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极为特殊

作者: 韩兮

  这夜,北风呼啸着,吹得车站值班室的窗户瑟瑟乱响。
  “这他妈的破天!”老徐一边守着炉火一边自言自语道。
  老徐是土生土长的徐辛店人,生活过得不好也不坏。
  不好也不坏的意思就是无欲无求,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可以养家活口便足够。他在徐辛店车站工作了二十多年,从工人干到了站长的职位。

  徐辛店站长的职位让老徐感觉很有成就感,但老徐这几天却有些心神不宁。
  一连出了两次事故,令他不由得心生警惕,如果再出事,恐怕他这个站长的职位是肯定保不住了。
  想起那两件事,老徐还心有余悸,除了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多血了,在一片血光中,老徐似乎看见了通铁路时村里那个百岁老人僵硬的手指。
  那时,老徐岁数还小,他并没有真正看到百岁老人临终前的样子,但村子里其它老人却对他说过,那是一个预言!
  僵硬的手指,新通的铁路。
  几十年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连村里的老人们也忘记了那个预言。可是,预言真的会消失吗?到底谁听清了百岁老人临终前的喃喃自语呢?

  没有人,没有人听到,濒死前的百岁老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门突然开了,一名年轻人拎着手电闯了进来,风跟在他的身后,老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年轻人名叫刘强,是徐辛店站的站警。
  “有什么情况吗?”老徐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强走到了火炉旁,一边烤着手一边回答:“你真以为还会发生那种事啊?那绝对是意外!”
  老徐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笑道:“这几天太紧张了,也许是我想多了……”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刘强拿出一根烟来,拎起火炉上的水壶,借着炉火点燃:“站长,要不您睡吧,有我盯着就行了。”
  老徐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一点二十分,他摇摇头:“半点有列车通过,咱们还得到月台上转一圈。你说是意外,如果真出事了那就不是意外了!”

  “站台上一个人也没有,如果真有人,我还摆不平?”刘强轻松地说道。
  老徐相信,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魁梧,几年前曾在隍都城里一个人撂倒了三名壮年的小偷,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当上了徐辛店车站的站警。
  但不知为什么,那种不祥的预感总是挥之不去,老徐摇了摇头:“还是咱们两个人一起转一圈吧,这趟车过去了,后半夜就好熬了。”
  刘强的表情中有些不以为意,老徐自然装作没有看见。
  徐辛店的站台还是二十年前重修过的,现在已经显得有些破败了,由于站不大,这里并非全封闭式的,所以每一个人都可以随便进站,走上月台。

  此时,月台上空荡荡的,一排候车的棚子虽然亮着灯,看起来却显得昏暗无比。
  远处,隍山山脉巍峨高耸,初冬的寒风便从那里呼啸着扑面而来,站台旁几棵年代并不久远的杨树被吹得瑟瑟发抖,枯枝撞击着,发出咔咔的声响来,干涩而令人感到有些不安。
  只有月台下的那几条铁轨,在两边山体的斜坡夹击下静静地铺向了远方,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弧线。
  刘强把手头的烟屁扔掉了,然后重重地踩上几脚,火星子从他脚边飞散出来,贴着地面挣扎了短暂的瞬间后,便消失不见了。
  “妈的,往年也没这么大风啊!”
  “其实去年风也不小!”老徐叹了口气,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刘强怔了一下:“你想起谭叔了?”
  老徐急忙摆手:“这件事不能说的!”

  刘强闭上了嘴,但显然他遏止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于是又问道:“我听说谭叔是想拿着他家那块石头去城里换点钱花,结果才……”
  老徐斜眼看了看刘强,说道:“这件事没有人说得清,强子,你记住,祖上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最好不要违背,尤其为了一点钱,不值啊!”
  刘强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您的意思是这么几百年来,咱们村就没有人遭受过意外?”
  老徐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块石头就这么厉害?”刘强有些穷追不舍的意思。
  老徐刚想说些什么,但突然用一只手将手电光捂住,另一只手拽了拽刘强的衣袖:“手电关掉!”
  黑暗中,一个削瘦的身影正从护栏上翻进了站台。
  这样的护栏有与没有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而此时老徐与刘强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人急忙躲到了更黑暗的角落,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削瘦身影的举动。
  那个黑影并不想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灯光下,于是,他有意识地向着较为阴暗的角落走去。但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根本不清楚哪里才能够真正藏身,整个人依然暴露在灯光下,虽然较为昏暗,但这点光线就足够让老徐与刘强把他看个真切了。

