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笔先生

作者: 天华

  中国人讲究事死如事生,生要有处,死要有地。
  什么是死有地,就是坟地。
  房子是活人的家,坟就是死人的宅。
  从古到今,中国人对死后的事儿就特别的重视,所以这方面的规矩也特别的多。
  正是这多如牛毛的规矩,催生了阴行。

  所谓阴行,就是跟死人打交道的所有行业的统称。
  我的职业正是阴行中的一种,叫阴笔先生。
  阴笔先生不是教死人读书写字,而是给他们树碑立墓。
  墓碑,就是阴宅的门户。
  我们,则是给死人立门户的人。
  民间管我们这一行叫刻碑的,只有懂行的人还会叫我们一声“先生”。

  我叫时亨,家里几辈儿人,无一例外全是做阴笔先生的,可以说是祖传的手艺。
  可是这几年,阴行不是很景气,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在乎老规矩的人越来越少,整个行业也开始商业化,更多的人开始把死人的那套程序从简,阴行渐渐成了濒危行当。
  老爷子过世之后,阴笔先生的手艺就传到了我手里,但是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响亮的名头了。
  十里八村的人已经没什么人知道阴笔先生这个名号了,而是用一个更模糊的名字来取代对我们这一行的称呼:“石匠。
  那天,我正在给一块大理石墓碑清底,忽然就听见有人叫我:“小石匠?
  我一抬头,见是村长,就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村长嘿嘿干笑了两声,跟我说:“当然是有买卖找你,就是想让你给立座碑。”
  我心里一奇,心想最近没听说村子里有谁死了呀,于是就问他:“给谁?”
  “就是老王家的儿媳妇,这不老王儿子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嘛,这媳妇好样的,十多年不改嫁。老王家打算给她立一座功德碑。女人守节嘛,就是功德。”
  我一听是老王家的事情,心里就咯噔一下。

  前些年老王儿子要死,老王家使了钱,买来一个新媳妇给小王冲喜,结果结婚第二天小王就死了,小王媳妇就此成了寡妇。
  一个黄花大闺女从十八寡到三十,鬼才不想改嫁。她之所以不敢动这个心思,是因为让王家用钱用势给砸住了。
  我老早就听说,老王家已经放了狠话,只要那女的改嫁,就找人废了她全家。
  老王家是开石场的,有钱,背景也黑,这种事说的出来就做得到,所以那女的在他家一待就是十多年,始终都没敢提改嫁的事儿。
  为了他家的死鬼儿子,就硬逼着人家姑娘守活寡。
  我始终都觉得老王家这事干得太缺德,所以不想跟他家的人打交道。

  而且给活人立碑,在我们这行里是大忌。
  墓碑是给死人用的,给活着的人立碑,大不吉。
  我们这行当里有个传闻,就是大太监魏忠贤活着的时候,就有阴笔先生给他立过功德碑。
  魏忠贤败落后,也不知怎么就想起给他立碑的阴笔先生来了,于是就派人给弄死了。
  所以做这行的,特别忌讳这种事情,钱都是小事,最怕的就是惹祸上身。
  这件事情太不靠谱,我一口就给回绝了。
  村长一脸的不悦:“小石匠,我跟你爸可是把兄弟,连这点面子你都不给我吗?”

