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的摆设几乎都是相同的,木质的药柜紧贴着墙壁,一些抽屉半敞着露出晒干的药材,号脉的诊台设在药柜前面的位置,除了要在上面放脉枕之外,还有一些类似银针和穴位图等不可或缺的东西。
此时此刻我就坐在诊台旁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这个年头无论是谁有个头疼脑热都会去看西医,所以药铺大多时候都冷清得很,师父说是我的名字刑克,断了他的财运,他老人家的话我自然不敢反驳,不过我觉得他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我实在不觉得“人间药铺”这样的名字比“李大侠”强到哪去。
至于药铺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师父始终不告诉我,小的时候我曾缠着问他这名字的来历,可是换来的却是狠狠的一巴掌,我依稀记得那颗蛀牙便是被他打掉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师父喝的伶仃大醉,指着在诊台旁记穴道的我迷迷糊糊地说。
“你以为老子愿意待在这没有油水的中药局子里,若不是为了等剩下的那几个不该存在的人,老子早就成了一代名医了,你小子最好祈祷那几个人赶紧来,不然你也会跟我一样在这破药铺守一辈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捉弄,师父在药铺待了大半辈子也没有等来他说的那几个人,只是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或许师父真的可以在药铺里安度晚年,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了点,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横死。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那会儿药铺的生意还不像现在这般冷淡,不少人还信赖中医的手艺甘愿来这里吃汤药,师父每天给病人看完病后最愿意做的事就是布置他的书库。
那是一间师父建造的密室,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古书,大多是一些药经,还有一些记载着各种病患的医书,多是一些线装本。
师父虽说是个很吝啬的人,可是从不吝啬我看他的书,但是看书之前一定要把手洗干净,有什么心得体会也不允许在书上标注。
我儿童时期虽然不能像其他孩子那般在学校里读书玩耍,可是能够在师父的密室里饱读医书,日子过得倒也充实,渐渐地,书架上的所有的藏书已经都被我精读过好几遍,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他的另一个秘密,在书库的后面竟然还有另一间密室。
那间密室里面的书我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大多记录一些与鬼怪联系在一起的疑难杂症,甚至在我看来有的根本就不是在医病,而是驱鬼辟邪的神奇方法,刻画的极为传神就像能印在我的脑海里,让人流连忘返。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不光在密室之中读到了这些闻所未闻的离奇事迹,而且还在藏书架后面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把匕首。
那一把看起来非常古朴陈旧的匕首,似乎是青铜材质,款式就像是来自几千年前的战国时代,上面还有一点点铜绿,可是当我拔出鞘的一刹那匕刃上散发出的寒光竟让我心头一紧,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也正是因为一个愣神,匕刃在我另一只手掌上轻轻地割了一条小口,被割伤的一瞬间我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匕刃经过鲜血的洗礼泛着淡淡的光芒,我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渗进匕刃里,然后又变得一尘不染。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被匕首割伤这件事的细节处理得很好,可是最终还是被师父发现了,我依稀记得师父当时的眼神,充满了慌乱和惊愕,可是偏偏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比从前任何一个日子都亮得很。
他就像是拖小鸡子一样将我从密室里面拖出来,连同那把古朴陈旧的匕首一同扔到大街上。
