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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手吧 兄弟
作者:
云语ty
日期:2019-07-18 22:01:42
这是一个具有真实性与权威性的犯罪故事,其中人物全部为化名,故事情节以真实案件为依托,故事线索源自某看守所在押的银行卡诈骗犯罪嫌疑人顾某岩的自诉。
顾某岩(化名顾石)原为某国有银行的工作人员,一次家庭重大变故,他的人生转折点就此开启。在他参与银行卡盗刷活动的四年中,一直过着深居简出、黑白颠倒、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生性敏感多疑、为人处事小心谨慎,在这期间,东躲西藏,终日恐慌不安已然成为他的生活常态。就像每一个罪犯都有过对良知的拷问一样,他也曾扪心自问过,未来的结局会是怎样?要到何时才能够结束这耗子般的生活?是否可以就此作罢?这些问题,他思量过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他的人生航线,也似乎被团团乌云遮挡着,一眼望不见方向。
想要认知黑色链条从业者的真实状况,了解不法分子荒唐扭曲的生存状态和凶险乖戾的病态人生,请跟随故事的男主人翁顾石的脚步,一起踏上他那让人感慨万千、跌宕起伏的人生道路吧。
第 1 章 谁动了老夫妇的银行卡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银川开往广州的K1295次列车已经停止检票”。
这句广播通知如一记重锤,顷刻间击碎顾石的沉梦。他猛然跳起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六号检票口。
快点!快点!差四分钟火车就要开了。顾石在检票员关闸的三秒钟后,奔到了闸机前。检票员无奈而同情地向顾石摇头,示意检票已经停止。
“一定要赶上这趟火车!”顾石把心一横,不顾阻挡,以撑杆跳高运动员的高难度动作翻越过护栏,然后径直朝站台方向飞奔。他的这一举动太突然,让两个检票员张大嘴巴错愕在原地。
当他双脚踏上火车的瞬间,车门关闭,汽笛响起。
好险啊!没耽误。这时的顾石才想起双肩包里的重要物品。他伸手探进去,在衣物的层层包裹之下,棱角分明硬硬的一包,正妥妥地待在原处,这才长舒一口气。这个“重料”,是银行账户总额近亿元的400张克隆卡,(克隆卡,也称伪卡,是复制有银行客户信息的磁条卡。)健哥交代说,这几个月的进项就靠它们了。顾石明白其言外之意:这些克隆卡,比自己的小命重要得多!如果砸在自己手里,后果难以想象。
顾石在车门关闭的最后一秒,登上了列车。女乘务员用一双苦大仇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气喘吁吁的青年,还不忘用浓重的广东方言训斥这个冒失的年轻人,然后查验顾石的身份证和车票。顾石装作一副听不懂方言的样子,待她离开,转身进入卫生间。
顾石仍在剧烈地喘息。这一路狂奔的四分钟,让他有些撑不住。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高耗能的运动了,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窜出胸腔来。最难受的是胃部,刀搅一般的疼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吞下几颗药片,又点上一根香烟,猛劲地吸起来。
一根烟之后,他的气喘和腹痛稍有一些缓解。他注意到卫生间的镜子,镜子中的自己,白净的脸庞上热汗盈盈,额前一绺头发被汗浸湿,黏黏糊糊紧紧地贴在脑门上。他按压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再接一捧水喝下,这才站直了身子。镜子中,他抬手把头发撩向一侧,并翘起下唇向上吹气,额上的头发向一侧集中过去,这才露出浓密而规则有序的眉毛,一双眼睛也开始明亮起来,整张脸这才恢复了俊朗的模样。
“到了广州,一定要去打理一下发型,让自己看起来利落一些。”
他自言自语,然后向左右两侧偏偏脑袋,颈椎发出“咯噔噔”的响声,一套颈部舒展运动做完以后,他感到大脑清醒了许多。这是他长年坐电脑,为缓解颈椎僵硬而形成的习惯动作。
此刻是凌晨五点多。顾石来找铺位的时候,旅客们大多睡意正酣。车厢里只有车轮声和打鼾声。8号车厢刚好与顾石匆忙上车的那节车箱相邻,很快就找到了。这节车厢分11个隔间,每个隔间6人。顾石的6号下铺位于第一个隔间。
这个隔间有两位老人已经早起,他们是在西安上车的七十多岁的老夫妇。中铺的两位乘客,正蜷缩在铺位上休息。两张上铺,全空着。
自己的6号下铺上竟然坐着一位老人。怎么搞的?此刻顾石呆呆地站在那里。
看顾石拿着车票一脸疑惑地看着6号下铺,下铺的阿姨满怀歉意地一笑,对顾石说:“后生子,你的票是6号下铺吧?额家老汉是上铺,他腿脚不方便就睡在下铺咧。这铺盖还没顾上收拾,你不介意吧?”