  老王家的事情,却要托人情让村长来谈,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奇怪,于是就劝他说:“老叔,我劝您一句,他们家的事情你少跟着掺合。”
  村长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小兔崽子,你还教训起我来了,你爹活着的时候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有生意不做,活该你一辈子受穷。”
  说完,一甩手就走了。
  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着村长的背影,就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村长刚才的反应太过激了,有点儿过头。
  但是这件事与我没什么关系,于是就没多想。
  到了晚上,我就听见村子里噼里啪啦地放了一晚上的鞭炮,喧哗声一浪盖过一浪。
  那是喜炮,只有办喜事的时候才会放。
  这大晚上的,结婚是不可能的,难道说是谁家喜得贵子了吗。
  这事在村子里很正常,我就没往心里去。
  可是等我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就见村子里到处都撒满了纸钱。
  漫天遍地死人钱,把大半个村子都给铺白了。
  我吓了一跳,这摆明了是在办丧事,可是昨晚为什么要放喜炮嗯。
  我顺着纸钱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出了村子,看见西边的野地里聚着一群人。
  在那一群人中间,是一座巨大的超乎常规的坟头,坟头前面立着一座两米多高的墓碑。
  我一下子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肯定是王家人要立的那座功德碑。
  我心说王家人真是大手笔,这么快就办成了这件事,也只有他们家,立个碑弄得全村都像出殡的一样。
  再次看向那座巨大坟头的时候,我脑子里面一闪,忽然就打一个激灵,心说不对。
  昨天村长找我,明明说是要立功德碑。可是看眼下这个架势,显然是死人碑。
  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后背一麻,心里面泛起了一股不祥的念头。
  等我走到石碑跟前的时候,果然就见碑的后面赫然是一座坟。
  有坟就肯定有死人,到底是谁死了?
  这个念头一闪,随后我就看到碑面上刻着的主人的名字:赵欣!
  是老王家的儿媳妇!
  我的脑袋轰的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死了。
  “不是功德碑吗,怎么人就死了呢?”我心里泛着一阵子疑惑,这时候就见村长在忙前忙后地指挥人往坟上添土,“村长。”
  村长听见我的喊声,先是一愣,随后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儿发拧。
  他那个举动很不自然,明显是有事,我刚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就见他一扭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这个情形,摆明了是在故意躲着我。

  我一下子就意识到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想拉住他问个清楚,但是坟地里人多眼杂,我忍了忍,决定等过后再找机会。
  老王家立碑的事情忙了一整天,我一直没有找到村长落单的机会,于是干脆就回家了。
  晚上睡到快半夜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那个叫声实在太渗人了,我从梦里惊醒过来,一骨碌就下了床。
  惨叫声过后,就是死一样的沉寂。

  这种死寂,甚至比刚才的叫声更加让人不安。
  我急匆匆地跑出门,稍一分辨,就发现声音是从王家媳妇的坟地那边传来的。
  “坏了,是死人睁眼了!”这个念头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就连我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阴行里有个说法,人死的时候要是心里不平,那他的最后一口气就会咽不下去,卡在喉咙里。
  这种情况迟早会出事,就叫死人睁眼。
  白天的时候,我就觉得王家媳妇的事不正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这种邪门的事情一旦出现,那就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我正想着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子嘈杂声。
  我出门就看的时候,就见村长家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
  此刻,那些人已经乱成一团麻。

  我问他们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他们回答我说不知道。
  我一愣,就问:“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大晚上的折腾个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告诉我,村长媳妇丢了,他们过来是给帮忙找人的,可是还没出发就听到了刚才的惨叫声。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才乱的。
  这时候,村长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我一把拦住他,就问:“出了什么事了?”

  村长脸都白了,回答我说:“你小婶——你小婶出事了。”
  村长的媳妇早年死了,后来就娶了个小媳妇。因为那女的只比我大十来岁,所以我管她叫小婶。
  我听完心里就一沉,连忙问他:“小婶怎么了?”
  村长这才告诉我说:“我从老王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一进门你小婶就像疯了一样掐我的脖子。我吓得要死,就砸了她一转头,结果她人就跑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直溜边,像是有意躲着我的目光。
  我一看就知道不对,于是问他:“老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没说?你想让我救命,就得实话实说,不然小婶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村长被我说的浑身一颤,这才哭丧着脸跟我说:“你小婶她——她掐我时候的声音,很像是王家死了的那个儿媳妇的。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心说完了,这件事到底还是和王家儿媳妇扯上关系了。

