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往何方

作者: 古早

  我叫孙一尤,是一名广告公司的职员,今年二十七岁。未婚,有一个交往两年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听我妈说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七月半,俗话说是百鬼上门,阴气最重的日子,母亲为了我的一生平安顺利,特找庙里的高僧取了这个名字,从小到大,我的胆子一直就很小。走夜路必有人陪着,从未去过阴森无人的地方。
  也许这个名字起了作用,值得庆幸,从小到大我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除了最近这段时间……
  昨晚,我又梦见她了,她穿着一袭红色嫁衣,模糊不清的面容,披散着乌黑的长发,站在一座古宅子前,背后是一个环形的院门,远处传来咦咦呀呀的戏曲声,她向我伸出双手,眼睛里流出晶莹的泪珠,嘴里喃喃地说什么,怎么也听不清,最后,那泪珠竟然变成了血,兀自流淌下来,她向我走来,越走越近,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她身上的檀香之气扑面而来,那乌黑的发丝已经飘在了我的脸上……

  我转身想逃,却双脚瘫软,如同铅注,如何也挪动不了分毫,眼看着她双手那长长的指甲已经触到了我的脸颊,我终于控制不住尖叫出声,猛地惊醒了过来!
  醒来已是半夜三点,屋里漆黑一片,汗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心突突乱跳,心悸不已。黑黢黢的房间里,总感觉黑暗深处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让人毛骨悚然,我迅速打开台灯,暖黄的灯光弥漫开来,说不清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梦里的那个女子到底想说什么?
  她为什么老是诡异地来到我的梦里?为什么我竟然感到陌名的熟悉却又心慌不已?
  手机闪着绿光,提示着有消息。我翻身下床,拿起手机,原来是湘琴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头疼,半夜了还是失眠,过几天,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消息下方还有一张图片,我拖下来一看,差点没摔掉手机!

