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无法自主了……

作者: 半夏乌头汤

  日期:2019-01-15 16:38:21
  还有人记得“中师生”吗?
  还是……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名词?
  上世纪的80、90年代,国家为了缓解中小学校师资缺乏的问题,出台政策,从初中毕业生中选招优秀毕业生到中等师范学校,给个干部身份,城市户口,学  后,回到乡村学校当老师。——这是网络上一段对于中师生的解读。作为师范毕业的我,感慨良多。
  可以说,我们这些中师生,就是时代的需要。但2000年后,随着形势的改变,中师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所有的师范学校,也都改了名字,改成什么学院之类的。
  近些年来招收的教师都是本科,最不济也是专科,而我这个年近不惑的中师生,因为学历所限,加上一直以来只顾埋头教书,不善于交际,也没有获过什么像样的奖,朝中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关系,是以近二十年来,我依然无法评上高级。不不,现在改为一级了。
  也就是说,我目前还是个二级的小学老师。
  我需要养家糊口。于是,我向上级领导递了辞职报告。
  “小高,你已经三十好几了,不年轻了,辞了职你能干什么?搬砖?你看你手无缚鸡之力,去外面公司?你可怜的中师学历啊!”领导很是苦口婆心。
  但我真不想呆了。
  我提高了点儿声音:“是啊,我三十好几了,但我还是单身,您说说,我都相亲几回了,每次听说我是教书的,一个月就两千块……唉……“
  ”不不,你一点儿也不显老,看,像二十八嘛……好姑娘多的是,那些看中物质的,根本不值得我们去喜欢……咱不急,我过几天再给你物色……“
  我知道,领导是好人。而且,他留我,确实是因为山里头的学校现在很欠老师,很欠,很欠。能不欠吗?待遇不好,地位低下,加上近年来,社会上对老师颇多怨言,听说有个笔试9分的也被招进教师队伍了,你说说,不欠教师,何至于此?

  我有时也上上网,常看到一些言论,说什么你不当老师趁早滚蛋,有的是人想当。我只能摇摇头,呵呵两声,再叹一口气。
  如今,每每望着家中父母呆滞的眼神,尤其是我妈看着邻居张大婶抱着小孙子,那羡慕的眼神中明显含着失望的泪水。最终,我还是咬着牙离开了心爱的教学岗位。我不想坐以待毙,我要出人头地。最最起码,我得娶个媳妇回来!
  日期:2019-01-16 09:29:36
  这些年的教书生涯,我也“颇有点儿积蓄”。不不,看到“颇”字,别以为是很多,在这里的意思是“很少”。没办法,当老师久了,都想卖弄。“颇”本来就有多种意思。刘备打东吴时就曾说过“联也颇知兵法,何必事事都问丞相?”这里也是“稍微”的意思。有多少?说出来不怕人笑——四千。我给父母留了两千,自己带了两千。买了了南下的动车票。
  刚过安检,我就惊讶地发现,口袋空了,怎么也找不到剩下的钱了。天哪!钱是什么时候丢的?我不禁想到电视中的与人相撞后钱就丢了的情节,可是,我没和谁相撞过啊!难道是掉了?不可能,我藏在上衣内兜里,怎么可能掉出来?难道放袋子里了?我翻遍了整个行李袋,除了随身衣物、几包泡面和一瓶矿泉水,就是没找到钱。我惊慌之余便是沮丧。车要到明天下午才到福建。听说那里遍地黄金,富得流油。可是,可是,我现在怎么办?多年的学校生活,让我没有应对社会生活中突发事件的经验。

