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宝奇缘

作者: 牲人勿语

  日期:2019-08-15 23:20:47
  第一章 海蟥湾
  大宋宁宗年间,绍兴府沿海有个海蝗湾,此湾地处偏远,荒蛮之极,仅有数十户渔民沿湾而居,湾口是一堵高二十丈,宽十余丈的穹门,门边巨崖环抱,延绵连接岸上群山,整排地矗立于风浪海天之间,似墙非墙,似垒非垒,雄奇绝丽,壮观非凡,宛若鬼斧神工跌落人间的未竟之作,此穹门唤做鬼门崖,乃海蝗湾出入的门户,而所谓海蝗湾,得名于湾中一种指头大小的飞鱼,这飞鱼以鳍为翅,昼伏夜出,鱼眼周围长着一圈发光晶体,晚上呼啦啦地飞得满湾子遮星蔽月,闹蝗灾一般,因此渔民称之为“海蝗虫”,海蝗总是借着夜色摸黑而出,一向不知飞来何处,而且鱼眼泛蓝光,夜空中闪闪烁烁,象极了荒坟里的磷火,这湾子又被叫做鬼蝗湾。

  鬼蝗湾名字取得吓人,但是鱼情甚佳,各种海货珍玩,取之不尽,捕之不竭,虽然地处偏僻,但架不住物美价廉的诱惑,南来北往的渔贩子,附近县城的小民,乃至达官贵人家的采办,每逢四月时节便会蜂拥而至,穿梭买卖,论斤称两,抬杀价钱,好不热闹,常言道:万物各有其灵,地头各有其主,凡是一个地方,必定有一个出头拔尖的人物,这海蟥湾也不例外,它的头面人物乃是一个巫姓渔霸,名唤巫启宗,生得豹头环眼,身似铁塔,走起路来两条胳膊甩得呼呼生风,两条腿犹如石墩拄地轰轰作响,不见其人,已闻其声,气场十足,海蝗湾这种无宗无法的世外桃源,身强体壮便可称王称霸,巫启宗有得是使不完的力气和凶悍的脾气,因此这沿湾而居的数十户渔民个个都怕他,接近湾口的最好捕鱼地段被他独霸了,逢年过节众渔民还都纳上稀有海货以求安稳,但是巫启宗虽然人前威风八面,人后却总觉得被人戳着脊梁骨讥笑取乐。

  原来巫启宗有块心病,活了四十好几了,娶过数任老婆,却不曾落下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倒还罢了,巫启宗最受不了的是别人说他没个生儿育女的能耐,当然没人当面说他,但是巫启宗看谁的眼神都觉得那后面透着一股子笑意,那种笑比当面骂他不举还难受,每到夜深人静,那股子想象出来的笑意就会迫使他鬼使神差般地折磨老婆,直把老婆整得杀猪似得嚎叫响彻湾子,可是第二天起来感觉别人的笑意更浓,仿佛在说:吖得有什么用,昨晚在杀人呢?你倒是整个儿子出来啊

  欺行霸市,加上疑神疑鬼,结果就出事了,这天晚上月黑风高,巫启宗收蟹笼回来晚了,路过渔民郑二胡家,呼啸的山风远远地吹来郑二胡正和他老婆的嬉笑打骂,“巫阎王那二货你说他整天弄得他婆娘哭爹喊娘的,搞得跟真得似得,我就纳闷他怎么个就光播种不下籽,我看他就是遮人耳目,你看他体壮如牛,却是个不中用的皮囊,底下有蛋没蛋还不好说,整天整她老婆想证明啥呢,还不如我,娘子,咱们可都是来真的哇。”

  他老婆骂道:“你也好意思说,人家霸着最好的渔场,你倒是夺过来瞧瞧啊,说人家吃素的,你不也是没儿没女的!”
  郑二胡吃吃笑道:“娘子也是说笑,咱才几岁啊,他巫阎王几岁?我看他这辈子连个畜生都生不下来,天天在湾子里作威作福,这断子绝孙的命就是他吖的天谴的……

