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了小20年,当上跨国公司高管

作者: 情帅

  夏晓兰是被哭醒的。
  她记得自己带领下属完成了一个很有难度的并购案,随后参加了庆功会,在下属们的频频劝酒下,夏晓兰也喝多了。
  不过意识还没彻底迷糊,回家路上,还听见新助理和男友打电话,“人家送夏总回去呢,她一个人住,嗯嗯,没结婚呢……你说夏总一个女人,赚那么多钱也啥用,不也没把自己嫁出去?”
  夏晓兰半醉半醒的,没和新助理当面计较。
  事业再成功,没有婚姻的点缀,女强人总是容易被人嚼舌根。特别是夏晓兰作风强势,相貌平平,公司有人背后说她人丑年纪大还眼光高,能嫁出去才有鬼呢——夏晓兰不计较有人拿她个人生活说事儿,不过新来的助理嘴巴不严,脑子也笨,居然以为她喝醉了,敢当着面这样谈上司的八卦。

  过两天还是把人调走,换个新助理吧。
  回到家,请的保姆张阿姨絮絮叨叨念着让夏晓兰少喝点,女人多爱惜自己一点。
  夏晓兰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一觉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背景是80年代,梦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她一生气就撞了柱子。夏晓兰觉得好笑,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自杀的性格呀,就梦里那些事儿,以夏晓兰多年白手打拼的经历来看,算个屁呢。
  不过这个梦也太清晰了。

  夏晓兰耳边有女人低声的哭泣,吵得她头疼欲裂。
  被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潮乎乎裹着身上难受,夏晓兰觉得自己被汗水泡着,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被一张黑黄脸吓了一跳!
  “晓兰你醒了?你这个丫头,是要吓死妈……呜呜呜,晓兰你头还疼不疼?”
  黑黄的脸,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干瘦身材。

  夏晓兰想,自己这梦怎么还没醒?!
  女人的眼泪哗哗流:“晓兰,答应妈,咱不干傻事了中不中?”
  夏晓兰胡乱点头,女人就用袖子擦了眼泪,愁苦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妈给你弄吃的去,你等着!”
  女人带上了房门,夏晓兰忍着头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黑漆漆的木头床,动一下席子下铺的稻草就窸窸窣窣响,发黄的蚊帐被铁钩卷到床柱子两边,洗的褪色的被子上一共有四个补丁,床边上一根细绳子,连接着简陋的电灯。
  夏晓兰扯了绳子一下,灯亮了,估计连15瓦都没有,屋子里还是很暗。
  她忍着头痛下床,屋子里唯一像样的家具是靠窗摆着的梳妆台,玻璃镜里映出一张小脸: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鼻子挺拔秀气,竟无一处不美!头上还缠着渗血的白纱布,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夏晓兰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人们常说的狐狸精长相啊!
  这当然不是她的脸!
  夏总要是长得有这张脸三分好看,也不用被人在背地里嚼舌根了。
  夏晓兰一笑,镜子里的人跟着笑,眼波荡漾,能叫人心里酥软;夏晓兰龇牙咧嘴做着怪表情,镜子里那张脸居然也难看不起来。这就很欺负人了啊,夏晓兰想起自己原本的长相,说是相貌平平算是抬举了,在没有花大量的金钱包装下,她其实长得有点丑。

  这个世界也不全是看脸,越高的层次,越看重实力。
  但她出身贫寒,又无外力可借,前期奋斗真的很难。在她辛辛苦苦打拼时,同样是跑业务,脸蛋好看的女业务员有个屁的专业水平,娇嗔着就能拿到订单。她每天熬夜学习专业知识,却连一个负责人都见不到……如果她长得稍微好看点,或许不用兢兢业业奋斗了小20年才能品尝成功的味道。
  房子、车子、存款和职位,她辛苦攒下的家业都没享受太久,只是睡了一觉,她居然变成了同名同姓的另一个“夏晓兰”。生活在1983年,今年刚满18岁,长了一张顶好看的狐狸精脸,却想不通要撞柱自杀的“夏晓兰”!
  原本的“夏晓兰”死掉了,不知道什么原因,30年后的夏晓兰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睡梦中接受的记忆乱七八糟的,却又让夏晓兰感同身受。
  嘎吱。
  门被推开,瘦骨嶙峋面色黑黄的女人端着个掉漆的搪瓷缸子进来:
  “晓兰,妈给你蒸了鸡蛋,快趁热吃。”
  女人小心翼翼,态度甚至有点卑微,她是夏晓兰的母亲刘芬。
  夏晓兰张张嘴,一声“妈”还是没喊出来。

