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大散人

作者: 北方人

  很多时候,当事情发生以后我们才会反省自己,并对自己深恶痛绝,保证自己永不再犯。然而曹唯没有机会改过了,他很想抽自己的手,因为痛恨自己手贱。
  作为一名野外登山爱好者,曹唯在野外探险攀岩时发现一朵娇艳野花,一时没忍住,采摘时坠崖。坠落时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歌里说,路边野花不要采,原来山上野花也不能,讨厌的,歌里怎么没有说……
  四百年前大明朝,秦阳县曹家庄曹秀才,父母双亡,孑然一身。
  今年才十六岁便是当地有名的读书人,功名在身,还一表人才,是村里有名的金龟婿,多少富户家的小姐盯着,等曹秀才府试高中举人后便来说媒。
  十里八村的媒婆暗地里牟足了劲,甚至都准备好了台词,要将姑娘说成天仙,不怕曹小郎君不动心。
  然而,曹秀才考场失利,回来后还一病不起,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真神,如此霉运吓得各家各户熄了火。
  “我真蠢,真的,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手贱!”曹唯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头对着天空大喊。半柱香后,他放弃了,心里暗自悱恻老天一定是在小妾的床上厮混…
  昏暗油灯下,曹唯紧皱着眉头,深思一下目前的状况,一座二进的小宅子以及翻出的五两碎银子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财产,也不知道能够自己吃喝多久,够不够去一次青楼,喝一顿花酒……
  曹唯起身将油灯拿到一面铜镜前面,好好看了看这辈子的脸,唇红齿白俏郎君,绝对算得上村里的颜值担当。
  日后在活不下去的时候还可以出去卖笑,面前放个破旧陶罐,见人经过就发笑,或多或少给两文,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既然颜值满分,在村子里一定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垂涎自己的美色,以前一定是读书读傻了,看不清状况。觊觎自己帅气身姿的姑娘小姐定然不是小数目,自己不怕被糟蹋,起码现在不怕。
  毫无疑问,钱财在哪里都是好东西,曹唯攥紧手中的五两银子,想着以后能不能靠脸吃饭,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钱多人美的寡妇?
  挣扎了半天,曹唯还是决定先留着节操,做人太没有下限,没准会遭雷劈,若是把自己再劈回去倒也还好,但要是被劈成了高位截瘫那该如何是好……
  顾不得再去想其他的,因为秀才现在很饿,肚中震天响,只求一口粮。填饱肚子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因为填饱肚子以后,思维才算正常,腹中饥饿脑袋里想的只有吃食。
  拿着昏暗的油灯,曹秀才翻了一遍又一遍双亲逝去留下的宅子,很遗憾,缸里没有一粒米,什么吃的都没有,他掩面无语,很想哭。

  当然,聪明人一般都饿不着,不要脸的聪明人在哪都能活得很滋润。很明显,某人既聪明,也不要脸。主要是不要脸。
  开膛破肚,清洗干净,撒上些许盐巴,用宽大竹叶和泥土包裹好,稍作等待,芳香扑鼻,板酥肉嫩的叫花鸡就做好了,其色泽枣红明亮,油润光亮,肉香浓郁。
  可惜没有荷叶和孜然,曹唯在心里默默给叫花鸡扣分。
  哪里来的鸡,曹秀才也不知道,只是当它昂首阔步从曹家门口走过时便遭了毒手。
  大病初愈的曹秀才需要补补身子,而鸡站的位置太明显,于是鸡就不存在了。显然鸡也没想到世道变化这么快,以前乡亲们可不是这样的,他们都很淳朴。
  在曹家,雁过留毛,鸡过留命。
  凶手姓曹,在吃鸡。
  接下来的几天里,曹家村里愈发不太平,村里的鸡频频遭遇毒手,村里都在传出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大盗,克鸡……
  道德的沦丧和心灵的扭曲在这座小村庄里上演,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直以来,曹家村都可谓是明朝标准文明模范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家狗跑到我家鸡窝里睡觉都没问题,如果在今天,村长一定会被佩戴大红花,但是现在不成了,鸡窝全封闭,防鸡贼。
  终于有天夜里,敲门声响起,曹秀才打开门,趁着朦胧的月色,一张褶皱的老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曹秀才认得这张脸,曹家村的村长,管理曹家村大大小小的事务,上到婚丧嫁娶,赋税收取,下到伤风败俗,小儿夜里啼哭,村长是村里的实际管理者,村里风吹草动村长都要管,如果有作奸犯科的事,村长可以直接处理,就算县太爷也不会说什么。
  说直接点,就是村长是领导,哪里不太平哪有他。领导来曹秀才家里了,为的是鸡鸣狗盗......
  曹唯很有眼色,将村长请进屋后认真作了一个长揖:“见过村长。”
  曹村长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了曹秀才,眼神很复杂,就好像在看着正在接客的失足少女,而且这位失足少女以前品德良好,没有不良记录。
  看了好久,村长叹道:“曹唯啊,你堕落了”
  “啊?”曹唯大惊失色,每一次作案后都把鸡毛藏好了啊。
  “年轻人就应该出门闯荡,你上次府试不中,回来以后就大病一场,近日醒转,何不出门游学,增长学识,在家蹉跎,怎有进步。”
  “村长,小生也想出门闯荡一番,以后也能为乡亲们做点贡献,怎奈上次考试过后,家中已无余财,难以游历。”曹唯为难道。
  “难得你还想着乡亲,这是二两多银子,乡亲们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推辞,拿着游历去吧,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全村老小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你。”
  村长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麻布钱袋,将钱倒在桌子上,曹唯借着油灯一看,碎银子和铜钱都有,多为铜钱,一看就是在挨家挨户搜集的。

