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8-27 15:30:03
　　平凡之路
　　一
　　在四川的东边，起伏连绵的大巴山自西向东横亘在巴蜀大地上，这是大自然造山运动的结果。这里的山虽然有很多都风景如画，但相对于名川大山而言，这方山脉也许算不上大自然的杰作，只是很随意摆放下这些数不尽的山峦，层层叠叠，绵延不绝。如果有兴趣站在高山上向远处眺望，就会发现这地势很像耕田的犁钯犁过一样，低的地方是一道道的深沟，山峦则有龙蛇奔腾的感觉。但如果非要拿它与其它的名山大川比较，就会徒生遗憾，相对而言，它既不像北方山脉那样的险峻，也没有南方山脉的温婉，所以这个地方的地名也很有特点，比如“黑龙沟、尖峰梁、张家坡、天成罐、龙形山”等等，从这些名字就能看出这是地块地无三尺平的地方！但幸运的是它正好处在神奇的北纬31度上，气候温润，四季分明，土壤肥沃，世界上大多数的农作物都能在这里很好的生长，丰富的物产赋予了它天府之国的美名，这是大自然给这方人民最大的馈赠。只是……，一座座山阻隔着人们通向外面世界的路。

　　这是一九九七年的农历七月，群山环抱下的安坝乡迎来了一年最热的时节。一条小河由北向南的流去，在下游形成一片难得的小平原，一排吊角楼沿着河岸向下游延伸着，这里就是安坝乡的场镇所在地了。河的上游是两条山脉形成的一条U形峡谷，左边是龙形山，右边是尖峰梁，人们从下游望向峡谷的深处，由于空气中大量的湿气常常让山谷里雾蒙蒙的，而这条河流又如同一条行龙一样蜿蜒而来，人们便形象的叫这个峡谷为黑龙沟，而这条河也就叫着黑龙河了。

　　七月，通常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只是今年，天气似乎要比往年还要热些，但对于黑龙沟的人们来说，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里潮湿闷热的气候。当傍晚的太阳悬挂在远处的山顶上，火红而不再炙热时，老人们就悠闲的聚在村口在黄桷树下，摇着蒲扇，吸着土烟，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孩童们则在树下跑跳着或专心的聆听老者们的讲述。知了还是不知疲倦的嘶鸣着，鸭群在黑龙河的绿荫处扑扇着翅膀，时儿发出嘎嘎的叫声，河里的鱼群的在清澈水里穿游，布谷鸟的叫声也在山谷里回荡，古老的村庄就这样安逸的沉静在时光之河里，任凭岁月流淌，那种悠闲而惬意感觉如同清凉的风抚过热辣的肌肤般美妙。但最令人欣喜的是黑龙河两边的稻田谷子已经熟透了，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金灿灿、沉甸甸的黄色。山谷中的气流并不是恒定的，使得稻谷在风中摇摆不定，它时而如轻波浮动，时而如浪潮翻涌，放眼望去，那般影像也是颇为壮观的，这是一幅美得令人要屏住呼吸画面。

　　清晨时分，太阳斜挂在远山的垭口吐着红霞，山坳环抱的村庄炊烟袅袅，村落里犬吠鸡鸣、猪哼鸭吟声让宁静的村庄充满了生机，孩童们还惺忪慵懒得端着饭碗坐在屋檐下发呆，妇人们则忙碌着饲喂家畜。吃过早饭的壮劳力们正收拾着收获所用的农具，拌桶、打枷、围席、箩筐已经沉睡了一年，现在是该它们上场的时候了。长期在田地里劳作的男人们皮肤黑得能泛出油光，但身材却健美的得没有一丝丝多余的赘肉，一年中忙碌的时节已经到来，他们说笑着走向着各自的稻田，新的一天就这样迎着初升的红日徐徐的拉开了帷幕。