  她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对待刘芬,记忆里“夏晓兰”对刘芬的态度很恶劣。是继续当一个不孝女,还是趁机说自己撞坏了脑子,洗心革面当一个好女儿?
  夏晓兰还在迟疑,半掩的房门被很粗暴的推开。
  几个人拥进房间,领头的就是夏晓兰的奶奶,带着刘芬以外的两个儿媳妇,还有几个孙子孙女,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高颧骨的夏老太眼睛里在喷火,一下抢走了刘芬手里的搪瓷杯,还将刘芬给推倒了。
  “你生了个搞破鞋的小**,把夏家脸全丢光,还敢偷家里鸡蛋给她吃?骂她两句还假惺惺撞柱头,当老娘吓大的?!想死就去死,撞头没用还能跳河!”
  口气之恶毒,却不是亲奶奶该有的慈爱口气,倒像是夏晓兰的仇人。
  刘芬爬到夏老太脚下,扯着婆婆裤脚不放:
  “娘,孩子才刚刚醒,您给她留条活路……”
  夏总心里堵了一口气。
  她是没能把那声“妈”叫出口,可刘芬却是为了她而跪地求人。她现在成了“夏晓兰”,继承了原主是身份和大部分记忆,可她对于原主的遭遇感到憋屈——“夏晓兰”长了一张狐狸精脸,却是个脑子空空的花瓶,她一颦一笑都有点媚,在30年后绝对是受人追捧的尤物,在80年代她这样的叫“轻浮”!

  农村人不会这么高端的形容词,他们就一个词形容夏晓兰……浪!
  因这长相,夏晓兰平时名声就不太好,她还干出了抢堂姐夏子毓对象,大白天脱光了勾引未来姐夫的丑事,不仅被村里的唾沫星子淹死,连夏家人都容不下她。
  可抢对象的事还能说有待商榷的话。
  大白天脱光了勾引未来姐夫这事儿,是真的没有!
  就是说出去没人信,还有人信誓旦旦说夏晓兰不仅勾引姐夫,还和隔壁村的二流子光溜溜在草垛子里打滚。流言传遍了村里,甚至传遍了四里八乡,夏晓兰百口莫辩,夏家人推波助澜,夏晓兰终于选择了撞柱自杀。

  夏总见多识广,知道世上的冤案多了去,她哪能件件都去掺和?
  可她现在成了“夏晓兰”,这口锅就不乐意背了。
  夏家人个个面目狰狞,想要逼死她。地上跪着的女人,是这具身体的亲妈,也是夏家最疼爱原主的人,夏总不打算忍了:
  “妈,你先起来!”
  她使劲把地上的刘芬拽起来,刘芬怕碰着她伤口,就没挣扎。
  真的叫出了那声“妈”,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夏总最羡慕“夏晓兰”的有两点,一是长得漂亮,还不是一般漂亮;二来有个十分疼爱她的亲妈,而夏总小时候父母双亡,她没享受过这种亲情!
  她是那个女强人夏总。
  也是80年代,在流言中自杀的夏晓兰。
  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两个身份合二为一。
  “晓兰,听妈的话,好好给你奶认个错……”
  刘芬的脸上全是愁苦。刘芬一向受婆婆的气,受妯娌的气,受丈夫和女儿的气,万事喜欢恭顺忍让。可惜夏家没人吃她这套,越是忍,这些人越是欺负她——原主在这点上也不是个好东西。
  夏老太却尖叫起来:“我没有当破鞋的孙女儿,臭不要脸的小**,连子毓的对象都想抢!!”

  夏晓兰太阳穴突突跳。
  随着她职位越升越高,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低段位的泼妇正面交兵了。
  但夏晓兰手撕漂亮女业务员,拳打欠款老赖供货商的功力还在!
  “奶奶!”
  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总算暂时压倒了夏老太:
  “您不认我这个孙女,我却要叫您一声奶奶的,我对咱老夏家充满了感情……您一口一个破鞋、小**的骂,不是等着村里人看咱家热闹?我是没啥名声了,家里的姐妹们总要嫁入吧,和破鞋当姐妹,难道就很有面子?”
  夏晓兰是真不懂,偏心也不讲究下策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家人不一致性对外分得把她踩死?在农村,夏晓兰名声不好,夏家没嫁人的闺女哪个能抬起头!
  夏老太顿时被噎住,夏晓兰三婶表情也很难看。
  家里较大的三个姑娘,夏子毓20岁,人家不仅考上了大学还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对象。夏晓兰18岁,眼看着是嫁不出去的破鞋,三婶的大女儿也已经17岁,转眼就要说婆家。
  三婶真是恨得夏晓兰牙痒痒,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你还有脸说,我们家红霞都是被你耽搁的,你怎么不去死!”
  堂妹夏红霞脸上也全是怨恨,在她妈背后跃跃欲试。
  刘芬气得满脸通红,“她婶,晓兰才刚醒……”
  刘芬瘦瘦的身躯挡在女儿面前,想和人辩驳,偏偏生性懦弱,被人挤兑时一句话都说不顺溜。

