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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丢失的记忆以及一系列连环杀人案
作者:
诡香女子
孟老三坐在一块石头上,把拐棍和装着香蜡纸钱的塑料袋放在旁边,喘了口气,取下别在裤腰上的旱烟袋,从塑料袋里摸出火柴点着开始吸起来。
他抬起浑浊的双眼,看晨光熹微中的鹰嘴山,花白枯燥的头发被露水沾湿,微风吹冷他身上的细汗,他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这一带属于安市最偏远的山区,人口稀少,零星分布在这几座大山山脚。孟老三所在的孟家沟就在这鹰嘴山下,村里就几十户人家,本来平时就安静得很,何况还是天没大亮的早晨。
他的脚下是一条蜿蜒往上的路,远远看去像一条大蛇,吐着信子,一圈一圈勒住鹰嘴山的鹰脖子,然后再扭动蛇身一头扎进大茫山脉的原始森林里。
这是几年前县林业局为方便开展进山巡护工作,开了几台挖机沿着羊肠山路边挖边推整出来的一条路。路况差,一般汽车走不了,都是摩托车走走,偶尔也有性能好的越野车会开进来。
他的目光定在鹰嘴山顶那个像老鹰嘴巴一样的大石上,
他是土生土长的孟家沟村人,知道这大山、大石除了长得像凶猛的鹰嘴,别的没有任何让人生畏之处,让人害怕的是这鹰嘴正下方的悬崖下的深水潭。
想到深水潭,他哆哆嗦嗦站起身,拿了东西往前方的岔路走。大路是通向山顶然后进入大茫山脉的,而他所走的这条往下的小路,正是通往深水潭的。
这个深水潭叫鹰爪潭,因为掉进潭里的人或者牲畜都像被老鹰爪子牢牢抓住一样,永远不能出来,这潭淹死过不少人不说,还经常出怪事。
孟老三从小就听村里人说,鹰爪潭里有妖怪,会吃人,那里面无意中掉下去的、无知小孩去游泳的,只要下过水的,统统都没有再上来,而且那些被吃掉的人阴魂不散,会缠上路人,一旦靠近鹰爪潭的人都会倒霉。
想到会倒霉,孟老三脚步顿了顿,明天就是儿子槿生的大喜之日,他这不会给儿子触霉头吧?但槿生俊朗刚毅的脸浮现在他眼前时,他坚定了前进的步伐,感觉到一点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太阳要升起来了,他想着,又往前走。
上次来这里还是槿生考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一直很少有人走,这条小路差不多荒废了,他费了好大劲才走到潭边去。这次,路好走很多,因为前段时间来了很多人把路踩平了。
几个月前,鹰嘴山半夜起鬼火,先是啪啪地巨响,然后胆大的人跑出去看,说就是在鹰爪潭的位置,蓝幽幽的火苗一直亮到后半夜,第二天早上槿生听说了就非要上山查看不可,他死活没拦住。没多久,槿生回来,带回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听男人说,车子翻到潭里去了,还有两个人没救出来。大伙跟着赶来的派出所丨警丨察一起去山上看,根本没有车子的影子,更没找到男人说的两个人了。男人是市里有头脸的人物,不死心,回市里后带了大批人手来打捞搜寻,把鹰爪潭乃至鹰嘴山周围一带翻了个底朝天,活没见人死没见尸,估计是被鬼火烧的连渣都没剩。
村里都说男人是个疯子,槿生出来辩解说那是市里警局的大领导,正直无私,办案可厉害了,不可能是疯子。村里人就说,那肯定是被他抓到的死刑犯的鬼魂来复仇了。
槿生大学毕业后在镇派出所当警员,吃苦耐劳,胆大心细有干劲,屡次立功,这次他救了人后,马上就当上了巡逻队副队长。孟老三更是忧心忡忡,说槿生不该沾染鹰爪潭的事,暂时是有点甜头,以后肯定要倒大霉的。槿生不屑一顾,说自己堂堂男子汉,不相信有什么鬼魂,只相信邪不压正。
屁事不懂的瓜娃子!孟老三边走边低声咒骂,忽然听见水流声,他知道是要到了。
他下意识将手里的香蜡纸钱提高一些,放在胸前,慢慢往潭边走,低着头只敢看自己鞋子上的破洞。这时他闻到一股香味,就微抬眼睛往潭里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不对劲。
那对岸垂挂的枝叶和杂乱的水草间好像有个什么白色的东西。
孟老三心提到嗓子眼,他战战兢兢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遮挡物的地方,仔细伸长脖子看了看。
这一下,孟老三吓得整个人后退几步 ,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香蜡纸钱撒了一地,拐棍也落到一边。
