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干干净净的

作者: 生死轮回

  站在窗前,白中元感觉今天的风凉了许多。
  枯黄的梧桐叶,旋转着飘过光秃的树杈、枯萎的草丛、泛起微波的水坑以及人影寥寥的街道后,渐渐消匿在了刺目的夕阳光晕中。就像一支蘸着萧瑟的笔,将整座城市勾勒出了令人伤感的荒凉。
  电线上两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时,白中元才轻轻的关上了窗户,转身的同时将试图从缝隙中挤进的风挡在了外面。
  屋子里一片狼藉,无论是凹坑遍布的斑驳墙壁,还是七零八落的残破之物,抑或是尚未散去的焦糊味道,都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可怕的火灾甚至是恐怖的爆炸。
  尤其那些醒目的白色痕迹固定线,好似一支支奇形怪状的喇叭,替逝者控诉着世事的无常和命运的不公。
  蹲下身子,白中元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脚边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是洁白的婚纱和墨色的剪刀。
  细致的比对、谨慎的裁剪、小心的置放,没过多久那件婚纱便被白中元剪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碎片平铺在痕迹固定线上面,呈现出了奇怪的形状,有的如同扭曲的胳膊、有的仿佛蜷缩的腿,还有的恰如脱离身体的脏器。
  当然,真正让人惊悸的还是最后落地的那块如蝉翼般的白纱,覆盖的固定线形状像极了人的脑袋。
  摆弄这些碎片,似乎耗光了白中元的全身气力,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单手扶墙回望了许久,白中元才慢慢掏出了手机,翻出一条语音信息后,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中元,等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中北市的秋,是伴着雨来的。
  往常这种天儿,白中元都会赖在床上睡到自然醒,但今天一大早他的囫囵梦便被说话声给搅碎了。掀开被子,一脚把流着口水打呼噜的哈士奇踹下床后,白中元这才睡眼惺忪的打开了房门。
  客厅有些昏暗,茶几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油条、咸菜、茶叶蛋以及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令人食欲大动。
  起床气未消,白中元本是想吼两句的,可看清正在喝粥的人后,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秦局,你怎么来了?”说着,他拿余光瞟了瞟旁边沉默咀嚼的父亲白志峰,“是不是他的谋杀罪名核定成立了?”
  作为中北市公丨安丨副局长,秦长天看起来没有丝毫官架子,如果不是警衔彰显着他的身份,仅观面相当真与普通的市井老人无异。可就是如此和蔼的一个人,却被白中元的话撩拨出了几分火气。
  放下碗筷,秦长天耐着性子说道:“中元,我知道自打苏醒后你就一直在责怪老白,甚至还向省厅督察处投诉过他,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在那件事上老白没有任何责任。归根结底,那只是场谁都没预料到的意外。”
  “意外?”白中元使劲儿搓了搓脸,再说话时语气中透出了几分讽刺之意,“秦局,两死一伤啊,你告诉我只是场意外?如果所有犯罪事件都能归结为意外的话,还要我们这些丨警丨察干什么?”
  “白中元,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呵斥之后,秦长天从公文包里抽出档案袋直接摔在了面前,“我算是看透了,你小子总揪着那件事不放就是闲的,现在病情评估报告出来了,马上给我滚回队里报到。”
  “行。”拿过档案袋,白中元抓起外套便向外走,“我服从局里的安排,但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打算联合起来用案子把我拴住,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将来的代价是脱下这身警服,我也要把真相调查清楚。”
  砰!