“滚,下次你我相见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我不明白师父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决绝,可是那双冰冷的眼神却分明在告诉我,此时此刻我在他的眼里已经不是那个整天碍手碍脚的小徒弟,更像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对于从小到大没有出过门的我来说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所以在我面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时根本无法分清到底是好是坏。
活着就要吃饭,可在去过别的中药铺面试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些年在师父的藏书室里面学到的医术几乎都与正常医理背道而驰,在几次被人赶出门之后我就顺其而然地沦为乞丐。
睡过桥洞子,捡过垃圾吃,喝过脏水,人说天无绝人之路,乞讨了半年多的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吃饱饭的工作。
渡头上的风一直很清凉,在津门类似这样的小码头有很多,停泊的船只也鳞次栉比,在这里有一种工作只要你有力气就能够顿顿有馒头吃,好在这些年我每天都在药铺里干些粗活,所以抗抗麻包这样的事自然也难不倒我。
那一天,我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休息,以至于到了最后双腿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走路,工头见我如此卖力便多赏了我几十块钱。
我拿到钱之后先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馒头,然后又在在市场上剃了个头,从地摊上买了一件干净的糙布褂子,就这样每天一大清早我就蹲在小码头上,等候需要卸货的船只。
久而久之,跟苦力们渐渐熟络了之后他们便不再叫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大虾,用他们的话说是,你小子天生就是个出苦大力的命,哪一点长得像个大侠。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能够勉强养活自己。
在这样一个青黄不接的年代里,很多人都还烫着五颜六色的杀马特,有的人已经将头发的两边推光向后梳成了莫西干,而我则又做回了那个不折不扣的小光头。
认识细鬼的时候他处境跟我一样,刚刚能够勉强吃上一顿饱饭,小光头骨瘦如柴的样子说是我的兄弟不会没有人相信。
他从看见我第一眼时便一直眉头紧锁,好似心中一直有什么疑惑,不过干活的时候手脚却极为麻利,很难想到像他这样消瘦的身材码头上的麻包竟然能够一手轮一个。
中午的时候我们两个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馒头喝豆腐脑,工头走过来拍着我们两个的肩膀笑道:“你俩个臭小子有福了,老板看你俩干活卖力,有新工作介绍给你,吃完饭就上车,我带你们去附近的仓库。”
仓库设在城郊的一个满是杂草的大院里,黑色的铁门一关仿佛与世隔绝,不知道为什么从工头下车开始眼神中便满是紧张和不安,可却偏偏脸上堆着笑意,还一口一个老弟地叫着,比亲弟还亲。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我知道他是在极力地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细鬼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钥匙交到我的手上,大黑铁门在打开的一刹那潮气铺面而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很浓重的腥气,码头附近虽然海产品丰富,可是我很确定这股腥气绝不是海货的味道,而是血的腥味。
工头一直离我们很远,似乎在刻意回避铁门后面的东西,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刚刚宰杀过的猪肉,可能血还没放干净,你们两个受点累,俩人抬一个箱子就行,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时间不急,工钱给你们三百。”
干半天就给三百块钱,这简直是平时的六倍,细鬼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听了工头的话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撸起袖子就要搬箱子,只是还没有走进仓库便被我叫住。
“别动,进去你就得死!”
我话一出口,工头脸上原本强撑的笑意瞬间消失,掐着烟的手也开始颤抖。
“你他娘的胡说啥呢,怎么一进去就得死,仓库里面还能有鬼啊!”