  话还未说完,喯得一声那扇薄门连着门框都塌了下来,巫启宗跳将进来,只气得额头青筋乱跳,一股杀气腾到脸上,整个人要炸了似地,一把揪住郑二胡衣领,将整个人悬空拿住,骂道:“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当面象个孙子辈的孬种,背后却这般诋毁你爷爷,看我怎么收了你这条贱命!”
  说罢左手猛拉郑二胡的衣领,右手轮圆了铁拳照着脸庞砸去,本来这巫启宗力大无穷,打人都只发三分力,生怕打坏了人,这次怒火攻心,哪里还收拿得住力道,只听“卡擦”一声,被吓得话都说不出,只能连连作揖的郑二胡直挺挺地吊在巫启宗的胳膊上———脖子断了!
  巫启宗也被吓了一跳,怒气化作冷汗,看了一眼吓晕的郑二胡老婆,连忙跑回家里,思前想后,也没打点行装逃跑,反正老子无儿无女,除了个婆娘,也了无牵挂,这海蝗湾住了四十余年,生是此地人,死是此地鬼,这天下人人都讲究落叶归根,难道我临老了还要流落他乡?
  没几日县城的衙役就来拿人,巫启宗拿着个鱼叉舞得泼风似得,将衙役们打得落荒而逃,衙役来了几次,均无功而返,接着就不来了,海蝗湾离县城百里之遥,荒蛮偏僻,这县城又是个小县城,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官府,拿人还次次吃亏,上报又怕被斥无能,反正天荒地远,影响不大,也就懒得管了,巫启宗杀人事件也就作为一笔糊涂账被压在了宗卷箱底。
  可这巫启宗也不好受,官府虽然放了他,死鬼郑二胡却缠上他了,日夜歪着个脑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他作揖,巫启宗转头向左,他就挪到左边继续作揖,转到右边,他就挪到右边继续作揖,巫启宗出门,他就跟在后面,还是作揖,四周渔民看着巫启宗后面,都吓傻了,巫启宗起初也是心里发毛,但时间久了看那郑二胡只是作揖,并无其它动作,也就不再搭理他,老子身强体壮,阳气重着呢,还怕你不成!

  再后来巫启宗发现只有和老婆嘿咻时见不着郑二胡这死鬼,可也不能分分秒秒都和老婆嘿咻着吧,要是那样的话,就算铜皮铁骨也迟早要成干尸,再仔细一想,这丫的是不是有了悔意,于是问道:“二胡啊,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老是作揖啊,我当时实在气不过,失手打死了你,开弓难有回头箭,泼水难有回盆水,我当初也不是真地想害了你的性命,你这是命啊,就象我无儿无女一样,我这也是命,咱都认命了吧。”

  谁知这话音一落,郑二胡喊了一声:巫爷爷饶命!化为一缕青烟,被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巫启宗甚是诧异,思来想去,想起一个古老说法,这活人将死,可以千年老参汤灌之,将命暂时吊在阳间,这死人,特别是横死之人,也有吊魂一说,大概这郑二胡一句“巫爷爷饶命”将喊未喊,已然丢了性命,其魂魄依然心愿未了一般,非要把那电光火石间未完之话喊出来,才会魂飞魄散。
  事情就算完了,巫启宗却因此变故,性情大变,开始拜神求佛,多行善事,每每捕到龟豚之类的“海生神兽”,都会焚香放生,还时有接济破落渔民,霸占的丰美渔场也与众渔户分享,如此一晃又是二十余年,巫启宗七十余岁居然得了一子。
  日期:2019-08-17 18:59:25
  第二章 发病

