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废黄河

作者: 飞天揽明月0

  日期:2019-03-26 17:16:38
  第一章 一个梦
  有一个梦经常出现在王义的脑海里,一小男孩套着大蓝的棉袄,笨重的棉裤,头戴虎头帽,脚套虎头鞋,沿着一条长长的坡使劲地跑啊,跑啊,可怎么也跑不到头。
  是寻找丢了的父母呢,还是只想找一个好看点的石子,或者追逐一群饥饿的麻雀,王义自己也确定不了。那个小男孩被冷风吹得小脸通红,瑟瑟发抖。
  于是他喊了起来:“姆妈,姆妈。”
  没有回音,他稚嫩的声音也立刻飘散在空荡的虚无里,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王义就醒了。

  王义大了一点后就觉得这梦有点邪乎,那么清晰而强烈的感觉,这个梦在召唤他什么吗?想对他说点什么吗?终于有一次,好像是王义上高三的时候吧,为了排解一下考试的压力,也是为了解惑,王义就对他妈说了这个梦。
  他妈想想,说:“不晓得,那是哪辈子的事了,想不起来了。”
  他妈看王义呆楞的样子,心想:这小孩不要是中了什么魔症了吧?她赶紧拍了一下手,把王义唤醒,说:“想那么长时间的事干什么,赶紧看书去!”
  王义就去看书,但觉得有点迷茫,那个小孩是谁?是他自己吗?他到底在找什么?
  从此王义开始有意无意地寻找他的这个梦。
  日期:2019-04-13 16:55:11
  第二章废黄河
  公元一八五五年夏天某一日,天降大雨,天地好像回到了混沌之初,白天伸手不见五指,狂风怒号,闪电在天空中炸裂,雷声在云层中翻滚。风停止了,谁都知道会有一场大雨,旱得太久了。
  农夫们抹去头上的汗珠,手把锄头望着天,满心佩服:还是官老爷能耐大啊,前几天祈雨,还真把老天爷请来了。下吧下吧!干裂的土地也该得到浇灌了,每个人心里的无名火也该有场雨水来消一消了。
  “轰隆——”,天地打了个哆嗦,水就从天上泼了下来。
  好雨啊!农夫们高兴地喊起来,他们脱了麻布衣服,让雨水冲刷着他们精干的身躯,也冲走了闷热和烦躁。雨越来越大了,雨点打得人睁不开眼,有的人戴起了斗笠,披上了蓑衣,仍旧弯腰躬身挥着锄头,似乎要连人带庄稼溶化在这雨的世界里。有的人跑回家,只见水顺着麦秸苫的屋檐倾泻而下,土屋顿时成了水帘洞,也只好象孙猴子一样大叫一声钻进洞去。

  下了几日了,不见停。田地里水满了,接着沟壑满了,塘洼满了,大河满了。当人们看到塘里田里都积满了水,心想够了够了的时候,老天爷却像是得了感冒发了疯,他停不下来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黄河在接纳了大量支流的雨水和黄土高坡的泥沙后,在这无边的混沌中奔突着,冲击着,眼看就要决堤了!
  鉴于历史上黄河多次改道所造成的巨大灾难,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怖记忆,人们不甘心家园被黄河冲毁,命运被上天捉弄,这个地区的青壮年们奋起抗洪,年长的拖着小孩到普仁寺去下跪磕头,去祈求老天爷少喷点唾沫星子。
  沿河的人们拼了命地往大堤上堆土,密密麻麻蚂蚁一样的人流肩挑背扛把土往大堤上运,大堤下面就是他们的赖以生存的家园。
  一道刺破黑暗的闪电亮起,犹如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划过,充溢着自然无上诡秘的力量,狠狠地向黄河劈去。
  人们停了下来,惊恐地看着这道闪电,等待雷声响起。喀!轰隆——!大地颤抖了,人们被震得五脏欲裂,趴倒在地上,不详之感迅速蔓延开来。
  “塌了!塌了!快跑啊!”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阿Q!阿Q!快跑啊!”
  人们扔掉工具,四散奔逃,那个叫阿Q的抢出来一只破碗,跟上流浪的队伍,消失在人群中。
  汹涌的河水冲开大堤,一泻千里,夹带着泥沙,夹带着百姓的哀怨与亡苦,顽皮地奔去。当普仁寺里灵通塔的尖顶吐出最后一缕香烟,一切都沉寂了。
  黄河决堤,河水咆哮北去。
  原来的河道从此空余高耸凝重的堤防,渐渐地堤防上面有了小路,有了森林,有了庄稼地,有了住家户,河坡上面还有许多坟茔点缀,这些住家户和坟茔像是皮肤上的小疙瘩,又像是某种昆虫的卵吸附在大堤上。阔大的河床内早已不复当年奔涌澎湃的气势,只淌着涓涓细流,犹如躺在宽阔臂膀中的少女,叮叮咚咚,咿咿呀呀,唧唧歪歪,道不尽的妩媚温柔,明艳风流,却在以后的日子里被称为废黄河。