仓库里面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这箱子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猪肉,满仓库的腥气也绝不会是动物的鲜血,而是人血。
我本以为在师父的藏书库里学来的东西半点用都没有,想不到竟然在这里排上了用场,而且还保了我一命。
由于从小跟着师父学针灸的缘故,我对人血的味道极为敏感,穴道这东西很奇妙,扎对了不痛不痒,而且对身体有益,可是扎错了就会出血,甚至很疼。
所以从打开铁门的一刹那我便已经感觉到这股腥气是人的血腥味,而在这血腥味当中还夹杂着淡淡苦涩的味道,这种味道很特别,是血厌的气味,小的时候师父为了让我辨别各类药材,曾让我闻过血厌的气味。
而在师父的密室里看到的那些离奇古怪的事迹当中也有一篇文章明确地记载着一种叫作血厌的小虫。这种小虫出生的时候呈乳白状,附着在母体的身上,以母亲的血肉为食,稍微长大一点便用活人喂养,待到成熟期之后只要有活人靠近便会在一瞬间吸干其血肉。
相传喂养血厌的人都迷信永生这样的子虚乌有的事,而这么多年来真正通过饲养血厌获得永生的人只有一个,被后世称为纵横僵,至于纵横僵是如何利用血厌获得永生的,书上没有详细记载。
所以工头让我们两个来仓库搬箱子的用意其实是用我们两个的身体喂食里面的血厌。
也难怪,码头上几乎所有的苦力都是有家有口的中年人,家中的顶梁柱凭空失踪妻子定然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而我和细鬼两个人则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就算是死了最多也就是被人议论几天,之后便会被忘却。
我一把拉过细鬼,合上大铁门,转过头对着工头厉声道:“这里面的东西叫血厌,专门吸食人的血肉,不然你为什么离得这么远,如果你敢先走进去一步还能活着出来,我们两个二话不说就将仓库里面的箱子都搬出来。”
工头掐掉手里的烟头,一双细长的眼睛满是寒光,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从腰间抻出,沉稳的样子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杀了我们灭口,然后用我们的尸体喂食铁门后面的血厌。
我心里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充满恐惧,想不到死亡来临的时候竟是这般让人手足无措,我本以为这次就算是不死也会受伤,哪知正当我害怕的时候一个身影宛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迅捷的身手,宛若惊鸿,就见细鬼一托一带,那把明晃晃的尖刀便架在工头的脖子上,这一瞬间来得实在太快甚至工头还没有反应过来。
“说,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血厌!”
我从未见过这么冰冷的细鬼,那感觉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只杀人如麻的鬼,随时随地都可能要了工头的命。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此时此刻刀虽然就架在工头的脖子上,可是在他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的慌乱,仿佛只要关上那扇铁门这个世界就是安全的。
“想不到还碰上硬茬了。”工头一声冷哼,“上面交代的事我只负责老实完成,至于是什么怎么也轮不到我知道。”
工头说的话是实话,他充其量不过是比我们高一级的民工而已,只不过手上沾了人命被上头重视而已。
尖刀被细鬼收起来,工头的脖子上还有一丝血印,那是血管将破未破的痕迹,我虽然是学中医的可或多或少对握刀也有些了解,像这种握刀的力道如果没有十年的功力绝对拿捏不准,这也让我对细鬼的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
“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你给了我一口饭吃,今天就当还给你,以后最好不要逼我出手,我只想平淡地过日子。”
细鬼将尖刀仍在地上拉着我走,为了避免冷场一路上我故意找了很多话题,哪知道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块冰山,来来回回都是一个表情,一种语气。
“你救了我一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今后有什么事只要招呼我一声就行。”
我笑了笑,扬着手道一句言重了,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几句,然后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他对刀掌握得炉火纯青。
“好小子,骗到我头上来了,若真的像你说的这般岂不是我的家人各个已经命在旦夕了。”杜干云眯着眼,虽然眼神之中已经布满了杀机,可却迟迟没有动手。
看着他似信非信的样子,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此刻我可以确定事情绝对像密室里古书记载的那般。
“商女泣魂图挂了这么久并不是没有发作,只是发作的缓慢了一点而已,你可知道商女泣魂图真正的含义?”