  于是我把村长单独拉到里屋,问他:“老叔,王家媳妇到底怎么回事,你实话告诉我,不是要给她立功德碑吗,怎么碑来了人就死了?”
  “我也不知道哇!”说着话,他的头上就冒了汗了,“昨天我从你这儿回去的时候,她还是活的。可是半夜我把碑弄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装了棺材了。我也没敢多问,就把人给埋了。”
  听他说完,我心里就泛起了一股子不好的念头。
  我告诉村长,这件事一定跟王家儿媳妇有关。

  村长惊得一哆嗦,问我:“真的还是假的?”
  “刚才那个叫声你听到没有?”我告诉村长说,“就是从王家媳妇的坟地那里传来的,所以小婶的事一定跟她有关。”
  村长大惊:“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人啊。”
  说完就要往外跑,我一把就拦住了他:“不行,现在还不能去,等我准备点儿东西。”
  刚才那个声音,代表着死人睁眼,这一点我不能不有所防备。于是我让人找来一只黑狗宰了,弄了满满一盆的血。
  这些事情折腾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最后临出发的时候,我想到死人睁眼,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村长媳妇现在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呢。
  我怕村长看到会受刺激,所以考虑再三就把村长留在家,把门口那些人招呼进来,让他们带着黑狗血,跟我去王家坟地。
  那晚有点儿毛月亮,但是月光很模糊,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离着老远,我就看见了那座巨大石碑的影子,紧张的心里怦怦直跳。
  在离墓碑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就听到我身后一个人惊呼:“墓碑前面有人!”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墓碑看过去,果然就看见墓碑前面映着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是谁!
  我赶紧招呼他们:“把黑狗血准备好,只要看见会动的东西,别管是什么,就给我泼!”
  说完之后,我乍着胆子朝墓碑走过去。
  直到我走到一个距离墓碑很近的地方,手电筒的光终于不再发散。

  集束的光照在墓碑上,我终于看清楚,墓碑上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个人形。
  手电光下,那个人形是血红色的。
  看着那一大片扎眼的红色,我就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心里面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那是血!
  直到走到墓碑跟前,我才发现,那其实不算是一个人形。就是一大片的血喷在了墓碑上,老远一看,有点儿像是人的形状。
  看着那一大片血,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这种出血量,要真是村长媳妇的话,肯定是活不成了。

  我一边想着待会儿怎么跟村长交代,一边沿着坟地周围搜寻,可是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村长媳妇的尸体。
  这个情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
  我把带来的人全都撒了出去,最后也没找到村长媳妇。
  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天亮了,村长见我们没有带着人回来,脸刷的一下就变白了,问我:“小石匠,人呢?”
  我告诉他人没找着,让他报警吧。
  阴行的事我在行,但是要找人,还得丨警丨察,况且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村长一听要报警,人一下子就炸了,说千万不能报警,这件事邪门,丨警丨察就算来了,也不管用。
  我瞥了他一眼,觉得村长有点儿反常,丢的是他家的人,可是现在这个情形,他怎么好像很怕丨警丨察介入似的。
  人毕竟是他家的,他不让报警,我就没有再强硬。
  村长央求我,让我想其他办法。
  但是这件事我也是两眼一抹黑,没有什么法子好想,于是敷衍了他几句,就回家了。
  折腾了一夜,我刚想躺下睡觉,就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我就愣了一下。
  站在我们外的那个人叫王勉,是王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死鬼小王他爹。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然后就问他:“有事吗?”
  王勉做了个手势,示意里面谈。

  进屋之后,王勉就往桌子上放了一个纸袋,跟我说:“这里面是十万块钱,村长家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说完把纸袋往我面前一推。
  我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村长的反常反应。
  之前我还好奇,村长家里丢了人,为什么拦着不让报警,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不用问,肯定是王家人给上了手段。
  我恨得压根直痒,但是当事人都不追究了,我再多管闲事,就有点儿狗拿耗子了,于是一咬牙说:“行,这件事我不惨和,但是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不能要。”
  王家的人不好惹,他们家的钱更不好挣,红通通的票子虽然诱人,但我不想因为这个惹上麻烦。
  谁知道王勉就坡下驴,回答说:“正好我们也想让你办点小事,所以这钱你还是收下吧。”