  夏晓兰把刘芬轻轻拉倒身后:“您别急,我不和她们吵架,我是讲道理的人。”
  夏老太真恨不得捏死眼前这讨债鬼,偏偏讨债鬼还不自知,眼神扫视一圈,反而笑了:“我撞了一回柱子阎王也不收我,现在我打算好好活下去。我要活的好,谁叫我不痛快,我就让他先不痛快——您说我呆在家里,大家都不高兴,不如我搬出去?”
  搬出去?
  能搬到哪里去?
  刘芬急了,哪有没嫁人的姑娘家搬出去的!
  夏晓兰没撞死,比以往更难缠了,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差点把夏老太气晕过去。
  但夏晓兰从来就不是柔顺的性子,夏老太刁钻,三婶刻薄,夏晓兰本人也不好惹。三婶巴不得夏晓兰滚远一点,免得在家丢人现眼:
  “你能搬到哪里去?别是想去你姥姥家避风头,过几天又回来!”
  搬出去正好,家里房间不宽裕,夏晓兰自个儿还独占一间,正好空一间房子出来,三婶打量着这虽破却收拾的干净屋子,已经打算要让她女儿夏红霞搬进来住——闺女大了要嫁人,是该有自己的屋了。
  “家里在河滩上不是有间老屋?一个村头一个村尾,我就到那里住,免得大家看我碍眼!”
  夏晓兰说出原本的打算。

  夏老太不依不饶:“你丢人现眼,没打死你算好的了,那还得分一间屋给你住?”
  尽管那河滩上的老房子已经摇摇欲坠,夏天蚊虫多冬天冷,还紧邻村里的牛棚味道也大,夏老太就是不想痛苦答应,让夏晓兰太舒坦。
  她总觉得夏晓兰醒来后哪里发生了变化。
  还是胡搅蛮缠的,却有了章法……夏老太挺敏感,不想夏晓兰脱离自己掌控。

  夏晓兰笑眯眯,“那我就不搬,家里有吃有喝的也不错,反正我名声也坏了,就安心在家当老姑娘好了!大姐是金贵的大学生,她以后总不会看着自己妹妹饿死吧?”
  夏晓兰果然太难缠了,一直没说过话的大伯娘也眼皮狂跳。
  夏晓兰想要赖上她家子毓?!
  “唉,大娘是不信那些人的话,晓兰你现在是和家里人赌气,一个大闺女离开家要怎么活?大娘劝劝你奶奶,我们大家都退一步,冷静冷静。”
  大伯娘把夏老太拉出了门,三婶也赶紧跟了上去。

  屋里几个小辈都用仇视的眼光看夏晓兰,刘芬在低泣,夏晓兰叹气:
  “您别哭了,我呆在家里是活不下去的。”
  忍一下辱骂,夏家也不可能真的弄死她……但夏晓兰不愿意忍,她有机会重生一次,为什么要活的如此憋屈?!
  没过多久,夏老太她们又进来。
  “老房子给你住,你要死还是活都和老夏家没干系!”
  夏晓兰得寸进尺又要带走安家的家什,夏老太拿这滚刀肉没办法,最终丢给她一小袋红薯:
  “快点滚!”
  “您帮我提一下。”
  夏晓兰把袋子塞刘芬怀里,后者满脸都是泪:
  “晓兰,你怎么能出去……你爸回来咋办啊……”
  刘芬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女儿虽然没有被刁难,却相当于被分出去单过。赶出家门,十几岁的闺女,以后要怎么活?她想叫夏晓兰认个错,又怕刺激到夏晓兰。

  “您和我一块去出去住,等我爸回来再说,我不会做饭,一个人要饿死的!”
  夏晓兰就没打算把刘芬单独撇下,等她走了,夏家人还不使劲欺负刘芬啊?她也吃定了刘芬会心软,态度强硬,要让刘芬和她一起走。
  夏家人也不拦刘芬,估计是要等夏晓兰她爸夏大军回来再收拾母女俩——连下暴雨,县里担心洪水把邻乡的河堤冲垮,在附近征集青壮,夏家男人们都去修河堤去了。
  刘芬本来就没主见,糊里糊涂就抱着红薯袋子跟着走。
  夏晓兰一脚踏出门又转身回来端走了装蒸鸡蛋的搪瓷杯,夏家小孙子早就盯着蒸鸡蛋咽口水,没想到被夏晓兰拿走,顿时哭闹不休。
  一屋子人,骂夏晓兰的,哄孩子的,闹成一团。
  一出门,清新的空气顿时铺面而来。

