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鬼城

作者: 原龙

  七月流火,天气本该转凉,但不知为什么,今年七月,太阳反倒炽烈了,地上像是下了火,到处都是寻找荫凉处避暑的人流。已经三天又五个小时没有出门的我,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会躺在藤条软椅上,让摇头电风扇猛吹。桌上的烟灰缸装满皱巴巴的烟屁股,烟灰吹得满屋都是。地板上一片狼藉。
  汗水退尽了,我漫不经心打开那卷羊皮卷,仔仔细细的看。
  残破不堪的羊皮卷上面,只有两个特别显眼的字——鬼城。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意,因为这种冒充古董的文物,在地下文物市场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所以当我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便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我又睡了。
  当天下午,天被捅破,大雨倾盆而下。
  半夜里,租房里涌进了浑浊不堪的污水,不消说,那只垃圾桶也进了水。顺理成章,在劫难逃的羊皮卷被淹没,胞胀,漂浮到水面上。

  于是“鬼城”消失,洪水继续泛滥……
  果然是假货,我又准备扔掉之际,却不想经风一吹,原本柔软的面皮上就现出一幅淡淡的图画来。窗外,乱云飞渡,蛇电飞闪。
  这是一幅画工粗糙、用笔简陋、标注并不规范的城市地图。四周群山环绕,整个城市由朱雀大街和青鸟大街构成,一条名字叫做鬼河的河流从城市中心穿过,顺河而下,河面上架着三座大桥,一座南鬼桥,一座西鬼桥,一座北鬼桥。
  虽然地图上没有注明这座城市的名称,但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城。鬼城沿鬼河而建,占地面积跟中等城市差不多,比较明显的建筑有巫阁、古墓、鬼塔、地狱门、祭台、妖楼和神殿,此外还有不夜城、汉卿歌剧院、鬼府和梦幻影城等。
  除此之外,还有几处有名的去处,如神女峰、迷魂谷、云台山、巨石阵。这些自然景观,虽看不出具体的去处,但若是能涉足其中,想必会有意外的发现。
  但这些自然景观对我毫无意义,我所看重的,是那些人文景观,因为它们有可能关联着妖、魔、鬼、怪。也只有这类物象,才会勾起我的兴趣,激活我的能量,让我疲惫的心重又燃起征服黑暗生物的火焰,并顺带在那些黑暗的角落掳取一些可以赎卖的古董文物,换几个钱花花。

  看着眼前的城市构造图,原本睡眼朦胧的我,又一下清醒起来。但我并未把眼前这座城市放在心上,因为我至始至终认为——这是文物贩子精心谋划的一个骗局,即或世上真有这样的去处,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何况我还是个半路出家的二吊子。
  所以看了一会儿后,哈欠连连的我又随手将它扔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雨一直哗哗地下个不停。我所蛰居的小镇,被漫起来的洪水淹没了大半。由于我的租房地势比较低洼,洪水直接漫进窗户,然后沿壁而上,直到爬上二层楼的阳台,方才止住脚步。洪水淹没租房前,我已经搬到后面的小山上。
  小山不高,海拨只比租房高十二三米。比我早上山的人多了去,其中一个名字叫做虎子的年轻人,剃个板凳头,宽阔的胸脯长满胸毛,肌肉隆起拧成股状的臂膀纹着奔腾怒啸的猛虎,黑背心牛仔裤,屁股绷得紧梆梆的,浑身上下闪耀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阳刚美。一看就知道是个在道上混得还不错的哥们。
  和他才搭上话,又来了三个人,一男二女。男人叫轮胎,女人一个叫盘子,一个叫备胎。听了他们奇葩的名字,我在心里说:“这三货,不都是卖车的吧?”

  是夜,我和他们喝酒一直渴到天亮。盘子喝得醉眼朦胧,情心萌动,蛇一样柔软的身子直往虎子身上噌,备胎喝尿了裤子,像泥鳅一样溜到地板上就睡着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尿骚味,我在门口坐睡了一夜。
  当雨过天睛,太阳又将整个小山照得亮堂如画时候,又有一拨人来到了小山上。
  胖的那个大高个是个大学教师,据说在考古方面很有些造诣,但因好色,所以圈子中人都糗乎乎的叫他“叫兽”。身段苗条,一说一个笑的女人叫张三妹。高高长长的那个叫麻杆。麻脸的胖头,国字脸上总堆着讨好女人的笑。瘦瘦长长的猴三,长得就像夏洐笔下的包身工。看女人就会流淌淫光的西门吹雪,单看外貌也知道他和西门庆好像有些关系。鬼怪精灵的冯子青,一个长得绝对迷人的女子。特别是她胸前那两砣疙瘩,男人一看到就会贼眼生光,恨自家那货一马平川,毫无风情可言。

