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仪式--假葬

作者: 白骨旗

  在比较偏僻的农村,往往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禁忌和习俗。一旦触碰,就会惹祸上身。
  我要讲的,是我们这一带一个很隐秘的仪式,这个仪式几乎每一家都参与过,但是从来没有传到外人耳朵里。
  这仪式叫假葬。
  假葬,顾名思义,就是假的葬礼。
  如果家里老人生了重病,很长时间没有好转。就要找来病人平时穿的旧衣服,里面填上稻草,做成一个假人。这个假人在我们那里有个专门的名字,叫“疴”。
  做好了“疴”之后,要选一个没有月亮的日子,由老人的至亲背着它,埋在坟山上,这个过程叫葬病。

  这种风俗看起来很愚昧,外人听了恐怕要骂一句封建迷信。但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它灵验的很,有很多老人假葬之后,身体就慢慢好起来了。
  不过,进行这个仪式要格外注意,中间不能出一丁点差错,万一错了步骤,就会惹下麻烦。
  我有一个族叔,年轻的时候就背着“疴”上过坟山,结果在上面念错了老人的名字。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幸好当时还年轻,在床上躺了七天,终究是挺过来了,不过从此落下个歪嘴的毛病。
  我小时候,他经常添油加醋的给我们讲在坟山上的经历。什么鬼捉脚,什么鬼数钱,吓得我们整晚睡不着觉。
  假葬这件事,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很长时间我一想起老家来,满脑子都是假葬、坟山、旧衣服扎成的“疴”。
  后来我上了学,坚决留在城市工作,未尝没有逃离老家的意思。
  但是有时候,宿命这东西,逃是逃不掉的。终于还是轮到我背“疴”了。
  周五的时候,我接到老家的电话,说干爷病重,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吓了一跳,扔下电话就往回赶,等到家的时候,看见他已经躺在床上没有意识了。
  老村长带了几个人正守着他,见我回来了,和我说了一下干爷的情况。意思是他现在这样,打针吃药已经没有效果了,还是尽快准备后事吧,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让别人看了笑话。

  我跟村长要了一支烟,蹲在门口猛吸了几口,站起来说,我去假葬吧。
  老村长愣了一会,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肯帮他假葬,你干爷就没白养活你这么多年。
  其实干爷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他一辈子没结婚。我是他收养的孩子。按年纪算他是我爷爷辈的,所以我一直叫他干爷。
  说实话,我很害怕假葬,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确定了我同意假葬之后,老村长就把我叫到一个小屋里面,交代了一下假葬中需要注意的事。
  我听完之后才发现,真正的假葬,比当年族叔讲的更神秘,也更吓人。
  等我从小屋出来,发现“疴”已经做好了。稻草扎的很实,上面套着干爷常穿的那件褂子,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旱烟味。
  老村长又嘱咐了我几句,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一路小心。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干爷,他已经昏迷很多天了。他的病不等人,我必须早点把假葬完成。
  所以我也没有多说,把“疴”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家门。
  我抬头看了看天,今晚阴沉沉的,没有月亮。假葬就应该选这样的日子,据说是为了遮住鬼差的眼,让他们分不清葬下去的是真人还是假人。
  走到村口的时候,有两个人正等着我。
  一个是我童年的玩伴,他叫胡大力,长得五大三粗,不过智力有点问题。
  另一个就是族叔。族叔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让在旁边。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就向村外的坟山走去了。他们没有跟上来。因为假葬的规矩,必须一个人完成。
  几分钟后,我已经站在坟山脚下了。
  坟山曾经是一个小土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村但凡死了人,都会葬在上面,久而久之,这里到处都是坟包,它的名字也就变成了坟山。
  我深吸了一口气,背着“疴”上了山。坟山上草木疯长,我走得踉踉跄跄,背后的“疴”一颠一颠的。
  我闻着那股旱烟味,恍惚间觉得是另一个干爷在我背上。这种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一下剧烈跳动的心,却闻到了一股纸钱味,这种味道让我更紧张了。
  我在坟山上走走停停,每遇到一座坟墓,就要烧三张纸钱,这三张纸钱,就是买路钱。
  买了路,里面的死人就会让我平安通过,不然的话,会在暗地里使坏,让假葬不顺利。
  我数的很仔细,一人三张,不多不少。纸钱在坟前烧了,变成一团火星,有一缕阴风吹过,带着纸钱在坟头上飘荡。据说这个过程叫鬼数钱。三三无尽,六六无穷。这几个数字鬼是数不清的,所以他们会一直数下去,顾不上理我。如果我给错了,给了两张或者四张。他们数完之后就有可能跟上来了,一路讨钱。
  还好,这一路上没有发生怪事。大约十五分钟后,我到了坟山的阴面。
  坟墓在坟山的阳面,这人人都知道。可是只有假葬过的人才清楚,坟山的阴面,有一座金蟾庙。
  我必须背着“疴”祭拜金蟾庙,然后才能把疴葬在坟山,完成这一整套仪式,假葬才算结束了。
  我从没来过这里,所以看着黑乎乎的庙门有点害怕。
  吱扭……一阵冷风吹过去,庙门裂开了一道缝隙,好像里面有“东西”请我进去似得。
  我战战兢兢地走到门口,侧了侧身子,从缝隙中挤进去了。