  天下极乐之事,莫过于老来得子,更何况是长期求子而不可得,巫启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极尽宠溺之能事,应着乡里贱名好养活的风俗,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叫二狗,这二狗别的都好,就是打娘胎里出来,从来没哭过,婴儿不哭不是好事,别是个天生的哑巴吧,巫启宗心下时时忐忑。
  大概在二狗一岁半的光景,这一日夜晚渔忙结束,巫启宗抱着二狗在船上乘凉消遣,海蝗湾的消遣就是观看铺天盖地的海蝗虫,只见那飞鱼象往常一样,在月光下成群结队地贴着海面飞行,噗啦啦地搅着浪花上下翻舞,宛若鬼火营营,不断地四处散开,毫无章法,然而不久却又聚重新拢起来,摆出各种军阵造型,方阵,圆阵,雁阵,八卦阵,蝴蝶阵——,饶是变化多端,让人眼花缭乱,巫老爷自幼生长于海蟥湾,早就知道此处的飞鱼极富灵性,摆些简单图样,那是见惯不怪,也不以为意,只是抱着二狗不断逗弄,但不久鬼门崖外传来海兽的沉闷啸声,巫老爷听那声音知是大海鲛,也就是鲸鱼,只是不知鲸鱼如此硕大的体型怎么跑到海蝗湾这种浅海来了,再看那飞鱼群时不禁看得痴了,原来海蝗群似乎听从了鲛鱼的啸叫,摆出了一座城堡模样,城墙塔楼,吊桥箭阁,旌旗士卒,一应俱全,只是这城堡不象中土城池,全是圆顶石墙,乃是域外风格,海蟥虫层层叠叠,闪闪烁烁,垒成这样一座光怪陆离的城堡,在夜空中飘飘忽忽,说不出的吊诡。

  巫老爷定睛看那城堡,只觉得心神恍惚,似曾相识,暗忖:“海蟥虫虽然天性灵异,却也从来不似这般古怪,都说异象乃易变之兆,只不知这变相是凶是吉。”正惶惑间,海潮声却隆隆响起,但见鬼门崖下波涛汹涌,一头庞大的鲸鱼裹浃着巨浪向湾中冲来,崖下的渔船被撞上半空,一时间落水的渔民哭嚎声四起,垒做城堡的海蟥似乎受到惊吓,也瞬间崩塌,呼啦啦地铺天盖地由海面掠过,撞在巫老爷的船上噼里啪啦作响,巫老爷赶紧抱着二狗俯身躲避,却不料二狗子破天慌地“哇”的一声哭开了,巫老爷低头一看,只见娃儿翕合着小嘴,双目惊恐地四处环顾,只顾哭叫,月光下嘴中似有蓝光闪动,巫老爷暗叫不好,敢情海蟥虫飞嘴里了,连忙掰开二狗嘴巴,只见一尾海蟥扭动着身子拼了命的往喉咙里钻,待巫老爷伸指去捉时已经不见踪影,这海蟥爬进去后,二狗也不再哭叫,眉目紧锁,没了声息,把巫老爷急得脚跟直跺,连忙抱着儿子往家跑去。

  巫启宗和老婆泼凉水的泼凉水,掐人中的掐人中,后来心一横往二狗口中灌粪便,指望儿子反胃,把海蝗虫给吐出来,然并卵,皆不管用,只得连夜抱着儿子去县城找郎中,赶到县城,巫启宗心慌意乱,忘了收敛他那洪荒蛮力,只一掌拍在郎中门上就将门板卸了下来,那郎中半夜受了这种惊吓,抖得浑身打筛子一般,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问明缘由,一顿把脉后却摇头不止,连说:“你家小爷脉象颇为奇特,本是误吞飞鱼,怎的疾患位在眉心,且深入脑髓,而非在肚腹之中?如若飞鱼已经移位颅中,怎的经络骨血之间又并无损伤,难道小爷已将飞鱼消化?只怕这岁半小儿只能吃粥喝奶,还消受不起活物把,海蝗由喉入,本应在肠胃,如在腹中可服汤药逼出,这在颅中,难道要开颅?”