杜干云点燃了一根烟,沉声道:“说下去。”
“商女泣魂,泣得是谁的魂,你可知道?”我不等杜干云作出回应继续说道:“商纣无道,武王伐之,光是一个奸妃妲己就使得近六百年的王朝毁于一旦,奸妃方君,商女方主,这商女方的不是别人,正是你。”
“笑话,如果是我的话,我岂不是早就死于非命。”
“不错,可是问题就出在这,你头圆一尺,长眉凤目,天生铁面,此乃白手起家中年大显之相,光凭这份贵气商女泣魂图十分的煞气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被你化去一分,再有就是你额有川纹,纹深且红,铁面无情,你叫干云,取自豪气干云的意思,大有金戈铁马的威严,所以这便又化去一分。”
“可这并不是使商女泣魂图煞气骤减的真正原因。”我顿了顿,继续道:“你雄霸一方,早年打拼之时手里必定沾满鲜血,刀口舔血的日子使得你的身上杀气聚而不散,而商女泣魂图最忌惮的便是你身上的杀气,这便化去了一半,可是剩下的三分煞气虽然暂时近不了你的身,却转嫁到你家人的身上。”
说到这里我不觉有些担忧,如果这商女泣魂图真的是别人为了迫害杜干云而设的诡计,那么背后的人应该对商女泣魂图的威力了如指掌才是,何以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一环。
“难道那个背后的那个人是故意如此设计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一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手段实在太可怕了。
杜干云从地上捡起一副图,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抬起头缓缓道:“现在你已经将十二幅商女图摘下来,是不是就没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太晚了,千年商女化阴风,恐怕那十二朵亡魂早已附着在这栋大宅子里,无论谁住进来都会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大虾,既然杀气可以镇得住这商女泣魂图,你不是有把匕首吗?”一旁的细鬼忽然开口,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心头一震,转过头询问细鬼,杜干云身上的杀气与我的匕首相比如何。
细鬼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很淡定地告诉我,他杜干云身上的杀气比不上这把匕首分毫。
“匕首?什么匕首?”杜干云满脸疑惑转过头看向那个为首的马仔,“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老大。”马仔凑到杜干云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然后满脸堆笑推到一旁。
“混账!”杜干云眉头紧锁,满脸怒意,走到我的身前抱了抱拳,沉声道:“小兄弟对不住了,我兄弟冒犯了你,我替他们赔罪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老大,你放了这两个小子,那大小姐就……”
“纵然救盈盈的命要紧,可你们这么做还哪有道义。”杜干云眉头紧锁,解释道:“小兄弟,三天前我请张九龄帮我女儿算过命,他说小女被十二朵冤魂附体,已回天乏术,可要续命也不难,只要找到一把极富杀气的利刃即可。”
我点点头,看向细鬼,询问张九龄是什么人,细鬼凑到我耳边悄声告诉我说,张九龄是江湖闻名的术士,名望之高甚至在杜干云之上。
杜干云一声长叹,无奈道:“实不相瞒,我杜干云在道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要说刀我有的是,可却唯独没有张九龄说的极富杀气的利刃,俗话说有病乱投医,出于无奈只好叫弟兄们满大街地帮我找刀,却想不到恰好将两位小兄弟抓……请来。”
看着杜干云满面愁云,我原本满脑子的不快也都烟消云散,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是道上鼎鼎有名的黑帮老大在儿女患病时也会变成一位普通的父亲。
“既然我的这把匕首可以为令嫒续命,那就先放在这,不过我不敢保证管用!”
我的话音未落,杜干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声音也变得豪迈,“兄弟够仁义,往后有什么事尽管言语一声,哪怕是刀山油锅我杜干云眼都不眨一下。”
“杜老大言重了。”对于我跟细鬼来说这个结果再好不过,只是从我跟着师父学医开始便一直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这样的思想洗脑,所以当我知道有人在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害人的时候真的很难袖手不管。
或许这一切也都是上天的安排,让我卷到这个旋涡里。
“事不宜迟,如果杜老大信得过我的话,请带我去医院见一见令嫒,或许我还有办法可以医治。”
杜干云皱了皱眉,显然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点头,可却摆手叫过来两个小弟不知道吩咐了些什么。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春江大酒店定个位子,我要为这两位兄弟接风。”骂走了那几个抓我们来的马仔,杜干云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车钥匙,笑道:“天色不早了,二位兄弟还是先跟我填饱肚子。”
不得不说杜干云的车真的气派,别说是坐,我连看都没看过,春江大酒店在津门最繁华的地段,幢幢雄伟的高楼大厦足以叫人叹为观止,可我却一直未救人的事着急无暇欣赏。