  黑影是一名年轻人,一条牛仔裤,一件黑色的套头衫,身材看起来十分削瘦。初冬的山区,这样的装束显得过于单薄了,但他似乎并不觉得冷,走起路来的姿式从容稳定,只有头发在呼啸的山风中飘摇,像是在挣扎呼救。
  “站长,怎么着,抓不抓?”刘强显得十分兴奋。
  老徐有些犹豫,低声说道:“你凭什么抓人家……”
  “可是他要……”刘强有些急了。
  老徐气急败坏地说:“那只是可能,咱们根本没有抓人的权利!”

  “那怎么办?”刘强的脸部表情有些扭曲。
  老徐咬了咬牙:“走!”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向那名年轻人奔去。
  两个人几乎同时打开了手电,但一束更强烈的光却从远处迎面射了过来。夜里十一点二十九分,这辆途经的普通列车竟然没有晚点。
  年轻人依旧站在月台边上,看到列车在远处,他似乎很兴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灯光闪烁的地方,然后慢慢地将套头衫后面的帽子罩在了头上。

  “一定是!”刘强又开始兴奋了,但语气中透着紧张。
  不愿被证实的事情终于又要发生了!老徐再也也沉不住气,大喊:“哎,那个人,你干什么?”
  村里人的嗓门向来很大,但再大也大不过火车的呼啸声,就在老徐大喊的同时,火车也不合时宜地拉响了汽笛。
  普通列车用的还是老式的火车头,所以汽笛的声音格外响亮,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起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压得人气都喘不上来。
  刘强与老徐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两个人同时甩开了膀子,向着那名年轻人冲了过去。
  徐辛店是一个小地方,小到地图上很难找到它的踪影。
  这么小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值得记载的历史,但越是小的地方越有些可怕的传说。
  徐辛店位于隍都城的西北山区里,距城区大约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虽然属于隍山山脉,但这里却感受不到半点葱郁景象,目光所及之处皆为不毛之地。
  据传说,在某个朝代,这里曾是个战场,一场恶战打的昏天暗地,战败一方由于主将的失策,五百兵卒都成了对方的俘虏。
  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五百名俘虏均是真正的北方汉子,没有一个人低头,更没有一个人开口请降,于是一场屠戮在所难免,五百兵卒均身首异处。五百具尸体被埋在了五百棵杨树下,五百个头颅却被敌人带走邀功请赏去了。
  鲜血浸润着土地,怨气也弥漫在树杈之间,于是,五百棵杨树开始枯萎,变形,仿佛是一具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僵立在这片山谷之中,令人触目惊心。
  从此,这里便成了不毛之地,没有水,没有植物的绿色,更没有动物的嬉戏之声。

  不知过了多少年,一群逃难的人来到了此处,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以为掉进了人间地狱。四周弥漫着黑色的怨气,像章鱼脚一样想要箍住每一个进来的人,还有那五百株枯木如白骨般凄凄而立,阴森恐怖得令人窒息。
  幸好,逃难的人中有一名风水先生,他告诉大家,与其在外面成为战乱的牺牲品,不如留下来求得安生,怨气虽然可怕,但它并不会加害无辜之人。
  风水先生让众人将五百棵杨树都刨了出来,令人感到诡异的是,树根中竟流出红色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如此怪象让人一度怀疑风水先生所说的话是否正确。
  但风水先生还是说服了大家,又命人从附近的隍江浅滩处找来了五百块如同西瓜大小的卵石,他在每块石头上都画上了一张士兵的脸,桑沧坚毅,五官表情各不相同,然后将这些石块分别安放在这五百棵枯木之上。最后将这些枯木与石块组成的假人形堆聚在一起,放火焚烧。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枯木已成灰,石块滚烫地聚在了一起,垒成了一座五米多高的石塔。果然,黑色的怨气慢慢地散去了,从远山上斜射下来的第一缕阳光便投在了这座石塔的上面。
  风水先生本家姓徐,人们便为此地命名为徐庄,后来据说出了一个辛姓的人,开了个大车店,远近闻名,于是,徐庄便成了现在的徐辛店,那座并不大的塔也成了这个地方的象征,被命名为“兵冢”。