那是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衣女人,一动不动,头朝着他这边,脸上盖着白纱,长长的头发散在水里,围在脑袋四周,在水里形成大片黑色的阴影,慢慢摆动。
她的双手雪白透明,放在胸前,手里压着一个什么暗红色的东西。
一阵风吹来,孟老三闻到一阵诡异的香味,再看那女人,他感觉她好像慢慢往这边来了,再次吓得“妈呀”地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来路跑去。
一个瘦削清俊的年轻人被村民带到村口时,孟老三正坐在一堆人中间,样子狼狈苍老,本来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像七十岁,头发凌乱,皱巴巴的脸上擦破了,血迹斑斑,,手上衣服上沾满泥土,鞋子也丢了一只,他用战战兢兢地双手配合着语无伦次的话,说自己在鹰爪潭看到女鬼了。
年轻人拨开人群,叫了一声爸。
孟老三立马站起来双手哆嗦地拉住他,这就是他的独子槿生,他情绪激动地跟儿子讲刚刚在鹰爪潭看到的事。
槿生见他双眼发直,手脚冰凉发颤,让他在石墩子上坐了,找人要了碗热茶给他喝。
等他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一点,槿生让他详细地讲了一遍。
听他讲完,周围村民都议论纷纷。村民都知道孟老三是个老实人,不多话更不会说假话,这样在众人面前当焦点还是第一次。再看他被吓得这副模样,估计是真的看到东西了。纷纷安慰他,说鹰爪潭本来就有古怪,看到了就算了,以后不要去那里就好了。
槿生皱起眉头问:“爸,你这大清早的跑鹰爪潭干什么?”
孟老三喃喃地答非所问:“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就算以后你有再大的喜事我都不去那个地方了。”
槿生更是一头雾水,说:“爸,突然去那里是跟我有关吗?”
孟老三眼里眼泪一下涌出来,连连摇头不再说话。
旁边四婶看到了,赶紧对槿生说:“你爸肯定是为了给你求愿,赶快别问了,带他回家去吧。”
求愿是村里的说法,包括这一带邻近的大部分村子,都相信这个。说是如果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大事,就去鹰爪潭找阴魂求助,用自己的阳寿换大事化解,当然碍于对鹰爪潭的惧怕,就算遇到再大的难题,去求愿的人很少,是否灵验更是不得而知了。
槿生对于村民的迷信嗤之以鼻,看到父亲那丢了魂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只请求了四婶帮忙照顾父亲回去,自己要去鹰爪潭看看。
听说他要去鹰爪潭,所有人都纷纷劝阻,孟老三更是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槿生也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老三管不了槿生,村里人都知道。槿生小的时候,孟老三和他哑巴老婆在外受了欺负,两个老实人只会躲在家里生闷气,而十来岁瘦弱的槿生却会拿把菜刀出去找人拼命,他骨头硬扛得住打,身手敏捷也没吃太多亏。现在长大成人了,虽然脸蛋长得比姑娘还秀气,身材也清瘦,但身手好,又经过在警校的训练,更是练出一身好功夫,曾经因一人制服七个小混混而在这一带十里八村出了名,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都说孟老三烧高香了,上辈子积德,养了这么好的儿子。就是有一点,性子倔,要做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槿生大步往山上走,到了半山腰,在通往鹰爪潭的小路边捡到孟老三掉的一只鞋。他把鞋提在手里,不一会儿就到了鹰爪潭。
从孟老三见到女人跑下山到槿生来到水潭边,这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
槿生远远地就看见漂在潭中心的白色人影,心里不觉咯噔一下。
他慢慢走近,仔细看了看。
女人全身衣服雪白平躺在水面上,头发和裙摆在水里随微波摆动,而脸部五官都露在水面以上,用白纱盖住,她双手压住胸前的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件暗红色的小衣服,衣服中间露出一截黄色的圆柱形状的东西。这个漂浮的女人使整个湖面透着诡异。
想到几个月前,市局领导凌冬在这里的疯狂打捞而一无所获,看着平静幽深的潭水,槿生觉得有一丝凉意。
他清了清嗓子,试着叫了几声:“喂!喂!什么人?是死是活啊?”