  曹秀才顿时热泪盈眶,上前紧握住村长的手:“村长,我一定为村里做贡献!”
  “村里已经没有多少只鸡了……”村长意味深长道。
  “咳咳……村长此言何意?”曹秀才顿时尴尬。
  村长浑浊的眼里透着狡黠:“村里只有你油光满面的,而且,我家的狗最近很怕你,你杀气太重……”
  “……”下回定当取你狗命。
  村长似乎看出了曹唯的杀心,说道:“明天一大早就走吧,进学要趁早,你是一个好娃,别再蹉跎岁月了。”
  “是,村长!”
  清晨,村庄的大门前,整个村子里的乡亲,正为一个少年送别,这少年瘦弱清秀,眼睛看起来炯炯有神,衣着尽管是寻常的青衫,可穿在这少年的身上,透出一股子飘逸,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一看就是有志少年。
  秋风萧瑟,曹秀才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无比得怀恋有秋裤穿的日子。
  弘治十二年秋,曹唯走出了曹家村。
  走近秦阳县城,斑斑驳驳的城墙,蕴含属于这个时代独有的韵味,有一匾额上书“秦阳”两字。匾额虽显拙朴澹泊,但墨迹雄浑,气势不凡,尽透一种教化民众的气度。
  立于县城城墙之外便可以听到里面的叫卖声,县城不大,却热闹非凡。
  与曹唯讨价还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起码客栈掌柜是这么觉得的,房钱由一个月一两五钱银子谈到一两一钱银子,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
  最后曹唯还以店小二左嘴角上长了痣,影响住宿体验为由,要求减少五百文房钱,浑然不顾店小二幽怨的眼神。
  安顿下来后,曹唯便思考挣银子的营生,毕竟距离实现有房有车有丫鬟的梦想还太远。曹秀才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什么特长,记得上辈子填特长时都填的是头发特长……
  抓掉了几十根头发,最后终于让他想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算命!
  很负责任地说,曹秀才长了一张略显清秀的脸,除了能说会道之外什么都不会,不如做一个神棍,也许能把人忽悠瘸了,也许能遇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曹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才能配不上自己的脸。
  铁口直断!这是曹唯为自己想的口号,很接地气,很…俗。
  第二天一大早,在秦阳县最繁华的地段多了一位算命先生,身前横幅异常扎眼,其字奇丑无比,不少书生经过时都掩面而走,就好像看到了臭狗屎一般。此乃曹秀才亲手所写,实在是用不惯毛笔…
  “咯咯咯…好俊俏的算命先生,进楼来给姐妹们算算如何,奴家还有羞人的话要与你说呢。”
  杏花楼是当地著名的销金窑,座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看得出来,背后的老板一定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

