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老师的青云之路

作者: 罗英

  屁股下的旧木椅子吱嘎一声歪了,屁股传来剧痛,痛得脑门冒出冷汗。
  却是破旧木椅一条缝隙夹住一些股肉,挤压蹂躏所致。杨政丞忙收紧腰,缓缓站起,痛感才轻些。放下手中的东西,人也在这一瞬间彻底醒过来!
  一张暗红色、表漆剥脱的办公木桌上放着自己才领来的东西:一本小学二年级语文课本(上册),一本封面印着“备课本”的本子,一红一黑两瓶墨水,两支吸水才可写的廉价钢笔。
  清醒过来后的杨政丞明白,面前这些东西就是今后讨生活、填肚子用的。
  是的,从这一刻起,自己便是落鹰坪村小一名支教老师!
  往事不堪回想,现实终究改变了,杨政丞不是一味逃避的性格,这时候也该醒来!

  醒来了,家里发生的事也记起来:父亲突然被带走,隔离,无法查去向。
  事情蹊跷,绝对有人操纵。是谁操纵这事情?
  将可能的人物暗自罗列出来,又一一排除。这时候,最懊悔是之前自己太浪荡,从来不想事,对老爸的事情没关心过。此时想追索、推断事情脉络,变得无从着手。
  老爸这事发之前,毫无兆头,事发之后,也没任何人跟他交待。
  最让他心痛的是,老妈在一周前也消失了,无踪无影。两天前,他被送出怀东省城,到这几千里之外的山窝窝,还做支教老师!也不知谁操作的。
  不过,来了也好!自己无法帮助老爸,暂时没能力找回老妈,那先保住自己活得好好的,才可能找到机会为老爸洗冤。即使自己到山沟沟支教,难道就没出路吗?当初老爸也是从一个教师开始起步的!
  他确信,自己有能力重走老爸当年的崛起路!

  不知道落鹰坪和外界相距有多远、落鹰坪是不是很封闭,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学生,多少同事,更不知道如何讲课、教书!杨政丞有些茫然,但很快振作起来。
  办公室非常旧,视野里没一件新物件,但清扫得很干净、陈设也很整洁,对了,刚才发自己这些教学用品的就是一个美女。她是自己同事吧?只是,这时候想不起她是什么样子。这一刻之前,自己半个月来昏昏噩噩沉浸在噩梦里,排斥一切外来信息。
  又摇摇头,杨政丞叹一口长气,自己已然醒来就要主动接受这既成事实,跟以往生活完全割裂,活出个样子不让那些人得意。有村姑美女在身边,今后不至于太寂寞。想到美女,杨政丞心里一荡,随即想自己再不是之前那个杨政丞,得规规矩矩做一个支教老师!
  语文课本是32开版,封面上有红日、向日葵、飞鸟和三个背着书包的小朋友,不知名的路边花等组成一幅朝气蓬勃画卷。看着书皮,杨政丞再次深吸一口气。翻开书,第一课是《民族小学》。

  庄重、严肃、神圣的感觉从内心冒出来,洗刷自己以往的浪荡、纨绔和傲慢,杨政丞有全新的感受,试着进入一个全新的角色,忍不住轻声念:“早晨,美丽的彩霞染红了天空……”
  “杨老师,备课呢。”一个声音打断杨政丞念读,他抬头,神情一顿。
  好清爽的一个女孩!地地道道的美女,宛若一朵雪莲绽放在面前!女孩不高,最多一米六,脸不算精致,中短发型,身材苗条。浅格子短袖衫加牛仔裤,身上遮掩得严实,前面撑得有点高,惹眼。女孩眉眼透着热情,很大方地看着杨政丞。
  “……”隐约记得面前这美女跟自己介绍过她的情况,只是杨政丞处于丢魂状态中,一点信息都想不起来。糗大了,好尴尬。“初来乍到,请多关照。”杨政丞也笑着说,避开直接招呼,先蒙混过关。