　　早上的谷穗总是缀满了露珠，把穗子的腰压得很低，透着朝霞与晨风的轻拂折射出炫目的光。收获的号令从他们猫腰埋头，用力割下第一株稻禾正式打响，那噗呲噗呲的声音锋利而干脆，稻禾被一株株的割倒后一排排罢放着，等待着打谷人把它拾起。而身后的拌桶边，两个壮实汉子正挽起衣袖，随后便甩开了膀子用力的挥舞着手里的稻禾，谷穗和打枷的碰撞发出“砰”的声响，而后是极富默契的鼓点，“砰、砰、砰，砰、砰、砰，”两个人开始卖力的演艺这收获的节奏。随着新的组合不断的加入，拌桶与拌桶之间也能默契的配合，“——砰、砰、砰，——砰、砰、砰，”那此起彼伏的声音低沉而铿锵，有一种慑人心魄的感觉。每当这个节奏响起，这山沟里就会显得格外的充满诗意，如同一场极富韵律的原生态的音乐会，虽然没有人指挥，却极富感染力，它能轻易地穿越山谷、冲上云端，回荡在时光的河流中，这是劳动人民所创造的最美的节奏。

　　阡陌纵横的田埂上也如同交通要道一样繁忙，挑着箩筐的人们开始将刚打下的谷子往家里搬运着。他们带着草帽，顶着烈日在窄窄的田埂上用小碎步轻稳的走着，扁担和着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时间快到正午了，天蓝的没有一片云朵，太阳已经挂在天空的正中央，形成一团炫目的光晕，热辣而耀眼。王艳带着草帽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扯着嗓子大声的喊着：“——爸——爸，——妈妈喊你们回家吃饭了”，她努力把声音拖得很长，仿佛是故意让这声音在山沟里回荡。这个15岁的小姑娘，长得清秀而朴素，干净而文静，圆圆的脸蛋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洒窝，白皙的皮肤泛着些红润的光泽，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把这幅脸蛋称托得格外的俏丽，一个花季少女初长成，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坯子。王忠诚听到了他女儿的喊声，停下了手中摔打地谷穗，转过身大声的回应着：“——要——得，马上就回来了”！

　　一会儿王忠诚带着王艳的姨父张泽熊和其它的亲戚们挑着刚打下的谷子回来了，王艳急忙打来了一盆洗脸水给长辈们洗脸，然后把一个大搪瓷茶缸端放在桌子上，里面是刚刚熬好的老鹰茶。堂屋里的四方桌上摆放着朴实的美味正泛着香气，豆笋回锅肉、腊排骨，腊香肠，这些都是农家待客的好菜。特别是正中间的大品碗里，咸菜和着青辣子炒的老腊肉，还点缀着些些蒜苗，在大碗耸成一个谷堆的样子，那香味足足能飘上一里路。还有土碗里的苞谷酒，也散发着浓烈而热辣的酒香。

　　每年的这个时节，他们这几家人就默契组成了互助小组，顺序早早的安排好了。王忠诚在桌上边吃边着说：“兄弟们，莫客气，随便吃随便喝哟！吃了午饭就睡一会瞌睡，等了太阳落土的时候才上工，晚上可以趁着月亮把我家的谷子打完，明天就好去熊娃家。”
　　长辈们在桌上吃肉，喝酒，聊天，时而能传出些轻松的欢笑声。而他们谈论的话题大多是过去和现在的对比，比如公社时期生活是多么的艰苦，多么的困难。土地还是那块土地，只是种地的形式变了，于是收成也变了，这是农民们最好的时代。这些话题小孩子们还听不懂，只是凭着好奇认真的聆听着。关于粮食收成的话题，对于农民来说是讲不完地，但如今年年都丰收的日子，足以让他们在繁重的劳动中获得些快乐。