  咣当!庙门重重的关上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从怀里拿出火柴和蜡烛,点燃了放在地上。
  金蟾庙听起来气派,其实就是一间小屋而已。屋子里既没有供台,也没有神像,只有空荡荡的四面墙。
  我打量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把点燃的蜡烛放在了屋子正中央。
  然后我背着“疴”,绕着蜡烛在屋子里转圈。同时嘴里默默念着:“请大仙保佑我干爷胡满仓,百病不生,长命百岁……”
  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一直要转四十九圈。
  我生怕念错了一个字,走错了一步,所以紧张兮兮,精神高度集中。
  谁知道越紧张越容易出错,我一个趔趄,在地上摔了一跤。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爬起来,继续转圈。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我很快又摔了一跤。

  我快要急疯了,使劲捶打了一下双腿,继续向前走。谁知道邪门的事来了,明明是平地,我居然接连摔个不停,好像有人在故意绊我似得。
  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遇到事了。
  这叫鬼捉脚。
  鬼捉脚的事,小时候我听族叔说过。在假葬的时候不是不可以摔跤,但是绝对不可以超过七次,不然的话,神仙难救。
  想到这里,我更加害怕了。我咬了咬牙,手脚并用站起来,慢慢地踏出去了一步,等踩实了,才踏出去第二步。
  这样很慢,但是我宁愿求稳。
  眼看就要转到第四十九圈了,我也微微松了口气。偏偏这时候,外面传来胡大力焦急的喊声。

  他扯着嗓子大喊:“胡初九,你干爷咽气了,不用葬了,快回来吧。”
  “什么?”我惊叫了一声。随后就觉得有人推了我一把,扑通一声,我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了。
  我慌乱的爬起来,然后头皮一阵发麻:烛光变成了惨绿色,照的整间屋子鬼气阴森。
  “咯咯咯”一阵古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像是一个重病的老人在笑。
  我吓得身子一僵,然后飞快的向门口跑去。
  可我刚刚迈开步子,就觉得背上猛地一沉,压得我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地砖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背着“疴”。原本轻飘飘的疴,不知道为什么重的像具尸体。
  我慌乱的把疴扔在地上,结果用力过猛,撞倒了蜡烛,噗地一声,整个金蟾庙一团漆黑。
  咯咯咯……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冷汗直流,哆嗦着拉开庙门,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跑。
  至于扔在庙里的“疴”,我没有再管。干爷已经没了,这个替身也就用不着了。今天晚上太邪门,我还是先逃走再说吧。
  自始至终,我没有见到发出声音的东西。但是我知道,它一直在跟着我。
  因为在逃跑的时候,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风在我后面。像是有人朝我脖颈里吹冷气一样。
  我跑出了坟山阴面,来到阳面。这里高高低低全是坟头,看得人心里发毛。