  日期:2019-04-13 17:09:58
  第三章绝处逢生
  一八五一年的时候,广西有一个叫洪秀全的落魄读书人搞了一番《圣经》,创立了拜上帝教,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他聚齐了一帮快要饿死但又陷入更大愚昧的穷苦人造反了,造反当然有理,愚昧也是时代局限,但是胡乱杀人就不对了。
  长毛来啦!
  长毛来啦!
  他们一路打到南京,占领了长江中下游广大地区,苏州亦在其列。然后十几年间清政府和太平军打来打去,可苦了当地的老百姓。
  有一户姓王的人家,具体籍贯已不可考,家里也不知是被长毛还是清狗劫掠一空,几辈子的辛勤血汗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要抢去抢官府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王家觉得再这样打下去不是事,迟早做了刀下之鬼,蝼蚁尚且偷生,要活下去就要离开这里——苏州,自古繁华之地,鱼米之乡。
  王家没有像有些人家逃去上海,虽然有租界,但是离太平军太近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王家人终于上了一条小船,望着渐渐远去的江南的土地,当家人发誓:“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渡过长江,一路逃难,一直逃到淮阴才找到落脚的地方,这个地方是盐河的一个转折处,南边不远就是废黄河,土地上的几个大姓组成了一个村庄,就叫王家湾。
  又经过几十年的奋斗,王家在这块新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但形势似乎越来越糟,打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看不到回老家的希望了。

  公元一八八零年,光绪六年,从入关开始,大清已立国二百三十六年了,王家有一个男孩在此呱呱坠地。
  这孩子大号叫王长年,乱世就想活得更长点,号遐龄,长成后身高两米,他身材清瘦,不多讲话,态度沉稳,性格儒雅,极重读书,虽无功名却家教甚严。
  王长年生有五儿一女:
  长子王恒德,次子王俊德
  三子王明德,四子王宪德

  五子王桂德,一女王桂芳
  几代人在异乡生根发芽,幸苦劳作,戮力经营,慢慢有了发展,家境也殷实起来:
  置办土地七十多亩,盖了一座很大的四合院,房子用土坯砌的墙,门窗处用砖头围一圈,叫“包门包窗”,禾木桁条,屋顶苫上麦秸,共有二十二间,西厢房南头两间为会客厅,摆设有条桌,椅凳,字画,条屏,茶具等。
  另有石碾、磨坊、油坊,有牛、驴、犁,因为人口多,农活基本都是自己干,但也雇过长工和短工,日子过得还可以,少有结余但不多,总的来说可算是小康之家了。
  王长年和别人在街上开过粮行,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能苦一点是一点。但是主要还是务农,老大早死,老二和老五教书,老四一只手残疾,靠老三也忙不过来,这样各房的女人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主殷客来勤,家宽亲朋多。王家有许多亲朋好友常来往,如闻锦门,陆长庚,濮家俊,王正亚,还有老二王俊德在教育界的朋友,王长年的老婆也有不少刘老庄那边的娘家人来往。饭后喝点茶,点上水烟和旱烟,女人们聊点家长里短,男人们则高谈阔论--哪里又打仗了。
  王长年相信“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将六个子女全部送到学堂念书,老二俊德和老五桂德给王长年长了脸,两人先后考取了淮阴省立第六师范学校。

  王长年因为家业经营得法,子女教育有方,为人正直,待人以诚,渐渐有些民望,两度被荐为保长,方圆几里的大事小情都请他主持,婚丧嫁娶,论理说和,没有权力,只看口碑,实际上也就是个和事佬的角色。
  日期:2019-04-14 07:57:20
  第四章买地风波
  这天王长年正走在街上,准备到粮行去看看,一路上跟人打招呼,突然被后面一个人叫住了。
  “王保长!”

