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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就有江湖,城很小,江湖却一样深
作者:
雨中行
黄一曦出门前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大风刮过,大叶榕的叶子掉得刚扫过的路面上满地都是,明明是春天,却让人有秋暮的感觉。
一想到要去的地方,她的心情更差了,本来就没想去的想法又多了几分,她下意识地转身看着大门,母亲林舒芳在门口还没离开,看到她转头时手往外探了探,示意她快走,嘴里又开始一百遍零一遍的唠叨:“阿曦呀,做人起头,要懂人情识道理,人家喜事时就算来请我们都可以不用去,可丧事得自己主动去。”
黄一曦知道,自己如果敢说个“不”字,接下去肯定是魔音穿耳,onlyyou了,不得不说林舒芳这招对她和她爸爸挺有用的,可惜这个武器她从来不对外。
“知道了,死者为大,我马上送谢大爷升天去。”黄一曦口气有点不耐烦,看到母亲不同意地摇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您就放心吧,我这样去神情恰恰好,要是笑嘻嘻才会得罪人呢.“说完返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您操心那么多干啥,进去吧,风那么大小心着凉。”
坐在公交车上,黄一曦望着街道两边,人声鼎沸,没走几步就塞车一会儿,这几年城市快速发展,白水州原只是一个滨海小城市,现在也成了三线城市头,有人甚至认为可以排在二线城市尾。
可惜的是,因为市区面积不大,人口密度高,但市区人口不足三百万,没达到建地铁的条件,居住的人依然感觉交通不便。
黄一曦刚才在公交站等了近半个小时,要往常她早就不耐烦了,可今天她巴不得公交车来得越晚越好。
可惜从公交站到市殡仪馆,也不过是九站路,再慢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市殡仪馆原在市郊东边已经发展成经济中心,几年前搬到市西郊,原本离市区距离挺远,可是快速的城市化发展,现在又成了人口密集的地方,就算是拐进殡仪馆的那条路上附近也有几个楼盘,全国著名的WK集团的楼盘离得最近,从楼盘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殡仪馆那硕大的烟囱冒出的浓烟。
楼盘小区大门正对着进殡仪馆的路口,从风水来说这是路煞,民间又名穿心煞,宅书上谓之大凶。何况又是进殡仪馆的必经之地,这楼盘开工前黄一曦业余易经班的几个同学曾实地考察一番,说该楼盘是大凶之地,深信风水的白水州人民肯定不会捧场,只怕成为无往不利的WK集团的“商场滑铁卢”。没想到去年开盘时的情景比那时的七月天还火热,前一夜就有许多人带着板凳前去排队预约摇号,那场景比非典时期超市里抢盐群众还可怕,可见人再忌讳的事一扯上利益就全不是个事。
告别仪式是早上十点开始,黄一曦到达殡仪馆的时候是九点四十五分,原以为以死者的身份,此时应该有许多人前来,没想到站在那里一看,告别大厅里面很空旷,外面站的人也稀稀落落的,黄一曦也没进去,直接站在最外面的一棵芒果树下,虽然她对芒果花会过敏,可这里都是芒果树,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黄一曦站定后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一张认识的脸孔,她也没有感到意外,死者谢永辰是黄一曦父亲的同事谢伯伯的儿子,谢伯伯比黄一曦的爸爸大了五岁,三十年五前就病逝了,那时谢永辰才五岁,母亲没有工作,母子俩就靠着政府的抚恤金生活,那点钱在农村都很难熬,何况在城市,当时两家是邻居,黄一曦的爸爸看不过去,经常叫谢永辰过来家里吃饭,并负担他的学费。
高三时谢永辰复读了两年,还是没有考上大学,黄一曦的爸爸就在朋友开的对讲机公司里帮他找一份工作,不到两年他就炒掉老板并抢走他的客户,没多久他就发家了,很快买了别墅搬走了,黄一曦的爸爸在世时,每年过年时他还会拎着一点薄礼过来拜年,十年前黄一曦的爸爸过世后,他过年时还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来过。要不是谢伯伯的神主牌位还放在旧屋,谢阿姨年节的时候会过来拜祭,两家早就没了来往。