“噢......没关系!我年轻,睡哪儿都行。就这样吧,我到上铺去好了!”
顾石回答。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两位老人的答谢声中脱了鞋爬上了上铺。经过中铺的时候,被惊醒的年轻人不满地斜视了顾石一眼。顾石没太在意,只是依稀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臂上端有一个醒目的飞鹰纹身。
顾石将身体放平在铺位上落定,拿出手机,随意滑动,以此来消磨时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儿子的照片。手机中的照片,是儿子两岁生日时拍下的。小家伙手里高高举着变形金刚,脸上挂满了幸福,笑得合不拢嘴。还有那呆萌萌的表情,可以瞬间把人的心给融化掉。白驹过隙,算算儿子今年该是五岁,快到上学的年龄了。现在的他还好吗?是不是按时吃饭?有没有健康快乐的成长?顾石心中有无数的问号,伴随着一个个问题而来的是他的思念一层层地加深,随即心中便生出一丝悲凉来。与儿子已经接近三年未见过面,不由得感叹:欢娱时短,寂寞日长啊!这滋味谁人知晓?
顾石把双肩包压在枕头下,开始感到浑身困乏得厉害。可能是旅途劳累的原因,他躺下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呲......呲......”的刹车声把顾石惊醒。朦胧中感觉车厢里走动声和说话声渐渐杂乱起来。听广播报站,才知道是衡阳站到了。
顾石翻一翻身,活动着身体,用手指梳理油腻而蓬乱的头发。下铺的老夫妇与中铺的一位女乘客聊着天儿。也是,车到广州还需要七八个小时,如果不玩儿手机还不讲话,也太无聊了。旅客们的谈话内容也没啥正题,只是随便闲扯以打发时间。
那位中铺女乘客,中性打扮,给顾石的第一印象极不舒服。她与顾石年龄相仿,但臃肿的体态让她显得成熟了许多,比实际年龄大出三四岁来。她身穿一件迷彩夹克衫,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还滑稽地拖了一双锯齿厚底的白色面包鞋。她在包厢隔断里出出进进,收拾着刚吃完的食品包装袋和饮料盒子。她那双厚底鞋动静很大,趿拉趿拉的,给人一种抬不起脚来的感觉。从顾石的角度看下去,她貌似一辆小型坦克车,哒哒地来哒哒地去,把原本不宽敞的隔断弄得越发地拥堵紧张。
这时,小坦克架着胳膊提了三只茶杯,一路喊着“借过……借过……”。小坦克非常艰难地打完水回来,老汉接过茶杯并连声道谢。阿姨让老汉把药吃了,老汉说水烫,要等水放凉些。阿姨一边唠叨一边端起杯子吹气,想让水凉的快一些。
“阿姨,放上一会子就得儿,不消得吹气儿哈。你们二老这么相亲相爱,让我们年轻人很是羡慕啊!”
小坦克带着一口的甘肃古浪口音说道。她和老夫妇二人在车上处的时间很久了,所以已经相当的熟络。
“上个月是额家老汉跟额结婚50周年。磕磕绊绊哩,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呢!”
阿姨很平常地讲出这些话,但是她的话里满是幸福“您二老这次去广州儿子那里,要多忽子回来哩?”
小坦克问。
“也就住个三五天,去帮娃买房。额娃言传再不抓紧,怕是明年涨价更买不起咯!”阿姨无奈又担忧地说。
“确实是这样哩!我前年个在广州打工。那忽子房价刚开始涨,现如今是一天一蹦高地涨哩!”小坦克点点头,说。
“额老俩口子在西安把一套大房子卖掉,换了一套50平的,够住就行咧。东拼西凑了几十万搭手给额娃交首付。也是莫办法!”老汉也插话道。
“你们二老一心只为了娃子。难得有这样好的亲娘老子呦!”