　　王艳带弟弟王子恒乖乖的坐在桌子旁边的长板凳上，大人们吃饭喝酒，孩子们暂时还不能上桌子，只能在一边端着碗吃着，听着。弟弟一边吃一边还伸长脖子望着桌上碗里的咸菜炒腊肉，眼睛鼓得溜圆，像一只馋猫似的，长辈们时不时的给孩子们挟块肉，那便是他最满足的幸福。王艳则一边吃着一边还要帮妈妈端菜或者给长辈倒洒、添饭，她那副乖乖懂事的样子赢得了长辈们的不少称赞。
　　张泽熊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哥哥呀，你们家这两个娃娃好听话呀，我们家张成要能有王艳一半听话，我就满足了！张成跟王艳一个班，一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不是下河捉鱼，就是炸金花，考试从来就不及格，老师一看到我就告状，弄得我看到他们吴老师都不好意思，我想初中毕业后只有让他去读个职高了。下学期他们就该读初三了，听说王艳在班里还当的班长，成绩长期是第一名，真是好样的！”说着便看了一眼旁边的王艳。王忠诚听得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作出一副很深沉的样子，他回答到：“我们这一辈子就这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辈子的地球修理工。现在国家政策好了，不比我们当年，虽然现在我也赚不了多少钱，但是至少不愁吃穿，学堂里有先生教书，那像我们那时读书一天就只知道背毛　语录。我和她妈都希望两姊妹发狠读书，只要她们争气，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她们读，将来能把农村这个锄头把子甩脱也算是他们的造化！”王忠诚一边说着脸上却显露出些许复杂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他打算“砸锅卖铁”供孩子读书决心吧！或者是他对农村这把锄头有着太多的感慨！

　　第二天，王忠诚早早的去了张泽熊家，妈妈李红梅则在院坝里将刚打下的谷子摊晒开，趁着好天气尽快把谷子收入仓里才安心。谷子在院坝里摊开好了，李红梅就安排王艳一边学习一边用钯子翻一翻，这样好让这些谷子干的均匀。而她就去屋后菜地薅草，趁着太阳薅草，草锄得干净。王艳顺从的执行妈妈的安排，一边翻晒谷子，一边在自己的屋里温习着从堂哥那里借来的初三的课本。

　　王艳正在入神的学习，突然，门前大路上传来一阵收破烂的叫卖声，拴在大门边的老黄狗听到外人的声音便扯着喉咙狂吠着。在农村时不时就会有收破烂的吆喝声，这本是很正常的事，虽然那些破烂只能换包盐或者一块肥皂，但大家还是会默契的把那些废品收集在一起。只是那吆喝声显得青涩稚嫩，并不专业，“有旧书旧报纸，烂锅烂铁、鸭毛鹅毛拿来卖！”那声音仿佛有些熟悉。而更奇怪的是这个声音就在她家门口徘徊着，却不离开，于是她向窗外探出头想看究竟，一看才明白，原来是同学吴浩然和曾勇，看着这两个男生在屋边的大路上一会蹲着一会左右顾盼，王艳才明白这分明是要来找她，但他们又不好意思光明正大明的来，因为王艳妈妈脾气不好是人尽偕知地。

　　即将步入初三的他们正被青春期的朦胧所笼罩着，身体的变化在内心里化着一股魔力，那种奇怪的感觉怂恿着他们总想在异性面前表现些什么，但却往往很害羞。王艳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而且成绩又好，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而她那乖乖的感觉，也是很多同学们心中暗自喜欢对象。
　　虽然她是班长，但她的却性格却是温柔中带着些内向，这让她在班里显得有些不善交际，同学们甚至会觉得她很高傲。所以她除了和刘婷婷关系很好之外，并不能和其它的同学相处得很好，如果没有什么事，便不会和其它的同学们说话，甚至打招呼都不会，而他这个班长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喊“起立”。
　　可能是她太优秀的其它原因吧，在别的同学眼里，她有些难以靠近。男生们会不好意思是跟她说话，女生们对她也许会有些嫉妒，久而久之，这种状态便习以为常了。
　　吴浩然算是班里甚至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喜欢武术，喜欢武侠小说和武侠电视剧。特别是在播放《雪山飞狐》的时候，一度让他达到了痴迷的境界，他觉得胡一刀在雪走行走的样子酷极了，便学着模仿得模有样的，而且那首主题歌他更是能唱得颇为神似，“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她牵引你的梦……，”