  房门重重关上之后,秦长天狠狠拍了下沙发的扶手。若非亲口所谈,若非亲耳所听,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都不会相信以前那个刚直不阿、严谨务实的刑侦副队长会变成这副“警痞”的德行。
  “老白,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混账的?”怒气未消,再说话时秦长天不由的粗鲁了一些。
  收回盯在门上的目光,白志峰稍稍回忆了下:“从确诊患上选择性失忆症算起,有大半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都已经这么久了。”唏嘘过后,秦长天欲言又止:“那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刚才不都看到了吗?”白志峰苦笑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个月来他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叫过我一声爸。”
  “你就多担待点儿吧,毕竟那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换成谁都接受不了的。”说完,秦长天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话说回来,你们父子总这样冷战也不行啊,要不我再去找他谈谈?”
  “谈什么?像刚才那样不欢而散?”白志峰说着,将剥好的鸡蛋放到了秦长天的碗里,“先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好,吃饭。”点头后秦长天并没有动筷子,而是压着声音说出了内心的不安,“老白,我听说那场意外跟当年的事情似乎有着关系,以你掌握的情况判断,会不会是“他们”卷土重来了?”
  在白志峰和秦长天窃窃私语时,白中元已经坐上了一辆开往郊外某处工地的出租车,那里是一起连环凶杀案的现场,也将是他休养半年后重新回到刑侦支队的地方,队长方言正在那里等着。
  工地位于省城三环外,赶过去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时间,左右路上都是闲着,白中元便索要了一份儿电子卷宗和走访笔录。因为他心中很清楚,方言将见面地点定在那里,十有八九是遇上了棘手的案子。
  阅览笔录和卷宗时,白中元安静、专注,偶有动作也是托腮凝神或者闭目沉思,与之前所展现的暴躁、无礼一面大相径庭。就像车窗外的雨,越来越有滂沱之象,完全背离了北方秋雨多微的规律。
  连环案的全部细节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出租车也缓缓停了下来,揉了揉略显酸涩的眼睛,白中元抬起了头。大约五十米外,隔离带已经拉了起来,透过两辆警车的缝隙,能看到西南角的工棚前聚集着人群。开门、撑伞、下车,一气呵成的动作后,白中元打量四周的同时迈步扎进了雨幕中。
  这片工地很大,而且充斥着诸多于办案的不利因素!
  无论是地上被雨水冲刷着的大量凌乱脚印,还是线路断裂后未及时检修的监控,抑或是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农民工们,都让白中元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忧虑感。如此恶劣的天气,如此复杂的环境,几乎让案发现场完全失去了勘查价值,怕是很难从中获取到任何有关犯罪嫌疑人的线索和可疑痕迹。

  踏着泥泞前行,白中元很快引起了隔离带前两名刑警的注意,只是这二人的表情看起来却截然不同。老的吃惊错愕,少的戒备警惕。看着目标人距隔离带越来越近,年轻的刑警便要走过去加以阻止,但刚有动作就被一只手给死死拉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中元从隔离带下面钻了进去。
  “杨头儿,你怎么把人给放进去了,让方队知道咱俩又得挨骂了。”年轻刑警的开口便是抱怨。
  “耗子,你还真是个愣头青。”杨伟成松开了手。
  “怎么了杨头儿,你认识那人?”耗子不解。
  “难道你不认识?”杨伟成不答反问。