  还有退伍的特种兵韦奈,据说他能驾驶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在爆破方面更是无师自通,若论搞破坏,他说他是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学建筑出身的二痞子李千寻,高高的鼻梁上架着幅漂亮的金边眼镜,看外表像个学者,可骨子里却流淌着令人反胃的坏水,不然二痞子这个绰号也不会强加到他身上。
  来的人当中,自然不会缺少因为猥亵女病人而被开除公职的医生扁鸟,一个神神叨叨却又极其渴望发财的男人……眼前这些人,有些我认识,有些我不认识,但当他们各自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就知道他们来路可不一般。特别是盘子、备胎和轮胎,长相普普通通,来头却和顶顶有名的张九爷有关。在道上,张九爷这三个字,那可是光照千秋一般的存在。
  虎子招他们来要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就是某个死人的墓又要遭殃了。但当他开了口,我才发现这次是我错了,因为他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便是我认为是子虚乌有的鬼城。
  这个鬼城,便是传说“一入鬼城,尸骨无存”的那个鬼城?
  但就是这个我这两天才知道的名字,却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发生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直到福大命大的我离开鬼城,重新回头去想的时候,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而虎子,则直接住进了精神病院,一天到晚都胆战心惊地叨念“快跑啊,鬼来了”,或是两眼呆直地望着天空发呆……

  瓢泼大雨持续不断地下了七天七夜,直到我所寄居的小镇变成汪洋,房屋变成孤岛,天空方才放晴。看着满山满野的红太阳,心情无比高兴的我把手指插进有些发霉的头发疏了几下,然后掏出苹果手机,打开免提键,拨出一串号码,其后就听到一个略带粗哑的嗓音说道:“我说老高关键时刻你打什么破电话啊!”
  “我、我——”
  当我听到他不同凡响的喘气声,就知道他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对他来说,女人就是生命与光阴,就是灵魂与依托,如果他离开了女人,就会立马死去。他是个把女人当饭吃的男人。
  太阳早已爬上窗台,白花花的阳光洒落到血红色地板上,反射出耀眼的红光,恍得睁不开眼。一只波斯猫卧在墙角,正慵懒地睡着。
  “要是我得了那啥什么痿,你得拿你的小弟弟赔我。”
  虽然他明面上没有责怪我打扰他的春梦,但我知道这是他在发泄对我的不满,不过我不会跟他计较,因为这事错不在他,——摊上这种事,换谁谁都得发火。可他没发火,他只是有些上火。
  “我是说天晴了,你要来看太阳不?红太阳——”
  我快速转换了一个话题。雨后初晴,空气都是湿的。
  “红你妹的下面!”

  彬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聆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盲音,我想揍人。但身边没人,所以我踢了墙一脚。同时还骂了句脏话:“妈的×!”
  今天九月七号,日历上说宜出门,求财,不宜嫁娶。可彬子却把青春浪费在小美身上,显见他的品位是越来越低了。连小美这种烂货都看得起,真不带劲。
  单看这一点,就一个字:贱!
  可是我又不能说他,因为自打认识他,我就接连不断走霉运触霉头,先是摔断一根指骨,上个星期才拆线,其后荷尔蒙过剩去红灯区泄火,不想适逢丨警丨察大哥扫黄打非,逮住我关押七天,罚款五千元人民币……钱我不心疼,我心疼名声坏了。
  今天打电话给他,不想又碰到他跟小美那个……唉,他娘的这电话打得真不是时候。
  但虎子说时间提前了,问我联不联系得上彬子,我说电话打通了,但他没有接……如果我实话实说,估计虎子又要拿彬子妈来泄恨。

  正想着,虎子的电话又来了。
  “喂,虎哥,我老高。”
  “彬子接电话没?”
  “接了。”
  “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
  “你告诉他,不去就算了。”虎子在电话中说,“女人就是烧钱的货,我断他财路,他要没了钱,我不信那个破女人还会跟他。”
  在我们圈子中,虎子的话就是圣旨,别说是彬子,就算是我,也不敢得罪他,毕竟在摸金这个行业当中,他才是说一不二的老大,他要谁发财谁准发财,他要谁倒霉谁准倒霉。
  跟他过不去,等于跟钱过不去,——人活在世上,跟什么都可以过不去,但唯独不能跟钱过不去,因为谁都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我把虎子的话原封不动转告了彬子。
  “大哥,不兴这么坑人啊!既然要提前出发,那你干吗不早说啊?”