  杏花楼里没有杏花酒,只有很多令人痛心疾首的失足少女,曹唯摆的摊正好在杏花楼对面,秦阳县最繁华的地段。
  曹唯蹲在杏花楼对面,很想安慰一下这些年纪轻轻的失足少女,为她们开解人生,顺便聊聊人生理想,至于在哪里聊,曹秀才不介意,只要不收钱便好,过程一定很愉快。
  摸了摸兜里这点银子,曹唯怕自己出来时连底裤都没有了,甚至很有可能因为欠债出不来,被留在楼里当龟公。想到自己以后上街拉皮条的样子,曹唯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姑娘,你知道什么是正人君子吗?我便是。”曹唯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正气一些。
  姑娘冷笑道:“两只贼眼睛一直在偷瞄本姑娘的胸口,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君子,也不怕人笑话。”

  “我只是怕你胸口前的衣服不结实,真的,我好担心,你信我啊”。曹唯自己信了这个理由,然而姑娘好像是不信,转身便走。
  曹秀才为姑娘们感到惋惜,她们痛失与一个智者畅聊的机会,好可惜。
  “啊呸!”一口浓痰以标准抛物线飞速而至,曹唯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后怕不已,得亏年轻闪得快,倘若被吐在身上……咦,好恶心!
  抬头一看,曹唯火气全消,只见肥头大耳员外服,年少多金富公子,好像一个正在行走的金元宝,好可爱,好想咬一口……
  “哟,这不是城北潘公子嘛,好久不来我们杏花楼了,今日怎得空来看我们姐妹,不怕家中母虎吗?”
  “潘公子所来不易,此次前来定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了……”
  潘公子笑骂着搂着姑娘的腰肢进了杏花楼,看得曹唯眼红不已,人生当如元宝兄,腰缠十万贯,左拥右抱登青楼。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实在是小人心眼小,防不胜防,毫无道德底线可言。曹秀才收了摊子,打听到了城北潘府,告知门口仆役有他家老爷的事情要与夫人说。
  不一会,曹唯被迎到了前堂,只见上面坐着一位英姿不凡妇人,眉毛微浓,衬出一脸英气,一看便是战斗力极强的强人。

  曹唯赶忙见礼,潘夫人见下面清秀少年,知书懂礼,不由得暗自点头,笑道:“妾身潘刘氏见过公子,听仆役说公子是为我家老爷而来,敢问公子我家老爷出了何事?”
  曹唯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在下为人纯良,遇到不平事总要仗义执言,今日我看到潘公子进了杏花楼,不想潘公子误入歧途,特来告知夫人。”
  此言一出,曹唯感觉到屋子内变冷了好多,潘夫人咬牙切齿,面露煞气。曹唯心想,元宝兄你自求多福吧,明年给你烧纸。
  “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
  “多谢雷公子相告,来福,带雷公子去账房支十两银子,以答谢雷公子”。
  “在下实在是惭愧,惭愧啊!”曹唯大喜,半点惭愧的样子也没有。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潘夫人便带着十几个健仆直奔杏花楼而去。而曹唯则去了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停放在杏花楼后门,守株,嗯,待一只肥兔……
  没过多久潘夫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杏花楼,站在门口摆开了架势,怒吼道:“潘富,你个不要脸的,给老娘滚出来。”
  杏花楼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元宝兄气喘吁吁地从杏花楼后门跑出来,连鞋子都没有穿。神情很慌张,内心很绝望,好像一名正在被糟蹋的少女。

  元宝兄看到曹唯所在马车后大喜,塞给曹唯一锭银子后便催促马车快走。曹唯掂量一下手里的银子,架起马车飞驰而去。足足过了三天街道后,马车才缓慢下来,元宝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下潘富,多谢恩公搭救,敢问恩公名讳?”
  “在下曹唯,以仁义立天下,平日里最喜欢行善积德,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恩公在哪里居住,等在下得空,一定登门拜谢。”显然元宝兄觉得救命之恩很大,起码比一锭银子大。
  “惭愧,在下暂居福来客栈。”

  “咦,那是我家开的”
  曹唯:“……”
  当我们犯了天大的错误时,首先想到的是上天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来过,并赌咒发誓永不再犯,这个时候也是我们的追求欲最薄弱的时候。
  上天给了曹唯再活一次的机会,曹唯很珍惜,为了能让自己过得很舒服,他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定得很低。

