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鬼街的灯几乎都熄灭了。
　　这是一条酒吧街，夜幕降临之时兜售放纵、快乐与出离。
　　S市的年轻人没有不知道鬼街的。之所叫鬼街，是因为酒吧街成立的第一年这个地方盛传闹鬼，一家酒吧的老板不信邪，愣是请来一深山道士在酒吧街里驻场了七天七夜。
　　最后，道士熬得眼圈都黑了，信誓旦旦的说，这条街干净的很，那都是西区的竞争对手传出的谣言，据他观察，这条街连个酒鬼都没有！
　　来回闹了这么一出，酒吧街火了，原先的名字却没人叫了，S市的年轻人都“鬼街鬼街”的叫着，天一黑全往这霓虹深处钻。
　　可是凌晨四点还亮着灯的，在这条街，只有白夜行一家。
　　这家酒吧名字怪，唱的歌也怪。
　　别的酒吧都是可劲儿造气氛，低音炮镭射灯能把人晃晕，可白夜行不，白夜行里永远是低吟浅唱的情歌，跟店面门口的红色招牌一样。

　　“有故事，进来。
　　没故事，进来。
　　想发生故事，进来。“
　　成堆的年轻人往白夜行店里钻，来得晚的一般还没位置，得站着喝酒听歌，可这都不算啥，谁心里还没点想唠的呢？

　　所以整条鬼街，属白夜行关门最晚，因为大家听着歌，说着话，空气变得黏软起来。
　　有人在大众点评留言：“白夜行像个时空胶囊，你可以闭眼穿越任何时代，见任何你想见的人，和ta拥抱，或微笑。”
　　后来据说这白夜行的老板干脆和当地消防签了个协议，这家店可灵活掌握打烊时间，每个月交双倍的消防保证金。达成这种特许的理由竟然是，消防队的头儿也是白夜行的死忠粉。
　　今晚是台风天，S市一整天在撕扯的大风和暴雨被吹得七零八落，可还是不能阻挡深夜白夜行的人气。
　　客人有的一身雨衣装扮，有的已经淋湿了好几遍，可不论外面橙色暴雨雷电预警如何危险，大家仍是不愿离去。
　　“最后一首了，听完这首大家回去吧，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想亲自来唱安可曲。”

　　台站来一个修长的身影，和驻唱歌手的打扮很不同，熟客一眼认出这是白夜行的老板，周时忆。
　　“周老板亲自阵不容易啊！”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生日，生日快乐！”
　　下面的客人热情的喊着，可这些猜测似乎都不对。
　　“今天是一个人离开这世界的日子，这个人对我很重要，很重要。可以说是我一半的生命。仅以这首歌，献给我的妹妹。”
　　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平日里有事没事端杯酒和客人们推杯换盏的老板，今天看起来格外深沉。
　　“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她似水的眼神悠悠望着神秘的时光……”
　　《南方姑娘》，被周时忆唱的无伤感。
　　一首曲毕，客人们起身鼓掌，然后有序的散去。
　　“周哥，我们撤了哈，真不用我们来收尾？”
　　“不用，今儿我自己来。”
　　“国好老板，那明晚见啦。”
　　“快回吧，路注意安全。”
　　周时忆把员工都送走了，关掉全部的灯，一个人坐在黑暗身处，点起一支烟。

　　五年了。
　　五年前的今天，是周时忆这辈子最痛的一天。
　　那时的他还是毛头小子，靠着脑子活络，身手好，愣是在骗子如云的江湖，靠着欺诈骗子赚了一笔钱。
　　人生见第一个五十万，周时忆兴奋的带着妹妹去泰国玩了一圈。在普吉岛的海边，妹妹周时云刚好生日，小丫头认真许完愿后盯着周时忆。

　　“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只要哥能办到，摘月亮都去！”
　　“哥，别在做那事了好吗？”
　　周时忆愣了，妹妹时云口的那事，正是周时忆认为来钱最快，最有成感的事。可是他也明白，自己终日面对的，是丧心病狂的骗子。