  没有雾霾,没有污染的天,从30年后回来的人才知道,干净的空气有多么珍贵,夏晓兰顿时精神一震。
  夏家大白天就闹了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家竖着耳朵听热闹。
  看见夏晓兰母女,那些人也不躲,正大光明对两人指指点点,当然,刘芬是被忽略的,他们主要是说夏晓兰:
  “被家里赶出来了?”

  “呸,活该,连姐夫都不放过!”
  “还和邻村的二流子光溜溜在草垛子滚成一团,夏家这脸丢大了……”
  “都姓夏,她姐就考上大学了,看她浪的。”
  “夏大军回来肯定要往死里打的。”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她就是死性不改……你看她走个路,屁股扭的……”

  夏晓兰真想把这些长舌的村妇都打一顿,她那是扭屁股吗,是特么的饿的没力气!这些八婆破坏了清新空气带来的好心情,夏晓兰打量四周的环境——田园风光好?那也是物质生活富裕了才有心情欣赏。
  83年的农村也就受到“乡土文学”文人们的赞美了。
  打眼望去,泥土房多,红砖房都寥寥无几,矮矮的房屋,泥砖墙用白色石灰刷过,还用红漆写着10年前的标语。
  不北不南,被困在祖国腹地的省份,改革开放的春风吹不到的,偏远的大河村。
  能挣脱这环境的,唯有读书。
  夏晓兰堂姐走的路是正确的,夏子毓是建国起到恢复高考后的30多年里,大河村唯一的大学生。可想而知,如果夏晓兰不是换了芯子,从夏子毓考上大学起,夏晓兰的人生和对方已经是天差地别的巨大沟壑!
  哪怕她被夏子毓坑了,又能咋样?

  一个是80年代女大学生,前途似锦,难怪全家都把她看成是金凤凰;一个毁了名声,没有一技之长,将来只能嫁鳏夫或老光棍,半点都帮不到家里的村妇。
  云和泥的差别。
  也难怪夏家人势利现实……人之常情罢了。
  为了利益,夏家人会统一站到夏子毓那边,‘夏晓兰’真是到死都没明白,明明是你来我往就差捅破窗户纸的男女交往,也是她鼓励那个男人去参加高考的。

  她还低头向堂姐夏子毓借了书给男人苦读,亲自送他去县里考试。
  考完了也没有发现异样,怎么录取通知书到了后,他却成了夏子毓正式公开的对象?
  是因为她配不上王建华?
  选择堂姐从长远上来看是正确的,大学生配大学生,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你们临走之前,为什么还要踩‘夏晓兰’一脚?
  害死人的流言是怎么传遍了四里八乡的,‘夏晓兰’去找王建华求证,却发现只有夏子毓在王建华的屋里,夏子毓比‘夏晓兰’会讲道理,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就让‘夏晓兰’转身就走。
  路上碰到了隔壁村的二流子,这人之前就纠缠过‘夏晓兰’,这次更是大胆,直接扯坏了‘夏晓兰’的袖子……王建华和夏子毓一起出现,王建华似乎对‘夏晓兰’很失望,不仅没有听‘夏晓兰’的辩解,还直接牵起了夏子毓的手。
  流言是隔壁村的二流子放出去的吗?今年可是严打年,分分钟能送二流子去枪毙!
  没关系,她既然重生在了这具同名同姓的身体上,‘夏晓兰’没弄明白的事,她会弄明白,并且替原主讨个公道。
  河滩旁,破烂的老屋出现在视野中。
  篱笆门歪歪倒倒,门上连锁都没有一个,墙和屋顶都有洞,刘芬抱着怀里的红薯,茫然无措。
  这根本不是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晓兰,你听妈的劝——”
  夏晓兰捂住脑袋,“妈,我伤口又疼了!”