  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曹唯能做的便是安静的处于某个角落,静静的观察这个世界的形形色色,能够恬淡地过一辈子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多挣点钱,买一座温暖舒适的大房子,然后娶一个温柔贤惠,宜室宜家的老婆,从此相濡以沫共度余生。
  曹唯没有雄心壮志,没有心思,也没有胆子称王称霸,安分而平安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在曹唯看来,最后能够寿终正寝地老死在自家床榻之上的人才是最成功的一类人,这类人比王侯将相更值得钦佩,曹唯正矢志不渝地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曹唯自从早上洗脸开始便发起了呆,看到倒映在脸盆里的俊逸脸庞,清秀而儒雅,帅气而内敛,不由地痴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便是小半个时辰。
  过了良久,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曹唯才回过神来,幽幽说道:“元宝兄,你看我是不是丰秀俊朗,帅气逼人?”
  “啊?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曹唯身后,潘富觉得很诧异,曹唯头也不回,只凭脚步便能猜到是自己,难道他有断袖之好?早早便盯上了我?

  想到这里,潘富不由地后退了好几步,眼中惊疑不定,整颗心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怦怦直跳。
  曹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得不说,元宝兄的体积和重量给你加了不少分,让我感觉身后有一堵墙,遮住了所有的光,我已看不到自己帅气的脸庞。而且,地震的感觉好明显呢…”
  “我姓潘,不姓元。”潘富弱弱解释道。
  “好的,元宝兄。我这张俊逸的脸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姑娘”。
  潘富:“……”
  和曹唯聊天好累,主要是曹唯思维跳跃好快,潘富完全跟不上,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
  酒永远是男人之间感情最好的融合剂,酒过三巡以后,潘曹二人便已经勾肩搭背,兄弟相称了,大有约好日子烧香拜把子的意思。
  曹唯也知道了元宝兄确实很有钱,父母去世时给他留下很多产业,潘氏产业从酒坊到餐饮住宿,从粮食到茶叶都有涉及,再加上潘富确实有商业头脑,将家中的生意开扩到了扬州府。
  再想想自己当初翻出的五两银子,以及自己连吃饭都要和村里人“借”。
  好奇怪,为什么心突然会那么疼!

  当开始讲起荤段子的时候,两人同时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潘富的段子极有内涵,让人情不自禁地深思进去,曹秀才的段子新颖,常常让潘富拍手叫绝。
  两人双眼凝视,紧握双手,像极了两只偷了荤的黄鼠狼。
  “都是那个叫**的贱人害的哥哥,我被他坑惨了,昨天晚上叫了半宿的房门,最后只能睡书房,那个缺德的**一定生下来没**儿”。
  曹唯心里默默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有”,毕竟干了缺德事,心里好虚。

  “对了,看潘兄气势如虹,刚武有力,却为何夫纲不振?”曹唯睁大眼睛盯着潘富,好像喜欢窥人隐私的狗仔队,眼里还闪烁着兴奋,期待着潘胖子曝出点猛料。
  “说来惭愧,家母生前曾大病一场,当时我在外经商,是家妻衣不解带地服侍,为我尽孝。当年我生意不好的时候贤妻也总是开导我……”
  这么说起来潘夫人确实是一个好妻子,好儿媳。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环境下,女人只是男权的附庸,大户人家宴会宾客时若看中妾侍,主人家送妾也是常有的事,女人都要牢守三从四德,以读《女戒》、《女训》为荣,哪怕是正室也要以丈夫为主,否则会被别人指指点点,名声就毁了。
  “兄长真是重情义之人。”曹唯由衷说道。
  曹唯心里想道,以后还是不要坑元宝兄了……不地道!
  酒喝多之后,潘富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发誓说以后一定要成为扬州府最大的商人,以后丨内丨裤都要穿金丝做的,吃饭的碗也要金子做的,被子也要金子做的。
  总之,他家除了金子以外就不会再有其他材料,并询问曹唯有什么理想抱负。
  曹唯不知道金子如何做成被子,听到潘富问自己的理想,眼中闪过狡黠,微微一笑道:“潘兄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说真的了。”潘富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曹唯会这么说,他看着曹唯笑道。
  曹唯说道:“一个好男儿当然要封王拜相,为国家富强尽心,为千万百姓尽力,有诗为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的心里只有国家,只有百姓,就算死,我也要死于为国为民上,我是人民公仆,我是……”

