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你听到了吗?

作者: 颖怡

  沈彤屏住呼吸,紧贴着石壁,下面是万丈深渊,只要一脚踏空,她就粉身碎骨。
  “辛六,我知道你藏在下面,咱们的规矩你懂得,同袍一场,你也不想让我们为难吧。”
  沈彤紧抿双唇,这是辛五的声音。
  和辛五一起来的,还有丙组的人。
  几天前,三皇子周铮代天巡狩黄河灾情,甲、丁、辛三组共派出二十名死士行刺。那也是沈彤正式成为死士之后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战。
  那日,他们本已做好万全准备,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坐在车里的人根本不是三皇子周铮,而是萧韧!
  对方早有防备,设下陷阱任由他们飞蛾扑火。

  此刻,沈彤眼前又浮现出萧韧把剑尖从她胸口处移开时,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不杀你,并非是因为我不杀女人,而是我没有必要杀一个死人。”
  是的,萧韧早已看透,即使他放过了她,而她也一定会死。
  不是死在萧韧的剑下,而是要被主人灭口。
  那一刻,她在萧韧眼中,已经是个死人。
  从她被带回来的那一天起,她的命就不是自己的,她是死士,从八岁到十八岁,她只做过两件事,一是准备成为死士;二是做一名合格的死士。

  从萧韧手中逃出后,沈彤在死人堆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甲二,正想带着他一起逃,甲二却笑着对她说:“好妹子,给哥来个痛快的,求你了。”
  她没有迟疑,举刀刺进甲二的胸膛,甲二感激地望着她,断断续续地说:“谢......谢......逃吧......不......要......回......去......”
  那一役,二十名死士里,只有她和同是辛组的辛拾逃出生天,辛拾要回去,而她迟疑了,辛拾冷冷地对她说:“我们的性命是主人给的,能死在主人手里是莫大的光荣。”
  他们是死士,他们的性命卑贱如同尘埃,他们甚至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们的每一次任务都是以生命做代价,如果他们胜了,那么死的便是对方;而如果他们败了,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即使敌人留下他们的性命,主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每一次失败,对于主人便是一场危机,所以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哪怕是他们这些只会杀人的死士。
  沈彤的耳边回荡着甲二临死前说的话,明知道回去会死,可是辛拾还是要回去,而辛拾也一定会说出她还活着的消息。她想活命,就应该杀死辛拾的,可是沈彤没有动手,她受了伤,她做不到一击致命,与其和辛拾拼个你死我活,还不如保留气力逃走,于是她没有回头,朝着与辛拾相反的方向跑去。
  可是沈彤还是被找到了。
  并非是她逃亡的手段不够高明,而是因为上边派来追杀她的人,不仅有丙组的人,还有最熟悉她的辛五。

  辛五比她早三天入门,辛组只有辛五和她是女子,所以从小到大,她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亲如姐妹。三个月前,辛五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沈彤没有想到,两人再次见面时,辛五是来杀她的。
  沈彤不怪辛五,辛五是奉命行事,如果今天逃跑的人是辛五,她也会听从命令来追杀的。
  她们只是刀,主人手中的刀,一把刀不配拥有感情和生命。
  沈彤苦笑,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辛五是交心好友,所以上边才会派辛五来杀她,如果今天她没有死,那么死的就会是辛五。
  沈彤咬咬牙,她提起一口气,猛的飞身跃起,双手攀住石壁,让自己整个人暴露出来。
  她仰起头,便看到一身劲装的辛五。辛五的脸色苍白,一双美目冷冷地望着她,这一刻她们不是袍泽,更不是姐妹,她们是猎人和猎物。
  辛五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她居高临下,俯视着沈彤:“辛六,你逃不掉的,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还有丙组的人,如果不想吃苦头,你就自己做个了断。”
  “辛拾呢?”沈彤问道。
  “死了。”辛五淡淡地说。
  “他只有十八岁吧。”沈彤叹了口气。
  “你也是。”在辛组里,辛五、辛拾和她是同龄,他们都是孤儿,不知家乡父母何处,更不知自己的生日,因此就连年龄其实也并不确切。
  “今天是八月初九,以后就是我的忌日了,我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真好。”沈彤笑了。