  “得罪莫怪,有怪莫怪。”我嘴里念叨着,一路飞奔。
  可是怪事还是发生了,坟头上起了一阵阵旋风,将我裹在里面。旋风带着坟土,飞沙走石,吹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的速度一慢下来,就觉得那股阴气又在靠近我了。甚至我隐隐约约又听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我又是害怕,又是着急,摸索着向山下跑,结果接连摔了几跤,额头磕在墓碑上,让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样撞了一次,我反而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买路钱。
  来的时候,一人三张纸钱,一路买过来的。现在要回去了,也要给钱。
  我现在被金蟾庙里的东西追着,哪还有时间数纸钱?
  我把所有纸钱掏出来,用打火机点燃了,随手一扬,火光四散纷飞,那些旋风越来越急,刮得呜呜叫,向点燃的纸钱卷过去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向山下狂奔。眼看就要下坟山了。忽然脚腕一凉,好像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我一趔趄,栽倒在旁边一个坟坑里面。
  我摔得骨头都要断了,在坟坑里有五六秒钟爬不起来。

  我知道这坟坑是干爷的。老村长跟我说,干爷病重的时候,他就派人来挖下这个坑了。如果我肯假葬,就把“疴”埋在这里。如果我不肯,就把干爷埋在这里。
  我晃了晃脑袋,强撑着爬起来。忽然我身子一僵,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坟坑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就躺在我身边。
  恰好在这时候,有一团燃烧着的纸钱落下来,正好掉在那人身边。
  我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差点吓晕过去。这不是干爷的“疴”吗?我明明把它扔在金蟾庙了,它怎么跑这来了?
  我不敢多想,手脚并用从坟坑里爬出来,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坟山。
  还好,那缕阴风并没有追上我。我又跑了几步,就到了村口。

  胡大力正等在那里,他见我回来了,使劲朝我招手,跟我说村里的人都在等着我,要给我干爷擦洗身体,穿戴好寿衣。
  我听胡大力这么说,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我暂时忘了坟山上那些邪门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干爷去世的悲伤。
  我问胡大力族叔哪去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在村子里走了几步,我发现胡大力总是古里古怪的看我。眼神中有不解,还有一点害怕。
  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就问他在看什么。
  胡大力忽然停下来了,盯着我说:“初九,你怎么把疴的衣服穿上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低头一看,发现干爷那件褂子正套在我身上,浓浓的旱烟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我尖叫了一声,伸手把褂子扯下来,扣子都崩断了几颗,我把褂子甩手扔在路边,又搬了一块大石头重重压住。

  胡大力被我吓了一跳,一个劲问我怎么了。我也没心思解释,就带着他急匆匆赶回家。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灵幡已经挂出来了,院子里点着灯,老村长带着几个人忙来忙去。
  我一进门就开始掉眼泪,在灵床前磕了个头,然后穿戴好了孝服,跪在床边守灵。
  老村长把我扶起来,说我们家就爷孙两个,人手少,先不用守灵了,操持一下丧事吧。
  我答应了一声,就忙前忙后的摆供饭,剪纸钱。
  老村长没问我假葬的事,干爷都死了,他也猜到了假葬没来得及起效果。我见他忙的满头大汗,也就没说坟山上的那些事。
  干爷直挺挺躺在灵床上,脸上盖着一张黄纸。他咽气的时候我正在坟山上假葬,没有见他最后一面,现在我很想再看看他的脸。

  我走到床边,伸手想把黄纸揭下来。“别,别动。”老村长朝我大喊了一声,踉跄着扑过来:“冥纸不能动,窜了气要诈尸的。”
  我吓了一跳,忙把手缩回来了。
  老村长也知道我这些年在外面上学,丧事上的门道不太懂,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然后他就有点严肃的说:“要不然你去找找你族叔吧。你干爷咽气的时候,我看他脸色不大对劲,急匆匆走了。刚才我派人去找他,把全村都找遍了,没他的人影,可别出什么事啊。