谢永辰很聪明,他读书虽然不行,但生意眼光非常好,对讲机生意不好后,又开起包袋厂,包袋厂行情不好后,他又转向房地产,听说他的地都是通过各种手段便宜导腾到手,那时象WK集团这种全国闻名的地产公司还没有入驻白水州这样的三线小城市,谢永辰俨然就是白水州房地产商的龙头老大。
五天前谢永辰半夜出差回来自己开车,奔驰车撞到市中心道路上的护栏,护栏的栏杆直接对穿他的心脏,把他象串糖葫芦一样串在护栏那里,尽管120定点医院就在出事地点的对面,不到两分钟就赶到的急救医生依然回天无力。
如果今天是谢永辰的母亲陈阿姨走,想必来到这里的人应该是眼前的十倍以上吧。
世事如此,人走茶凉,谢永辰也不例外。
此时谢永辰的亲戚应该都围在告别厅里,站在外面的人应该是他利益场上的朋友,个个看起来非富即贵,言谈举止都是大额软妹币的粉红气息。
“谢老板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呀。”一个胖胖的中年商人感慨。
“是呀,谢老板走是白水州的损失呀,他走了只怕白水州的GDP至少要比他在的时候少一两成呀。”
这两个感慨的人黄一曦刚见过,她下公交车的时候他们正好停车走出来,一个满脸刻薄:“这谢老板死得蹊跷呀,是不是坏事干多了老天看不过去收走了呀。”
另一人回答:“他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人也不知道会便宜谁呀,那么多的遗产。”
“是可惜了,要不是我有老婆孩子,想到那美女还有那些钱,还有他的崽子叫我爸爸就浑身激动。”
两个人说完猥琐地笑了起来,要不是黄一曦亲眼看到,也无法想像他们此时一脸沉痛的样子。
难怪进去的吊丧者都很快出来,还一脸古怪样子。
黄一曦此时的心里闷闷的,倒不是嫉妒谢永辰或什么见不得的心思,尽管她觉得自己心里早就放下商洛宇,可还是有点失望商洛宇此时他脸上一丝羡慕的神情。
黄一曦很快收起不应该的心思,不管私底下她对谢永辰的观感如何,死者为大,黄一曦并不想在这里和商洛宇八卦这些话题,因此只是斜着眼瞄了他一下,淡淡地说:“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呀。”
以商洛宇的长相和现在的地位以及资产,不用说花钱找女人,自已送上门倒贴的女人就不少。
“你又不肯嫁给我,我要是死了不要说几房妻妾,孤苦伶仃的只怕一个相送的人也没有。”商洛宇哀怨地说。
一般的女性看着他的面孔就忍不住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要是看到他此刻充满雾气的眼睛只怕倾尽所有连自己的心都送了,可黄一曦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笑着说:“把你那些失散在祖国各地的儿女叫过来,只怕摔盆的、打幡的、捧遗照的,哭棺的位置都不够分,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商洛宇竖起食指和中指,正想说些什么,旁边一个人突然大声说:“时辰到了,大家进去吧。”
两个人默契地住嘴,低下头跟着人群低头进去。
这个告别大厅并不大,但这么些人进去还很空旷,跟着主持人有条不紊排着队,奇怪的是倒也没有开追悼会,一进去就是拜别仪式,不过想到谢永辰的年纪,不到五十又不到三代,按照白水州的风俗,还是夭寿死,倒也不奇怪.
轮到黄一曦和商洛宇行礼的时候已是后面,谢永辰的亲人分跪在两侧答礼,黄一曦稍微瞄了一下,陈阿姨不在,黄一曦这才想起白水州的风俗是,晚辈先走,长辈是不能送的,妻子先走,丈夫可送可不送,但丈夫先走,妻子都得送。此时灵前只有谢永辰的三个女人和三个儿子跪着,她们没穿白衫穿着常服,头带白巾,低着头颅,看不清神情。
跪拜的人两人一组,黄一曦和商洛宇一起走上前跪拜了三次,随着前面行走的人群去绕棺一圈,棺盖竟然没有盖上,谢永辰的胸部压着一个秤砣,头部有一只蝴蝶一直围着他翩翩起舞,但是大家都视若无睹。
两个人跟着队伍出来,看到大家明显都松了口气,脸上也有笑容了,开始在说其他的事,不一会儿棺材就抬了出来,有人招呼到对面的火化厅去,没几个人跟了过去,黄一曦和商洛宇也明显没有意愿,黄一曦瞄了一下手机,整个告别仪式不到半个小时。
黄一曦抬脚正要离开,却听到商洛宇诚挚出声。“清明节那天我没空来给黄叔叔扫墓,我们现在上去看他一下?”