  从彬子不甩我看,我好像又破坏了他的好事。这彬子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女人。此刻的他是个什么模样,不闭眼睛也想象得出。一个典型的猥琐男。
  但我不屑于想象他,因为我恶心他以这种方式做人。
  “我只问你,你还想去不?”
  “想。”
  当太阳爬上老房子前面那棵老槐树树梢上的时候,一个形貌猥琐、举止龌龊的大叔,忽然挡住照射到我身上的阳光,形似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般站到了我面前。
  虽然我没抬眼,但当荷尔蒙过剩所产生的分泌物扩散到我的鼻孔中,我就知道是谁来了。
  来人自然是彬子,一个把青春和金钱都浪费在渣渣妹身上的渣男,一个地道而又窝囊的宅男。我不想和他正面对视,因为他看人的眼神,永远闪耀着刺眼的淫光。
  仿佛入他法眼的,都是女人。

  “不是说好下星期才出发么?”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问题是——我给了她五千块钱,可我才跟她……”
  “虎哥说了,这次你可以不去。”
  彬子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碎我。
  小美虽是**,可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自打她跟了彬子,就没再找过其他男人。这话是彬子说的,但事实是不是这样,只怕连他也不清楚,内情只有小美才知道。
  猫儿不偷腥,**不偷汉,都说不过去,其实只要不过分便行。
  “可是我很需要钱……”

  “上个月你不是才拿到三万么?”
  “小美五千,阿娇七千……”
  “我知道,还有柳月儿一万。”
  “不,这次我压根就没去找柳月儿,因为刘七爷说她有邪气,有邪气的女人碰不得,否则就要断我财路……”
  “阿娇是白虎星,可你还不是照样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她。”

  “你别拿这种变态的思维方式跟我说事,我恨这种骨子里下贱的女人!”
  “女人不贱,男人不爱!”
  “不说这些糗事了,说正事。”彬子眉宇间凝了薄薄的一层冷峻,“说吧,这次准备去挖那个倒霉蛋的坟?”
  “除了挖抆,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我相当反感彬子开口挖坟闭口挖坟,好像在他心里我就是个挖坟的货。做人,得有点品位和原则。就他这点德性,没人会甩他。
  见我发火,他就知趣地闭上了乌鸦嘴。蝉在窗户外面的树梢上聒噪。一只红蜻蜓落停在窗台上,宛若武装直升机。低洼之地的积水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像老孔雀一样展示着波光的招摇。空气闷热,阳光火辣。
  虎哥又打来一个电话,催问老猴准没有准备好丨雷丨管、导火索和丨炸丨药,我说一切准备就绪,只差胖头还没有赶到。虎哥也不问胖头为何还没赶到就挂了电话,彬子在一旁直皱眉头。看得出,他对虎哥有看法。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皱眉头干什么?”
  彬子见我没事找事,却不搭理我,兀自摸出手机,给小美、阿妖和柳月儿各自打了一通电话,提醒她们他钱给了但事情还没办完,他回来就去找她们。最后还不忘强调:“你们敢背着我找男人,我非弄死你们不可!”
  一个地地道道的吝啬鬼兼老色鬼。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他这样不要脸的。
  太阳已经偏西,但考古学“叫兽”仍没见影儿,打电话也不接,直到下午四点半,他才扛着把铁锹屁颠屁颠跑来,累得要死不活。我拿眼狠狠地剜他,他却报我一笑,说他回了趟家,所以耽搁了时间,望我不要见怪。
  他家住在城乡集合部,距我的出租屋大概三四公里远。我没有问他回去干什么,但我知道他回去干什么——说得好听点叫给老婆话别,说得难听点就是和老婆那个那个。每次出门都这样,时间久了,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但这边才安顿好彬子、“叫兽”以及风尘仆仆赶到的老猴,那边又出现了新情况——麻杆酒驾,进去了。这麻杆,唉,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昨天我还专门强调他有事没事不要喝酒开车,免得节骨眼上被交警盯上,这不,话才落口,人就进去了。当我听到这个信息,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虎哥,同时问他怎么办,听得差点摞电话的他最终摞了句狠话:“想办法捞人,捞不出来,你就别来见我!”