  “嗯,八月初九,是个好日子,我记住了。”辛五的目光终于从沈彤身上移开,她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碧空如洗,看不到云,只有一只孤雁瑟瑟而行。
  沈彤也在仰头看天,原来蓝天这么美啊,可惜她以前没有留意过......沈彤又笑了,她笑得也很美,如同刚刚绽放的花蕾,来不及盛开,在狂风暴雨中挣扎着想要留下最后一抹嫣红。
  她笑着笑着,忽然松开攀在石壁上的双手,双臂展开,伤痕累累的身体宛若一只断线的纸鸢向山崖下坠去。
  山风猎猎,沈彤的长发被吹得飞扬起来,千丝万缕在风中飞舞。

  原来坠崖而死的感觉是这样的,如此漫长,漫长到让她记起了很多事,那些她早已忘记的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展开,恍如隔世。
  她记起开满紫藤花的小院子里,母亲在花架下做针线,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母亲面前,母亲一边责备她,一边温柔地用帕子拭去她额上的薄汗。
  这时丫鬟走过来,领着一个人,那是曾经做过母亲丫鬟的蓉娘。
  蓉娘在母亲面前跪下,母亲使个眼色,有丫鬟哄着她,带她出了院子。

  出去的时候,她看到有个小女孩站在外面,惊慌失措,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
  小女孩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她好奇地打量着小女孩,小女孩也看着她......
  现在想起来,那个小女孩的脸,有些熟悉,她是谁啊,怎么想不起来了?
  那以后的事呢?来不及回想了,这一世是来不及了......

  耳畔有风声,有鸟鸣,沈彤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
  八月初九,第一个属于她的日子。
  已是春末,明亮的阳光透过水天一色的窗纱照进来,沈彤靠着引枕,坐在光影里,娇小的身子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姐儿,奴婢这里有松子糖,你把汤药喝了,奴婢就给你糖吃。”
  耳边响起蓉娘温柔的声音,沈彤扭头看她,冲她笑了笑,可是却没有去碰放在面前的那碗汤药。
  蓉娘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可能是小孩子换了环境不适应,沈彤来到这里就病了,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睡了几天,直到今天早上才醒过来。

  但是蓉娘却感觉,沈彤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蓉娘也说不清。
  说起来她和沈彤并不熟悉,她出嫁的时候,沈彤只有六岁,一晃两年过去,小孩子就像种到地里的花苗,一天一个样儿,八岁的孩子脾气性格有所改变也不足为奇。
  “蓉娘,你把药放下,我一会儿再喝。”沈彤还是没有去碰那碗药,一双小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布娃娃。
  这只娃娃是她从家里带来的。
  今天早上,沈彤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只布娃娃。
  这是母亲亲手给她缝的,她很喜欢,睡觉时也要放到枕边。
  可惜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却忘记了这只布娃娃。
  她忘记的不仅是布娃娃,还有很多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她坠崖前的那一刻,她才记起了母亲,记起了蓉娘,还有那个小女孩。
  那时她以为她会粉身碎骨,可是她没有死;但是她记起了母亲的样子,三年之后,当她看到那个扑过来要和太子妃拼命的疯婆子时,她便一眼认出那是母亲,她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用她的残破之身挡在了母亲面前,万箭穿心的那一刻,她听到母亲叫她“彤彤!”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已经回到了小时候。
  这一年她八岁。