  王长年转过头,看到是邻庄的林家富,就说:“家富啊,什么事啊?”
  林家富将王长年引到路边放低声音说:“王保长,您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家最近惹上官司了。”
  “听说了一点,你怎么把吴传礼给得罪了?”
  “我哪敢得罪吴传礼,这样的,你晓得我就一个闺娘,蹲外头念书。过年来家一趟后,吴传礼看见要做亲,本来也是好事,吴家家大业大,想巴结还没得机会涅!但是我那闺娘死活不同意,我怎么跟她说吴家得罪不起,县里都有人,有钱有势。她倒好,跑了,留了一封信,叫我不要怕,说吴家日子长不了。”

  王长年啧啧称奇:“乖乖,这丫头,有骨气!”
  “也不晓得这东西平时是不是瞎嚼蛆,挨人家抓到把柄了,吴家到县里把她告了,说她通匪,限时出首。日他妈,十几岁丫头也能通匪!”林家富眼泪掉下来了。
  “那你准备怎弄呢?”
  “唉,不得人啊不得人啊!碰到这种事就晓得不得人的难处了。这种事还不凭当官的一张嘴,看看能不能花点钱把官司消了。”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办法了。自古就这样子啊!”王长年叹口气。
  “但是像我家这么小门小户的,哪有多少钱啊?你晓得我有几亩薄地,位置还不错,我想作价卖给你,请你无论如何帮帮忙啊!”
  “那你把地卖了,日子怎过啊?”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想不了那么多了。”
  “这事不小,你先不着急,容我回去商量商量。”
  王长年不去粮行了,转身先回家,到家把儿子都喊到堂屋把这事一说,问各人有什么主意。
  老大说:“地倒是好地,以后小孩多,也应该置办点地了。”
  老二说:“会不会惹什么麻烦?”
  老三说:“有什么麻烦!我们弟兄五个怕哪家?就不懂钱够不够啊?地还不是越多越好。”

  老四说:“能凑就凑凑,不行就借点子。”
  老五说:“林家这丫头长什么样子啊?有机会要会会!这老吴家有点欺负人了吧?”
  第二天王长年出门筹钱,顺道走林家让林家富晚上到家立契。
  谁想筹钱的事情不知怎么传到吴传礼耳朵里了,吴传礼气得大发雷霆:“林家富,你个傻子,老子本来又得人又得地,现在人你给我放跑了,地我不会再让它飞了。”

  当晚王家把亲戚朋友都请来,大摆宴席,会客厅的八仙桌上一侧摆上了文房四宝,另一侧是裹好的袁大头,还有老大媳妇一个银镯子和老二媳妇的一根银钗。
  王长年把中人和林家富请过来,由中人执笔写下一纸地契,中人写好后把笔交给王长年,王长年轻吸一口气刚要落笔,就听外面大喊大叫起来。三人连忙出门要看看怎么回事,却见一个人大摇大摆闯了进来,大门口和各屋门口都有人守住了。
  这个人完全不搭理王长年他们三个,瞥了一眼桌子,叫了一个手下来,慢条斯理地把地契给撕了,把银元一把掳到褡裢里。
  王长年知道坏事了,刚要求情。那人拍拍腰带上的枪说:“我叫吴老二,你们应该听说过,今天听说这垓有喜事,我来沾沾光。哎,门口来两人把这两个小老头绑起来。”
  就有两个小喽啰进来要用随身带的麻绳把王长年和林家富绑起来,绑王长年的时候,老大王恒德壮着胆子说:“等一下,你们绑我吧,把我爸留下来好给你们筹钱。”
  吴老二哈哈一笑:“这人是个大孝子,成全他!”然后他把枪拔出来拿在手中,朝站在院子里的人抱了一下拳说:“得罪了。”
  走到牲口棚,看见里面一头驴,一头牛,五口猪,还有一些鸡。吴老二犹豫了一下,叫来一个小子,说:“把驴牵着。”
  那小子说:“那几个呢?”
  吴老二说:“懂什么,以后记着不到万不得已牛不许动,人可以杀,牛不能杀。猪还有鸡子,让他们先养着,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出了大门口,吴老二把手举起来晃晃手里的枪,掉头对王长年说:“给你五天把钱备好。”
  小的们跟在后面押着老大王恒德和林家富,这帮土匪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
  老五王桂德气炸了肺,几次想动手,被王长年眼色严厉制止。
  在场的亲戚朋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半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纷纷上前安慰王长年,知道此时不宜久留,就都告辞回去了。
  这个晚上,王家心神不宁,愁云惨淡,好容易熬到早上。王家人全部出动到亲戚朋友家借钱,到中午人陆续回来,却听到了不好的传言:有人在黄河滩上看到一具尸身。