  王勉说完就冲我笑。
  他笑的很阴,我心里直骂娘,这他妈摆明了是刨坑给我跳,于是就试探着问他:“什么事?”
  “功德碑的事情你知道吧。”王勉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西装,“最近我们家发生的事情不少,我怀疑是立功德碑的时候冲了风水,你们家是祖传的手艺人,所以想让你跟我去看看,这十万块钱就算是车马费吧。”
  我想起昨晚死人睁眼的事情,就知道王勉说的肯定是这件事。看来昨天晚上我去坟地找人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我正发愁没有正当理由查这件事,现在正好他给我送来了借口,于是我一口答应。
  王勉见我答应,就笑了笑,说了句:“钱真是好东西啊,能通鬼神。”
  我随口符合着,心里暗骂通你妈的鬼!
  我们两个一起出门,直奔王家坟地。
  那个地方距离村子并不太远,步行不会超过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和王勉就一路走了过去。
  等到了那里以后,就发现功德碑上的血迹,早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
  昨天晚上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找到,本来我还想趁着天亮,多看一看。
  但是现在,王家人的手脚这么利落,就算有什么异常,也肯定已经被抹干净了,于是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候,王勉开口问我说:“看一下吧,这碑立的有没有问题?”
  我扫了一眼那座碑,大小尺寸无一不恰到好处。
  传统的石匠,都是按照鲁班尺来计算尺寸的,唯独阴行里的人,按的是杨公尺。
  杨公尺分为八尺,分别为:财、病、离、义、官、劫、害、本。其中财、义、官、本四尺为四吉,其余四尺为四冲。
  我默念着口诀,用手去量墓碑的尺寸。
  整座碑高六尺三寸,宽三尺三寸,厚一尺三分,这三个数字分别对应财、官、本三吉,都是上吉之数。
  就凭这碑的尺寸,我就能断言,给王家造碑的肯定是这行里的行家。
  其实墓碑上的规矩还有很多,碑文、碑面、碑透,每一样都有着独特的讲究。
  但是量完墓碑尺寸之后,我就放弃了去看这些的想法。一个能把墓碑尺寸掐到这么恰到好处的人,是不会在那种小地方犯低级错误的。
  想到这儿,我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坟地四周的环境上。
  昨天晚上来这里之后,我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村长媳妇的事情上,根本没来得及顾得上四周的风水方位。
  四周风水称得上是上风上水,不然的话,王家的生意不会做的这么顺风顺水。
  可是等我看到墓碑的立向的时候,心里就突的一跳。

  立碑的方向有极大的讲究,在阴行里分为二十四向,说白了,就是三百六十度为一周,然后二十四等分,每十五度为一向。
  从规矩上讲,立碑的方向应该和点穴的方向一致。眼前的这座碑,本来应该正北朝向,正对财门。
  可是现在,墓碑立北偏东,倾斜成了一定的角度。这个角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好超过了一向。
  东方向属鬼,这样碑就从正对财门,变成了正对鬼门。
  我猜想坟里的死人本来就有问题,现在墓碑正对鬼门,阴气过的太重,激发了坟里死人没咽下的那口气,所以才有了昨天晚上死人睁眼的事情。
  要照这么说,其实村长媳妇挺无辜的。
  也许这里面压根就没村长什么事情,只是因为他白天跟着忙活的时候,在坟地里留下了太重的阳气。