  只是可惜,她还是没能见到母亲,她醒来时,已经离开家,被蓉娘带到了表舅家里。
  蓉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两年前许给表舅做了妾室。沈彤醒过来后,还没有见过表舅,听小丫鬟芳菲说,表舅不在家里,其他主子也都不在。
  沈彤的记忆是从八岁开始的,八岁时她被带进了死士营,在那之前,据说她是跟着人牙子的,可惜她都不记得了。直到现在,沈彤才知道原来在她八岁的时候,曾经在表舅家里住过,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怎会落入人牙子手里?
  人牙子手里的小孩,要么是买来的,要么是拐来的。
  表舅家虽然称不上大富大贵,可也使奴唤婢,按理说,人牙子想要拐走她并不容易,难道她是被人卖了?
  沈彤疑惑地看向蓉娘,问道:“蓉娘,我娘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虽然这样问,可是沈彤也猜到一定是家里出事了,母亲才会让蓉娘把她悄悄带走,而蓉娘带去的那个小女孩,十有八、九是去冒充她的。
  那个小女孩......那次坠崖被灭灯师傅救起后,沈彤就想起她是谁了。
  蓉娘笑得很勉强,她柔声说道:“姐儿忘了吗?太太不是告诉了,她病了,担心过了病气,让姐儿跟着奴婢来家里住些日子,等到太太病好了,奴婢就送姐儿回去。”
  原来母亲是用这番话哄她离开家的,沈彤心里微酸,母亲一定很疼她,不想让她害怕,借口自己生病,让蓉娘把她带走。
  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她不想重蹈覆辙,她必须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我爹呢?我娘病了,我爹也不回家看望她吗?”沈彤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影子。
  蓉娘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怔了怔才道:“姐儿这是怎么了?老爷早就去世了,太太一直是孀居,姐儿不记得了?”
  父亲早就去世了啊,沈彤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似乎有些什么联系起来,沈彤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想要想起更多。

  “姐儿,是不是头疼了?快将这碗药喝了吧,您的病还没有好得索呢。”蓉娘又把那碗药端起来,显然是想喂给沈彤喝。
  沈彤伸手一挥,正打在蓉娘手上,小孩子手劲不重,可是蓉娘没有防备,冷不防地打过来,措手不及,手里的汤药泼出大半,有些洒到沈彤的衣裳上,蓉娘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来看沈彤是不是烫到了。
  沈彤站起身,抖抖身上的小袄和裙子,笑嘻嘻地说道:“没事,我没有烫着。”
  其实那碗药早就不烫了,蓉娘曾经做过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做事沉稳,当然不会把滚烫的药端来给她喝的。
  见她没事,蓉娘松了口气,让小丫鬟芳菲拿衣裳过来给沈彤换上。
  芳菲只有八岁,另一个春鹊也才九岁,除了这两个小丫鬟,沈彤醒来后还没有见过其他下人。
  按理,她也只有八岁,又在生病,蓉娘应该派年长懂事的丫鬟婆子侍候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两个同样八、九岁的小丫头。
  而且,这两个小丫头都是上个月刚刚进府的,沈彤试探过她们,她们只是知道沈彤是府里的表小姐,老爷、太太和两位少爷都没在家,如今后宅主事的是蓉娘。除此以外,她们便是一问三不知了。
  芳菲帮着蓉娘给沈彤换上干净衣裳,春鹊过来擦拭洒出来的药汁,正要把药碗端出去,蓉娘叫住了她:“等等,把药碗放下,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和芳菲去给表小姐洗衣裳吧。”
  春鹊把药碗放下,拿了沈彤换下来的衣裳,和芳菲退了出去。

  见她们走了,蓉娘和言悦色地对沈彤道:“你的病还没有全好,先睡一会儿,这汤药洒了大半,奴婢再去熬一碗。”
  “叫丫鬟去熬药吧,你陪我说会儿话。”沈彤扬起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蓉娘。
  一股寒意从后背冒出来,蓉娘下意识地避开沈彤的目光,假装去看窗台上的那盆四季海棠,可是很快,她又收回视线,迎上沈彤的眸子。
  刚才一定是她恍惚了,眼前只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娃,天真无邪,眸子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
  “姐儿的病还没有好利索,这汤药可马虎不得,奴婢不放心那些丫鬟们,还是亲手去熬吧。”

  “好吧,那你去吧,我也困了。”沈彤说着,用手掩嘴打个哈欠,无精打彩。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才还闹着要说话,这会儿就困了。
  蓉娘拿去引枕,又给沈彤拿过枕头,细心地给她盖上锦被。
  大病初愈的小孩子,体力和精神都还没有恢复。沈彤闭上眼睛,很快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勾出两弯浅影,蓉娘站在床边,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掖掖她的被角,放下帐子,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万字不断纹的帘子撩起又放下,雕花木门无声关上,帐子里的沈彤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碗汤药有问题!
  死士不仅会杀人,还要略通药理,毕竟用来杀人的,不仅仅是刀剑,还有毒(防)药。