  日期:2019-01-16 09:47:16
  我得冷静下来。我是进安检后就发现钱丢的,可见问题出在外头。但现在能出去吗?出去了还能再进来吗?就算出去了就一定能把钱找回来吗?——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智商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的小学生,往常读过的论语孟子易经在这一刻都统统变成了擦屁股的废纸!
  “开往福建的……”人群开始排队了,我无可奈何,只能跟着排。
  终于上了车,好不容易找到位子,才发现人实在太多,位置很窄。我所在的位子要坐三个人,对面也是三个人,六个人十二条腿要交叉放,还得是曲成近乎九十度。靠背很直,人也几乎要呈直角坐着。——这是硬座!
  日期:2019-01-16 10:14:14
  我的座位靠近过道边,对面坐着的,是个五十几岁的胖男子,他膝盖上放着一个箱子,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斑斑驳驳,看来已有些年头了,这应该是个医药箱。胖男子的旁边有个阿婆,也是上了年纪,身边坐着个孩子,应该是她的孙子吧!
  我的左侧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瞧着很是精瘦,满头白发,一脸风尘,显然刚经过长途旅行,老人的左边,靠窗坐着的是个三十岁……不,也许只有二十几岁的一个瘦高个,看起来和我一样弱不禁风,只不过,他的眼镜似乎比我的还厚。
  “爸,这回从郑州回来,可算放心了吧,我就说了,哥的日子过得不错,不用我们担心的。”
  “是啊,但不上来一趟,总是不放心……”
  “现在放心了吧,这回回漳州……”
  他们是福建漳州人?可怎么讲普通话?听说那里的人说的是闽南话……
  我有意和他们攀谈了几句,才发现这父子俩姓郭,那个年轻人和我一样,也是个老师,讲惯了普通话,他爸虽然是个农民,却是个退伍老兵,天南地北地闯过,别说普通话,国内有名的方言几乎都会说。
  远途中能遇着同行,我倍觉开心。那年轻人问我要去哪里,我告诉他,我刚辞职,要去福建闯闯,可是不巧,钱在上车前就丢了。

  说到钱时,我明显看到老人的目光警惕了起来。那年轻人也用奇怪的目光瞅了我一眼。我恍然大悟,很是后悔——萍水相逢,这么说容易被当成骗子啊!于是我闭了嘴,不再开口。
  日期:2019-01-16 15:46:38
  硬座车很难熬!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浓浓的泡面的味道。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来短信了,是我爸。问我上车了没,我回了句:“在路上了,一切安好。放心。”
  过了好一阵子,我便觉得四肢沉重,筋骨解堕,疲乏非常,此时就要站起来,伸伸懒腰,稍稍活动一下,动作还不能大了,以免碰到别人。累了要睡觉时也得保持一个较为端正的坐姿,脖子又酸又疼,实在是苦煞我也!
  日期:2019-01-16 15:49:44

  我迷迷糊糊地歇着,忽然间听得几声:“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我睁开了眼,看到斜对面的阿婆牙关咬紧,口吐白沫,全身僵硬,往那胖男子身边就倒。那胖男子立时扶住了她,叫道:“中风了,谁来帮把手?”我和那年轻人都跳了起来,一起死死扶住那阿婆。那胖男子叫道:“给个毛巾让她咬,不然把舌头咬断了!”他一边叫一边迅速打开自己的药箱。
  毛巾倒是有,在行李袋里,可现在哪里腾得出手?我无法多想,伸出右手掌塞进阿婆嘴里。
  “啊!”我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来,相信那一刻我的面容一定十分狰狞!
  那姓郭的年轻人和他父亲把阿婆紧紧扶住,那胖男子取出一支亮闪闪的银针,往那阿婆头顶上一刺,放出几滴血来,而后火速抓过阿婆左手,并拢其五指,“歘歘歘歘歘”指间五滴鲜血圆润如珠,抓起另一只手,也是如法炮制。他动作十分娴熟,明显就是一个经验老道的中医。
  我感觉阿婆的嘴渐渐松了,忙缩回手,已然咬出血了,鲜明的牙印,触目惊心。我忙放下手掌,以免有邀功之嫌。

  过了好一会儿,那阿婆回过劲儿来,喝了几口热水,对我们千恩万谢。
  日期:2019-01-17 20:23:33
  那胖男子赞许地看着我,说道:“小老弟人品不错嘛。”
  “哪里哪里,您医术高明,才是真正的活菩萨。”我谦虚着,“郭大叔和郭兄弟也助力不少。不然真没办法。”
  气氛融洽了起来,大家天南地北地闲聊。我知道了那胖男子姓白,是个祖传的中医。在他们老家城里开了个老白中医馆,这回是独自北上省亲回来。
  “小老弟,”白医生说道,“刚才听你说,你辞了职,出来打工。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一愣,这个还真没好好想过。我只能苦笑着说道:“也……没什么计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日期:2019-01-17 20:33:36
  车子终于到站了。下车后,行未几步,那个姓郭的老人塞给我两百块钱,说道:“孩子,拿着。叔也是出过门的,能理解。好好保重。”我一愣之下,刚想推辞,又想到自己确实不名一文,刚要出口的客气话屈辱地咽了回去,目送着他们爷儿俩上二楼转车,我眨了眨眼,擤了下鼻子,背着行李随着茫茫人流出了车站。
  眼前高楼林立,车来车往,落日的余晖泛红天桥上的栏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天大地大,心中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惶恐。捏着郭大叔给的两张毛爷爷,我暗暗思忖:既来之则安之,我要让两张毛爷爷变成二十,二百,不,二万张毛爷爷!