　　断人财路者，大多没有好下场。
　　“行，小云，哥答应你，赚够一千万，哥金盆洗手。”
　　周时云笑了，她背后是洁白的浪花在敲打礁石，周时忆看着心里跟喝了蜜似的。
　　周家父母早亡，周时忆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只有一个亲人，是宝贝妹妹周时云。他所做的一切，拼命想得到的一切，都是为了护妹妹周全。
　　可是，五年前的今天，肾衰竭的周时云在医院永远闭了眼睛。
　　那天早周时忆还跟护士通过电话，妹妹情况一切都好。他当时正在对付一帮珠宝骗子，准备大战一场赚点钱带妹妹去美国治病。
　　可是黄昏的时候，医院打来电话，周时云走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去的医院，到病房的时候，周时云两个膝盖全是血，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小云小云！”撕心裂肺的呼喊，周时忆抱着妹妹的遗体几乎哭成泪人。
　　“周先生，这是您妹妹最后弥留之际留给您的。”

　　周时忆颤抖着手接过护士递来的字条：“哥，答应我，别再做这营生了。干个正经生意，以后多来我坟前给我讲故事。小云。”
　　这两行字刺痛了周时忆，那天之后他很少感受到疼痛，所有对痛觉的 感知，都在五年前的那天，随妹妹一起去了。
　　办理完小云的后事，周时忆再也没沾过那旧营生。
　　他在鬼街开了一家酒吧，晚卖酒唱歌，白天解人心忧。这酒吧在同行人嘴里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怪”：音响设备最贵，纯德国进口；红酒最正，波尔多庄园航空直运；歌手最贵，市场平均价高了三成！
　　鬼街的同行都说周时忆疯了，他有大把的钱，却也大把的花，似乎做这生意，只图舒心痛快！
　　此时的周时忆掐灭最后一根烟，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按下门口的一处按钮，钢筋铁骨的招牌“吱呀”一声晃了下，然后缓缓的升，继而下沉落到一处凹槽里。
　　随后，另一副招牌“咯咯吱吱”的升起，稳稳的落在店铺门头的正方：交换事务所。
　　周时忆走出屋子，抬头站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仰起头轻轻的说：“小云，你总说众生皆苦，哥心肠太硬。其实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喜欢听故事么，哥帮你收集故事，哥替你为众生解苦。”
　　“小云，哥想你了。”
　　周时忆换下了夜场穿的西装，一身清爽运动打扮的出现在咖啡厅里。
　　“周老板早，今天还是老三样？”咖啡厅老板媚姐说笑道。
　　“媚姐，还是你懂我。嗯，老三样。”
　　“现在像你这么专一的男人可是不多咯。”媚姐一边亲子装咖啡豆，一边打趣道，惹得吧台的几位客人忍俊不禁。
　　从开白夜行起，周时忆每天早餐固定在这家cafe吃，永远都是黑咖啡、可颂、法式煎蛋。店里的老板和服务员都清楚的很。
　　“周老板，今天的咖啡豆是南非刚来的，新鲜的很，您是行家，第一壶必须请您品品。”媚姐妩媚的坐到周时忆对面。
　　周时忆笑笑，用修长的手指端起咖啡杯在鼻下轻嗅，满意的点点头。
　　“我说嘛，整个S市没有一个人您周老板更懂咖啡。”
　　“媚姐太客气了，倒是我该谢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去哪儿品苦。”
　　媚姐眉毛轻轻一挑：“周老板，大家可对你的两桩生意都议论纷纷呢。”
　　周时忆专注的凝视着咖啡，“两茬生意”是S市的土话，说的是他白天和晚店铺的两重身份。
　　“这算什么，一份为快活，一份为心意，不犯法吧？”