  刚才蓉娘把药碗端到她面前,她便闻出不对了。那碗药用的是清凉散热的方子,虽不对症,但是服用也无妨,只不过这药里不应该有酒味。
  可能是担心小孩子闻到酒味不肯喝,所以酒加得不多,如果换做真的小孩,就着松子糖恐怕也就喝下去了。
  可惜沈彤知道,这药里是不应该有酒的......除非加了寒食散!
  一股倦意涌上来,沈彤努力睁大眼睛,刚才的无精打彩不是装的,她还是个大病初愈的孩子,不知道在她病的这几日,蓉娘是不是也给她服用过这种药。
  不能睡,不能睡,沈彤强撑着坐起身来,当务之急,她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寒石散以酒为引,效果最佳。

  如果真是加了寒石散,对于八岁的小孩子而言,多用几次,不仅伤身还会伤到脑子。
  倒也不至于会变成傻子,成年人会越来越健忘,发作起来疯疯癫癫,眼现幻象,而孩子吗......或许就如她那般,忘记了一切。
  上一世她被带进死士营整整一年之后,才开始习武。这中间的一年里,她都在生病,她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病,浑浑噩噩,时常有大夫过来,给她诊脉施针......
  即使这样,比起辛五和辛拾这些同龄小孩,病愈后的她还是要笨了许多,无论是识字还是练武,她都要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的努力,辛五学两三遍就会的,她要学上十遍二十遍,她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场大病导致的,让她忘记了父母亲人,忘记了小时候的一切,也变得比寻常孩子迟钝。
  可是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她并不是真的病了,大夫给她诊治的,是在治疗她被寒石散侵害的身体。
  沈彤不寒而栗。
  她重生而来,可是小时候的记忆却也只有坠崖时想起的那一瞬间而已,母亲为何要把她交给蓉娘,而母亲为何又会疯了?
  家里是出了事,所以母亲才会把她托付给了蓉娘,蓉娘是表舅的妾室,而表舅是母亲的娘家人,蓉娘又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无论是表舅还是蓉娘,都应该是母亲信得过的人。
  沈彤使劲甩甩头,让自己更加清醒。
  她揉揉眼睛,忽然歇斯底理地哭喊起来:“娘,我要娘,我要娘!”
  外面的门被推开,那个叫芳菲的小丫鬟跑了进来:“表小姐,您怎么了?”
  见来的是她,沈彤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个小丫头,如果是蓉娘亲自来了,那还真是有些麻烦。
  “芳菲姐姐,蓉娘呢?”她怯怯地问道。
  “姨娘在灶上给您熬药呢,这会子还在看火,姨娘真是心疼您呢。”
  是啊,就连看火都不假手于人。
  沈彤又松了口气,表舅离开以后,府里的中馈都是蓉娘主持,按理说,蓉娘的亲信定然不少,可是无论熬药还是看火,蓉娘都没有让自己的亲信去做。
  看来蓉娘在这府里,并没有如鱼得水啊。
  “芳菲姐姐,府里还有别的人吗?你和春鹊要洗衣裳,我一个人在屋里害怕......”沈彤的声音里还带着委屈,她还是个孩子,又是刚到陌生的地方,害怕也是难免的。
  芳菲有些为难:“府里除了奴婢和春鹊,就只有陶管家和他儿子陶顺,陶管家脾气可大了,就连姨娘也惧他几分......以后奴婢手脚麻利些,腾出功夫陪着表小姐。”
  原来整座府里,只有管家父子和两个小丫头啊,这倒是有些意思,普通人家只有两个帮做家务的小丫头倒也正常,可是还要管家做什么?能请得起管家的人家,又怎会只有两个小丫头?
  一座空空如也的府第,一个想给她下药的姨娘!
  这时,蓉娘推门进来,双手捧着托盘,托盘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上一碗汤药被洒了,蓉娘也是心急了吧,否则也不会把汤药热气腾腾地端上来。

  沈彤不动声色地抿抿嘴角,还好这个蓉娘是个沉不住气的。
  “姐儿,快把汤药喝了吧,若是您的病好不了,太太知道了一定会心疼的。”蓉娘一边说,一边把汤药摆到沈彤面前。
  又有微不可闻的酒味儿!
  寒食散入药时要用酒做引子,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沈彤摸着自己的脑袋,懒洋洋地对蓉娘说:“蓉娘,这药还烫着,我想到院子里走走,等到药凉了再喝,我在屋里躺得久了,头也晕晕沉沉的。”
  说着,沈彤便起来,用脚去够地上的鞋子。