  日期:2019-01-17 21:24:18
  正在豪情万丈之时,背后一声清咳,我一回头,居然就是刚才的白医生。
  “白医生……”
  “那父子俩也不错嘛。”白医生呵呵一笑,我臊得面红耳赤。
  “哟,还脸红了。”他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我听你说,你要走一步算一步。但你现在靠这区区的两百块钱怎么走一步算一步?”白医生的话让我再次茫然了起来,他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吧,我的中医馆里还少个收账的,你如果有兴趣……包吃包住哦!”
  现在有没有兴趣是我说了算的吗?我不名一钱,仅有的两百块还是别人施舍的,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有人肯收留,还能怎么办?况且,他们当医生的,治病救人,功莫大焉,我能给医生打个杂,又有什么可委曲的?我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
  白医生呵呵一笑,说道:“好,那就跟我回去吧。哦,以后叫我老板就行了。我的店啊,离这里不远,两站公交就到了。在这城里,也略略有点儿小名气。来,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啊,你的手机也太……嗯,能用就好,能用就好,其实也没必要用太贵的啦!”
  日期:2019-01-17 21:54:01
  老白中医馆坐落在一处十字路口的北边,朝南开门,前方是银行,斜对面是个大圆环,大圆环中有个伟人雕像,大小汽车经过此处,都围着大圆环绕圈,而后才各奔前程。
  医馆也不大,就三排医药架子,两排是中药,写着什么“使君子”“王不留行”之类,反正我也不懂。另一排是西药。东边角落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有茶具,很普通的木制茶盘。茶桌边有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戴着口罩正给一个哭泣的孩子的膝盖上抹药水,那孩子的母亲在一旁直哄着:“不哭不哭,一会儿妈妈给你买薯条……”

  “这就是你的工作。”白老板指着收银台的座位,说道,“你是老师,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我试试。”
  开玩笑,你以为当老师只会玩粉笔吗?三年的中师生活,琴棋书画,哪样不会来一点儿?(读中师的道友出来说说,你当年学了哪种乐器?或者练了哪种特长?)各种办公软件,什么PPT、EXCEL、WORD……那是信手拈来。编程二级白考的?不是哥夸口,五笔听读盲打,只要是正常速度念,哥就从没落下过!哥是人在深山中,技术不落后!收银机这种弱智玩意儿,只一会儿便熟得贼溜了。然而……收银这种事,不都是女孩子干的吗?不管了,先混口饭吃!

  日期:2019-01-17 22:36:34

  正想着,门外来了个大个子,五大三粗,一边打着嗝一边说:“医生……呃……我那个……呃……昨天……呃……到现在,不停……呃……”
  “坐下。”白老板示意他坐下来,让他伸出手来,一搭脉,笑道,“小高,后面厨房里找块生姜,把皮去了,洗干净了烧开水冲一下拿出来!门在你左手边那个搭帘就是。”
  我忙起身,掀了搭帘,里头果然还有洞天,是个厨房,地方不大,但冰箱磁炉锅鼎壶等一应俱全,一旁的菜架子上萝卜青菜豆角略显凌乱,架子边有个单扇门,关着,可见那边还有房间或是出口什么的。我在菜架子上找了块生姜,去皮,洗净,磁炉上烧开了水,冲了一遍,拿出来。
  “老板,生姜来了。”我知道,第一天上班得给老板一个好印象,所以不论动作语言都很殷勤。
  白老板接过生姜,说道:“真是开水烫的!”满意地看了我一眼,对那大个子说道:“张嘴。”把生姜塞他嘴里,说道:“嚼碎了吞下去。”