  我马上带了几个人,分头去找族叔。
  族叔是经历过假葬的,而且也在坟山遇见了点东西。我怀疑他刚才脸色不对,和金蟾庙里的东西有关。
  村子里没有族叔,我一路找到了村子外面。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我找来找去,发现又到坟山脚下了。

  我一看到坟山就两腿打颤,转身想离开。谁知道胡大力在那边喊:“初九,族叔在这睡觉呢。”
  有谁能在坟山脚下睡着?胡大力脑子不好使,凡是都不多想。我一听就知道不对劲,族叔恐怕是出事了。
  我也顾不上害怕,急匆匆跑过去,看见族叔直挺挺躺在一棵大树下,姿势像极了灵床上的干爷。
  “族叔,族叔……”我拍了拍他的脸。
  族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方式很吓人,先是满眼的眼白,然后眼球转了转,才出现黑眼珠。
  “族叔,你没事啊。”我紧张兮兮的问。
  族叔没有回答我,反而一把抓住我的脚腕,伸手把我的裤管捋上去。
  我吓了一跳:“族叔,你干嘛?”
  随后,我的目光落在小腿上,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里有七八个手指印,黑乎乎的印在我的皮肤上。
  “怎么回事?”族叔抬起头来,声音有点嘶哑的问我。
  我的嗓子也有点发干,我咳嗽了一声,紧张的说:“我在金蟾庙,摔了七跤。”
  族叔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完了。”他绝望的嘀咕了一声。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起来族叔以前说过的话:接连摔跤七次,神仙难救。
  可我还是不甘心的说:“族叔,什么完了,你可别吓我啊。”
  族叔缓缓抬起头来,两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
  他看着我的眼睛,好久没说一句话,忽然间,他嘴角向上勾了勾,露出一种极为诡异的微笑。
  我看的心惊胆战,这时候,族叔张开嘴,嘿嘿笑了一声:“当然是你完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族叔不对劲,我伸手想要推开他。这时候,族叔猛地朝我吐了口气。
  是金蟾庙里那股阴气。
  我只觉得那股阴气沿着我的七窍钻了进去,然后我脑子嗡的一声。
  咯咯……这次的叫声,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
  “完了。”我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我看着族叔,想要逃走,可是手脚酸软,根本动弹不得,他两只手像是大钳子似得,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

  “族叔,族叔。”我叫了两声。但是族叔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了似得。
  我狠狠掐了一把正在打哆嗦的腿,猛地往起挣。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来,是衣服正在被扯坏。
  “初九,你干什么呢?”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我一下。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又被山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不少。我回头一看,是老村长站在我身后。
  我快急哭了:“老村长,你帮帮我,族叔不知道怎么了,抓着我不放。”
  老村长脸色变了变,向周围看了看,低声喝道:“什么族叔?”
  我往身前指了指:“这不是……”
  话说到一半我就愣住了。我对面哪有什么族叔?只有一棵小树,我的衣服缠在树上,在挣扎的过程中,已经撕得脱了线。
  我又向周围看了看,带我过来的胡大力也不见了。
  老村长见我有些恍惚,就伸手把我搀扶起来了。拉着我说:“别多说话,快走。”

  我两腿软的要命,简直是被老村长拖回去的。
  远远地,我们能看到村子了,它在夜色中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起来坟山上的坟包。
  老村长看见村子,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低声对我说:“今天是你干爷的大日子。村子里可能不太平,咱们稳一点,不要乱跑。遇见什么事也不要乱说,只求个有怪莫怪。有些东西,你越念叨,它就越会缠着你,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
  我跟着村长进村,回家的路上,村长告诉我,族叔还没有找到。至于胡大力,在村子里找了一圈就去吃饭了,根本没有出过村。