  “没见过。”耗子摇头。
  “也是,你调来队里还不到半年时间,不认识他也正常,但你百分之百听说过。”说着,杨伟成的目光又落在了白中元的背影上,“他既然来了,不出意外这起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也就要落网了。”
  “杨头儿,他到底是谁啊?”耗子顿时来了刨根问底的兴致。
  距离渐远,加上雨声吵耳,白中元自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心思理会。因为工棚内的支队长方言正在向他微笑着招手,那既像是欢迎归队的简陋仪式,也像是邀约探讨案情的讯号。
  但不管是哪种,白中元都没有领情,走到门口后掏出纸笔便停了下来:“老方,先办案子后叙旧,把卷宗再给我看看。”
  “好。”方言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或者疑点?”
  “一会儿再说,你们先聊着。”接过卷宗之后,白中元便翻阅了起来,时不时的还会在纸上写下些什么。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目光落在盯着白中元的方言脸上,法医周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从刑科所调入支队的这五个月里,她已经彻底摸清了方言这个人。生活中暖性温脾,工作中辞严气正,说好听点儿有着双面特质,难听点儿根本就是精神分裂。
  方言的额头上有道疤,是早年解救人质时留下的。那是战功,也是晴雨表,熟悉的人都能从那里窥探到他的情绪变化。小半年中,周然还从未见到疤痕于案发现场舒展开过,因此她充满了好奇,也相当的费解。
  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和支队长又是什么关系?
  “小周,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就在周然失神揣测的时候,方言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当中。
  “是这样的方队,初步的尸检结果出来了。”说起本职工作,周然很快又恢复了干练的样子,“受害人头部遭受过钝器的反复大力击打,枕骨、顶骨以及颞骨均有严重性损伤,可认定为致死原因。切下的肾脏被丢弃在尸体旁边,作案手法与前两起案件完全相同,确定系同一嫌疑人所为。”
  “技术科那边儿的情况怎么样?”
  “不乐观。”周然耸肩摊手,“由于昨晚大雨,案发现场被破坏的十分严重,所以截止目前还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可疑痕迹,秦科他们还在做进一步的勘查。同时也让我问问,要不要扩大范围?”

  “就算扩大范围,怕是也很难有收获啊。”看了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方言额头上的疤痕随着皱眉又锁进了抬头纹中。
  “不必了。”就在这时,白中元走了进来。
  “为什么?”周然顺嘴追问。
  “你新来的?”瞥了一眼,白中元这才说道,“不管是不是凶手的刻意选择,大雨对案发现场造成的破坏都是毁灭性的,因此无论将勘查范围扩散到多大,都不会改变勘查价值近乎为零的事实。”
  “我承认你说的在理,可不扩大范围,要怎么寻找线索追捕凶手?”刚才包含轻蔑的一眼,让周然感觉很不舒服。

  “为什么要追?”将卷宗塞到方言手里,白中元望着工棚的深处笑了笑,“我觉得,凶手就在这间屋子里。”
  白中元的话,让方言和周然很是吃惊,或者说他们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凶手怎么可能就呆在丨警丨察的眼皮子底下。
  “你有没有绝对的把握?”方言口中说着时,余光是瞟向周然的,显然是在悄悄表达着他的顾虑。
  “没有。”白中元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丝毫不给方言面子。
  “无聊。”周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方队,我觉得应该听从秦科的建议,扩大搜索和勘查范围。”
  “周法医,请留步。”就在方言思忖如何化解僵对的氛围时,白中元站了出来,从他脸上带着的笑容来看,似乎刚刚的不愉快压根儿就没发生过,“耽误你点儿时间,有几个问题我需要再确认下。”

  尽管周然已经在心里将白中元拉进了黑名单,但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只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只要方队允许,没问题。”
  方言一直保持着中立性的沉默,自然也就没去理会周然话中的他意,直接给即将进行的谈话定下了调子。
  知无不言!
  “卷宗上记载,这是半个月以来工地上发生的第三起谋杀案,且三名受害人都居住在这间工棚。刚才依稀听你说起过,根据尸体征象能够得出一个确凿结论,这三起案件系同一嫌疑人所为,对吗?”白中元开始了提问。
  “对。”周然点头。
  “由此可认定死亡原因也相同,是吗?”
  “是。”周然又点头,“三名受害人的枕骨、顶骨以及颞骨均有严重性创伤,可认定为致死原因。”
  “其他的部位有没有?”
  “有,受害人的肾脏都被切割下来扔在了尸体旁边。从创口判断,凶手使用的应该是刃部长约10cm,宽约2cm的弹簧刀。”

  “死亡时间呢?”
  “不同。第一名受害人死于晚上八点到九点,第二名死于晚上九点到十点,第三名死于凌晨一点到三点。”
  “其实还是有相同点的,都是在晚上,没错吧?”
  “没错。”