喊了几声,女人没有任何动静。槿生想着,这八成是一具尸体,正常活人是没法这样漂在水面上这么久的。
想到附近可能发生命案,槿生警觉起来,四下查看了一下,发现不远处有些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查看,发现是散落地上的纸钱,还找到了香和蜡,最后看见了那个短节竹做的拐棍,那是父亲的,他再熟悉不过。这些都是父亲看到女尸后匆忙留下的。泥地上有些脚印,看着也像是父亲鞋底的纹路。
槿生又仔细四处查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打算回村里打电话报警,并向凌冬汇报。上次打捞无果后,凌冬走的时候特别交代他,一旦发现鹰爪潭有任何异况,随时向他报告,并给槿生留了手机号码。
这时槿生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响,声音不大,他往水面看过去,只见女人一只手垂到了水里,那手压住的东西掉落在水里。
“喂!喂!你还活着吗!”槿生加大声音喊。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水面上的女人。
女人脑袋动了动,面上的白纱滑落水里,她想坐起身来,但两只手都伸进水里,没有着力点支撑她坐起来。
槿生看到她雪白几近透明的脸上长长的睫毛抖动几下,突然又不动了,他厉声喝道:“装神弄鬼!到底想干嘛?”
半晌,女人眼睛仍紧闭,嘴唇微微在动,好像在说什么。
槿生屏气静听,他听清楚了。
“救命……救命……”
是女人沙哑的声音在喊救命。
这是一个活人,槿生不再多想,边回应她,边匆忙在四周找工具,他先是看到孟老三留下的拐棍,太短了,便解了鞋带,系住拐棍手柄,然后蹲下来将拐棍在水面平着扔过去并喊女人抓住。
女人比较虚弱,槿生扔了四次她才抓住。
此时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她不敢侧头,怕水进入耳朵。
水面有浮力,槿生没用多大力稍微拉动鞋带,女人便往这边漂过来。
等到岸边,槿生才看清,女人是被绑在一块与她身形大小差不多的透明浮板上面,腰部和脚踝处各绑着一条与衣服同色的宽绸缎。
槿生把她拖上岸,看了她高耸的胸部下面绑着的蝴蝶结,没好意思伸手去解,迟疑了一下,给她解开脚踝处的绑带。
女人道了谢,自己解开腰部的绑带,坐了起来。
她让体力恢复了一些才站起来,拧了拧头发和衣服,然后抖了抖,把它们甩到身后。
槿生一直看着她的动作。
他从看清她的脸开始就认出她了,她正是几个月前搜寻无果的凌冬的女朋友于馥蔓。
虽然她此时脸上化了妆,比那时分发下来的搜寻照更加明艳照人,但漂亮精致的五官让槿生记忆深刻,在他的世界里很少见到这么端庄漂亮的女子。她的穿着很奇怪,白色裙子长至脚踝,款式类似西方古代宫廷的那种繁琐丝绸连衣裙,领口开得低,一圈立体玫瑰花边围绕着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胸前有绑带,腰部收得很细,腰部以下裙子蓬起散开,配着她优雅的动作,整个人犹如西方油画里走出来的公主,美得不可方物。
槿生只觉得诡异。
虽然村里人大部分都比较迷信,相信鬼神,他是从来都不信的,他自觉得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所谓有鬼,不过人们自己吓自己罢了。
但是今天这情况他想不明白,一个几个月前掉进潭里消失的人,现在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如果没有那半个多月地毯式搜寻也就算了。
这真的说不通啊。槿生心里想着,又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试探地问:“你是……于小姐?”
女子注意到他的打量,似乎自己也不太喜欢这一身打扮,颇不自然地找了个大石头坐了。她听到他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认识我?”
槿生只觉得有些好笑,今天老天真要让他经历一下灵异事件了吗,他说:“你真的是市刑侦队凌冬的女朋友于馥蔓?”
听到凌冬,于馥蔓眼含水雾,她四下张望说:“你认识凌冬?他在哪?他没事吧?”
槿生说:“你先别问我,你先告诉我,你是打哪来的?”
于馥蔓看看水潭,又抬头看鹰嘴山,说:“我们的车从那个山顶掉下来了,掉进了这个水潭。”
“这我知道。凌队生还,还有一个女人昏迷,听说至今还没醒,关键是你和另外一个人。”
槿生顿了顿,看她神情恍惚,问道:“这五个月,你到哪里去了?”