  芳菲看一眼蓉娘,又看看地上的绣鞋,一时不知该不该去给沈彤穿鞋。
  没等蓉娘说话,沈彤却已飞快地趿上了鞋子,然后就往门外跑。
  她的动作很快,蓉娘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着急地催促芳菲:“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扶住表小姐。”
  沈彤已经出了门,外面是个大晴天,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还好啊,这具身子虽然娇娇小小,又是大病初愈,可是动作灵活,只是有点头晕,可能是躺久了的原因。
  她站在庑廊下,转身对跟着出来的蓉娘和芳菲道:“你们别担心,我就是想要出来透透气而已。”
  是啊,我还没有摸清情况呢,是不会逃跑的。
  巴掌大的小院子,只有一间屋子,没有耳房,也没有厢房。
  前世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去过很多次大户人家的宅子。行刺之前,刺客首先要了解的就是环境,哪里是主人住的,哪里是下人住的,都要了如指掌。
  而这里,不但不会是给表小姐这样的客人住的,甚至也不会是下人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里原本应该是堆放杂物用的,难怪墙壁雪白簇新,想来是刚刚粉刷过的。
  更有趣的是,院子的门居然不是木头的,而是铁门。

  又不是大门口,谁家内院里会用铁门的?
  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地方。
  用来拘禁她的地方。
  表舅家还真是高看她了,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还能逃出去吗?
  “门外有好玩的吗?我想去看看。”沈彤故意这样说,她想看看蓉娘着急的样子。
  果然,她话音方落,蓉娘就说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姐儿还病着,快到屋里去。”
  因为着急,蓉娘的声音拔高,又尖又利。
  沈彤扬扬眉角,却没有去看蓉娘,而是对芳菲说道:“芳菲姐姐,我饿了,想吃点心,你去给我拿点心。”
  芳菲有点发懵,转头去看蓉娘,蓉娘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换上一副笑脸,对芳菲道:“那你就去灶上给表小姐拿点心吧,我蒸了米糕,这会儿还热着。”
  芳菲应声,小跑着出了铁门,沈彤像是饿急了,眼巴巴地目送芳菲出去,小舌头还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像是在想像米糕的甜糯。
  “好了,姐儿,快进......”
  蓉娘的话还没有说完,正在傻呼呼舔嘴唇的沈彤忽然出手!
  蓉娘眼前一花,她好像看到沈彤跳了起来,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蓉娘发现自己躺在沈彤的床上,幔帐低垂,她听到外面有小姑娘说话的声音。

  “这米糕真好吃,芳菲,你也来一块。”
  “谢谢表小姐,奴婢不敢。”
  “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这块是给春鹊的,你拿去给她,蓉娘累了,想在我这里睡一会儿,你们在外面盯着,若是陶管家有事找她,就来告诉我,千万别让陶管家知道她在我这儿睡觉啊,否则表舅回来,就该怪我淘气了。”
  芳菲的小嘴巴被米糕塞得满满的,虽然不明白老爷为何会怪到表小姐头上,可是她还是认真点头,她还没有见过老爷,可是陶管家的样子好凶的,她可不敢和陶管家多说话,陶管家要是问起来,她就装傻,反正不会扯到表小姐身上。

  外面传来关门声,是芳菲出去了,蓉娘想要叫住她,可是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她这才发现,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她的手和脚,也被绑着,蓉娘吃力地抬起头来,看清绑在手脚上的是她自己的绦子。
  正在这时,幔帐从外面被掀开,沈彤走了进来。
  沈彤还是刚才的样子,娇娇嫩嫩的小女娃,雪白的皮肤,婴儿肥的脸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嘴角还沾着一点米糕渣儿。

  这分明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啊!
  可是蓉娘却像是看到了怪物,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双眼睛由于惊恐瞪得老大,眼白上的血丝清晰可见。
  沈彤弯起了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蓉娘,八岁的自己还是太孱弱了,她要跳起来才能用手刀把蓉娘打晕,那一掌要打得恰到好处,否则凭她的力气,根本无法一击即中。
  尽管如此,她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蓉娘拖进来,虽然蓉娘并不胖,可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还是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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