  没人考证过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也没人能确切地说出徐辛店形成的年代。但据说,徐辛店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恶性事件,至少在此生活给人的感觉是安泰平和,甚至当初日本兵占领华北地区的时候,这里也是平静如水,恍如世外桃源。
  但徐辛店依旧是不毛之地,物产匮乏,人们生活十分艰难,直到通铁路的那一天,一切才真正地改变了。
  隍都通向西北方向的铁路必然要穿过隍山山脉,而徐辛店恰恰处在沿线之上。
  通铁路的那一天,村民们都兴高采烈的围观,但也有些老年人坐在家中,嘴里不知在默念着什么。当庆祝通车的第一声鞭炮响起的时候,“兵冢”轰然倒塌,五百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散落一地,村里唯一的一名百岁老人则与世长辞,死的时候,他的手指着铁路的方向,嘴张着,但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
  当天晚上,村长悄悄地把村里的人都召集在一起,要求他们每个人搬走一块兵冢下的石头,放在家中,有些话根本不必说,每个在村里长大的人都知道,这些石头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能够安家护村,多余的石头则被安置在后山的风水洞中。
  由于徐辛店的位置十分特殊,这里也建设起了一个很小的火车站,虽然每天只有两辆慢车停靠,但已经完全改变了徐辛店的未来。

  从此,徐辛店与外界建立起了联系。
  徐辛店的人们开始走了出去,这里再也不是不毛之地了,但每一户原住的村民们还是将自己分得的那块石头妥善地保存了起来。现在,他们称石头为“兵石”,无论是否真的具有某种冥冥中的力量,它的确是徐辛店的一个象征。
  数十年过去了,徐辛店的人换了二三代,村子里也的确没有发生过什么恶性事件,自然也没有人再想起当初通铁路时那个百岁老人临终前的手指。
  但就在前几天,诡异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一连两个年轻人在车站卧轨,虽然不是徐辛店本地人,但还是让所有人都不免心惊肉跳,难道真的有诅咒存在吗?
  今夜,风劲如刀,汽笛声响,如一道催命符。

  老徐与刘强向着那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冲了过去,但距离稍远,他们不知道是否能够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
  年轻人却显得极度安详,他挺直了身子,单薄的身体在这个瞬间完全打开了,双臂平伸,头部扬了起来,微闭上双眼。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列车驶过时卷起的层层气浪,不是自然的风,而是一种具有破坏力的风,一阵强过一阵,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向他的身侧,与此同时,那道白光透过眼帘刺入了他的瞳孔。
  在卧轨的前一刻,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种释放的感觉,轻松得仿佛自己置身于那洁白如雪的天堂,即便这天堂看起来是那么刺眼,即使这天堂之路上充满了呼啸而来的狂风,双耳中充斥着庞然大物的气喘之声。
  天堂就在月台的下面,在这个宁静的并不起眼的小站的月台下。
  远处,山脉起伏,夜风依旧,身后老徐与刘强依旧在奔跑,年轻人的身体已经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

  天堂就在眼前,白色刺眼的光就是天堂的颜色。
  年轻人,名叫刘一山,20岁!2月9日夜近子时,在徐辛店车站卧轨自杀!
  2月11日,农历正月初七,黄道宜祭祀。
  墓地,景色苍凉,天日无光,北风如嚎。
  隍都有皇陵,在皇陵的西北侧则有一片新开发的墓区。当初的开发者想来也是懂得风水的,在一片荒地之上建立起了民间的墓地,有借皇家富贵之气保逝者往生之安康的意思。
  依附权贵是人类社会的通病,即便死人也不能免俗,所以这片陵地的生意极为火爆。