  “好,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记下时间点之后,白中元咬着笔稍作了沉吟,“三名受害者的死亡地点在哪儿?”
  “第一名受害人的尸体发现于工地西侧的池塘中,第二名死于南面农田的灌溉井边,第三名在工棚后面的树林里。种种迹象表明,尸体没有被挪动过,可以确定陈尸之地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好的。”白中元做出记录的同时又问了一句,“昨晚的雨很大吧?”
  “啊?”这句话完全背离了当下的对话逻辑,不由的让周然愣了楞,“你是在问昨晚的雨吗?”
  “我表达的不清楚吗?”白中元反问。
  “清楚。”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周然才说道,“昨晚的雨确实很大,以至于尸体在浸泡下出现了变形,现场也遭受了严重的破坏,进而增大了线索追踪和痕迹提取的难度,目前毫无进展。”
  “又找到了一个共同点。”白中元用笔写下了几个字。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周然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个人的思维。
  “没有,我在跟自己说。”抬起头笑了笑,白中元又问,“能否推断出犯罪嫌疑人和受害者之间的身高比?”
  “从致命伤判断,犯罪嫌疑人身材较为矮小,至少是不如三名受害人高的,这或许就是选择从背后袭击的原因。”
  “如果是,也只是原因之一。”白中元又用笔做了记录。
  “你什么意思?”周然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稍后你就知道了,谢谢周法医的配合。”在纸上写下最后一笔,白中元走到旁边陷入了沉思。
  “方队,那我先去忙了。”此时的周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就像是活生生吞食了只苍蝇。出于职业原因,她见识了太多形色各异的人,可从记忆中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如此令她厌恶的。
  这贬义无关善恶、也无关法德、更无关品行,只是一种单纯的厌恶。厌恶的根源是白中元那张始终挂着笑容的脸,一个连死者都不尊重的人,在终日与尸体打交道的法医看来是无情和可耻的。
  “不要根据表象去否定本质,事物如此,人也如此。”共事半年,方言自然清楚周然细微表情后的所思所想。
  “可是他……”周然还想尝试着做出争辩,但看到方言额头那道疤蜷缩起来时,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瞧着她委屈的样子,方言意识到刚才那番话重了些,余光瞥见白中元正专心致志的咬着笔发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半年前,他曾眼睁睁看着未婚妻死在了爆炸中,他本人也因此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他就是白中元……”下意识的低呼之后,周然便想追问些什么,抬头却发现方言已经转过了身去。
  拍拍白中元的肩膀,方言的语气又变得和缓起来,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怎么样,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老规矩?”白中元转了转手中的笔。
  “老规矩。”方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动脑子的事儿你来,动手的活儿交给我。”
  “一顿酒。”
  “你不是不喝酒吗?”话说出口,方言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补救着,“成交,反正都是要为你接风的。”
  微笑着点点头,白中元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工棚的深处,那里除了一干刑警之外,还有另外的十二名民工。
  他迎面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刑警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着些异样之色。有的激动、有的不解、有的欲言又止、还有的望而却步。相比之下,那些民工们则要显得紧张多,刚才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的人,可一直在跟现场最大的官儿谈笑风生呢。
  众人的心思,白中元自然没空理会,他径直走到那些民工们面前,对照着刚才做的笔记逐个审视了起来。