“岂止是清明那天,你已经几年没来过了。”黄一曦心里腹诽,想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么多年来,每回她来给父亲扫墓时都想到他,或许九泉下的父亲也会念叨他。
黄一曦爸爸的墓地在告别大厅的右上方,走上去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商洛宇腿长,走在前面,黄一曦诧异地看了商洛宇背影,父亲过世三年后,商洛宇家也出事了,两个人也分开了,他就没有上去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在几排几号,一步都没走错。
清明刚过去没几天,公墓两边的松柏上还披着红红绿绿的纸藤带,在墓前磕了三个头后,黄一曦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前几天才上来汇报一次,倒是商洛宇也跟着跪下磕头,这让黄一曦有点感慨,十二年前那个陪她扫墓的少年和眼前这个青年穿过时光的隧道一下子重叠起来。
商洛宇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一点也不老,他的长相在前些年人们的审美观上并不讨喜,眼睛很大,皮肤很白,个子虽然很高,却是一幅斯文弱鸡样,看起来象十几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这几年却很符合这几年那些哈日哈韓少女心中欧巴的形象,就是所谓的小鲜肉模样。
黄一曦有点嫉妒,岁月对她而言是一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可是对于商洛宇来说,却是防腐剂,两个人在一起,黄一曦看上去起码大了三五岁。
从走上去到磕头到往下走,也不过十几分钟,商洛宇突然出声:“谢永辰变成那缕青烟走了。”黄一曦停止脚步,抬头看着烟囱冒出来的那一缕烟,忍不住感慨:“再风光又如何?最后不也是一缕青烟就消失了。”
商洛宇赞同地点点头。
气氛有点沉闷,“你说人出生时一个人哭着来,走的时候大家吹吹打打送他走,是什么意思?”黄一曦问商洛宇。
商洛宇垂下头看着黄一曦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走,他的右手不动声色地虚扶着黄一曦的肩膀,听到她的话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可能是欢送他去另一个世界祸害别人?”
商洛宇继续贫嘴,“其实出生时也不一定是一个人来,可能那边的世界也聚在一起吹吹打打送来呢。”
黄一曦失笑,却不知商洛宇心里早就激动万分,他今天过来果真是对的,近一年来,不管是商洛宇怎么想接近黄一曦,她都当他是空气,也只有现在才和他正常说话,谢永辰真是生得光荣,死得伟大呀。
两个人停车场,商洛宇停下脚步,“我车就在旁边,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不用了,你住城东,不顺路。”
“顺路,城区现走,”商洛宇就差挂个黑包在脖子上,热情得象私家营运车拉客的,“我不回城东,要去律师事务所所,下午有仲裁案件要开庭,不管你要回家还是律师所都顺路。”
“今天是星期六,仲裁委员会竟然有工作人员陪你们开庭?”黄一曦眯着眼睛看着商洛宇,她不是仲载员。
商洛宇耐心地解释,“仲裁案件和诉讼案件不一样,很多仲裁员有本职工作,排在周末反而正常。”
黄一曦立刻想通其中奥妙,仲裁员可以由当事人指定,能被指定的仲裁员大多有点关系,如果是组织或国企高管,他们平时上班,周末才有时间,难怪她有一个仲裁委员会的朋友经常在朋友圈哭周末加班。
“那行,你也不用送我回家,我也去所里。”黄一曦也不矫情,这里这时已经没人了,一个呆在这里有点毛毛的,她干脆地绕过去另一边打开车门。
黄一曦没让商洛宇送她回家,是不想自己的妈妈再见到商洛宇,商洛宇心知肚明,也不敢再要求什么。
商洛宇打开车门坐上去,他插入钥匙,启动车子,转身过来要替黄一曦系上安全带,却发现黄一曦已经坐好系上,他只好遗憾地假装摸了一下手刹,又反身系上自己的安全带才松开手刹。
这辆车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第一次有人坐,尽管明白这不代表什么,但他此时的心却窃喜起来,有点鼓烫,象五月的海风吹进心房,轻快又温暖。
商洛宇并没有直接开去目的地,而是稍微绕了一点路停在新华路桑莲寺的后门,“下车吧,刚才在殡仪馆没师公洒盐米,我们进去走走,去去秽气。”
“得了吧,丧主家才要这动作,我们哪里需要,你这车随便停在这里,等下贴个罚单才真正倒霉呢。”黄一曦不想动弹,她没有信仰,根本不想进去。
“走吧。你不进去的话我就告诉阿姨,说你效仿大禹,经过你们家……庙而不入。”商洛宇伸手去解黄一曦的安全带,嘴上说得一本正经,心里却乐开花,刚才没系上但现在解下来了。刚靠近黄一曦,那熟悉的体香幽幽地往他鼻孔里钻,他的手蠢蠢欲动,想抚上去却不敢,用尽全身力气才收回手坐正身子。
黄一曦的妈妈笃信佛教,黄一曦当律师后,黄妈妈有事没事都叫黄一曦去佛寺庙绕一下,老人家迷信,说起来还振振有词,说她工作最常去的地方都是好人避之不及之处,医院、看守所、法院、公丨安丨局,一般人去一次回来都得跨火炉烧柚子水去邪,我虽然没让你这么麻烦,但桑莲寺是你们紫云黄的家庙,你有事没事去走几圈,当锻炼身体行不行?