  肖强的墓便在这里。
  天空阴霾,隍都的天空很少有晴朗的时候,尤其到了冬天,太阳总是将自己隐藏在高高的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它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它没有半点联系。
  风还在吹,隍都的冬天也多风,西北风,伴着沙尘,吹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墓地建在一片山坡之上,广阔无边,碑林丛立,其间的松柏依然苍翠,也只有这些松柏才能够经受得住北风的考验而屹立不倒。
  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即便黄历上注明宜祭祀,也鲜见有人前来扫墓,这使得寒风中的两条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单。

  黑色大理石的碑座被风吹得一尘不染,没有花束,也没有酒盅,碑身上烫金的几个大字“儿肖强之墓,1996年--2014年”,立碑人“肖战军”。
  碑前的寒风中站着两个人,一名老者头发已经花白了,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现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睿智来。
  老者的身旁则站着一名年轻人,身材削瘦偏又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子站得笔直,甚至有些僵硬,让人一看便知他浑身绷紧,憋着一股劲,却根本无法发泄出来,只能这样煎熬着。
  老者便是立碑人肖战军,旁边的年轻人名叫沈兵,他的朋友一般叫他沈七,因为他在大学宿舍里排行第七。
  两个人站在墓碑前,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寒风带来的那股刺痛。
  有些话是不愿被提及的,五年前的事情令肖战军与沈兵都感到身心俱疲,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沈兵从隍都科技大学毕业后,考进了丨警丨察学校,专攻犯罪心理学。肖战军是他的法医课老师,也是沈兵好友肖强的父亲。
  离开了墓地,回到车里,肖战军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最近工作还适应吗?”

  沈兵嗯了一声,并没有任何表态,从丨警丨察学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隍都市丨警丨察系统的心理犯罪科,由于资历浅,他主要从事的是后勤工作,更象一个图书管理员。
  沈兵不喜欢这份工作,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像个刑警一样战斗在第一线。
  看到沈兵的表情,肖战军也没有说什么,从旁边拿出一个档案袋来交给沈兵。
  沈兵接过档案袋,感到有些莫名,打开袋口看了眼,是份文件。
  肖战军解释道:“这孩子刚20岁,还在上大学,独自跑到一个火车站想卧轨,被人救下来了。”
  “肖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冯队长让我交给你的。”肖战军说道。
  沈兵瞬间瞳孔放出光来,冯峰队长是隍都刑侦队的负责人,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呢?
  “这件事你乐意就接手,不乐意就算了,我知道你不想呆在那里整理文件,所以这个案子也许是你的一个机会。”
  沈兵不禁有些纳闷地看着肖战军,如果是刑事案件,从程序上来说,这个案子是根本到不了自己手里的,如果不是刑事案件,那又是什么呢?
  肖战军看出了沈兵的疑惑,笑了笑,说道:“看下资料吧,这个案子冯队长他们暂时缺人手,所以想到了你。”
  沈兵顿时心跳加速了,难道冯峰队长要将自己调到刑侦队吗?
  看着沈兵脸上表情的变化,肖战军故意说道:“别多想,这是暂时的征用,不是人事调动。”
  “那也行啊,好歹也是个机会。”沈兵兴奋地说道。