小坦克发着感慨。
“额家里收入不高,这攒下的首付款,可是一辈子的积蓄哩。娃在广州工作七八年嘞,一直住单位的宿舍,都40大几的人咧,现在终于有了购房资格,家里再困难也得帮帮他不是?”
阿姨很心疼他的儿子,又开心地说。
顾石常年生活在中原,不太听得懂西北方言,感觉她们拉长的尾音挺好笑,就一边听着一边玩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过道上,服务员推着餐车一遍一遍地叫卖着各种套餐。方便面和香肠的混合味道在满车厢弥漫,越是在高处这味道越浓烈。顾石感到饿了,抬手看腕上,已是上午08:15时,顾石考虑该整些东西吃了,便从上铺翻身下床。
“叮咚……叮咚……叮咚……”接二连三的手机短信声从阿姨的铺位传来。
“阿姨,是不是你手机有短信了?”顾石指着那个挂在下铺床头的随身包说。
“是吗?额这耳朵真是背喽,咋没听到嘞?”阿姨放下茶杯,慌忙去找手机,嘴里唠叨着老伴儿不该把手机放在了随身包的最里层。
在顾石准备往外走的时候,他被阿姨叫住了。
“后生子,你帮额看看这短信上写的是啥子?”
顾石接过手机看完后,解释给阿姨听:“这是建设银行发的四条短信交易提醒,尾数6766,阿姨这是您的银行账户吧?说您的银行卡先后分别发生了10万、25万共有四笔转账交易,合计资金转出61万。”
“我只有一张建行的工资卡,存了六十多万,给娃子留着的,没有转出啊……”阿姨将信将疑,接过手机,但阿姨的眼睛老花,看不清上面的文字,接着说,“这……这咋子回事么?我们去给儿子买房哩,这卡还在手里……老汉,银行卡……在你那里的呀。”
辛辛苦苦积攒的六十多万的血汗钱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这对阿姨来说是一声晴天霹雳,说着话,她一个趔趄,快要倒向地面,随即赶快用一只手扶住了小桌板。
这是真实的交易提醒还是恶意的短信诈骗?顾石一直在思索,一种不好的预感闪过脑际。
第2章 突发事件
顾石正在思索,身后传来小坦克的声音:“银行卡不是还在身上嘛?只要在就没有事。现在的垃圾短信太多太多,不屑于理会就是咧!”
“莫慌!银行卡一直在这里。”老汉一脸迷茫而又强装镇定的说着,还快速从身上摸索出银行卡,给老伴看,“瞧,银行卡一直在额口袋里呀!”
阿姨脸色缓和一些,重新坐下。老汉接过手机,道:“要不问一问娃儿,这短信是咋一回事?”
拨通了电话,老年机的音量很大,对方的声音有如公放。老汉向儿子道明了原委后,儿子劝父亲稍等,他要问一问银行的客服。
顾石没有马上离开,密切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态势。
片刻,电话再次响起,阿姨抢过来听,刚唤了一声“娃儿”不自觉地神色紧张了起来。电话那端传来急切的声音:“银行确认了这笔存款已被转走,我已经打了110报了案,您别着急……”阿姨听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一只手按压住心口,另一只握着手机僵在半空,目光呆滞磕磕巴巴地说:“这钱不能没了,是给娃买房的,若是没了,不是要额的命嘛?”
老汉一下子也哆嗦起来,他看着手中的银行卡,语无伦次地说:“不能啊!卡……还在嘞。取钱……咋能没卡呢?这……咋个回事嘛?”
一旁的顾石一阵揪心,心里暗暗道,难道老人的银行卡真的被人盗刷了?