　　“哎呦看您这话说的，我们都知道您境界跟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我们是钱的奴隶，您才是钱的主人！”媚姐很是有一副好嘴。
　　“媚姐严重了，我卡里还有钱吧？“
　　“有有有，您那个黑金卡够在我们这儿消费十年的！所以周总，为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的，您别太辛苦了，要不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去啊！“
　　媚姐的一句玩笑，让周时忆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道理，他自然懂。
　　人不惜命，命不惜人……
　　五年前妹妹的离世，到现在都像是一个噩梦。周时忆那时彻底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常从来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所以，他开了这家“交换事务所”，为小云，更为所有人。
　　“媚姐，今天的法式煎蛋很不法式哦！”周时忆岔开话题，他已经习惯了掩藏自己的情绪。
　　“我这跟后厨说去，这厨子估计还没睡醒呐！”媚姐起身的功夫，周时忆走出了咖啡馆。
　　他径直走到车库，一个人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开去江边兜风。
　　这是他的习惯，每天早趁着空气清新，车流不拥堵的时候开车出去兜兜风。一圈下来，心情会好很多。
　　停好车后，周时忆步行走回店门口，看着贴在大门玻璃的招工启事叹了口气。
　　一个月，整整三十天，他是也发了，朋友圈也发了，大门口用最大的字体贴着招工启事，却没有一个回应。
　　也有人曾在问过他：“请问这具体是做什么的呀？”
　　“帮客人解决问题的。”

　　“那为啥叫交换事务所？”
　　“因为前来咨询的客人必须讲出一个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的故事。如果故事能打动我们，我们会出谋划策帮客人将愿望变为现实。”
　　“哦……”每次周时忆解释完，对方都会更加沉默。因为这听着，确实不像一份太正经的工作。
　　“那，五险一金交吗？”

　　“交。”
　　“有年终奖吗？”
　　“有，待遇的问题不必担心。”
　　“哦……好的，谢谢周总，我再考虑下。“一般听到这句话，周时忆知道没戏了。
　　多次碰壁，遭遇用人荒后，周时忆悟出了一个道理，也许是这个名字有问题。
　　他把招聘启事的案换成了：“高薪诚聘高级情感咨询师“，果然这样一来奏效多了，真有几份简历投向他的邮箱。
　　他盯着电脑仔细斟酌，最后约了三位前来面试，在今天。
　　九点半，周时忆扫了眼手表，第一位面试者约的是九点半。
　　“我的表快了？“墙的时钟分针已经过了六，周时忆开始有些焦躁。
　　“不会是个不讲信用的吧……“心里正想着，他听见门口有个声音。
　　“请问，这里是交换事务所吗？一个甜美的声音响起。
　　周时忆抬头一看，愣了一秒钟。
　　门口站着一个女生，一身黑色西服套裙，头发光光的全部梳到脑后，露出饱满的脸庞，和……饱满的身材。
　　这姑娘大概一米五八吧，至少得有一百三十斤！周时忆尽量不去看她，免得两个人太尴尬。
　　“请坐，请问是钟小姐吗？“
　　“是我呢，周总您好。“
　　眼前这姑娘很是很热情。

　　周时忆拿起简历看了看，眉心微微一皱，姑娘简历的照片和真人，几乎判若两人。
　　“钟小姐，请您自我介绍下吧。“周时忆礼貌的说。
　　“周总，叫我静静行。我看到您在站发的那个高级情感咨询师的工作，差点哭了。“
　　“嗯？“

　　“我特别喜欢您传的职位需求，感觉那是我的工作！“
　　“哦，钟小姐此前做过这份工作？“
　　“没有没有，但是我情感很细腻，尤其是对爱情。“
　　这位钟小姐的声音尖细，周时忆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如？“
　　“周总您不知道，我以前有个男朋友，跟您一样高大帅气，有一米八三呢，他整整追了我一年我才答应跟他在一起的。“
　　周时忆挪动了下身子，他一向不热衷于别人的八卦。
　　“后来谁知道他劈腿了……我忧郁了好长时间，差点得抑郁症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么胖的。“

　　“哦。“周时忆发出一声算是回应的声音。
　　“所以，我特别痛恨那些劈腿的狗男女，他们真的是太过分了！我看到您这个职位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我是老天派来惩戒他们的！“
　　周时忆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钟小姐激动的唾沫飞扬,像是一个话剧演员在舞台央表演。
　　“不好意思，钟小姐，我们这里是交换事务所，只为世界的真情故事服务，并不是您理解的专门打击出轨男女的。“