  郎中忙活半天,最终爱莫能助,让他另请高明,巫启宗听得云里雾里,也别无他法,只得抱着儿子回家再做打算,等到他回到海蝗湾,已经是黎明时分,但见朝阳下一头巨大的鲸鱼压在海滩上,遍体鳞伤,整个腹部朝天敞着,五颜六色的内脏清晰可见,肚子似乎是被什么锋利之物一划两开,渔民聚在周围正在讨论如何处置,巫启宗看着怀中脸色铁青的儿子,联想到海蝗因海蛟而动,才害得儿子这般模样,顿时怒不可遏,对着鲸鱼尸体一阵拳打脚踢,他是天生神力,只打得鲸鱼血肉飞溅,连死鲸鱼的嘴也动了一下,居然吐出一物,众人捧起来一看,都不禁目瞪口呆,原来是一座石头雕做的城堡,和昨晚海蝗虫排成的一模一样,质地坚硬,年代久远,也不知是何种石材铸就,巫启宗手足冰凉,捧着城堡暗问:难道是有人使巫术整我?

  自儿子出事,巫启宗依然是四处求医,开了海量的药方,然而不见二狗症状消退,说起这二狗的症状,也是非常奇怪,自误吞了飞鱼之后,人已然不再昏迷,能吃能睡,但就是死活不肯睁眼,不对,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一开眼就会惊恐万状,似乎看到了不什么干净的东西,所以就整天闭着眼睛,这下可好,以前是个哑巴,现在能哭能笑了,却相当于一个瞎子,巫启宗已经七十多岁,纵然身体方面天赋秉异,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本来形如座钟,身体强壮的一个人,几乎一夜之间就虚脱到风烛残年的地步,眼看着要去阴曹地府了,这日他婆娘在屋外洗衣,却哇地一声惊叫跑进来,满面惊恐:“那死鬼又来了!”,卧床不起的巫启宗心头一凛,难道是郑二胡这厮要来索命?果不其然,只见郑二胡一身奇装异服,两手作揖地走了进来,却不说话,巫启宗满腔怒火,却是有气无力:“你这厮不是魂飞魄散了吗?却是躲在什么鬼地方,整个巫术来害我,如今我都要死了,你这贼样还在作揖,道贺我尽早归西的么?”

  郑二胡吐着舌头,倒吊着眼睛,眼球淹没在眼白中,声音犹如地底闷雷,“托您的福,我只是被你一掌打入往生,乃是一种似死非死的状况,今日故地重游的确是来道贺的,不过不是来庆贺你死的,而是你家二狗有救了,将有一异人来此,可救你小儿一命,至于施巫术实乃无稽之谈。”
  巫启宗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不过也是心头一喜,转念一想我害了他性命,他却来充好人,这不合常理啊,于是淡淡一笑:“我取了你性命,你有何理由为我道贺?你到底是生是死?什么叫似死非死?不见你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又来装神弄鬼,你看你这身行头,颈间吊根裤带,内衫雪白,外衣漆黑,这也太扎眼了吧,短衣短褂也倒罢了,手脚贴着衣管跟个竹竿似的,这是省衣料啊?还有这双靴子,都没个鞋帮,油光程亮的,擦了猪油么?你这是哪朝哪代的装扮?莫非阴间都是穿这等稀奇古怪的衣物?”

  郑二胡闷声道:“这衣服叫西服,我现在栖身之处都穿这玩意儿,样子不顺眼,不过穿着舒服,至于哪朝哪代则天机不可泄露,应该不是前朝的,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死不死,非全死,生死之间满是混沌,我大概就在混沌之中,想是被你一掌毙了肉身,魂灵出窍却去了另一个世界,你现在所见的只是我的一个幻象,不信你可以来摸我一下。”
  巫启宗将信将疑,佝偻着身子下床,去摸郑二胡,手之所触果然是一片虚空,巫启宗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已经没入二胡身体,却犹如在凭空捞物,他抬起头来想看看二胡是何种表情,却只看到眼框里的眼白,所以根本感觉不到二胡是何种眼神,郑二胡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你要相信我,我所言说都是真的,你说我施巫术害你,其实不然,这海蝗湾是东夷人的巫术发源地那倒是真的~~~~”