于馥蔓猛地看向他,道:“你是说,现在距离车祸已经五个月了?”
“不错。五个多月了。”
于馥蔓只感觉头晕目眩,太阳穴突突地跳,她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车撞到巨石后那突如其来的昏眩和下坠感。
她质疑地看着槿生:“你是谁?你说的是真的?”
槿生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又把车祸事故发生后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讲了今天早上到现在的事。
于馥蔓陷入深深地沉思,无论怎么搜寻脑子里就是没有一丝这五个月的记忆,再努力想,太阳穴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槿生一直没打扰她,过了好久她仍保持那个姿势思考,到后来她开始双手抱头痛苦呻吟。
槿生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大颗汗珠,问她怎么了。
于馥蔓艰难的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槿生嗅了嗅,是有一股奇怪的香气,四周看了看,发现水里那个先前于馥蔓手里拿的奇怪东西漂到岸边来了,仔细看了看,原来是株植物,总长不过二三十公分,手指粗的绿色花梗托住一朵暗红色碗口大的花苞,两寸来长的青黄色花心轴,香气浓郁,他不排斥这个气味,没有任何不适感。
于馥蔓也看到了那花,她小心翼翼用一截缎带包住花梗,将花捞起来仔细端详。
“这是什么花?”槿生问道。
“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尸香魔芋。”
“尸香魔芋是什么?”
“就是传说中,会让尸体散发香气的花,”于馥蔓迟疑着,把花凑近闻了闻,又用指甲在花瓣花梗处都掐了一个小口子,沾了一点汁液对着阳光看,她面带疑惑地说:“这个好像又不完全是,气味不太一样,真正的尸香魔芋都很大,有的比人还高,而且汁液也不同,这个只能说是缩小版改良版的尸香魔芋。”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在这山村里生活二十多年,根本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于馥蔓看了他一眼道:“这个花本来只有印尼的某个岛上才有,而且七八年开一次花。你肯定见不到,我是因为特殊任务才了解这个花的……”
话还没说完,她只感觉脑袋昏沉,胃里翻江倒海,立刻扔掉花,蹲到一边一阵干呕。
槿生发觉她的异样,想上去扶她,她立刻制止了,她喘着气说:“这一切都有问题。你不要碰到我,我现在车祸之后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一身装束都不是自己原来的,要保护好拿回去检测,这个花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槿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也按她的意思仔细地用父亲留下的塑料袋包住花,又捡了浮板和绑带,东西都不重,他把它们捯饬成一个方便拿的方式提在手上。
于馥蔓不适感没有持续多久就恢复了,她四周看了一圈,见槿生收拾好了,便说先下山。
此时太阳已经悬在半空,十月初的阳光依然有些灼热,槿生走在前面,微微有点热但是走得轻松;而后面的于馥蔓却有些吃力,她一身衣服繁重,不一会儿就出了很多汗,衣服紧贴皮肤上,让她透不过气,最要命的是鞋子,那是一双镶满水钻的细跟单鞋,尺码是合适的,跟也不是很高就是太细,老是钉进泥土里,很不好走。
她越走脸色越苍白,累倒是其次,主要是恐怖-她闻到自己身上随着汗液溢出的是一种奇怪的香味,跟那尸香魔芋花一样的香味。起初她以为是槿生手里提着的花的味道,刻意落下一段距离,发现气味就来源于自己的身体,她一下怔住了。
槿生见她没跟上,以为她是走不动,将父亲的拐棍递给她,她勉强朝他笑了笑。
早在之前陪大部队打捞搜寻时,槿生就听市局里的警员们对这个于馥蔓津津乐道,她是省市重点培养的青年才俊凌冬的准未婚妻就不说了,她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前省公丨安丨厅副局长于子夜,于子夜是全国出名的刑侦专家;母亲温语是著名的医学博士。她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天生就有超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十五岁就开始协助警方破案,21岁国家公丨安丨大学侦查学硕士毕业,在安市市局做了两年刑警,连破五起大案都是她首功,一年前却突然辞职了。
槿生想到这里,脚步慢下来,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槿生听见山下的小山坡上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赶紧答应着,脚步飞快地往下走,他听见后面的于馥蔓一直默默地以之前同样的距离跟着他的步伐,不禁有些佩服,脚步减慢一些冲山下边回应山下的呼喊。
这时那个喊叫的人已经跑到了他能看见的山凹里,那人气喘吁吁地朝他喊:“槿生,快!快下山!你家里出事了!”