  王长年暗叫一声“糟了”,赶紧叫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去看。弟兄几个立即跑出去,翻过废黄河堤,沿着河边找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人趴在水边。土匪并没有留活口等待赎金,直接撕了票把人打死扔进河水里了。
  “大哥啊!”四人一下冲到跟前,试图抢救,最后老二王俊德摸摸鼻息,摇摇头暗示人已经走了。他们流着泪将老大扛回家,老五一路上一声不吭,眼珠子瞪得直直地,火已经在他心里烧起来了。
  第二天发现林家富也死在了黄河滩上。
  本来好好的一桩喜事,本来借来的钱准备作赎金的,如今办了两个人的丧事。林家闺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好告知林家的几个穷亲戚。
  这几个人还算讲理,看王长年带着儿子们赔礼作揖,还请普仁寺的和尚念经超度,该有的礼数一样不缺,挑不出什么短来,想想也是事出有因命该如此。

  他们没有刁难王长年,拿着王家赔的一点小钱也就把人抬回去了。临走时,有个年长的说:“今天我们替他丫头做了主,听说这丫头在外面着了魔的野,来家的话还不懂会怎么闹,你们心里要有数。”
  白发人送黑发人。出殡那天,王家又是哭声震天,老大媳妇早已哭晕被抬到床上去了,嫁过来几年一直没生孩子,这下失去了依靠,一年后也死了。
  可怜老大王恒德连个捧孝棒的也没有,吹鼓手吹得也不带劲,一家人穿着丧服抬着棺材往废黄河坡地的那块坟茔地走去。
  队伍后面“得得”响起马蹄声,众人就停下来往路边靠,吹鼓手也停下来,大家一起往后看。原来是吴家的马车,伙计赶着车,吴传礼和俩儿子坐在车上。
  吴传礼看见王长年后叫伙计停下来,他下了车,抓过王长年的手,挤挤眼睛试图挤下眼泪来,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用手抹抹眼说:“老王啊,事情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唉,多好一个小孩。这些土匪真不是东西子!有机会我一定要报告衙门把这些逼养的千刀万剐了,替小孩报仇!”
  王长年听吴传礼说出这些话,开始心里很感动,想想之后还是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就客气了一下说:“那就有劳吴兄费心了。”
  “不过我听说林家富也遭难了,真是奇怪了!前两天我还跟他立过地契呢!这不,我现在就是去县里盖红章的。”吴传礼晃晃手里的一张纸。
  王长年心在滴血,脸上却堆着笑,说:“那真是恭喜了。那你忙,那你忙。”

  看吴传礼走远,几个儿子围过来,老二说:“很明显了,他跟吴老二串通好的,先撕票,又杀人灭口。”
  老三说:“没证据啊!就是有证据又有个屁用!”
  老四说:“叫人怎么咽下这口气!”
  王长年跟那天的林家富一样叹口气:“这世道,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五抬头望着天,说:“有办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杀了吴传礼和吴老二,誓不为人!”
  老五教书,那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潇洒倜傥,却也年轻气盛,常在课上指桑骂槐,抨击时政。***的地下组织早就注意到他了,就是觉得这个人有点自由散漫,目中无人,难保不犯无组织无纪律的毛病,所以没有进一步接触他。
  老五本来也无所谓,现在家里出了事,老大送了命,父亲被吴家当众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主动找到***要入党,想借***的力量替自己报仇。谁知道推荐人报上去以后,当时的党小组里却有人不同意,说他入党动机不纯,对党的政策缺乏理解。
  然后事情就耽搁下来,似乎要石沉大海了。
  日期:2019-04-14 08:07:27
  第五章报仇雪恨
  日本鬼来啦!
  日本鬼来啦!