商洛宇这几年虽然很少到黄家,但黄妈妈开玩笑说的这个典故他还是记忆尤新,叛逆时期他曾质疑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可黄妈妈指着西街桑莲寺大门免费奉茶的上头半堵墙给他看过,上面“紫云屏”三个字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得了吧,这种事也就我妈那帮老太太相信,一点也没有科学依据,你说就算真有阿飘跟着,等你西门进去后甩掉,从南门出来时不是也有别人从南门进去甩掉的阿飘在那等着,也就是换不同的阿飘而已,有什么意义?”
商洛宇斜睨黄一曦,不由地笑了,看着黄一曦的目光充满了宠溺,黄一曦平常时并不多话,唯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放松说一些歪理,虽说是歪理,但仔细一想倒是很有理由,商洛宇望着寺庙门口,想像着出入的人交换阿飘的情景不由一阵恶寒。
黄一曦和商洛宇两个人是中学同学,但并不是这座寺庙斜对面的中学就读,而是南门那边的晦鸣中学,虽说学校对面也有一个天后宫,不过那时寺庙还是中学管理,成为中学的校办工厂和老师家属宿舍,旁边就是南菜市场,嘈杂得很,所以学校离桑莲寺虽然有段距离,但两个人还是喜欢跑到这里来,安静又能躲开老师同学的目光,这个寺中东西两塔的两个草坪,是两个人学习之余放松的地方。
商洛宇和黄一曦两个人都不是本地土著,初二却恰巧转学同一班,成绩都很好,年段第一二名位置轮流坐。
虽然都是学霸,但学霸和学霸的待遇完全不一样,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商洛宇是从省城转学来的,一来就占据年段第一名,除了成绩和外表,他吹拉弹唱跳舞体育样样皆通,在竞赛和表演场合上都有他的身影,美妙的歌喉、娴熟的钢琴表演,标准的普通话和英语发音成了很多人的膜拜对象,他家境又好,同学们都知道他父母都是高官领导,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天之骄子。所以尽管他对老师和同学都冷冷的,大家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都感觉理所当然的样子。
黄一曦却是从农村转学来的,比商洛宇晚来一个学期,她的成绩也非常好,但她是从农村来的,黑瘦的个子,土气的穿着和不标准的普通话,蹩脚的英语发音却成了同学经常嘲笑的对象。
而且黄一曦在乡下没读过幼稚园,也没有上过什么兴趣班,这样一个除了学习成绩其他一无是处的转校生,自然成了同学既羡慕又鄙视的人。
那些年白水州因为地理位置经济灵活,在全国也算是富裕城市,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白水州人排外,在他们眼中,不会说闽南话的外地人有两种,一种是白水州附近的莆阳市人,白水州人称他们为阿骚仔,剩下的就是阿北仔,会说白水州话的也有两种人,除了本地土著,剩下山里人他们称之为猴鸟,也称山内怂,简称山怂。
黄一曦这只猴鸟却和商洛宇的关系却非常好,商洛宇丰富的表情都是面对黄一曦,老师提问别的同学时,他从不会有什么表示,但提问黄一曦时,他却会捂着嘴,小声地提示。
放学时,车棚里极其拥挤,商洛宇会一个人牵着两辆自行车走出校门口,才把自行车交给黄一曦,两个人家虽然不同路,商洛宇却会送黄一曦到家后才掉头回家。
他的体贴让其他同学对黄一曦更加嫉恨孤立她。在这些同学看来,黄一曦这种山怂不配得到这种待遇,但她们不敢说服商洛宇,所有的矛头和动作都指向黄一曦。男同学倒没有女同学的小心思,但也喜欢起哄,尤其在要好女同学的影响下对黄一曦也经常做落井之石下举。