  梦里面的女子不就是站在这宅子前吗?它依山脚而建,绿树成荫,两三层高,白墙黑瓦,黑乎乎的门窗内什么也看不清,屋檐下挂着几只红灯笼,外面是一个圆圆的环形拱门。
  顿时,我的心狂跳起来,恍惚间仿佛听见那断断续续的戏曲声,仿佛看到她还在那里幽幽窥视着我,也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檀香味道……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用颤抖的手指回复过去:这是哪里?
  湘琴很快回复过来:云南的一个古镇,叫青石。网上看到的,据说是一个很清静的地方,离我们这里很近,陪我去看看好吗。
  湘琴是我的闺蜜,她是个护士,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一个姑娘,其实内心很是勇敢坚强,有时候也蛮执拗的。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几乎无话不谈无所不知,前一阵子她和交往六年的男朋友分手了,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可是晚上却开始神经衰弱,常常彻夜失眠,连工作都没有办法继续,比起我偶尔的恶梦,她的身体状况更加让人担心。
  我站起身,拉开窗帘,隔壁阳台上的茉莉花香味飘了过来,脑子里清醒了很多,清代的古宅子大多相似,更何况,那就是一个梦……我决定向单位请几天假,陪她出去散散心。
  第二周的星期五,我们相约坐上了去青石的火车,唯一途经那里的是一趟慢车,一个小站一个小站依次停靠,行走得断断续续,绿色的车体,手推的窗户,车厢的人寥寥无几,头顶上吱吱呀呀的吊扇,疲惫的列车员偶尔穿梭而行……
  湘琴很是安静,托着腮望着窗外出神,一言不发,我知道她又在想那个负心汉了,我有心和她聊聊却不知怎么开口,于是我也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是一片片的稻田,绿油油的玉米,时不时几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稻草人一晃而过,我们在接连不断的山洞隧道之间看看风景,天空开始飘落着淅沥沥的小雨,车窗很快雾蒙蒙的一片。
  云南的夏季,忽而晴空万里,忽而阴雨绵绵,任性至极。
  火车又进隧道了,黑糊糊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隧道真的好长,过了那么久都还是黑暗一片,车厢的灯也坏了,一片漆黑,我喊了一声湘琴,她没有回应,她的座位空空如也,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回来,我去看看吧,摸着座位向前面走去,越走心越慌,刚刚后面坐的一对母子,尽头的列车员,还有车上其它的几个乘客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这车厢难道只剩下我一个人?!
  心里开始发紧,背心开始发凉,那种挣脱不了、逃离不开、如影随形的感觉又来了,我紧紧地扣着椅背,腿倚在座椅上勉强站立。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丝幽幽的檀香气味,咦咦呀呀的花旦声若隐若现,她又要来了吗?心就快跳出嗓子眼了,我紧闭双眼,不敢挪动分毫。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分钟?十分钟?檀香味和京剧声都已消失不见。料想她已走了?我暖暖地睁开眼睛……!!心脏猛烈一跳,那只女鬼竟然飘在窗外,瞪着一双只见眼白的双眼怒视着我!她还是一袭红嫁衣,一手抚着玻璃,一手用一把木梳缓缓地梳着长不见底的头发,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红唇喃喃细语,整张恐怖的脸庞上只有那怨毒的眼神和一张一闭的红唇在晃动!
  我紧盯着她!猛烈地颤抖着,口型我居然看懂了,她在说:你来了……你来了……然后她伸出双手,竟然穿透了玻璃!她向我飘近,我尖叫一声转身想逃,慌不择路跌倒在地,我抓住了椅背,挣扎地想爬起来,她那有着长长锋利指甲的手已经掐住我的脖子,冰凉刺骨,腥臭的发丝扫在我的身上,她越掐越紧,我已经喘不过气来!
  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完全喘不住气来!我忽然惨叫起来……
  我满头大汗地清醒过来,发现还趴在车厢的桌子上,全身冷汗,对面是湘琴着急的面容:“一尤,你怎么了?又做恶梦了?”
  我猛然起身,后座的母子还在一起玩着游戏,列车员疑惑地看向我们,车厢的灯亮得好好的,原来……又是一个梦……
  湘琴递给我一瓶水,担心地说:你最近怎么了?和我一样神经衰弱吗?我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说:不知道这几天怎么回事,老是做同一样的恶梦,没事,到时去庙里拜拜吧。你知道的,我七月半出生的……遇到些奇怪的事情倒也正常。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马上到站了,走吧。往窗外一看,已经到青石站台了,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几个旅客已经背着背包,准备下车了。我们也赶紧收拾好行李,走下火车。
  走出站台后,看见几辆揽客的马车,之前查过攻略,马车是青石的特色了,我们上了最前面的一辆,马车拉着我们踢踢踏踏地向镇上拐去。
  天气很不好,厚重的乌云黑压着天空,虽然是七月,却感觉格外地寒冷,赶车的大叔急急地甩着鞭子赶着马,我们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在窄小的山间小路上穿行。
  车在五丰桥边停下,桥的左边是一座贞洁牌坊,湘琴出神地向它走去,这是一座牌楼式全红砂石质牌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据说是慈禧太后下旨为几十个女子所共立。是青石、琅井、元永井三地87位贞节女因守节,获皇帝恩准兴建的。牌石坊上雕人物、龙凤、花鸟等浮雕图案。
  我一边看着旅游指南上的简介,一面好奇地看着这座一百多年的牌坊,湘琴却捂着胸口,眼神异样,她走近摸了摸坊下的雕刻:“一尤,怎么看见这个,我胸口好闷,头也晕乎乎的”。我看了她一眼:“可能是最近没睡好,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这天马上就要黑了”。
  湘琴说:“我看资料上写的秦家大院不错,咱们去那里住好了!我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行啊,你倒是把伞拿好”我从包里抽出把伞递给她。
  我俩打着伞,在湿湿的青石板路上穿行,悠长而曲折的青川江流淌在峡谷中间,正值枯水时节,众多的河石都裸露出来,下过雨的江水卷着泥沙,格外浑黄。
  江水盘旋在形状各异、大大小小的石头之间。时而仿佛一位羞涩的少女,迈着细碎的脚步,优雅地漫步着,时而又小憩片刻,似如一位温柔的母亲,浅浅地潴留在河滩石间,漾起了无限的柔情。
  青石古镇便静卧在两山之麓,安详而从容,默默的地等着我们的到来。走在铺着沙石块陈旧的小街上,有一股古朴的味道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具有唐宋风貌的坊巷,颇具明清风格的民居,有着经久的年代,虽然大多都重新修建过,但依旧是古韵浓厚。