　　“哎呀，是一个意思啦，差不多的，您懂行！“
　　周时忆苦笑着摇摇头，“钟小姐，不是我懂，是您不懂。“
　　对面那张被仇恨和嫉妒挤压变形的脸僵住了。
　　“可是我的素质很符合这个岗位呀，周总，您看我很擅长沟通的！“
　　周时忆放下她的简历，淡淡一笑：“钟小姐，我们这里的成员是要懂得倾听和宽慰，而不是倾诉和激化。谢谢您的时间，希望您能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周时忆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送走那位喋喋不休的钟小姐，周时忆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已经开始有一些客人接触交换事务所了，周时忆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分身乏力，他急需找到一个心目的“二号员工”，和他一起把事务所给运营下去。
　　十点十五分，第二个面试者如约而至。
　　这个女孩一副清汤挂面的打扮，看起来很是无公害。
　　“你好，你是徐小君？”

　　“是我是我，您好，您一定是交换事务所的周总吧？”
　　“是我，不必客气，请坐。”周时忆剪短干练的答道。
　　“徐小姐，可以自我介绍下吗？”
　　“哦哦，好的！我……我叫徐小君……”女孩说话的时候不停的两只手在腿搓来搓去，看起来十分局促。
　　“徐小姐不必紧张，我们是普通聊天，彼此熟悉一下。”
　　“好的，我是去年毕业的，以前在一家金融公司做客服，现在辞职了。”

　　“哦……为什么辞职呢？”
　　“我不喜欢客服，那工作没有挑战性，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儿。”女孩说完害羞的笑笑。
　　有意义的事儿……周时忆心想，这点似乎符合。
　　“那徐小姐对我们的业务怎么看呢？”
　　“你们应该是想帮助在感情走不出来的人吧，通过现实的方式解开他们的心结，或者实现他们的愿望。”
　　“嗯。”周时忆点点头，“差不多吧。”
　　“我觉得这样的工作很有意义，能真正的帮助别人！“
　　“那徐小姐自己对感情有什么看法呢？“
　　“我……我……“女孩又开始搓手。
　　“我没有谈过恋爱。“
　　周时忆看着眼前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实在想象不出在客人面前她能做什么？说什么……
　　“没关系，恋爱也不是人生的全部，我们对感情的理解不用那么狭隘。“
　　“哦……我，我很爱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们对我一直很好，宠我疼我，是我在这个世最亲的人。“

　　周时忆笑了，嘴角微微扬，冷峻而克制，对面的女孩看的有些呆住。
　　这个女孩，还是个孩子。她的心智尚未断奶，恐怕是应付不来事务所的复杂情况的。
　　“好的，徐小姐，您的情况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今天抽出时间来事务所面试。“
　　“咱们是结束了吗？“
　　“对，今天的面试结束了。“周时忆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做出一个礼貌的姿势。

　　女孩拿起包，连着对周时忆鞠了三个躬：“谢谢您，有进展请您一定通知我呀。“
　　“好的，徐小姐慢走。“
　　呼……周时忆倒在沙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的白炽灯，死死盯着，直到眼睛开始发花，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小云。
　　小云笑着在海边奔跑，细细的发丝在海风飞扬，浪花一下溅湿了她的裙子，小云笑嘻嘻的躲开……

　　“请问，这里是交换事务所吗？“
　　“啊，是，请进。“周时忆赶忙收回刺痛发花的眼睛，他看见门口一个纤瘦的身影伫立在光里，可是他的眼睛被光刺激的太久，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先生，您没事吧？“
　　女孩的声音很温婉，周时忆使劲儿揉着自己的眼睛，无法睁开。