  “方队,他在做什么?”得知了白中元的真实身份后,周然望向他的目光里也少了些凌厉和冷漠。
  “如果我说在找凶手,你信吗?”
  “找凶手?”周然错愕,“就,就这样找凶手?”
  “怎么,不像吗?”
  “不像,虽然他是省厅知名的刑侦专家,但没人会把“凶手”这俩字写在脸上。”周然很干脆摇摇头后,鬼使神差的开了句玩笑,“如果你说他在相面,我或许会相信。”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方言不置可否,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到时候别忘了向他道歉。”
  “道歉,凭什么向他……”周然面带委屈的攥起拳头刚想做出反驳,却突然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白中元正将手指向其中一名民工,同时以笃定的口吻说:“你,就是凶手。”
  白中元所指的人看上去五十来岁,目光浑浊,身材瘦小,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如非要从他的身上找出醒目之处,怕是只有覆盖半张脸的红色胎记了。除此之外,怎么看他都是人群中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被指认为了凶手。
  对此周然不解、一干刑警们不解、甚至连那些民工们也都倍觉荒唐,只有方言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抓捕命令。
  “方队,在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这样的拘捕是不是太儿戏了?”周然提醒支队长不要犯错。
  “证据?”余光瞟过白中元,方言示意两名刑警动手,“你去找他要证据,今天我只管抓人。”
  如此强硬的态度,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草率的决定会导致何种后果,这让周然心中极为的担心。可同时她也很清楚,方言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与其费劲口舌的去劝说,倒不如直接面对始作俑者。

  “白队,我知道你是省厅最年轻的刑侦专家,也保持着最高的破案记录,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刑事侦查工作讲求的是严谨的事实逻辑和无懈可击的证据链条,绝非儿戏一般的信口开河。”
  “周法医,你是在问我要证据吗?”白中元的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看起来完全没有把话放在心上。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周然大为光火,咬牙切齿的重申道:“不是证据,是完整的证据链,包括犯罪动机、包括作案……”
  “满足你。”白中元笑着打断。
  “洗耳恭听。”周然怒火中烧。
  白中元阐述:
  连环案的界定通常体现在相同或相似案件征象上,其中包括凶手的作案时间、手法、环境以及受害人的死亡原因、尸体形态、创口特征等等。往往这种特定的征象,就是打开案锁的那把钥匙。因为这其中隐藏着凶手的行为和心理痕迹。而在本起连环杀人案中,此类征象是显而易见的。
  受害人的死亡时间都是晚上。
  死亡地点虽说不同,可不管是池塘,还是灌溉井,抑或是下着雨的树林,都绕不开“水”这个字。
  三名受害人的死亡原因都是被人从背后袭击头部所致,并且肾脏都被切割下来扔到了尸体旁边。
  走访笔录上面记载,遇害的三人有着臭味相投的不良嗜好,经常利用社交软件去跟异性约会或进行财色交易。
  所谓有因才有果,根据上述征象可以推导出本起连环案的三个关键点,分别是水、肾脏以及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换句话说,案发之前凶手的心理有着明显递进病变的阶段,从自卑到妒忌再到仇恨,这就是他的犯罪动机。

  “白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周然第一时间提出了质疑,“或者说,你需要拿出夯实确凿的证据来支撑上述结论。”
  “我会给你的。”说完,白中元的目光落在了那名民工身上,“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核实几个问题。”
  “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手铐禁锢的双手颤抖着搓动,昭示出这名民工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他的反应,白中元完全没有理会,只不过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浓郁了几分:“你叫什么名字?”
  “张宝书。”
  “你老家是山区吧?”

  “您怎么知道?”张宝书抬起了头,但没敢与白中元对视。
  “施工单位花名册上有记录。”晃了晃手里的几张纸,白中元继续问道,“你的双亲已经过世,而且膝下没有子女对吧?”
  “这,这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张宝书脸色微微变了变,“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家里的情况啊。”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白中的声音冷了几分。
  “是。”张宝书点头。

  “你的身体不太好吧?”
  “身体?”张宝书余光瞟了瞟别处,语气有了些不自然,“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好着呢。”
  细微的动作,都被白中元看在了眼里,脸上自信的神色一闪即逝后示意两名刑警带着张宝书去指认床铺。他们向前走着的时候,白中元一直在盯着张宝书的双脚在看,直到周然有些不耐烦的走上前来。
  “白队,问题核实完了吗?”
  “嗯。”
  “证据呢?”
  “在三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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