  门窗雕镂着各式的图案,木头的纹理中镶嵌着岁月的风尘,屋顶是层层瓦片如鱼鳞排列,长满了青苔和杂草。圆型门柱下的垫石被磨得光滑细腻,上面的花纹已看不清楚。小街依傍着山势弯曲而狭窄,但从院门和胡同望进去,又十分深远而开阔,令人生出许多神秘的想象。街道两边开了许多小商铺,摆满了土香土色的商品,而以青石的盐和小锅酒居多,其中最惹眼的就是绣有各种花纹的布鞋。店主并不吆喝,或者喝茶或者看着电视。

  路边的老妪坐在房门前好奇着看着我们,这个时节的游客好少,可能因为天气不好,古镇上的人们稀稀拉拉的,我们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几条古朴幽静的小巷,我心里忽然觉得满满的,感觉温柔又忧伤。
  每一寸砖墙都格外地熟悉,仿佛就是前世生活过的地方,也许我每天背着背篓去河边洗衣,也许提着竹篮给在盐井里劳作的父母送饭,也许躲在路边,看着赶着马车而来的高门贵客穿街而行,一路走,一路想着。
  不知不觉就拐到我们今晚住宿的秦家大院。这座也有一两百多年的深宅大院还没有衰败下去,后期的修复还很不错,全都是原来的家俱物件,阁楼凉亭,戏台花园应有尽有,四通八达,别有洞天。更有一番江南美景的情境。
  但是事隔百年,物是人非,现在院里走动的,不再是当年的秦氏家眷们,而是廖廖几个工作人员。
  一个圆脸,面色红润的姑娘向我们介绍:“这里有好多个房间,套房也就是曾经秦家大小姐的闺房,正对着楼下的戏台,你们既然来了,就感受个新鲜吧!”我和湘琴相视一笑,订下了这个房间。
  圆脸姑娘自称姓吴,笑着拿着一串钥匙带着我们去看房间。闺房在二楼,走过一个陡峭窄小的楼梯,穿过一个长长的房间,就看到了,吴姑娘打开房门,让我们进去。
  可喜的是,里面还是一张清朝的古床,梳妆台,屏风,甚至还有一张烛台,古色古香,屋外挂着红灯笼,别有一番韵味,我和湘琴兴奋地到处摸摸看看,吴姑娘站在门口欲言又止:“那个……住在这里的游客我们都会交代一下,毕竟是古宅子,很多房间都是禁止进入的,后花园也是锁了的,还有楼上的几间小阁楼,你们记得晚上早一点回来,夜里也不要四处走动,这里比较黑,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我疑惑地看着小吴,湘琴站起身说:“好的,我们吃了晚饭就回来睡觉了。”小吴笑笑,拿着钥匙下楼了。
  我放下背包,说:“她说那个我总感觉怪怪的,还有这宅子不会只住着咱俩吧”。湘琴说:“你别疑神疑鬼的啦,楼下不是有值班室吗,我倒是挺喜欢这里的,咱们出去吃饭吧!明天再来慢慢参观这里”
  看着湘琴这么高兴,我也放下心来,希望她在这里,愉快地度过几天,慢慢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年后的今天,当我想起这个时刻,我总是在想,如果命运重新选择,我还会不会来这个地方,还会不会这么乐观地和湘琴谈天说地,当时的我,怎会知道,如同噩梦般的三天三夜,一辈子跟随着我,久久不息。)
  我和湘琴放下行李,准备到镇上吃点东西,这时,已经八点了,天已经黑了,雨停了,空气还是湿漉漉的,青石饭馆比较多,以清真菜馆为主,还有一些家常菜、烧烤、小吃摊。这个季节游客太少,很多店都关门了,我们随意地找了一家路边的烧烤摊坐下,点了几个特色小菜,叫了几瓶啤酒。
  很少喝酒的湘琴和酒量不错的我就这样一杯一杯地对饮着。闲瑕下来的店主也过来和我们攀谈着,问我们来自何方,住在哪里,听说我们住在秦家大院时,他变了脸色:“镇上那么多房子,为何要住在那里?”他看了看四周,悄悄地说:“那里不太干净,我们当地人都不会去那边。”