　　后来在他的影响下，这首歌还被同学们当成了班歌。他还有一本翻得很破烂的书，叫《散打基础与实战》，这是他在邻居家的鞭炮作坊里用自己的旧书换来的，他一度如获至宝的如同侠客们的武功秘籍一样珍藏着，并在家里刻苦的练习。家里的屋梁上吊着有一个装满了玉米的布袋子，那是他自制的沙包，屋后有一棵洋槐树，他用一个草垫子捆在树腰上，这成了他练习击打的好帮手。凭借着这点刻苦的劲头，这两年下来，他到也有了些本事，在和同学们的玩耍切磋中渐渐有了些地位。凭着这些本事，班里很多的男同学都喜欢和他玩耍，并嚷嚷着要浩然教他们些招式。

　　根据他在班里影响力，班主任直接任命他为班里的纪律委员，这是老师最英明的决定，每当班里闹哄哄的时候，只要他大吼一声，教室也就会安静下来。但尽管如此，浩然却其实是一个不太被老师喜欢的学生，可能是太调皮了吧！但唯一例外的是语文老师非常喜欢他，以至于他的周记和作文常常被老师念到或者贴在读书角里。
　　由于浩然的这点本事，王艳这个班长会显得很倚重他。如果自习时班里闹哄哄的，王艳会给浩然一个眼神，浩然便能心领神会的大吼一声，然后教室里会如同沸水突然加进了冷水一样，瞬间安静的下来，这点本事让王艳这个班长都很佩服他。
　　尽管浩然是班里的纪律委员，但其实他也没少在班里捣乱，特别是温柔女英语老师上课时，他有时会故意大声的把一些英语单词念得很搞怪，惹得全班同学们哄堂大笑，而英语老师似乎对他毫无办法。在与同学的交往中，浩然是王者一样的存在，但是王艳却是浩然甘心臣服的人，因此，浩然也是王艳唯一有些交往的男生。虽然浩然的成绩不好，而且常常吊儿郎当地，但是王艳从心里觉得浩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的语言，他的爱好，他的发型好像常常能引领班里的潮流，他貌似坏坏外表下总是透着一些酷酷的帅气，这对王艳来说，似乎有一总令人难以抵挡的魅力，也许这种的感觉便是情窦初开吧！

　　吴浩然和曾勇的到来突然打破这农家院落的宁静，王艳心里并不排斥见到他们，甚至是希望见到他们，因为暑假补课后的时光一直都是很苦闷的。他们的到来如同打破平静湖面的石头样，让王艳心里有些惊喜。也许她的内心是很渴望和他们交往的，但青春期的青涩和懵懂使她心中充满了羞涩和尴尬！一翻思忖后，王艳在墙角里拿了些废塑料向吴浩然他们走去，大黄狗还不罢休的汪汪叫着，王艳来则故作淡定的问废塑料多少钱一斤，而吴浩然却自顾自的说着：“班长，这周星期天我们班几个同学要去王家湾那个沙滩上野炊，你有没有空一起去？”

