子田玉梅,他过来后就调到办公室去上班了。
  田玉梅大他二岁,身高约一米六八,鹅蛋脸,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扎个马尾辫,身材苗条。
  两座山峰却很雄伟、很挺拔,走起路来像两只调皮的小兔子,皮肤也很好,白净滑嫩,是胡佑民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自从胡佑民来这里后,田玉梅对他很好。常来仓库里串门,陪他聊天,有时还坐一会,讲她遇到的一些趣事,逗他开心。
  来东陵快一个月了,在工厂上班的日子简单、快乐,胡佑民也长得白净了许多,如果换上时髦的衣服,倒有几分城里人的模样了。

  年轻人的模仿能力也很强,他的东北话学得七八分像了,谁都看不出,他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下午发工资,这是胡佑民上班后的第一次领工资,上个月上了二十天班,只有八十元。
  他正准备去财务室,田玉梅来了,拿着一叠钱对他说:“你的工资,我帮你代领了。”
  有些纳闷她干嘛要代自己领工资,伸手去接钱,却不料她一下将手缩回去,将钱藏在背后,歪着脑袋问:“帮你领工资,你要怎么谢我?”
  “怎么谢你?”
  “晚上请我吃饭!”
  他心里千万只马奔腾而过,这是他挣的第一份工资,而且只有八十元,刚工作就要让哥做月光族么?

  可这位姑奶奶惹不起,只好可怜巴巴地问:“你想吃什么?”她将钱递给他说:“去吃夜宵。”
  看着眼前跳跃的两只大白兔,他受伤的心灵似乎得到了一些平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能是来得早,夜宵摊刚开张,还没什么人,他点了十串羊肉,一个烤茄子,一个烤鱼,一份脆骨,两瓶啤酒。
  他倒上啤酒和她碰了一个:“感谢美女代我领工资!”她笑着说:“不客气,以后领工资的事就交给我了,这样每个月可以敲你一顿,嘻嘻。”
  “好啊,,工资也交你保管了,嘿嘿。”他狭促地说。她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好吧,祝你越来越美!”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轻浮,岔开了话题。两人边喝边聊,十分开心。
  平时高傲得像个公主的田玉梅,这时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偶尔逗她一下,她也不恼。

  她好奇问他怎么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做事?推脱不过,他便将自己的一些情况讲给她听。
  田玉梅没吃过什么苦,开始觉得新奇,后来有些泪光朦朦,她温柔地问:“高考是故意考砸的吧?”他苦涩地点点头。
  吃喝完,他去结帐,一共十二元,他刚要掏钱,她己经将钱递过去了:“我请客,下次你请,要请两次。”
  他隐藏的内心被拔动了一下,虽然他一见到她就有点灵魂出窍,但不敢做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

  她不断来找他,不是出去吃饭,就是陪她逛街、散步,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好上了。
  胡佑民在仓库里闲不住,干了一段时间后,主动要求去车间干活。厂长刘红阳安排他给车间主任老田当学徒。
  一晃到了年底,胡佑民学了很多东西,师傅老田教了他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最大的收获当然是和田玉梅的恋爱,虽然现在还只是地下恋情。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腊月二十三,上午开会总结了一年的工作,安排放假事宜,发放工资奖金后,下午就放假了。
  胡佑民发了一百五十元工资,还有一百元的奖金,按常规进厂半年以上才有年终奖金。
  这笔意外之财让他高兴了好一阵,他今年八月份才来这里上班,没打算回去过年的,早早就给家里写了信。
  他收拾了一下行李,绑到单车上,准备去三爷爷家,刚要锁门,田玉梅来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羽绒衣,围着一条淡紫色围巾,脸冻得有些红,使平时泼辣的她多了些抚媚,看得他有些出神。
  他一边将她让进仓库里,一边问她怎么还没走?她说买的是明天早上的车票,说完将手里的一个塑料包递给他,问她是什么也不说。

  她走近他,帮他整理军大衣,问他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习惯不?他笑着说:“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四海为家,有什么不习惯的?”
  “小屁孩一个,还大丈夫呢!”她白了他一眼。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突然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放假后,好久都看不到你了,我会想你的,你会想我不?”
  他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将双手放在她肩上。安慰她说:“才放十多天假,一晃就过去了。”
  “可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她趴在他怀里喃喃地说道。
  他紧紧地搂住她,柔声说:“我也是一样,不想和你分开一分一秒,有你在身边,就觉得阳光明媚,看不到你时,觉得一切都黯淡无光。”
  第一次和女孩子亲密地搂在一起,虽然屋里没有暖气,但是他却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心跳加快,喉咙发干。
  她抬起头,泛着情-欲的双眼似要滴出水般,渐渐凑近他,慢慢闭上眼睛,轻轻吻上他微凉的嘴唇,她的嘴巴好小,特别柔软。
  他的头嗡地一声响,浑身像过电一样,他一把搂住她,变被动为主动,开始探索那未知的神秘,生涩的动作,被激-情掩盖,他们意-乱-情-迷地相互索取。