  “杨老师客气,你是大城市的,又是大学生,知识远比我们强,我要向你学习。”
  “美女老师你教书很有经验,我完全是门外汉,你得帮我。”杨政丞自来熟地扬扬手中的课本。
  “杨老师你普通话好标准,是京城人吗。”美女说。
  “不是……”杨政丞确实不是京城人,算了,以前的一切既然割裂,就不再想不再提。便转移话题,“刚才听美女你上课,学生很活跃、很积极,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叫李悦。”女孩笑着说,看穿了杨政丞也不计较,“这里是落鹰坪小学,有学前班、小一、小二三个班级,学前班7人,小一11人,小二14人。杨老师,之前是我一个人教三个班,现在好了,有你来支教,你教小二班吧。对了,小二班基本上听得懂普通话,你和他们沟通不会有太大困难。”
  “我……”读课文没问题,教课文难度就大了。杨政丞稍琢磨,竟然不知怎么开口,真要在学生面前说不出话,自己如何自处?
  “李老师,我只见别人教过书,却不知怎么教。要不这样,请你说说?”杨政丞见李悦脸有点红,不知原因,调整情绪让自己显得坦然。
  “怎么教都可以啊,这里的学生不挑的,可不比大城市的孩子。杨老师,我听说大城市的学生、家长稍不满意要赶老师出教室,是不是真有这事?你放心,这里学生很老实的。”李悦对杨政丞笑笑,显然有意如此,说话时拿了另一本书往外走,是到上课时间了。

  忍不住苦笑,美女出办公室进一教室,杨政丞分不清那是哪一个班。三个班一横排,之前李悦一个人如何操作?简直不可想象,偏僻乡村的教育状况可想而知!
  稍微犹豫,杨政丞也不想逃避现实,虽然真不知道该如何上课,这课也必须去讲的。好在只有三个班,自己找得到。拿了语文课本,杨政丞走到办公室门口,那儿立着一块一人高的衣冠镜子。
  镜子一尘不染,这该是李悦的功劳。看着镜子里的人,杨政丞扯了扯身上的范思哲短衫,觉得有些刺眼,上万的一件短衫,以前完全没有概念。此时,杨政丞觉得这衣服充满讽刺、心中一痛,又想到李悦刚才的满脸阳光的样子,定定神,突然悟出衣服的价值不在于花钱多少,各人自身的精神风貌才是重点。
  李悦是在出办公室后第一个教室里上课,学前班。紧邻的则是小一班,小二班在最后,有序排列。到小二班门口,教室里传来吵闹声,随后听到一个声脆脆的童音——不准说话!
  教室里的小子们不知是看到自己到来,还是因为那一声喝叫,立即消无声息。杨政丞抬腿准备进门,却又硬生生僵住,心跳骤然加速,神经绷紧——自己真做好准备了吗?

  教室是石土混合建筑,没有灯,很暗。站在门口,杨政丞感觉鸦雀无声中所有的目光聚焦过来,不知他们是不是看穿自己的犹豫和怯懦?
  苦笑一下,杨政丞自嘲。便想,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生死关卡都走过一遭,会在这些小子面前怯场?
  进教室,适应里面光线,看清里面坐着十三个人。面孔有些黑、头发乱乱的,穿着自然不用说,没有一件新的。只是,小脸上的一双双眼乌亮乌亮。小脸都兴奋、好奇,却又多少透出胆怯的神态。
  杨政丞胆气一壮,暗叹,如果之前那些人知道自己在小屁孩跟前虚脚了,会不会笑死?自己不会上课,哄这些孩子总比之前泡美女容易吧?以前不论多么高冷的美女,自己出手攻无不克,哄人的手段那叫顶呱呱。
  李悦美女说过,这里孩子们不挑剔,那先糊弄这一节课再说。
  教室陈旧,两面墙各有土窗两个,说是窗只是因为在墙上,没有窗扇,其实就是土洞子。天不冷,那里吹风进来,以前冷天有没有封闭?
  所有的桌子都是旧的,木质,包括杨政丞身前的讲台。讲台其实就是一张不足八十厘米高的陈旧小课桌,在杨政丞这个将近一米八的身高面前,对比太大了。
  心中一酸,当初一场吃喝开销,足可将这里三个教室换成新设施了。真正到这里,成为这里的一员才会有这样的体会和感悟。
  虽说尴尬,拿着的课本应该放讲台上的,只是讲台太矮,放下和拿起幅度都大,杨政丞觉得很不习惯。
  放好课本,杨政丞拉拉僵着的脸,想到得先来一个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叫杨政丞。是木易杨,不是山羊绵羊的杨。你们今后叫我杨老师……”
  “杨老师好!”