　　王艳听说是去野炊，心里顿时起了兴致，忙问：“有那些去？”
　　“有我俩，李云伟、刘婷婷、还有你表弟张成，本来计划叫他来喊你的，可来的路上看到他正在一边帮忙晒谷子一边和他妈妈吵架，估计等爸回来了又要挨打。”吴浩然诡谲的笑答到。
　　可能是因为这个暑假确实太沉闷了吧，王艳脱口而出的说道：“好的，要的！”
　　浩然说：“上午十点准时到那，每个人都要带些吃的，锅碗这些都由我们俩都来准备！”
　　就在这时，从屋后薅草回家的李红梅正扛着锄头往家走，基于对她那种奇妙的恐惧，吴浩然顿时有些慌神，他对着曾勇使了个眼色后，拔腿就跑，感觉像是一个小偷被发现一样，灰溜溜的逃走了。
　　日期：2019-08-28 09:21:24
　　二
　　转眼就到了星期天了，一向乖乖听话的王艳在心里有一个酝酿已久的谎言，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说道：“妈妈，今天上午我要去同学刘婷婷家，她妈妈要给我们俩讲讲作业，中午就在他家吃饭。”刘婷婷的妈妈是学校的老师，王艳和婷婷是最要好的同学，所以这个谎言是天衣无缝r 。

　　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王艳有模有样地收拾着书本和作业，而书包里装的秘密在书和作业的掩盖下顺利的逃脱了妈妈的眼睛，花生和腊肉是王艳颇费了些周章才取得的，此时正静静的趟在书包的最底下。花生是用饲料口袋吊挂在屋梁上地，这是妈妈挑选后准备做花生种的 ，挂得很高，是为了不让耗子去祸害，也是为了不让小孩子偷吃，但王艳还用几个凳子叠在一起成功地将袋子掏了个洞，将花生抠了一包出来。挂在灶台上的腊肉则挑了一块的肥瘦相间的，用作业本纸包好放在书包底下，这一切在王艳的精心安排下，显得特别完美！

　　约十点，大家都如约而至，只是浩然、曾勇、张成和云伟四个男生已早早的将位置选好了，在一棵茂盛的梧桐树下，灶和柴火已经准备好了。所谓的“灶”其实就是在沙地中刨了一个坑，上面搭上三块稍大些的鹅卵石，架上锅就大功告成了，柴火也是就地取材，枯树枝和干牛粪都是很好的燃料。大家分别拿出自己带的食材，王艳把腊肉和花生从包里最先拿出来，李云伟拿的是新打下来的大米和一些春节是走亲戚剩下的糖，还有一截腊香肠。住在街道上的刘婷婷带来了香蕉和苹果，还有牛肉干，张成则从家里的小卖部里拿了些啤酒和白酒，还有一包阿诗玛香烟。浩然则带了一块腊排骨和春节时妈妈从大城市里买给他的巧克力。

　　大家把这些食材一一准备好后，就七手八脚的张罗开了，鼎罐中的米饭一会儿就开始咕咚咕咚的沸腾了，曾勇拿起勺子在鼎罐中搅动了一下，熟练的提起鼎罐把多余的米汤滗干，然后将洗干净的腊肉切成薄片放在米饭上面蒸着，等鼎罐呼呼的冒气时，就把它移下灶台，放在灶边上，又把铁锅架上，把排骨和香肠一起煮着。这一阵忙活，米饭和腊肉的香气使这个平淡河滩上充满生气，拾柴、烧火，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而张成却不见了的踪影，大家正纳闷张成跑那去了，只见他光着个膀子，手里提着几条大鲫鱼朝大家走来，还咧着嘴笑着，感觉有些傻傻的可爱。在河里捉几条鱼对于张成来说是再擅长不过的事了，他把几条鱼向大家展示了一下，就在河边三下两下的洗弄干净，铺上一片芭蕉叶，洒上油、盐和豆瓣酱揉了一会，然后用芭蕉叶包了起来丢进火了火塘里。