  听到曹唯连绵不绝,冠冕堂皇的话,潘富忍不住心里鄙视。假的,一定是假的,就算大明朝有圣人,也不是曹唯这样的,一看就是一个滑头,虚伪起来毫无底线。
  人至贱,则无敌!
  “好了,贤弟,那你和我说说你的假理想是什么?”
  曹唯微微一笑道:“我想有一座大宅子,里面有池塘,有假山;娶一位娇妻,温柔绝色,宜室宜家;还要有好多美丫环,调琴听曲。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噗呲……”潘富没忍住,把刚喝的一口酒吐了出来,就那么愣愣地望着曹唯,脸上满是惊骇。
  潘富苦笑道:“贤弟真的是性情中人。”
  “潘兄,你说朋友有通财之义,所以我打算跟你借五百两银子。”
  “我说了吗?”潘富捶捶脑袋,第一次觉得今天喝多了,感觉和这位恩公喝酒好危险,很有可能有破财之灾。
  “那五百两银子的事?”

  “好说,好说。”
  在经历挫折和受伤之后,人们总希望可以有一个安静的角落,可以让自己独自地整理伤口,恢复状态以面对接下来的风浪。
  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事物之后,人们总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放进去,常常拿出来把玩,并以此来阐明这件东西只属于自己。
  就好像山林里的野兽都有自己的领地,如果别的野兽不小心越界就会被攻击。
  人类也会划分自己的领地,极少数人的领地是一个国家,他们是国家里的王,整个国家都是他家的,所以有人要抢他的国家,他就让那个人全家死绝。
  大多数人的领地是他们的家,说直白一点就是他们占有的房屋,土地。
  有家总是从又房开始,一个人被整个世界孤立的感觉非常痛苦,所以曹唯想有自己的房子,这是封建社会腐败堕落的开始,也是有家的第一步,所以就和某个冤大头借了五百两银子。
  事实证明,潘富的人格节操还是很坚挺的,当天晚上便差人送来了银子。

  银子委实是个好东西,在付过钱之后,房牙的办事效率很高,真正实现了拎包入住,一应俱全式服务。
  房子的上任主人也是一位秀才,这位秀才屡试不中之后便沉迷于花柳青楼,败光了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如今就连最后的祖宅也要卖掉。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妻子暴力凶悍一点未必是坏事,就好像潘富现在去青楼花银子的勇气都没有。
  青楼作为一个高消费场所,服务周到,就好像是今天的名牌服装店一样,每进一次就好像身体被掏空,唯一的区别就是,服装店试衣服不收费,你在青楼试姑娘不给钱试试……
  家里任何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上任主人典当,如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就如同被饿狗舔盆一样干净。
  于是曹唯又花了三十两,买了一堆高仿桃木家具以及高仿祥和记锅碗瓢盆,根据老板介绍,他们店一直在模仿,终于有超越,还好没放弃……
  为了附庸风雅,曹唯还买了许多假冒伪劣名人字画,一百文一张,鉴于买卖批量大,老板让伙计送货上门并指导布局。
  据伙计说,被曹唯挂在厕所的那张画是唐朝大家骆宾王的倾世之作,立意高雅,清新脱俗,并强烈指责曹唯焚琴煮鹤,有辱斯文。

  你一个伙计谈什么斯文?脱俗不脱俗的,曹唯不知道,反正上厕所忘带纸的时候这副画用处很大。
  看到清冷的宅院,曹唯一咬牙,在牙行买了十几个仆役,终于让宅子里有了人气,人是真人,不是高仿品…
  傍晚时分,潘富来祝贺曹唯乔迁之喜,只提着一坛酒。
  不带礼物的客人是不受欢迎的,曹唯看到潘富身后没人抬礼物,好失望,古人不都是很客气,送礼都是用马车拉的吗?宝宝被欺骗了,宝宝不开心…

  潘富对他提来的酒不吝赞美之词,据说是他家酒坊酿造的好酒,等闲人喝不到一口。
  曹唯看不得潘胖子小人得志的样子,直言自己酿的酒才是人间佳酿,酒香醇厚,色泽晶莹,喝一口如同烈火焚身一般,并约潘富改日再来,定当请其饮人间琼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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