  “老师好——”
  十三个人,声音并不整齐,可能是太突然。杨政丞点点头,笑了笑,说,“嗯,很好,很不错。”
  “老师,你是我们老师,李老师……”一个怯怯的声音,是一个小女生,见杨政丞看她,头便勾勾地埋在身前。
  “李老师还在,不过,她太辛苦,我来帮她,你们乐意不乐意?欢迎不欢迎我?”杨政丞脸上的笑容并不自然,一时间没能自处好。

  “杨老师,我们欢迎你。”学生们这次稍停顿,声音整齐了。
  “谢谢你们!”杨政丞心里有点小激动,就像当年第一次撩美女有了很明显回应的情景。“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啦,等下课我们拉勾,永远都做好朋友,好不好?”
  “好——”这次回应很快,也很整齐。
  杨政丞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一边微笑,一边回忆之前当学生时老师是怎么做的。不过,小学的事基本没课堂的印象,淘气、打架、贪玩这些事情还留有浅浅印象,初中高中的印象最深的就是考卷、作业。不过,应该是要讲课了。
  拿起课本,翻开。下面的学生见他如此,也将课本一齐翻开。课文每一个字都有注音,对杨政丞而言认读没问题,学生们也应该学过拼音了吧。
  “谁能告诉我,同学们学过拼音吗?”这个问题有点白痴,杨政丞确实不能肯定。
  “学过啦。”学生齐声说。
  “那好,我能不能请一位同学教教我?我小时候学过的拼音都退还我的老师啦,今天我重新来学一学。哪一位同学帮助我?”杨政丞突发奇想,今天先不讲新课,而是复习一年级的知识,这叫温故而知新。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想自告奋勇的却又怕,教室里便鸦雀无声。见这种情况,杨政丞也急了,冷场这种事,不论在哪种环境下都是坏事。
  “拼音分几种呀?”杨政丞自己也在回忆,他对拼音能够通读,也能读准,可系统知识却不全。
  “三……三种吧。”一个女孩说,怯怯的。
  “三种,大家说对不对?”
  “对——”
  “哪三种?”教室气氛开始活跃,学生们大胆不少。

  “元音——辅音——整体认读音节——”记得这部分知识的学生嗓子又大又长,要表现给老师看。杨政丞暗笑,小样,我还斗不过你们一帮小破孩?
  突然,教室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更小的孩子,好奇地向小二班教室张望,等杨政丞察觉时,见李悦也在门口。是到下课时间了。
  对学生说下课,学生“哦”地开心嚷起来往外跑,杨政丞突然意识到自己下课前该做几句总结的,或提一句要求什么的。出教室,见李悦还在,杨政丞感觉到自己背心有点点凉,那是冷汗,可不要让美女察觉才好。
  “李老师好。”杨政丞故作镇定,对视地笑了笑,两人没多说,径直去办公室。学生在外面跑,喧闹着撒欢。杨政丞随手将办公室门合上,又拉开一点点,对李悦没什么了解,怕唐突了美女。
  “李老师,时间是不是过了一年啦。”杨政丞目光落在李悦脸上,那里清纯自然,不施粉脂,光洁细腻,仿佛渡着一层晶。
  “怎么啦。”李悦笑笑,不太明白。
  “李老师,这节课我一直绷紧,都快神经质啦。见到你在教室外才回过神,要不然还在梦游呢。感觉时间太长,绝对经历了一年之久。”杨政丞两手比划,很夸张地说着。
  “嗤噗……”李悦绽放出笑,宛若山茶盛开,美艳到极致。杨政丞呆了,极品美女没少泡过,却从没有过这种享受感。“杨老师,你上课很好啊,学生很积极。你来之前肯定是教过几年书的老教师,对不对?”
  “不是吧,如果是真的,那得感谢李老师和孩子们。”杨政丞显得严肃一些,“我确确实实第一次进课堂。”

  “杨老师,你这话太假啦,第一次进课堂,骗小孩子他们都不信。”李悦嬉笑起来。
  “真的,千真万确。”
  “还在说假话,”李悦歪了歪头,“杨老师,你没读过小学、中学、大学吗?还说第一次进课堂。”
  杨政丞不由地笑了,自己被李悦小小地戏耍了一个。不过,他心里真正开心起来。
  “上课啦,走。”李悦不等杨政丞反击,拉开门出办公室。腰身直挺,身后两瓣微翘,随步子扭动,格外惹火。
  上第二节课还是没把握住时间,看到门口有人时,杨政丞意识到该下课了。课堂比之前轻松不少,自己勉强能够引导走向,吸引学生的注意力。
  出教室,杨政丞有些傻眼。教室前面的长形坪院站了不少人,男女老少,稀稀拉拉,见他出来,大家的注意力明显在他身上。
  看稀奇啊。自己有什么稀奇可看?人群中男人们大约四五十岁样子,五六个,显老,看不出真实年龄;女人有不同阶段的,三四十、五六十、甚至年龄更大的老太婆,十几个。这些人见杨政丞出来,一齐静声,望着杨政丞,却又不走上前来招呼。