  死人睁眼,晦气跟着这股子阳气就回了他家。
  不过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照理说给王家造碑的是个行家,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回想起昨天的情形来,我一直没有看见那个主持立碑的人,也许正是因为那个人没来,所以这才出了茬子。
  想通了这些之后,我心里就有底了。
  只是现在有个问题,村长媳妇去哪儿了?昨天晚上墓碑上的血,是不是她的?
  我正在苦思这些问题的时候,就听见王勉忽然开口:“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我啊了一声,回答他说:“嗯,碑的方向有点儿不对劲儿,昨晚死人睁眼,祸害了村长他媳妇。”

  说完我白了王勉一样,心说这老小子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挺强,我什么都还没说,他就已经看出门道来了。
  接着,王勉问我:“有什么法子补救吗,把墓碑重新摆正,是不是就没事了?”
  我没直接回答,心说你他妈以为这是菜市场呢,还能讨价还价,阴行里的事情,最近会的就是乱动那些已经成型的势。
  死人进坟叫葬,葬就是藏的意思,藏的是什么,就是死人。
  所以死人一旦进了穴,坟地的风水势就形成了。
  坟前立碑,就是要把这种势死死定住。

  墓碑,就是定住坟地风水形势的那颗铆钉,一旦钉死了,就不能再动。
  要是随便动,会有大*麻烦的。
  我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都说给了王勉。
  王勉什么都没说,直接打了个电话,不呆会儿,就有人给他送来一个纸袋。
  打开纸袋,里面全都是钱。
  “这里有二十万,把这件事处理好,这些全都是你的!”王勉说话的语气很淡,似乎压根就没把这些钱当回事。
  我看了那一袋子钱一眼,心里不无鄙视了一下。
  我之所以跟王勉来王家坟地,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死人睁眼的事情。
  这种邪门的事情,可能会祸害一村子的人。如果单单祸害王家一家,我巴不得看热闹呢。
  不过我转念一想,现在既能做事,又能有钱拿,何乐不为。反正王家的钱也不是好来的,不拿白不拿。于是一咬牙,就收了王勉的二十万。
  “穴前金位偏二,退伍进捌,本位正,吉!”

  我一边默念口诀,一边测量方位尺寸。
  “捌拾进宝,开!”说着话,我一脚踩在墓碑与坟头之间的一条不太清晰的灰线上。
  就听扑通一声闷响,我脚下的土一下子就凹了下去,陷出一个深坑来。
  那个坑不大,顶多有一个足球那么大小,也就一只手的深度。
  王勉被我的举动惊了一跳,问我:“怎么了?”

  我告诉他说没事,随后我把坑里的浮土清理出来,又往下刨了几公分,土就变得硬了起来,时不时地还能挖出冰渣子来。
  这是坟头和墓碑之间通阴气的“过阴线”,阴气重,当然温度就低。
  墓碑方位不正,正对鬼门,阴气就是通过这条过阴线涌进坟里,让死人睁了眼。
  只要切断过阴线,这件事自然也就解决了。
  我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鸡血石来,塞进了那个坑里。
  鸡血石又叫凤凰石,里面还有大量的朱砂,在阴行里通常被用来驱邪报保平安的。
  我这一块,就是老爷子留给我的,戴了好几年了。

  现在为了保全村平安,也为了三十万块钱,我也算豁出去了。
  鸡血石埋好之后,不过一会儿工夫,那座碑的东南角的土忽然往下一折,墓碑一下子倾成了一定的角度。
  这一下,正好错开了鬼门的位置。
  我拍了拍手上的土,对王勉说:“好了,这件事解决了,我也算对得起你付的那些钱了。”
  我只用了几个小动作,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王勉脸上立即浮现出一阵惊讶的表情。
  很快,他脸上的惊讶变成了高兴,“都说石匠家是手艺人,以前我还不信,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小石匠,以后有时间常来我家走动,王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王勉身上有一股子草莽气息,说白了就是匪气,但是这种匪气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很舒服。
  比如这次,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会有很浓的市侩味儿,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你就感觉他在真心实意地想跟你打交道。
  我心里有些难免有些得意,“我收了钱,当然要把事情办妥,现在事情完了,我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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