  虎子之所以把我的面子踩在脚下,是因为这个团队离不开麻杆。
  麻杆别的本事没有,但在黑窟窿咚的地方辨别方位和在沙漠中寻找水源却是行家里手,一找一个准,比导航仪还准确。有好几次,都是他把我们带出绝境的。
  “张队,你好。”

  当我终于打通交警队队长张光二的电话,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张光二略带磁性的嗓音:“我是交警队张光二,请问你那位?”
  “我老高,不好意思,打搅你了张队。”
  “哦,原来是高哥啊,你这会儿打电话给我,不会是请我喝酒吧?”
  和他寒喧了一番,才陪着小心说了麻杆酒驾的事,他说麻杆正在他的办公室接受问询,如果事急,那他现在就放人,如果不急,那就按程序办……我把我的想法说了,他在电话里考虑了一分钟,然后叫我直接去接人。
  这张光二讲义气,够哥们,和我情义不薄,算得上铁哥们。我有求于他,他自然不好推脱,当然,我也没有亏待过他,他喜欢喝飞天茅台,我便托人一厢一厢往他家搬,每次收到酒他都会打电话给我,说谢了,我说都是老哥们,没必要那么繁琐。
  直到我把麻杆从交警队里面接出来,他的酒都还没有醒。看着他摇摇晃晃脚步虚浮的模样,我真想赏他一个大耳光。这混逑,平素没事就渴酒,一喝就醉,一醉就酒驾。他光临交警队比光临他家乡下老屋的次数还多,若非我跟张光二关系铁,他的驾照早就报废了。
  回到租房,老猴直接泼了他一盆冷水。
  他睁开酒意朦胧的醉眼:“我操你妈,彬子!”
  彬子没有还口,但我知道这是他把麻杆当成了出气筒。“叫兽”双手抱在胸前,作壁上观。刚刚赶过来的张三妹见状,不由拍手笑道:“麻哥醒了,彬哥的气出了,兽哥——”
  “别叫兽哥了,你的柔软都跑出来晒太阳了!”
  “晒你妈!”应着话声,张三妹的粉掌,就拍到了眼泛淫光的小白脸上,“西门吹牛,你他妈的胆敢再吹,信不信我打哭你?”
  她嘴里所说的西门吹牛,真实大名叫西门吹雪,——他老爹给他改这个名字,是因为他老爹当年生他的时候特别崇拜古龙所描摹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嘿嘿一笑,没有接张三妹的话,不过他的一双贼眼,却毫无顾忌地落到了张三妹的两团柔软上。我没理睬他,而是把眼睛望向了隐藏在林荫间的那条小路——轮胎、盘子和备胎以及三木一同上山来了。
  看到三木,我的心一沉,一种不祥就浮上了心头:“他来干什么,不会是韦奈又惹麻烦了吧?”

  说到韦奈,鬼都怕。不但鬼怕他,连丨警丨察也怕。这不,才说到他,他就把丨警丨察打了。又是节骨眼上出事,当我听到三木说明来意,我气得直想一拳打爆广州的小蛮腰。
  操他韦奈的老娘,你惹谁不行,偏要跑去惹丨警丨察大哥?丨警丨察大哥也是你惹得的么?操他韦奈的老娘!“我说你就别骂了老高,现在得想办法赶快找到他才行,不然他就死定了!”把头伸到我眼前来说话的三木铁青着脸,满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敢说,要是此刻让他逮着韦奈,他不打爆韦奈脑袋我不姓高,“要是找不到他,我就拿你试问。”
  “凭什么啊?”
  我觉得我这两天特倒霉,麻杆酒驾,虎子要我去捞人,韦奈惹怒丨警丨察大哥了,三木大老远跑来问我要人,好像他是我支走的一样。他奶奶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坏水都往我头上泼啊?