相邻的车厢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叫来了乘务员。乘务员是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人,他看老夫妇情绪激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就招呼老夫妻到值班室去。
就在阿姨站起身的一刹那,她一头栽倒,正巧跌进了小坦克的怀里,把毫无防备的小坦克仰面撞倒在地。顾石从未遇到过这种突发情况,一下子被吓懵了,束手无策地闪到一边去了。
“快帮忙拉起来!”乘务员大喊。
顾石这才反应过来,用力拖住阿姨的一只胳膊,和乘务员一起将她抬到床上。躺在床上的阿姨,脸色青紫,双手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眼直勾勾地瞪视前方。
“这是咋地咧?你可别吓额……”老汉用颤抖的声音说着,还摩挲着老伴的手,挂着焦虑的神情。老汉眼睛里的泪水和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混杂一起,噗哒噗哒直往下落。
列车上的突发状况,几乎惊动了车上的所有人。
乘务员要求大家往后靠,保持空气的流通。他用对讲机向列车长通报了情况。不多时,列车长和医务人员都赶来了。顾石马上闪身站在过道,给参与抢救的人员腾出地方,隔壁的旅客也在狭窄的过道里,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工作人员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一位军医模样的中年人,指导着乘务员给阿姨做心脏按压。老汉则一一地向前来的每个医务人员抱拳哀求着一定要救活自己的老伴儿。
然而,十余分钟后,无力回天了,军医纷纷摇头,人们开始一一撤离。顾石移步上前想看个究竟,突然听到老汉呼天抢地一声哀嚎:“不能啊……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撇下我一个人在人世间遭罪啊!阴阳两隔,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阿姨死了?
阿姨死了!
顾石的心猛地一沉。他曾在书本上了解到一种病叫心源性猝死(急性症状发作以后1小时内发生的以意识突然丧失为特征的由心脏原因引起的自然死亡),没想到此刻就发生在眼前。一对淳朴而又相亲相爱的老夫妇,在长途跋涉奔向儿子的路上,竟这样活活生地被拆分开了。死亡如此迅疾!如此惨烈!顾石简直不敢相信原本只有在电影、电视剧上出现的离奇惨剧竟然在他的眼前展开。
顾石第一次亲历一个生命的猝然离去和目睹一个老汉肝肠寸断的哀嚎。对于这眼前发生的猝不及防的状况,顾石完全不知所措。
老汉半跪在老伴铺前,哭得撕心裂肺,鼻涕和眼泪已经分不清楚了。中铺的小坦克站在老汉身边,也佯装着跟着他一起抹眼泪。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顾石想过去劝一劝老汉。转念一想,在这阴阳两隔的时刻,有谁能劝得住断肠人呢?顾石的鼻子也酸涩起来,但他内心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围观的乘客中,有的为老汉的遭遇感到难过,有的则是很惊讶,还发出一阵唏嘘和议论:
“银行卡明明在自己手里,存款咋能不翼而飞呐?”
“这听起来有点离奇啊!难不成是小偷有隔空取物的超能力?”
“这家人太可怜了!银行存款被盗不说,还要了一条人命。真是人财两空!惨呐!”
很快,担架来了。躺在担架上的阿姨被人抬着,从顾石身边经过的时候,顾石很清楚的看到她紧闭的嘴唇是酱紫色的。在那张惨白的脸上,酱紫色显得突兀,十分骇人。顾石转过脸去,出自本能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为了防止老汉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列车长安排了一位女乘警留在这个隔间。当众人散去后,顾石发现老夫妇的铺位下方有张银行卡,心想该是老汉惊吓中掉落的,他便弯腰拾起了那张掉落的银行卡,双手递给了老汉。接过卡,老汉紧紧地握着这张要命的卡,又发出一阵揪心的抽涕和哀嚎声。
顾石捡起银行卡的时候,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没经过细想,那个意念只是一闪就不见了。从旁边车厢传来一阵骚乱声,有两名乘警铐着一个叫花子打扮的人经过这里。
鼠见了猫,总会心中恐慌。顾石环顾左右,小坦克已经爬上中铺在刷手机,另一中铺空着。嗯?不对,现在回想,那个纹身青年似乎在老人摔倒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另外两位乘客哪里去了?”瘦高个子的乘务员走过来,询问,见没人回答,又对顾石和小坦克说,“我们需要了解老人去世前的情况,请你们二位到列车长办公室做个笔录。谁先来?”
乘务员一副丨警丨察办案的严肃神态。小坦克和顾石两人面面相觑。
“我去。”顾石低声说。
跟随乘务员慢慢移动脚步的顾石,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走过三节车厢才来到列车长值班室,列车长并不在,顾石放松了一些。他简单地叙述了自己知晓的事发的整个过程,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便离开了。
顾石回到车厢的时候,老汉像个木头一样直愣愣地坐在那儿,上身抽搐着,但停止了哀豪,泪水沿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无声地流淌着,嗓子还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响声,空洞的眼睛看着前方,瞬间好像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人。
见顾石回来,他抬头望着顾石,声音嘶哑地反复着一句话,且一句比一句凄厉:
“这是咋地回事嘛?”