  那大个子照做,不一会,打嗝渐缓,不几分钟,已然全好了。他一脸惊奇:“咦,不打了,好了……真好了。”他一脸崇拜地看着白老板,说道:“医生,您真是神了。我打了两天,快被整死了。怎么到了你手里,一块姜就好了?”
  白老板呵呵一笑,说道:“好了就好了。下次少吃生冷的东西,尤其是凉水冰啤之类的,少喝。”那大个子点着头问价钱,白老板说道:“给二十就好了。”
  “一块姜二十?贵了点吧?”那大个子吸了一口气。
  白老板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认为只是一块姜的问题吗?”那大个子呵呵笑道:“和您开玩笑嘛!别当真啊!”给钱走人。
  我把钱整齐地放进收银台。
  “小高过来。”那大个子走后,白老板把我叫到身边,“生姜为什么去皮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因为生姜皮性寒。”他说道,“我给那大个子把了脉,沉而迟,这是里寒,长年吃生冷造成的。让他吃姜,要的是发散出生姜的热性,驱走里寒,打嗝就停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高老板丢给我一本书,说道:“利用收钱之余,把它背下来。两个月背不下来,一分钱没有,你还得滚蛋!”说完背着药箱出去了。
  我看那书名——《伤寒论》。这个白老板不可一世的架势,真像我师范时的班主任,虽然严厉却令人倍感亲切。
  日期:2019-01-17 23:14:59

  刚才那女医生此时也闲了,摘下口罩走了过来,我这才看清她的真面目,眼睛挺大的,五官很是端正,就是腰细了点儿,前凸后翘的,一看就干不了重活。唉,城里人啊,病态!
  “姓高?”她问,声音挺好听的。
  “姓高,高兴。”我回答着。
  “什么破名字。老家在哪?”
  “柳……你查户口啊?”

  “说!”
  “我身份证拿去看吧。”我把身份证递给了她。
  “柳家村,你姓高。”她把身份证还给了我。
  “奇怪吗?”
  “不奇怪。刚那个胖子是我爸。”
  “哦,小老板你好。”我谦卑起来。
  “给我倒杯水吧,我渴了。”她很是优雅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纤细的手撑着玻璃桌子。我只好照做。
  “我爸有没有说一个月给你多少?”她喝着水又问。
  “那倒没有。”我抓抓脑袋,感觉自己怎么少了根筋呢?
  “没有你就跟着来了?”她很是诧异,说道,“你知道你的前任是怎么走的吗?”
  我摇了摇头。
  “干了两个月,想拿工资,可是《伤寒论》背不下来,按照约定,就滚蛋啦!”小老板嘿嘿笑着,徐徐说道,“现在明白我爸的用意了吧?看上去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其实他就是不想给钱。你要是识相,趁早走,免得在这里被他压榨。多不值啊!”
  我又摇了摇头。我知道,白老板绝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他不可能把收钱这样重要的事交给刚刚认识不到两天的我来做。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努力把这本书背下来。
  我自料古文基础还算不错,可是一翻开《伤寒论》,直接就傻眼了。你看看第一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太阳?怎么不是月亮?
  看我瞠目结舌的样子,小老板咯咯娇笑了起来:“我就说嘛,趁早儿走了,免得到时候出丑!”
  开玩笑!士可杀……不,不可杀,但也不可辱!
  日期:2019-01-18 10:17:58
  晚上七点多,白老板才回来,带回来三份快餐。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小高,赶紧吃了饭,和我出诊!”
  “出诊?”什么情况,我很是诧异,我不是收银员吗?怎么还要陪他出诊?再说了,我什么也不懂,能干什么?
  小老板说道:“叫你吃就快吃,哪那么多废话!”自己拿起一份,放柜台上,打开吃了起来。
  美女吃饭很优雅吗?我看她啃一个鸡屁股啃得嘴巴都歪了啊!
  一边吃饭,白老板一边说道:“有个病人,大肠癌,我劝他家人,不要去化疗,我能治好。结果不听,硬要拉走。你们吃了饭,陪我去拦人。”
  这番话令我极为震惊。我从没听说过,对于癌症,除了西医的化疗还有别的办法。更没听说过,中医还可以治疗癌症!好歹我也是略略读过点儿书的人,算略略有点儿常识,,电视上报纸上网络弹窗上那些包治各种癌和肿瘤的广告不用问就知道假到他姥姥家去。所以,你和我说癌症可以治?我说我没钱给你骗!
  也许是我难以置信的表情激怒了他,白老板骂道:“阳明无死症!一个大柴胡汤加减配合针灸就可以摆平的事,为什么要送掉一条人命!快点吃!”