不要小看这些少男少女的恶意,很多转校生因为这种歧视一辈子也没振作起来,黄一曦觉得自己到现在发觉自己没长歪都是因为有了一对世界上最伟大的父母。
那时男女同学的往来还是很敏感,老师们也一度担心他们俩是早恋,旁敲侧击了几回,两个人依然如此。商洛宇和黄一曦的外号和故事在某些有心同学的推动下慢慢地传到黄爸爸黄妈妈的耳朵,于是在一次放学回去的路上,黄爸爸不经意地遇到她们两个,并把商洛宇请到家里。
让老师和同学们大跌眼镜的是,和一般紧张子女早恋的父母不同,商洛宇很快得到黄爸爸和黄妈妈的认同,慢慢地,商洛宇甚至经常留在黄家吃饭,几乎成了黄家一分子。
而且两个人的成绩越来越好,老师也没有理由强力干涉。到了初三下学期,黄一曦个子抽条一些,皮肤也白晳起来,她眼睛本来就大,头发也留成长头,原来瘦黑的假小子的模样也变成一个小淑女样子,她脾气又好,老师和同学也逐渐接受了她。
那时萧敬腾还不出名,也没有他去哪开演唱会就下雨的事,商洛宇的名字白水州方言的发音是落雨,他成绩又好,大家都叫他雨神,黄一曦因为他也有了外号,就叫雨婶。
想起那段学生时光,商洛宇冷漠的眼神一下子柔和起来,今天他本来没想过要去送葬,只是突然想起黄家和谢家的关系,黄爸爸过世后,他也知道黄一曦妈妈不再出现公众场合,都是黄一曦在张罗,而且以谢永辰的辈份,黄妈妈去也不适合,因此这样的场合肯定会遇到她,所以才走了这一趟。
因为送葬的缘故,两个人都穿着白衫衫黑裤子,长得都面嫩,倒有点以前学生的模样,商洛宇不动声色地看了黄一曦一眼,这么多年来,不管经历了那么大的伤心事,黄一曦的眼神象白水州的蓝天白云,纯净圣洁得让人沉溺。而他却如北方的雾霾,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黄一曦这时也想起母亲这番话,“得了吧,什么是我家寺庙,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单单那个和尚的袈裟覆盖的地方盖寺院我在全国就听了不止三处,反正呀,天下名山佛占尽,天下名寺僧占尽。”嘴上是那样说,她却乖乖下车跟着商洛宇,佛也说了,“不求发财,但求平安。”
“真是你们家的,里面还有你们姓黄的祖祠呢。”这些历史商洛宇比黄一曦清楚,黄一曦有点惊异。
新华路段最近刚整修过,寺庙门口看起来宽敞许多,只有两摊卖水果和香烛纸钱的,还有一个卖油柑枝的,那插油柑枝的竹扫帚头比平常见到的粗大许多,一串油柑枝有7个,比以前多了两个。
商洛宇看到黄一曦的眼睛转到那里,立刻走上前买了一串,递给黄一曦,黄一曦心情有点复杂,她小时侯最喜欢油柑枝酸酸甜甜的味道,可是黄爸爸负担重,很少给过零花钱,商洛宇家境虽然好很多,可他知道黄一曦自尊心强,从来不占人额外的便宜,即使是他也是如此,两个人放学后骑自行车到这里,商洛宇每次就买一串油柑枝,他吃一个,剩下的都给黄一曦,等黄一曦吃完两个人就着落日余晖回家。
商洛宇熟练地剥掉那层塑料纸,递给黄一曦,“拿去,贵死了,以前一串才2毛,现在都要3元了。”
黄一曦看着商洛宇,心里感慨万分,眼前的青年和十几年前的少年慢慢重叠起来,十五年前两个人第一次来到桑莲寺门口,他也是买了一串油柑枝递给过来,嘴里嫌弃地说:“拿去,贵死了,几个野果子就要两毛钱。”说着手又缩了回去,狠狠咬了一个才扔给黄一曦。
这么多年来,这个别扭的中二少年变成别扭青年,物事人非,却仿佛也没什么变化,依旧如初见。
两个进寺逛了一圈,寺庙里人很多,尤其是大殿门口拜佛的地方,商洛宇和黄一曦看了一下,也没有上去挤,只是遥遥地合掌,就从南大门走出来,在寺庙南门斜对面的亚佛润饼皮店排队一会儿,买了十个润饼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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