  我很吃惊地问他:“大叔,那里闹鬼吗?”店主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说道:“听老一辈的人说,秦家老爷有三子一女,大儿子跟随老爷经商,二儿子留洋法国,后来还娶了位法国女子回来,你们看那大院外面不远处就有一栋奇奇怪怪的欧式建筑来着。三儿子呢不学无术,天天看戏斗鸡,流连于花街小巷的没个正形。秦家就一位大小姐,她出嫁外地后,不知为何,听说没几年就死了,但是从此以后啊,她那闺房一到晚上,总有各种奇怪的声响,忌讳得很啊!”这时有顾客上门,店主按熄烟,起身招呼去了。

  近来总是噩梦缠身的我听后却是脸色发白,端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有些抖动,湘琴一向比我胆大,她马上握着我的手说:“一尤,别怕,一个传说而已,真要闹鬼的话,人家还敢开门做生意吗?这些古镇啊,总是靠着稀奇古怪的故事吸引外人眼球的”。我抬眼看看她:“我总觉得这些事情像真的一样”。
  湘琴拉了我的手站起身来,说:“放心吧,有事我保护你啊”。随后,我们付了账离开了烧烤摊。
  古街的路灯昏昏暗暗,我们借着手机的光亮向秦家大院走去,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拐弯抹角的,楼梯很多,稍不注意,就容易摔跤,我俩小心翼翼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下过雨的青石板路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道扑面而来。
  天太黑了,我们竟忘了来时的方向,正好拐角有一栋小小的民居还亮着灯,一位白发老妪坐在门口,我和湘琴经过她的身边,我蹲下身来,想向她问问路:“奶奶,秦家大院往哪里走啊?”
  她抬起无神的双眼,看着我,然后愣住了,随即身子开始颤抖起来,眼神里满是疑惑:“檀香,你怎么回来了?”我吃了一惊,赶紧说:“我叫孙一尤,是来这里旅游的,不是什么檀香,你看,这是我的姐妹,她叫湘琴”我赶紧把湘琴拉到身前。