一路上我几乎好几次都脱口询问,可都被细鬼按了下来,直到下车走进春江大酒店的包间里我才明白杜干云的用意。
像他这样的能够爬到今天这样位置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滴水不漏,怎么会无缘无故相信我这个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
如果不是杜干云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走进春江大酒店这样的地方,无论是酒店的装修还是服务员的谈吐都是像我这种下层社会的市井小民想象不到的。
一大桌子菜肴各个都是色香味俱全,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秀色可餐的道理,之前过年师父才做一次的红烧狮子头跟这儿的菜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号丸子。
我承认从自己拿起筷子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失态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用“风卷残云”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个场面毫不为过,细鬼的吃相也不必我好到哪去,眼睛里恐怕只剩下了肉。
酒足饭饱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原来陪我们吃饭的杜干云的这些马仔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吃相比我跟细鬼还那看的年轻人。
我很诧异杜干云身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光是因为他在陪老大吃饭时的行为举止,更是因为他的模样。
一头油乎乎的头发粘在一起好像几个月没有洗过,蜡黄的脸色,双目呆滞,涎液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一副饿死鬼托生的模样,这么能吃却是一身皮包骨。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杜干云的马仔,可看他的吃相也绝不像是沾杜干云光变得大富大贵的亲戚。
没到一会儿的功夫,桌上剩下的菜几乎被这个年轻人席卷一空了,杜干云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两个黑西装走过来像抓小鸡子一样将这个年轻人按住,可饶是两个壮汉仍旧有些按不住这个皮包骨,没到一分钟的功夫额头已经沁出汗。
“我看你们两个越来越回炉了,怎么一次比一次费力。”杜干云一声呵斥,转过头对着我跟细鬼呵呵一笑,“失礼了老弟,他也是我的一个小弟,名叫马六儿,两年前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见到吃的就走不动道,怎么吃都吃不饱。”
杜干云点了一支烟,靠在椅子上吐了一个烟圈,眼神有些迷离,“毕竟是跟过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身体得了病我不能见死不救,可看了很多专家都查不出问题来,他的老婆孩子知道他得了这样的毛病要跟他断绝关系。”
说到这里杜干云长叹了一口气,掐灭了烟头,闭上眼享受最后一口香烟带来的愉悦。
我明白杜干云的用意,他将马六儿带到这里就是想试试我的身手,如果我是招摇撞骗的话,那么这顿丰盛的菜肴将是我最后一顿晚餐。
“呃……我……要吃……”马六儿呆滞的双眼此时布满了血丝,一只干瘪的手正努力地向前探,与最后一片火腿近在咫尺。
“杜老大,你这里有没有银针?”
杜干云睁开眼冲着一旁的马仔罢了罢手,不一会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盒放在我的身前,里面插满了银针。
我从中随意抽出三支走到马六儿的身前,他似乎误会我要跟他抢吃的东西转过头不停地对我嘶吼着,涎液不停地从嘴角流下来,俨然一副饿鬼的模样。
以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没办法给他看病的,所以只好先控制他强烈的食欲,我取出一根银针夹在指间,顺着他颈部人迎穴斜刺而入。这个穴位主管饥饿,一些饮食之欲旺盛的人大多都是人迎穴过于活跃。
银针刺入,原本还剧烈挣扎的马六儿忽然静止,身后的两个马仔也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此刻马六儿安静地趴在桌子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我,充满怨恨。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马六儿变成这样的原因,眼眶乌黑,眼袋低垂,涎液不断从嘴角渗出来,已经脱相的脸上竟然生出死人才会有的尸斑。
我曾在师父的古书之中看见过与其一模一样的病例,名字叫作饿鬼转生,讲述的是饿鬼的冤魂在机缘巧合下附着在宿主的身上,宿主每日都会疯狂地进食,可却始终无法填饱肚子,直到饿鬼将宿主的血肉吸食得只剩下一具骨架为之。
饿鬼转生有很多种,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施针方式,可却都有一个相同的命门便是颈部的人迎穴,只要将这个穴道封住,饿鬼转生带来的食欲便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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