  随着日本鬼子在中国的推进,苏北的这个小村子也落入敌手了。1939年3月1日,日军第5师团一部由新安镇南下,以朴田为头目的日军一个大队侵占了这个小城。
  敌人在哪里,***就在哪里!***坚决扛起抵抗的大旗,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发动群众,开辟敌后抗日根据地,将日本鬼子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派了一个女的来到这里,这女的是当地人,熟悉当地的情况,让她来负责执行新的政策,扩大统一战线,发展党员,向党组织输送有生力量,建立抗日根据地。
  这个女的就是林家富的女儿林娇,她在女子师范学院上学的时候就把名字给改了,她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英雄的时代,拯国家于危亡,救民众于水火,所以她就把自己的名字改叫林英。

  林英看了老五的材料后,觉得老五入党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他还是一个知识分子,可以影响更多的学生。
  为了避人耳目,她通过联络站的线人找到老五,相约某时某刻在黄河滩见面详谈。
  废黄河的大堤在河水温柔的冲刷下,有些地方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凹洞,小的能容下一只小猫小狗,大的能容下三四个人。洞顶就是大树,洞壁则暴露出大树盘根错节的粗壮根须,像一个暴怒的大汉的脖颈。这地方真是进行秘密活动的绝佳地点,实在不行,还可以游过废黄河,逃往对岸。
  两人窝在洞里,盘膝而坐,面向清澈灵动的河水,林英撅了根木棒在地上划着。

  林英说:“你好,我叫林英。”
  “我叫王桂德。”
  “现在是这一片的负责人,你现在还想入党吗?我可以做你的介绍人。”
  “想入是想入。你们能要我吗?照你们的说法,我们家可是富农。”
  “可以,完全可以。不要说是富农,我们***里不乏地主资本家,只要愿意参加革命,愿意为劳苦大众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奋斗的人,我们都欢迎。”
  王桂德点点头说:“那好。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不能分我们家的地;第二我入了党以后,我要请你们帮我杀两个人。”

  “现在党制定了新的政策,地主的土地也不分了,更不用说富农了。第二个条件嘛,你打算要杀什么人呢?”
  王桂德握着拳头恨恨地说:“我要杀吴传礼和吴老二。”
  “吴传礼是大地主,现在的政策是要团结。吴老二是个土匪,现在还投靠了鬼子,当了汉奸,你不说我们也要除掉他。”
  “那不行,这两个贼屄养的,我一定要亲手结果了他们!”
  “你跟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老五把当年的情况说了一遍。
  林英听完,说:“我就是林娇,林家富是我爸。原来我爸是这么死的。我看到我家的房子已经塌了,梁檩都被拆走了,原来是他们干的。”
  王桂德惊喜道:“你是林娇,真是久仰大名了。你说这两人是不是罪该万死。”
  林英点点头:“于国于家,我们也应该除掉他们。不过我们现在力量薄弱,不能正面对抗,还要防止鬼子报复。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不能莽撞,不能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
  老五有点佩服起眼前的这个女子了,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老二王俊德,生于一九零零年,大半生从事教育行业,省立第六师范毕业后就回到县里教书,娶张氏为妻,真是“小乔初嫁,雄姿英发”,后来还当了县小学的校长。没成想张氏嫁过来后没多久落下一场病,拖了几年还是走了,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王俊德是一个积善行德,助人为乐的人,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恶事,一生桃李遍地,念过书的,没念过书的都尊他一声“王二先生”。
  日本鬼子打来之前,很多有文化的人都跑反逃亡到江南去了,政府部门名存实亡,教育机构更是如此,学校解散,学生遣散回家。这些人以为跑到南京,离国民政府近一些就能有更大的安全感。
  孩子无法接受教育!文化就会断层,民族就会断根!王俊德万万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能没有人留下来教书,不能一走了之。凭着对教育的热爱和一种使命感,他回到王家湾和五弟王桂德筹建了一所小学,在四周招了十几个小孩来上学。
  说是学校,实际很简陋,就是用木头做支架,用麦秸棒秸覆盖一个顶,也没有墙,就是一个大棚子。又在旁边弄了一个小小的丁头房,人可以在里面坐坐,躺躺,喝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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