  杨政丞莫名其妙,不知该不该上前跟这些人招呼,他们是不是家长?是准备来接孩子回家的吗?往办公室走,女人中有几个年轻的开始低低细语,指指点点,杨政丞感觉到背后有热火火的目光。或许是错觉吧。
  进办公室,李悦在里面。杨政丞说,“李老师,要放学了吗?我见不少家长来接孩子啦。”
  “噗哧——”李悦没忍住笑,“杨老师你不知道,村里的学生都不要接送的,哪怕是学前班的孩子都自己回家、自己上学。”
  “啊,这么厉害?”杨政丞见过城市家长接送孩子的情形,堪比集市,很夸张。“那外面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啊,是来看新人的。”李悦又笑,说,“学校来了个大帅哥,自然吸引村里人来看新鲜。”
  “看……看我?”杨政丞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菊花有点紧。女人们来看他还可理解,男人们也来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吧……”
  “没事的,过两天村里人知道学校来了支教老师,就接受你了。”李悦解释,让杨政丞好受一些。
  “村里很少有外来人?”杨政丞说,“落鹰坪离乡镇小镇有多远?”从省城到市里,再到镇上,杨政丞一路浑浑噩噩,没有任何印象,这时只能从李悦这得知信息。
  “你没来的路上印象了?”
  “我山痴,进山后觉得到处都一样,就像我们看非洲人一样个个黑,没法分辨。”杨政丞苦笑一下,只能这样自毁形象。
  果然李悦笑起来,杨政丞如有春风拂面,见美女笑,怎么自毁形象,他都觉得赚了。
  “桔城市到白泥区78公里,走高速一个小时,从白泥区到大田镇31公里,镇上到落鹰坪17公里。”李悦又说了落鹰坪的周边情况,他才知道,这里确实偏远而封闭。因为山脉走向和历史上的宗族因素,落鹰坪这里离临市将近一半距离,可山脉走向将落鹰坪和临市隔离出天然屏障,去大田镇仅有一条如同鸡肠的盘山路,这里从老祖宗起就走这条山道出山进山。
  落鹰坪存包括左近四个自然村寨,如今,这些寨子就三组修通村级硬化公路,因为这里有学校和村部。其他三个自然村都在山岭之中,修路难度太大,但村村通镇上已经规划中,力争三年内立项动工。
  从省级地图可看到,落鹰坪像一把尖刺,深深刺进临省区域内。了解到这里的情况,杨政丞有新生的感觉,命运既然将自己安排到这绝地,那自己就心安理得在这里过日子,在这里蜕变!
  流放三千里总强过咫尺深牢。想到其他事,心里不免刀割一般地痛,如今逐渐习惯了些,脸上的情绪还是难免流露。