  “凭什么?凭你是他大哥啊?”
  我操!明明韦奈比我还要大一个月,怎么我就成了他大哥呢?这三木也太他妈的那个了,你编什么不行,偏要我编我是他大哥……这事要是落到虎子耳朵里,他不大骂我混逑才怪。
  乌云遮不住太阳,坏事瞒不过虎子的耳朵。就在我跟我三木交涉说事的时候,虎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但他只摞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韦奈搞事,丨警丨察找事,真他娘丢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摞下这句话就挂电话,直觉告诉我——他不爽韦奈。麻杆进去了,他叫我捞人。韦奈遇事了,他说他丢人。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叫我一时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一头是带头大哥,一头却是我招惹不起的丨警丨察大哥。
  “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大哥,虎子。”
  “虎子?”三木满脸狐疑。
  我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就是不顺他的话说出来。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最好别说。这三木,鼻子比狗灵,眼睛比鹰毒,跟他打交道,凡事都得藏着掖着。

  “真是虎子。”
  “你最好别骗我。”
  “纵你借胆给我,我也不敢骗你啊!”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韦奈搞了什么事。三木不说,我也懒得问。因为我知道三木这家伙的性格,跟非洲草原上的平头哥一模一样,只要被他咬上了,那你就别想甩掉他。
  “三木兄,韦奈搞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插进话来的是猴三。身材筋瘦的猴三满眼堆满献媚也似的笑,看去就像原始森林里的长臂猴。他的后面站着冯子青,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他涉嫌抢劫武装丨警丨察的枪支。”
  涉嫌抢劫枪支,这可不是抢劫罪那么简单,因为这牵涉到武装丨警丨察的一些奥秘。如果抢劫的是一般的老百姓,问题还好解决,牵涉到武装丨警丨察,麻烦就大了。
  处理一般事件,我游刃有余,如果三木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就超出我可控的范围,不是我想办就能办了。“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仰起脸,神色满是惊惶,“两个小时前,韦奈还在这里和二痞子下棋啊!”
  “是的是的。”
  二痞子泛着油光的脸蛋笼在太阳光下,看去就像一张刚刚烙熟的大饼。三木回过头,剜肉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三分钟:“你在说假话。”
  “三木警官,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说的都是真的。”
  有人在远处发出轰隆隆的笑声。
  盘子侧脸扫视备胎,轮胎说:“那是麻杆的酒醒了,在学猪叫。”备胎打量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三木说:“有时,男人还不如猪。”盘子脸色绯红,恍眼看去,就像一朵颜色正在开败的野花。而备胎则像一株挤干水份的干花,只可远看而不可近观。
  “你、你——”
  “别瞪我,有种,敢跟我上床么?”
  我忍着没笑出来。二痞子却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三木盯视着他,恨不得给他鼻梁来一拳。二痞子笑道:“你有种做丨警丨察,却没种跟一个破女人上床!”
  “二痞子,信不信我这就铐了你?”
  “你铐你铐!”说着,二痞子就把手朝三木伸了过去。
  备胎和盘子则跟着轰笑起来。对付像三木这种正二八经的丨警丨察,她俩有的是办法。要是在战争年代,她俩直接可以色杀敌人。然后,扁鸟就从那棵高大的杨槐树上滑了下来,屁股先落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烟雾腾起。其后,扁鸟就来到了三木面前。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怪不得你要找韦奈的麻烦,原来是韦奈拐了你老婆,你便说他抢劫丨警丨察的枪支以示报复……”
  当三木听到扁鸟说韦奈拐了他老婆,原本的眯眯眼就眯成了一条线。备胎和盘子笑得滚成一团,麻杆醉意朦胧的说:“老婆跑了好,免得一天到晚絮絮叨叨的烦。”
  “你老婆多,被拐一两个根本就当回事,可人家三木警官只有一个老婆,要是被拐跑了,那他岂不就要打光棍了?”
  猴三眨巴着猴眼,没有说话。

  太阳懒懒地悬挂在西天,高大的杨槐树投下巨大的阴影,山风拂过,到处都弥漫着死鱼的味道。孤掌难呜的三木摞下一句狠话:“麻杆,你就不怕我把你弄进去么?”就把目光笼在了麻杆的身上。
  “老婆被拐了拿我出气,倒也有种!”
  麻杆没别的本事,损人却极有一套。三木来此,本就窝着一肚子气,眼看就要下班了,可在自己的辖地,却有特警的枪被抢了,一调查,这抢枪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退伍的特种兵韦奈,可去他家里问询,他家里说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回家了,好不容易打探到他的落脚处,却不想遇到这么一群瘪三兼无赖,地痞加流氓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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