　　忙了半天，大家都期待着美味盛宴的开始，在那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下，大家席地而坐着，香蕉只能一人一根，苹果更是要按人数切成几块才能让每人都能吃到。这两样水果对于农村里的孩子来说，都是第一次吃到，那味道香甜极了！落花生铺放在地上，婷婷还拿出了她心爱的“随声听”给大家放起了流行歌曲，这个东西对于乡里的娃娃来说简直是太稀奇了。但最难忘的是那盘磁带里的一首歌，深深的打动了浩然，“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几个乡巴佬围着随声听把那首歌反复的听着，为了节约电，还用一个树枝来倒带，就这样重复的放着，最后还是把电池耗尽了，而后那个声音开始变得像鬼片电影里嗯嗯声才罢休。浩然要求婷婷上学后把盒带上的歌词给他抄下来，而婷婷也答应了，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可能是把电池耗尽了，这让她有些不开心了吧！

　　当大家在专心听歌的时候，张成却对这歌声毫无兴趣，他专心的煮着锅里的美味，那快乐的气氛与锅中散发出香气，调和出一副完全的时光画面，被记忆永久珍藏，美美的，自由自在，快乐而满足。随声听已经没有电了，张成把那包阿诗玛香烟熟练的打开，给每人都送上一支，女生们都拒绝，男生们都接过来学着大人抽烟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抽了起来！张成则可以在空中吐出几个连环的烟圈，让大家很惊叹。浩然手托在地上，斜望着天空，先是长叹一口气，然后深深地吸了口烟，没想到那烟的味道非常的呛鼻子，使他连续咳嗽了几声后才适应。然后他又深深的吸了几口，还故意把烟气长长吐在空中，带着些些忧伤的吻感慨地说：“刚才那首歌实在是太好听了，那个歌词写得太好了，我的未来不是梦！下学期我们就读初三了，人生感觉好迷茫呀，但愿我的未来不是梦吧！”

　　大家都知道，浩然的爸妈都在重庆打工，家里修了房子后欠下了不少的外债，他和弟弟只能跟着年迈的爷爷生活，所以浩然上初中后就不得不开始独当一面了，这样的环境也使他早早的成了一个小男子汉。

　　张成把啤酒一瓶瓶的用牙齿打开，给每个人都递了一瓶，说道：“这天气太热了，我们先喝瓶啤酒吧！”这次女生们也没有拒绝，这些孩子在家里都是乖乖的，而背着家长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学着做这些成年人做的事。
　　浩然把啤酒瓶平举在面前，示意大家碰杯，而大家把酒瓶合拢后都自然的望着浩然，现在碰杯的动作已经完成了，但此时如果没有几句漂亮的语言来烘托气氛，这个碰杯的动作就会很令人扫兴！而浩然却并不知道说点什么，一瞬间他陷入了木讷的尴尬，而后他灵光一现的高呼着“祖国万岁，干杯！”自己便哈哈的笑了起了，随后大家也跟着呼喊着“祖国万岁，干杯，”他们天真稚气的笑声回荡在河谷里，充满了无限的快乐。

　　“祖国万岁”对一浩然来说，也许是瞬间的随意胡诌，但对于这些从小看着“小兵张嘎、潘冬子”这些电影长大的他们来说，却也是一种由感而发。爱看新闻的他最近一直被香港回归后的喜悦包围着。七月一日的晚上，他和很多人一样守在电视机前，因为天线杆的晃动导制电视画面很不稳定，可那个12寸的小黑白电视，却让浩然一直守到了晚上十二点，当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时，特别是那一句掷地有声的“你们可以下岗，我们上岗”说出来时，几乎把浩然激动热泪盈眶。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原因，也许初中的历史课本上割地赔款的条约太多了吧！而这一年的春天，一个伟大的老人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周一的大会上，学校的国旗没有升到最高点，大家还默哀了三分钟。

　　香港回归了，老人想要到自己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的愿望，最终成了他永远无法完成的遗憾，而这个遗憾也随着电视节目的重复，变成了这个国家的遗憾。也许是因为和伟人相隔不远的原因吧，浩然的心里很自然的把香港回归和伟人的遗憾紧密的关连着，这曾让他的心情特别的难过了，也激发着他还很天真的爱国情怀，他隐约觉得，有些历史是可以被改写的，有些屈辱不会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