“这是咋地回事嘛?”
顾石该怎么回答?没有说话,回应老汉的是他发红的双眸。
顾石不知道该为老人做些什么,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劝慰他,此刻的顾石心乱如麻。他本以为自己在四年的社团活动里经历过千百次的磨励以后,已经变得刀枪不入,心如刀铁了。但今天才发现,原来他心灵的最深处,依然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在这一刻针扎一般地疼着。人生里有太多的无奈和转瞬即逝,幸福和天灾人祸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谁也不曾料到人的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刚刚还在因为茶水的凉热而互相拌嘴的老夫妇,转眼就天各一方了。究竟是谁欺骗了这样善良的老人?真是丧尽天良!作孽啊!
顾石由悲痛变为愤怒,顷刻,愤怒立即又转为羞愧。他想:其实自己不也是作孽团伙中的一员吗?只是之前没有亲眼目睹被骗者伤心痛苦的惨状,也就从未有过今天如此震惊的感觉罢了。
小坦克被问完话,和乘务员一起回来了,她眼睛红肿地帮老汉收拾着行李。乘务员说要给老汉换一个有医疗条件的车厢。隔间里气氛沉闷,顾石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一旁。
老汉起身离开走到车厢连接处,再回头与顾石目光对视的时候,顾石惊诧地发现,老汉正面目狰狞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老汉没有说话,而那双原本呆滞的绝望的双眼,直直地望向他,此时竟变成了两个黑洞,是那种照不见人影的深不见底的黑洞,看得顾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在以后的许多个夜里,这双黑洞一般的眼睛一直出现在顾石的梦里,一次次地望向他,让他从梦里一次次惊醒,醒后便久久不能入睡了。
第 3 章 南下旅程
咱们将时间切回到顾石登上火车的前一天,2017年8月17日,那个被酷暑肆虐的早晨。
中原某人口大省一国际机场。
在听到女播音员关于航班延期的抱歉通知后,候机大厅噪声四起,每位旅客的脸上无一不写满焦躁和忧虑。
航班又要延误!顾石从坐椅上弹起,内心充满愤懑地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凡有工作人员的地方都被激动的人们包围了。顾石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细密的汗珠止不住地从额头上沁出来。
顾石是京城健硕电子科技有限公司驻中原某省源州市的技术骨干,昨日接公司老板的电话通知,命令他先后赶赴长沙和广州两地,完成紧急接转“重料”的任务。
按他原来的计划,是乘今晨第一班飞机赶往长沙接收“重料”,下午再从长沙飞抵广州完成转交。可是,这最早的一班飞机出乎意料的延误,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顾石身背双肩包,移步来到玻璃幕墙前,透过玻璃幕墙望向机场上空。清晨辽阔的东方天际上,聚集着或大团或鱼鳞状的灰白色的云朵,太阳从云朵的缝隙间艰难地露出些许光芒来。这样的天气条件,看不出有半点雷暴的迹象啊!怎么就不可以起飞呢?顾石满腹狐疑,他掏出手机“百度”下本地的天气,结果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场特大暴雨即将来临!
“尼玛!怎这么倒霉?”顾石狠狠地骂了一句。等他再次抬头,刚刚还是若隐若现的阳光,瞬间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完完全全被加速聚集的云层遮挡。
莫不是天意如此吗?顾石不由得长叹一声。他思忖,航班起飞时间难料,看来,他不得不在这体验一把被困机场的滋味了。
他摸出香烟叼在嘴上,才想起打火机留在了安检口。他把香烟重新装回去,心情颓废几乎到了极点。这次南下的任务紧迫,难道就这样被搁置在机场吗?
广播中不时传来航班因雷暴停飞的通知,候机大厅的人们焦虑的情绪已经升级到暴怒,数百名乘客不顾丨警丨察的劝解,纷纷冲向了工作台,大有引发群殴工作人员的势头。
顾石避开骚乱的人群,果断办理了退票手续,决定改乘高铁赶到长沙。他返回安检通道快速离开航站楼,登上了开往源州市的机场大巴。临出安检口,他没忘记找回打火机,他的烟瘾已经到了离开香烟无法思考的地步。
大巴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暴雨骤降。原本平坦又宽阔的高速公路瞬间变成了一条河道,飞转的车轮扬起一道道水花。顾石坐在车子后排的一个角落里,心情有些落寞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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