  她叫的越来越顺口,刘芬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伤口裂了?让妈看看。”
  门上没锁,屋子里乱糟糟的,床只剩下架子,刘芬让夏晓兰赶紧把蒸鸡蛋吃了。鸡蛋凉了有腥气,夏晓兰也不愿意吃独食,只吃了一半就说自己饱了:
  “剩下的您吃,放明天就坏了。”
  刘芬捧着搪瓷缸,心情复杂。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女儿撞坏了头,好像懂得心疼人了。
  刘芬既欣慰,又愁苦:

  “你爸过两天就回来了。”
  提起丈夫,刘芬不禁缩了缩肩,骨子里就害怕。
  夏晓兰的亲爹夏大军,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浑人。
  抢水渠,争田地,夏大军身强力壮,就是老夏家指哪儿打哪儿的一杆好枪。
  夏晓兰想,夏大军快大头没脑子,只顾大家庭不管小家,果然是个大大的棒槌。夏家三兄弟,夏大军排第二,是兄弟里唯一没生出个儿子的。夏大军觉得自己没儿子抬不起头,时常对刘芬骂骂咧咧,喝了酒还会动手。
  就是夏晓兰这个亲女儿,在他眼里也是个赔钱货。
  别怪夏大军对夏晓兰没有“奇货可居”的野望,时代的审美是有局限性的,夏晓兰长得是好看,可狐媚的长相只讨年轻后生喜欢,后生家的长辈却不喜欢夏晓兰的样儿,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娶进门搅的全家不安生。
  相反,夏晓兰的堂姐夏子毓,一张鹅蛋脸,浓眉大眼睛,看上去就大气端庄,谁不说是好姑娘的长相?
  夏晓兰是个草包,夏子毓小时候也不是特别聪明,念完初中却陡然开窍了,成绩越来越好,今年竟真的考上了京城的大学——老夏家养出了一只金凤凰,夏大军嫌弃亲生女儿,却对侄女很疼爱。
  夏家青壮跑去修河堤,也是要给夏子毓赚生活费……夏子毓是带着夏家人凑出的500多块去京城的,夏家人怕她在京城花销大,全家人都像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供养夏子毓这个大学生。
  夏晓兰就惨了,撞了柱子连医院都没去,让卫生站的赤脚医生随便裹了裹伤口。
  这可真是同姓不同命。
  想到原主,夏总就想叹气。
  她那个品学兼优的堂姐很难缠啊,乡下人没见识不懂,夏总却知道这个年代上大学是不要学费的,国家反而还会给每个大学生按月发生活补助,这钱解决个人生活没问题……83年带着500块去上学,绝对是白富美的待遇了。
  夏子毓享受白富美的待遇,夏晓兰没意见。
  但刚才瞧见一群夏家人,没哪个像刘芬这么瘦,扔锅里都榨不出二两油水,偏偏夏子毓的亲妈,也穿着补丁衣服,脸色却很红润,手也不像刘芳这样枯瘦如柴满是小裂口。
  被压榨的最厉害的,就是夏晓兰家了。
  夏大军心甘情愿当老黄牛,夏晓兰却替刘芬不服气。
  “我爸回来了,看他怎么选吧,要侄女还是要女儿。”
  夏晓兰撞柱的事儿,也不知道夏大军听到消息没有,这人干完活儿总要回来的,夏晓兰决定给原主父亲一次机会。

  刘芬听着不对劲,怕夏晓兰和她爸对着干:“你爸当然是疼你的,你堂姐那是……”
  夏晓兰笑笑,刘芬自己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
  疼侄子比疼女儿多的,农村经常有。但疼侄女胜过亲女儿的,刘芬自己都没见过。夏大军是真不喜欢晓兰,因为生夏晓兰让刘芬伤了身体不能继续生,夏大军就怪在了女儿身上。
  母女俩陷入了沉默。
  夏晓兰看了看这破屋子,“我去捡点柴回来。”
  她想顺便观察下大河村,看看能从哪里弄点钱,兜里没钱就没底气,再好的计划也实施不了。
  大河村很穷。
  当然,83年全国就没两个不穷的村。
  贫穷是地理环境和历史遗留下来的根深蒂固,也是时代的局限,从土里刨食,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夕阳西下,河边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

  大河村顾名思义,一条大河从村边流经,要说资源,按理说河里的鱼属于无主之物,捞起来就能去卖钱,村里人不是不敢去城里卖鱼……鱼是天生天养的,这河段却属于村里的,是村民的集体财产,偶尔抓几条鱼上来解解馋可以,拿去卖就不行。
  夏晓兰对于偷偷抓鱼去卖没心理压力,她和刘芬唯一的家当就是那20斤红薯,都要饿死了讲什么道德洁癖?
  可惜她没有工具,也不具备徒手抓鱼的技巧。
  河两岸长满杆粗株高的白花苇,要是5月份,夏晓兰或许还能捋一点芦苇叶卖给城里人包粽子,现在端午早过了,这东西不是人民群众迫切需要的,赚点辛苦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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