  郑二胡似乎还要再说下去,却蓦然被风吹了一般没了踪影,巫启宗猛地一怔,犹如大梦初醒,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郑二胡的话却犹在耳边,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郑二胡说儿子有救,那也许不假,巫启宗想到这,立即来了精神,力气也大了起来,既然是有异人来救二狗,我不如就天天在村头等好了。
  巫启宗救子心切,把捕鱼的活计推给了婆娘,少捕点鱼没事,救儿子命才是大事,巫启宗天天坐在村口等郑二胡口中的异人,所谓异人肯定有与众不同地方,但是等了三两个月,村口出入的都是那些再普通不过的鱼贩子,巫启宗越等越没了底气,心头的热切期望正在偃旗息鼓之时,却当真来了非同寻常之人。

  日期:2019-08-18 14:39:08
  第三章 苦行僧
  这日巫启宗正在村头打鼾之际,被远远传来的嘶哑歌声惊了一个激灵,只听那歌声唱道:剜却心头肉,割除眼前疮,身陷在深渊,心却系天穹,啖遍今世苦,修得来世福。这歌声一轮一轮地重复歌词,曲调苍凉,节律平缓,唱歌之人显然严重中气不足,唱得犹如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呓语,巫启宗一听这歌声就觉得心烦意乱,却又奇怪地竖起耳朵聆听,仿佛喝了迷药一般,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等那歌声一停,猛地发现眼前立着一人,那人衣衫褴褛,身材短小,形貌猥琐至极,正手拿一柄满是铁锈的小刀,来回搓磨眼皮,另一只眼的眼皮似乎已经结痂流脓,再一看那身衣衫,似乎是一件破旧袈裟,烂得成了一缕缕布条,随风一飘一飘地露出瘦骨嶙峋的苍老身躯,左胸敞开,心口处长了一块拳头大的老茧,也被刀割得渗着血水,整个人透着难闻的腐臭味,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澡了,全身上下只有一颗脑袋剃得光可鉴人,说明这是一个僧人,而且大概就是一个苦行僧,所谓苦行僧起源自古代印度,在宋代已经传至中国,修行方式以自虐为主,最低层次的风餐露宿,吃发霉的食物,睡柴草的床,以瑜伽的刁钻动作折磨身形,再高一层次的可以几十年抬着一只手,或者歪着脖子,直到身体畸形,最高级别的就象他这种刀枪加身,割肉放血,长年自残。

  巫启宗本来都呕得要吐了,但细一想他这模样,不正是郑二胡口中的异人吗,不禁马上打起精神,双手合十道:“不知仙人途经鄙湾,从何处来,要往哪里去?”
  那苦行僧哑声道:“我自天竺取得苦修之法,来中土游历,乃浪迹天涯,并无所去之向,只是远观此处天象奇诡,形势怪异,似有祸疾召唤贫僧解救,故直奔而来,以探究竟。”
  巫启宗心头一振,这苦行僧果然是郑二胡所言的异人,忙扑通跪倒:“仙僧果然是巫某等候的有缘人,恳请仙人救救小儿的眼疾。”
  苦行僧也不搭话,一抖身上衣袍,居然识得巫家一般,拂开满山篙草直奔巫家而去,巫启宗跟在后面,只见他僧袍上的片片布条随风开合,一路草丛中成群的蚊蝇黑乎乎地飞出来往僧袍里直钻,却不见飞出来,巫启宗看得心皮发毛,这老僧是人是鬼还不清楚,居然就去我家,忙不迭道:“仙人慢走,我家不是这个方向,待我为你引路。”
  苦行僧闷声笑道:“我知你心中疑惑,蚊蝇逐臭,而我正是其臭无比,老朽在它们眼里恰如鲜美肥肉,我随风而动,它们随风而起,不是很正常吗?”
  说罢将破烂袈裟劈手卸下,只见他背脊上爬满蚊虫,仔细一看个个涨得血满脂肥,虽然振翅欲飞,然而嘴夹在苦行僧肌肤上拔不出来,须臾就吸血吸得炸裂开来,其背上死蚊虫夹杂着血水,毛茸茸,红黑黑,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苦行僧重新穿上袈裟:“不久这些蚊虫血水就会混为灰土,老僧将臭上加臭,苦修之道,在于苦极福来,极臭乃极苦,极苦而极福,此化外之道,你也不必诧异。”

  巫启宗早看那老僧用锈刀割眼皮,切胸口,再看这蚊蝇吸血,想必都是苦修之法,也就放下心来,跟着那老僧来到家中,苦行僧一溜走到二狗床前,原本浑浊的双目顿时精光四射,对着二狗端详良久,“你家小爷并无大碍,只是开眼看物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是吓的。”
  巫启宗吓了一跳,“仙僧所言着实吓煞我了,难道是患了阴阳眼,见着鬼了?难怪不肯睁眼,不知道仙僧可有良药?”