　　“没事，我眼里进东西了，不好意思，请您等我一会儿。“
　　“没关系，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我自己整理下好。“
　　缓了几分钟，周时忆勉强睁开眼睛。
　　对面的女孩平静的望着自己，眼睛安静的像一只小鹿。
　　“你好，我是今天的面试者，但是我好像……到早了。“女孩说完抱歉的耸耸肩。
　　“没关系，刚好我一场结束的很快。“周时忆喜欢这样的开场白，女孩恭敬的双手递简历。
　　“这是我的简历，请您过目。“
　　“凌薇。“周时忆读出这个名字。
　　“是我。“女孩浅笑。
　　“凌小姐可以自我介绍下吗？“
　　“好。我大学毕业后整整三年都从事婚礼策划的工作。“
　　“婚礼策划师。“周时忆缓缓的说出这几个字。
　　“是的，从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幻想自己能够策划无数场梦幻的婚礼，亲眼看着新人挽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周时忆手托着下巴，安静的听着，身体弯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确实是，我一直坚信这是美好的，可后来我还是忍痛放弃了。“
　　“为什么呢？“周时忆感兴趣的往前探身子。
　　“嗯……可能是我成长了吧，我发现，其实感情，人性这些东西都很复杂，有很多面性，没有什么是能生存在温室里，一尘不染的。“
　　周时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浅蓝色的针织衣，白色萝卜裤，脚一双优雅的芭蕾鞋，很是素净恬淡的感觉，没想到，却从她的口说出如此深刻的话。
　　“同意。“周时忆点点头。
　　“可是你每天的工作是为新人策划婚礼创意和细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触动啊。“
　　“嗯……“女孩笑笑，抬起右手理了一下刘海。
　　“不瞒您说，我在工作做过两个case，最终点醒了我。“
　　“哦？方便说说吗？“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女孩大方的一笑。
　　“曾经我的一位客户，是我的初恋。“
　　周时忆的眼略过一丝惊讶，可那惊讶转瞬即逝，他的眼睛又恢复了深邃与平静。
　　“哈哈，生活是电视剧狗血呀。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俩一起大学四年，毕业的时候我想着跟他一起去大城市闯闯，可是他家里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他回去接手安稳工作和贤惠的老婆。“
　　“所以，你放弃了？“
　　女孩摇摇头：“我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为这件事我们吵过，我也哭着求过他，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现实。“
　　“嗯，似乎也……可以理解。“周时忆稍显冷酷的说。
　　“是，我也这么想的。可那次在工作遇到他，我发现他变了很多。曾经我最爱的，是他的朝气和拼劲儿。可那次见面，他的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了。“
　　女孩说完这句话，端起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
　　周时忆很是欣赏的看着对面这个瘦小的姑娘。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巨大的能量，那种谁也不能让她认输，谁也不能让她屈服的能量。
　　周时忆起身给她加水，女孩抱歉的耸耸肩：“不好意思，早赶过来的太急，确实有点口渴。”
　　“不必客气。”
　　“所以，你对爱情幻灭了，不再期待任何人？”周时忆把斟满水的杯子放到女孩面前问。
　　“那不至于，我后来也谈了恋爱，只不过这次遇人不淑。”女孩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像早出门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狗屎，脱下鞋子在路边搞搞清爽继续往前走一般。
　　“哦。”周时忆看女孩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识趣的回应着。
　　“坦白讲，以凌小姐的资历，找一份大平台高薪的工作应该很容易，为什么选择交换事务所呢？”
　　“平台大小各有自己的好处，适合个人的才是最优选择。我看过您的职位需求介绍，感觉很受触动。”
　　这句话，真的触动到了周时忆。
　　他后仰靠在沙发，架起腿，双手抱胸。

　　在心理学，这个动作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周时忆没有意识到，只是他害怕眼前这个叫凌薇的女孩看穿自己坚硬盔甲下的脆弱，他不想示弱。
　　“怎么讲？”
　　“你在岗位需求写，需要有同理心，同情心，能够设身处地的为客户所忧而忧，为客户所喜而喜，我觉得我是具备这项能力的。”
　　周时忆的内心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的二号员工是眼前这个女孩了。
　　感性，也理性；果断，也温柔；拿得起，放得下。
　　“凌小姐，您非常符合我们交换事务所的员工标准，请问您最快的到岗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明天行。”

　　“很好。”周时忆轻扬了下嘴角。
　　“我们最近的业务增长很快，很期待像您这样的员工加入。欢迎！”周时忆伸出手，女孩也礼貌冷静的伸出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送走凌薇，周时忆才发现两个人居然聊了快两个小时，居然完全没感觉。
　　周时忆内心很兴奋，虽说之前有一些咨询的客户，但真正的第一单还没有开启。因为交换事务所的标准是：“用你的故事，交换心愿达成！”迄今为止，那些故事没有一个打动周时忆，有了凌薇的帮忙，肯定能更快的遇到好故事，实现自己的心愿。
　　整个下午，周时忆闭店休息，一个人在店里做了炖饭。全都是妹妹小云生前最爱吃的菜，周时忆一个人洗菜切菜，熬汤汆丸子，忙活完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他在桌摆了两副碗筷，一副给小云，一副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