槿生已经顾不了于馥蔓了,飞快地冲下去到了来人跟前,那人是他五叔的儿子德清。
德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爸妈不行了,赶快回家去!叫你不要招惹鹰爪潭你不听,这下好了!”
槿生有些不相信,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行了,看德清一脸着急的样子不像是假的。这时德清突然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指着他身后跟上来的于馥蔓,说不出话来。
槿生指着于馥蔓说:“她就是几个月前车祸失踪的人,你把她带回村,我先走了。”
又跟于馥蔓说:“这是我五叔的儿子德清,是个老实人,你跟着他没事的,我先回家看看。”
说完,大步往前跑,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德清用颤抖手指指着于馥蔓问:“你……你是人是鬼?”
于馥蔓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你是鬼!你是鹰爪潭出来索命的女鬼!我三伯三娘是不是你搞的鬼?”
于馥蔓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鬼!赶紧带我下山,说不定还能救他们的命!”
德清吓得立刻连滚带爬地走在前面,于馥蔓看着他那副矮胖身体胆小懦弱的德行,再对比槿生那清瘦笔挺从容不迫的样子,心想同一支血脉延续下来的堂兄弟,真的会有这样的天差地别吗。
她感觉脚跟已经磨起了血泡,不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紧跟在德清后面往山下走。
此时,凌冬正坐在办公室里,头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
桌上摆着两起案件卷宗。
刚刚由省市两级领导和专家召开的案件报告会,一度变成凌冬的个人批判会, 后来是一手提拔他的市局刘局长站出来自我检讨并替他打了圆场。省厅下达命令:必须全身心投入,尽快侦破这两起恶性谋杀官员的案件,不得再出现这样严重的失误。
会后,刘局长找凌冬谈话,他看着眼前这个精神萎靡、脸色发黑、双眼布满血丝的年轻人,哪里还有一丝昔日的光彩,终究摇头叹息着让他回办公室了。
凌冬强打精神叫来下属王七,安排了任务,自己靠在办公椅上小憩,这几个月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疲惫绝望生无可恋。一闭上眼,脑海里便回放着几个月以来让他理不清头绪的各种变故。
五一假期的前些天,凌冬正在局里整理一起陈年悬案资料,这一段时间很太平,他比较清闲,所以就想查查陈案。他现在正在查的是一起十年前的命案,那是发生在市南郊一家纤维板厂的厂房宿舍,该厂一名员工被钉死在其单人宿舍墙上,两天后他隔壁宿舍的一家三口离奇失踪。
这些天他陆续整理完了案件所涉及的相关资料,也走访了当年负责案件的丨警丨察和一些知情人,只是时间跨度大,当年的市区南郊现在已经是高楼林立的城南新区了,那个纤维板厂还在,不过已经搬迁至城西工业区了,里面有一些老员工是知情者,不过大多数基本也记不太清当年案发细节。凌冬又查了失踪的一家三口,那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和他们19岁的儿子,那时警方把他们列为犯罪嫌疑人,全网通缉,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任何线索。
凌冬猜测三人也是遇害了,又查了本市十年来非正常死亡人员档案及无人认领尸体档案,没有找到这三个人。案件到这里就卡壳了,现在下一步就只有全省乃至全国范围调查了,这需要多方配合,操作起来非常难,他已经向省厅作了重新调查当年悬案的申请,并请求省厅请公丨安丨部批示可以全国范围查找失踪的三人。
省厅那边一直没有回复,凌冬知道这事的阻力,这种陈年旧案翻出来,破了还好,破不了就是没事找事,而且陈案更难侦破。在体制内生存了这几年,他也明白了一些人情世故,但他不打算放弃,坚持自己的路,再多的麻烦都是能解决的。
这时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他嘴角弯起一个微笑,按下接听键。
“凌冬,你怎么还没过来?”是于馥蔓清亮的声音。
凌冬愣了一下,说:“过哪里去?小蔓你在哪儿?”
于馥蔓笑嗔道:“该死的大冬瓜脑袋,我当然是在家啊,等你吃饭呢,你把我前天跟你说的事都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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