  将文件从档案袋里抽出来,第一张纸上贴着刘一山的照片,脸上带着些稚气,和这个城市里的一般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一个大学生,怎么会选择自杀呢?为情?还是其它原因?
  也许,他的心理不太健康吧。
  这个城市里,有心理疾病的人太多了,沈兵查到了一些数据,据说现在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高达百分之四十,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逐年上升,如果这些人同时犯病,我们生活的世界一定会因此毁灭。
  一个看似正常的人,其实他早就不再正常了,刘一山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负责资料整理,没有接触第一线,但这几年看过的案例实在太多了,这让沈兵成熟了不少,虽然至今仍未想通当年肖强的犯罪动机,但心中那份悲痛感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淡去了很多,既然人死不能复生,那么逝者便如斯了,就连肖强的父亲肖战军都早已释怀了,为何自己还那么纠结呢?
  当然,最难以忘怀的还是骆佳颖,那短暂的初恋令他刻骨铭心。
  万物有情,而人之所以成为高级动物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人类会把情感用思维和语言抽象化,然后赋予它们各种意义,比如交媾这件事,动物大多遵从于自然规律,只有人才会把它和爱情联系在一起。
  至亲好友逝去,痛苦和思念会伴随人很长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天,那个逝去的人会被生者珍藏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只是偶尔想起,不再为之昼思夜想,寝食难安。但有人无论如何都不愿忘记,把思念作为对某人情感的唯一表达,可以说是人类特有的执拗,而这执拗会让人忽略掉一个简单的道理:没有谁的人生就是为了痛苦和思念而活着的。
  沈兵在这几年中想了很多,起初,他的确沉浸在骆佳颖死去的悲痛中,一直追悔自己为什么会眼见着骆佳颖介入肖强的案子而不阻止,到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真实心理已经不是在怀念骆佳颖,而是一种职业性的执拗。
  当沈兵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本能地坚持时,他有些害怕了,他很震惊,想起一本名叫《局外人》的书,里面的主人公默尔索,他不关心母亲的死去,也不觉得悲伤,葬礼上甚至还打了个花俏的领带。沈冰觉得自己和他一样成了一个局外人。

  也许作为一名局外人,才能够更好的判断案情的可能性,这是一名刑警最应该具备的素质。
  刘一山,20岁,就读于隍都科技大学计算机系,竟然是母校的学生,沈兵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从来没有过精神病史,父母是普通工人,在事业单位工作。
  “怎么是自杀呢?”沈兵自言自语地说道。
  肖战军看了眼沈兵,此时,路上已经拥堵了,傍晚时的隍都交通一直就是这样不堪。
  车子行动缓慢,肖战军便不用把注意力放在道路上,他说道:“不要问我,这案子是冯队长让我转交给你的。”
  沈兵皱了下眉头:“但这也不是什么刑事案子,一个大学生要自杀,怎么会落到冯队长手里?”
  肖战军突然笑了:“我先问你,你怎么想的,是感兴趣了吗,接还是不接?”
  沈兵哼了一下,笑道:“老师,这还用问吗,我当然要接,哪怕只是征用。”
  肖战军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那就好,先放下这个案子,我问你,你知道路怒症吗?”
  “我在丨警丨察学校学的是心理专业,”沈兵有些纳闷,但还是点头:“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肖战军看着公路上拥堵的车流,说道:“行车过程中,一些极小的事情,刮蹭,别了人家的车,等等,都会造成巨大伤害。这方面的新闻报道已经很多了,你我都知道,这是人在紧张情况下的一种释放,但法律上却依旧要判刑的。这些人大多本性良善,可还是犯了罪,人们一般都会把这种事归结到他们个人身上,比如说承受压力不行诸如此类,但你和我清楚,每个人的承受压力是等同的,不存在过分的差异,问题出在压力的积累上,这种压力的积累是非常可怕的,一个人压力积累可能就会造成一场事故,也许就会死人,如果一群人,一个城市的人,甚至一个国家的人都处于压力积累这种状态,你想会出现什么问题?”

  “那就要看用何种方式来释放压力了,释放到何种程度,比如说希特勒,东条英机,二战的罪行绝不是这些战争犯人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民族压力释放的结果,那很可怕的,尤其现在,高科技就意味着高风险,造成人类灭绝,地球毁灭绝不是危言耸听,只是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因为每个人都已经用自己的方式释放了压力,再想群体释放的可能性并不大。”
  肖战军笑道:“但还是有这种可能性,对不对?路怒只是一件小事,如果现在有两个车主打起来,那么,将有上百辆车都堵在这里,这些车主忍了好几个小时,回到家里,或回到单位,吃饭喝酒之后便开始寻找释放压力的方法,那么就有可能会出现近百件犯罪事件,其中有大事有小事,咱们不敢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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