  苦行僧一脸正色道:“非也,并非阴阳眼,你乃化内之人,不知化外之物,常人之目仅是辨光识色睹形,然而神人之目却另有妙用,自古有四大神目,一曰阴阳眼,能见鬼神,断阴阳两界,二曰神辨睛,能看透人之心思所想,甚至动物的瞬间念头也能了如指掌,三曰玲珑眸,此眸能隔墙赌物,目透肺腑,人之心脏脉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四曰通天眼,通天眼乃四目之极,除却以上三目的功能,还能观通古今,能看过往之事,能见未来之兆,你家小儿是得了玲珑眸,你看他一看见活物就哇哇大哭,是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团血肉在动,怎能不怕,年纪又小,无法言表,只能闭着眼了。”

  巫启宗一听,心下宽慰不少,但就算如此也不是个事啊,既然这老僧如此知晓来龙去脉,定有破解之法,不禁涕泗横流,央求苦行僧解救二狗。
  苦行僧冷眼看他道:“其实解救不难,仅需意念配合,小儿意念不可自控,所以目前无法医好,等他长大了自然就会好转,不过即便如此,也需要有物引依托和机缘巧合,我要在他颅上作法,植入一物,再打开他操控玲珑目的经络,你可信我?”
  巫启宗想到县城郎中曾说要开颅医治,难道真的要劈开二狗的头颅?但是那郎中不敢是胸无把握,拖延至今,如今苦行僧也要如此动作,横竖得有个了断,这苦行僧如此见多识广,看来也只能一博了,当下点头同意。
  只见那苦行僧手摸入怀,取出一坨泥丸,用那锈刀的刀柄搓那泥丸,口中念念有词,巫启宗一句听不懂,目光倒被那刀柄吸引了,原来锈迹斑斑的小刀居然有个翡翠般碧绿的手柄,那老僧念咒完毕,将泥丸覆在二狗脑顶,手掌盖住,不一刻二狗头上已经蒸气腾腾,待老僧收手,二狗头顶已不见泥丸痕迹。
  苦行僧道:“你家小儿目前尚小,意念难控,所以还是老样子,等他长大了,只有定睛看物时才会看穿物体表里,眼神稍一涣散又会恢复如常人。”
  巫启宗见他并未开颅,只是施了巫医一般,老大有点不信,但是又不敢完全不信,只得敷衍着千恩万谢,一边又问老僧二狗是如何患了玲珑目,苦行僧道:“你家小儿肯定是误吞了何物才止于此,你可否带我去看看吞物之处?”

  巫启宗看天色已晚,想必海蟥虫也该出动了,于是带 了苦行僧来到鬼蟥湾,当日落霞满天,海平浪静,苦行僧见那海湾四圈群山犹如刀削斧劈的墙壁,将整个湾子环抱怀中,只有湾口一堵穹门敞开,连道:“这山形水势乃是祭天祀地的绝佳之处,特别是那穹门顶端,门下水势无常,门上风形无常,两无常相激相克,乃成有常生变之气,穹门连山直通陆地,是为再接地脉之气,此三气交汇于穹顶,是东夷巫师行巫做法的理想场所,这鬼门崖很可能是古代东巫的源头之一。”

  巫启宗指着海滩上的鲸鱼骸骨道:“莫非你的意思是海蟥湾是个古怪之地,海蟥和犬子闹玲珑眸都是以前的巫师作怪?那日鲸鱼顺流直入海蟥湾死在滩头,口中吐出一石头城堡还在家中,那城堡是否就是一个作怪引子?还请仙人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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