  时间似乎静止了,室外的寒风也停止了怒吼,害羞地躲藏起来了,似乎怕打扰这对幸福的恋人。
  室内安静得能听到相互的心跳声、呼吸声,似蜜般的柔情、如同清清的流水,流趟在他们周围,渐渐地淹没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她红朴朴的脸蛋,娇羞的表情,使她显得格外抚媚动人,如同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送走依依不舍的田玉梅,他戴好棉帽子,推着单车到商店买了一对西凤酒,一条烟,给师傅老田去拜了个年,然后才骑着单车向三爷爷家赶去。
  结冰了的路很不好骑,特别是非机动车道上,一条条的冰槽,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在地上滑出好远,十多里路,他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三爷爷家。
  将单车锁在楼道里,拿着行李和田玉梅给的那包东西上楼,三爷爷还没回来,三奶奶在做晚饭。
  胡佑民打了个招呼,就坐在沙发拆田玉梅给的包裹,里面是一套浅灰色西装,他走进卧室试穿,很合身,是根据他身材买的。
  想起田玉梅对自己种种的好,他心中有一些瘣疚,他从没为她做过什么,有时还特意躲着她,这时他觉得自己很无用,一点也不爷们。
  三爷爷依然是准时回家,很有规律地吃饭、看电视、睡觉,军人的刻板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除夕前这段时间,胡佑民没有出门,天天呆在家里看书。三爷爷家的书很多,书房有,卧室有,客厅也有,除了书房的不让动,其他的随便看。
  他挑了一本《西方近代经济发展史》、一本《现代企业管理案例分析》,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读这两本书,反复地看,到最后也是似懂非懂。这让他有些沮丧,也激起了他想读大学的**。
  这时候可以参加自考取得大学文凭,也可以报考成人高校,有脱产的,也有半工半读的。
  胡佑民把想去参加成人高考的想法给三爷爷说了,他非常支持,并说过完年就帮他去报名。
  过年的那天,三爷爷的儿子一家三口来了。胡佑民第一次见到这个堂叔,三十多岁的样子,一米八几的身高,浓眉大眼,穿着军装,军衔是二毛二,一口标准的东北话,人也非常热情。
  他老婆也有一米七高,典型的北方美女。他们的女儿约七、八岁,身材单瘦,很有礼貌地喊他哥哥。
  吃团圆饭时,没有像家乡一样,先搞个祭祖仪式,而是大家围坐在一起,端起酒杯互致祝词,然后一起干杯。
  吃完饭堂叔一家回去了,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三爷爷比平常和蔼了许多,给胡佑民讲起了他的战争故事。
  初一堂姑一家来拜年,下午一起去南湖公园看冰灯展,冰雕里的电灯五光十色,让胡佑民觉得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是一个冰的世界,公园里的景点全是用冰砌成的:拱桥,走廊,亭子,灯塔,还有一些造型,比如一帆风顺、啤酒瓶、凤凰、奔马等等,这些都是企业攒助的,上面攘嵌有公司的名字和广告宣传。
  堂姑拿出相机不停地拍照,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呼声,他随着人流前行,彩灯和冰雕相交辉映,仿佛置身神话世界。

  一家人玩得其乐融融,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他却有一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过了初次看到冰灯的兴奋劲,他开始想乡下的父母,想弟妹,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样漂亮的冰灯?
  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连省城都没有去过!他还想到了田玉梅,这个让自己矛盾的东北女孩,越想心越乱。
  湘南渔阳市丰家铺镇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位四十多岁的农妇在禾场里晒着稻谷,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后来索性坐在一根枯树干上发起呆来。
  在堂屋里正在编竹框的中年汉子看到这一幕后走了过来,“想佑伢子哒?”他接过她手中竹笆问。
  “嗯,个杂伢子咋还不来信哩?也不晓得他找到工作没有?”农妇抹着眼泪说,
  “信应该过几天会到滴,等信到哒才晓得。”中年汉子安慰道。
  “个小就跑咯远,当初不让他克就好哒。”农妇在怨自己无能。
  “个杂伢子心性大,拦不住滴。”中年汉子的神情也有些黯然。

  农妇叫刘月香,是胡佑民的母亲,中年汉子叫胡建华,是胡佑民的父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胡建华有二个妹妹、二个弟弟,共五兄妹。刘月香有一个姐姐,四个弟弟,共六兄妹,都是贫穷家庭。
  因为计划生育,胡佑民只有三兄妹,他出生于七四年,是老大,第二个是弟弟胡佑军,比他小三岁,最小的是妹妹胡佑芬小他五岁。
  童年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带弟妹和干活,上学后不用带弟妹了,可要干的活更多了,要打猪草、砍柴、放牛、晚上还要帮爹妈编竹框,在家是没时间读书学习的时间。
  但他善于利用时间,放牛的时候,上学、放学回家的路上,就是他学习的时间,捧着连环画看、想数学题、想老师的讲课、背课文,所以他在班上的成绩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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