  “你怎么啦?支教很辛苦,你会不会两三天就离开?”李悦有些后悔说这里的情况,好不容易来一个人支教,可几天又走了,学校又将回到之前的状态。
  “李老师,你放心,我不会走。”杨政丞看到李悦的担心,非常肯定地说,“我到落鹰坪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新家。”
  “那太好了。”李悦开心地说。
  “你在这里多少年啦?我会安心支教,不过,有个条件就是要请李老师多指导我、手把手教我,传经送宝,不准藏私。”
  “啊,我也没经验。以后,我们一起讨论,总可以了吧。”
  “你还没说你的情况?”杨政丞看着面前的光洁、细腻、俊美、阳光的脸,目光直直的、热热的。
  李悦稍稍偏了偏脸,想躲开他直视,随即又面对杨政丞,说,“我没什么情况啊。”
  “当然有啦,比如你今年多大了,三围是多少?”杨政丞故意这样说。对美女三围,杨政丞很有研究,通常只要目测一下,七九不离十,很准。
  “干嘛问这个。”李悦扭头不看他,脸刷地红了,却没生气。村里男女之间说得更直接,当众动手动脚都是平常事。倒是杨政丞说三围这样的,给人不一样的感受。
  见美女脸红,杨政丞心跳也加速了,说,“不肯自我介绍?李老师是想考考我吗。好,我猜猜看准不准。”说着对李悦上下打量,看胸、看腰、歪头去看臀,李悦受不了他这样子,拿办公桌上的书要砸他。
  “李老师我说一下,不对请你纠正。你的三围是:85、57、86,非常标准的绝美身材。没错吧。”
  “我、我不懂……”李悦自不肯曝私密信息,实际上她的三围并不到标准,胸围和臀围还有待开发,茁壮发展。
  “李老师还没有二十岁吧,教了几年书你也不肯告诉我?”不再纠缠三围的事,对李悦这样的美女可不能鲁莽而毛糙,她毕竟是自己的同事。
  “我在这里上课五年啦。”李悦说。
  “五年?那你十五岁就开始上课了?太了不起啦。”初中毕业到这里给小学生上课,也能够胜任吧,杨政丞也不确定。偏远村小,想按标准要求现实么。
  “不是啦,我是高中毕业后到这里的。”李悦说,“高考时我遇上严重感冒,进了考场却没考好。那年落鹰坪这里的老师病倒,没人肯来这里当老师,我就留下来了。其实,我是不合格的老师。”
  五年前李悦高中毕业,如今至少有二十三岁,看她样子真不像,显嫩。“你今年二十三?不像,完全不像啊。怎么看都只有十八岁。”

  “杨老师,你就爱瞎说。”
  看着小不点们逶迤散开,杨政丞长出一口气。支教的第一天总算过去,不管一开始怎么样,此时,杨政丞浑身轻松,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地!
  看着学生背影,他们隐入山梁、村巷弄子,回家了。李悦站在杨政丞身边不远,也在目送学生离开。“李老师,家长不来接,我们也不用送吗?”
  “晴好天气,不用送的,放心,村里的孩子不矫情。”李悦笃定地说。杨政丞笑笑,在网络上见过六零后、七零后调侃的段子,说当初上学要到山里给学校砍柴、要到村里做农活,说当初还有春游、秋游,有野炊、野泳,有老师罚站罚跑、打手心打屁股,一代代也长大了。
  山里的孩子哪怕学前班,生命力也比城市小孩子要强健而自信,放任他们磨砺,难道他们父母就不疼爱?
  之前,杨政丞从没想过这些,看着回家的孩子,他不禁在想,到底如何才是孩子成长最好的做法?这估计是一个无法回答的命题。
  落鹰坪偏远而闭塞,不过,早在上个世纪初,桔城市在举国开放步伐中开始觉醒,西部大开发将这一块土地激活,白泥区招商引资大搞建设,下属各镇到处掀起经济建设为主题的工作推进,大田镇也不例外。山区居多的大田镇,对劳务输出这一工作格外热情,效果突显。
  十年前,落鹰坪各村组的男女主劳动力开始往外跑,一开始还在白泥区打短工,慢慢适应都市生活后,便有人拖家带口的往外找工作、进厂,更多的是将一家老少留在村里,他们在外打拼,赚钱回来养家。
  听李悦说村里的情况,杨政丞也知道,全国一半以上的省份和地区都是这种劳动力输出状态,其中就几个省是劳动力输出大省。江右省就是其中一个,劳动力输出量居于全国第二位。像落鹰坪这种深山区域,劳动力输出更夸张,村里几乎出现人力断层。留在村里的除了村干,只有极少数具备劳动力的人在家。
  村嫂、村婶婶、村婆婆又占据大多数,村姑除非像李悦这样的,其他便找不到了。
  “杨老师,走吧,到村主任家吃饭去。”李悦说。
  “啊……”杨政丞没考虑到吃住问题,学生才走,肚子固然饿了,还没来得及问这事。李悦叫他去村主任家,是村主任派饭吗?

  “上午你进村,村主任李盘留下话,让我们到他家吃饭的,你忘记啦。”李悦说,“我得感谢你,今晚也改善生活啦。”
  杨政丞不多问,以后小日子怎么过,等见到村主任后或许会有安排。李悦是落鹰坪的人,家在一组,离学校有三四里山路,平时住学校或回家随她的意。
  学校和村落隔了两三百米,进村公路从学校五十米外穿过直到村部。到村口,见一个女人站在公路上,神情有着意蕴地看他们走过来。李悦见她,说,“莲花嫂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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