  我听到这里,心里就开始犯嘀咕。我明明在村外看到了族叔和胡大力,难道我在做梦?族叔朝我吐出来的那口黑气,是真的还是幻觉?
  我刚刚想到这,就听到咯咯咯一阵响声。确实是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瘫在地上。
  村长显然也听到了,他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回头瞟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异样。
  我结巴着问:“村……村长,怎么了?”
  村长说:“没事,刚才你那笑声,挺像你干爷的。”
  村长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我更害怕了,对村长说:“我刚才看见族叔……”

  老村长猛地瞪了我一眼:“不要乱说。”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刚才的轻描淡写完全是装出来的,完全是因为什么有怪莫怪,怕东西缠上。
  老村长不许我说话,我就只好惴惴不安的跟着他往回走。路上的时候,我又笑了两三次。现在我弄明白了,那咯咯咯的声音,确实是从我喉咙里发出来的。
  村长肯定听到我的声音了,但是他当没有听到,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我注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直到进了我家的大门,老村长才算松了口气。家里面亮着电灯,还有几个帮忙守灵的人在剪纸钱。虽然院子正中的灵棚挺吓人,但是和空荡荡的村外相比,总算有了点活人气。

  我看见胡大力正蹲在地上,手里抱着一只大海碗,吃的稀里哗啦。我问胡大力:“族叔没找着?”
  胡大力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对我说:“没找着,村子里都找遍了。除了那口棺材,其他的地方我全掀开看了。”
  胡大力拿筷子指了指我干爷的棺材,然后又开始埋头吃饭。
  他因为智力有缺陷,过得浑浑噩噩,我却听得心惊胆战。眼睛老是不由自主的朝棺材看过去。
  现在干爷躺在灵床上,还没有入棺。这口棺材恰好能躺进去一个人……
  今天晚上邪门的事太多了,我越来越觉得,族叔可能真的在棺材里。
  鬼使神差的,我站起来,朝棺材走过去了。
  三寸厚的棺材,上着黑漆,我的手摸上去,觉得它凉冰冰的。

  老村长吓了一跳,一把拽住我,问我要干什么。
  我说找族叔。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就剩下这口棺材了。
  村长气的直跺脚,骂我糊涂,说当着死人的面开棺,太不吉利了。万一干爷闹起来,这一院子人都得吃亏。
  听老村长这么说,我有点犹豫了,但是族叔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能不管不顾吗?
  老村长见我绕着棺材转来转去,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就叹了口气,对我说:“你这孩子,太重情义,早晚得在这上边吃亏。”
  我朝他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干爷要是不重情义,我二十几年前就死在路边了。”
  大概是这句话打动了村长。他朝其他人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
  那些守灵的人纷纷退出去了。
  村长把供桌上的米饭拿下来了一碗,又把取了一只点燃的供香插在米饭上。然后把米饭放在棺材跟前。
  他蹲下身子对着棺材烧了两张纸,嘴里面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做完了这些,他站起来跟我说:“初九,你开棺材的时候,看着点引魂灯。灯要是灭了,就代表死人不同意,那你千万不要开棺了。哪怕你族叔就躺在棺材里,也别动了。到时候救不了他,反而搭进去你,不值得。”
  引魂灯,就是灵床前点的那盏油灯,意思是给干爷的魂照个亮,免得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看了看那盏油灯,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老村长朝我点了点头,急匆匆的向院子外边去了。

  现在院子里就剩下我和胡大力了。我问他:“你怎么不出去?”
  胡大力嘿嘿一笑:“你怕,我不怕。”
  这话没头没脑的,但是我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当着死人的面开棺材,我可能会害怕,他要留下来给我壮胆。
  我有点感动,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大力智力上有点缺陷,但是挺讲义气的。
  我让胡大力站的远了一点,然后把手放在了棺材盖上。

  我的心脏砰砰的跳,毕竟是要开棺材,谁知道会出什么怪事?我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用力掀了一下。
  吱呀一声,棺材打开了一条缝。突然间,院子里起了一阵旋风,哗啦一声,把棺材跟前的那碗饭刮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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