  正说着,白老板的电话响了。
  “喂,什么……送去了……他妈的!”白老板几乎是震怒起来,险些儿扔了手机。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喃喃自语:“以科学的名义愚昧,以科学的名义愚昧啊!”小老板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吃着饭,明显淑女了许多。我心中极为震动,也极为困惑:“难道,他真的可以?”
  日期:2019-01-18 11:27:50
  “哈哈……你果然还是那么冲动。”门口一个穿灰布长衫的瘦高个以闲散的步态踱了进来,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坐了下来。我很诧异,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穿长衫?
  小老板忙放下筷子,起身说道:“张老师来了,我来泡茶。”
  “不用不用。”那张老师嘿嘿笑道,“我自己能泡。”他一边动手烧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占了一卦,说是火盛刑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又在发火了。我老早就和你说过,生死有命。你说你一个凡人,和阎王爷较什么劲?搞得自己像个救世主一样。知道的,说你济世救民菩萨心肠;不知道的,说你妖言惑众谋财害命!什么癌症可以治?你有论文?你有普遍药方?你有双盲数据?你有国际认证?诺贝尔奖怎么不是你的?”他语气更慢了,倒像是苦口婆心:“你就一中医骗子!只有我这种神棍才是你的知音。来来来,喝一杯,上好的铁观音,入口甘冽,回味无穷啊!特地带过来给你浇浇火。”

  白老板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大肠癌不能治,你怎么还没死?”也过来坐下了。
  “哈哈……”张老师摇摇头,淡淡说道,“我一个走江湖算命的,谁信我的话。要不是当年我占卜到命中贵人在此,你能有机会救我一命?”此时,他似乎看到了我,说道:“哟,这位是……果然来了……老朋友,别动别动,看着我,对对,看着我……”

  我一脸茫然,只能不知所以地看着他。
  “双目明澈,喜怒常形于色;鼻梁中正,忠厚轻信于人;双颧少肉,福薄难荫至亲;年近不惑,原来一事无成。”不屑地指了我一下,对白老板说道:“长成废柴了,扔了吧!”
  他说是我老朋友,我自料并不认识他,不过我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人到中年,背井离乡,身无分文不说,至今连女人的手也没摸过一次——我妈除外!这个人生,我突然想起周星驰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谁敢比我惨!”
  白老板沉默了片刻,说道:“小高,你晚上去张老师那里休息,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回来上班。”我一愣,尴尬地看着张老师,张老师笑道:“不用客气。刚和你开玩笑的。对了,你的货也该到了,只要你不介意我地方小就行!”
  我的货?我初来乍到,能有什么货?

  我问张老师,我们以前是否见过面,他呵呵一笑,说他见过我,我却不曾见过他。看着他故弄玄虚的样子,我并不生气,据他自己说是算命卜卦的,那我也能理解了。
  日期:2019-01-18 16:26:15
  张老师的住所离这里并不远,拐过两条街就是。一间单身公寓,顶多四十平米,里头有一张旧床垫,被子枕头也俱是旧的,门边有一张桌子,披着张略略发黑的黄布,上头写着“抽签卜卦”,桌上一个签筒,大气古朴,还有一本边角发黄的书——《文王金钱卦解》。
  张老师笑道:“你的床一会儿就来。”正说着,门外有人叫:“高先生,你要的新床垫来了。高先生。”
  “叫你呢!”张老师的话令我诧异不已,但我很快打消了疑虑:“一定是白老板告诉他的,然后他今天提前准备。真是周到。”
  到了门外,签收订单时,我故意问快递员:“能帮我查下物流吗?”——我想看看到底哪家快递速度这么牛。那哥们态度挺好,马上打开手机,其结果却让我惊得几乎掉了下巴——三天前张老师下的订单,两百块,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货到付款!但,我是昨天才认识的白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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