  白发老妪双眼瞪得大大的,满眼都是恐惧地看着湘琴,全身抖得更加厉害了:“胭……胭脂,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见你死的啊!”
  湘琴向前一步:“你说什么啊!怎么能说我死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白发老妪挣扎地后退:“你别过来,这都不关我的事啊!你别过来!啊”说完拼命地爬起,扑通一声关上了院门……
  白发老妪的举动让我们面面相觑,湘琴郁闷地说:“这老人家一定是精神有问题,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我抱紧双臂:“本来我心里就慌,看见这个老奶奶我心里更慌了。”
  湘琴挽着我的手,安慰我:“你别自己吓自己呀,好啦,咱们走吧,我记得就是旁边这条巷子过去。”于是我们跌跌撞撞地顺着小巷向前走,借着手机的光亮好不容易找到了秦家大院的门口。
  夜色中的大宅子显得格外地阴森,轮廓清晰可见却又难窥其貌,今晚的月光特别黯淡,把我们的影子稀稀地拉长着。门口值班室透着微弱的烛光,门虚掩着。湘琴纳闷地说:“难道是停电了吗?怎么不开灯啊?”我向值班室走去,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吱呀一声,我推开房门。值班室里并没有人,一张挂着蚊帐的小床放在墙角,床上摆着整整齐齐的被子,旁边的架子上放着脸盆、饭盒一类的东西,墙上贴着几张前几年的挂历,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咦,湘琴,怎么没有人啊!”
  我小声地说。湘琴也踏步进来,左右打量。屋外的风吹了进来,门吱吱呀呀地摇晃,墙上没贴牢的挂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蜡烛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眼看就即将熄灭……
  突然,感觉谁在肩头上轻轻一拍,我心跳顿时快了半拍,轻呼一声,转过身来,一看,一个60多岁、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衣服的大叔提着一个煤油灯站在身后。
  我吐了一口气,埋怨道:“大叔,这大晚上的,你走路也没个声啊!可把我们吓一跳!”湘琴也回过神来:“怎么停电了吗?”
  大叔把煤油灯放在桌上,回过头来冷淡地瞥了我们一眼,话语中带着云南当地人的口音:“这里的线路有点问题,经常莫名其妙地停电,喏,这里有一包蜡烛,你们拿去用吧!今天住店的只有你们两个人,晚上小心一点。”说罢挥挥手,打发我们出去。
  我俩傻傻地站在门口,我手里拿着蜡烛,苦着脸对湘琴说:“这大叔什么态度嘛!而且居然就我们两人住店,还停电,我真有些害怕……早知道我们不住这里了。”
  湘琴伸手掐了我一把:“你不是说想体验深宅大院的生活吗?清代的人哪有电灯啊,都是用蜡烛啊油灯那些,这不挺好吗?大概这就是上天的安排,给咱们一次美妙的时空穿越。”
  (这真的是场美妙的时空穿越吗?命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但当时的我们由不得自己选择,身不由已无力逃脱,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踏入厄运的深渊,直到万劫不复……)
  我点起蜡烛,我和湘琴就着这一点光亮上了楼,这大宅虽已修缮过,但毕竟年代久远,木头楼梯吱吱嘎嘎地仿佛不想承担我们的踩踏,无数细小的灰尘从房梁落下,散播在烛光的四周,一个个安静漆黑的房间都关着门,似乎不欢迎我们的打扰,此刻的秦家大院,静谥、深沉却又可怕。
  打开二楼的房间,湘琴坐在梳妆台前,把蜡烛放下,烛光朦朦胧胧地充满了整个房间,古色古香的床和梳台、屏风显得格外地清幽,湘琴在烛光下也特别地娴静动人。

  我顿时高兴起来:“湘琴,你看咱俩像不像是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呀?”湘琴微笑坐在床边:“本来最近我心里一直是闷着的,但是不知怎么了,从网上看到这座宅子时,就觉得特别地熟悉,心心念念地想来看看,现在住进来了,心也踏实了。我想今晚我能睡个好觉了。一尤,你先去洗洗吧,隔壁就是洗漱间。”
  于是我收拾了一下,去了隔壁。隔壁的房间以前可能是间小小的厢房,后来被打理了出来,安了洗脸池和淋浴,我把蜡烛小心地放在洗脸池旁。青石几乎都是太阳能,但这古宅里却不知安在何处,试着开了一下,花洒里喷出的都是冷水。还好,这里放了两个热水瓶。
  我把热水小心地倒进洗脸池里,兑好后,开始清洗头发。屋里只有我哗哗地洗头声和莲蓬头滴滴哒哒滴水的声音……我洗好头发,拿干毛巾擦干,这时,吱呀一声,听见开门的声音,我没有回头:“湘琴,你也来了?我才洗完头呢。”
  并没有人回答我,我心里一紧,转头回去,屋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风呼呼地吹了进来,把屋外的灯笼吹得左右乱晃。原来只是风……
  我暗呼一口气,关上屋门,拿起木梳开始梳头,烛光的照射下,只见镜中的我显得格外地寂廖,我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长及腰际的头发,这头长发,我留了很多年,每年只是会修剪一下发梢,平时也很注意护理,所以又长又柔顺。
  唉,出来一天了,宇杰也没有给我打个电话,这男人真是!我恨恨一跺脚,哎呀,脚踝一痛,我马上蹲下身子按着脚踝,我暗自笑自己用力太大,轻揉了几下,准备起身。当我抬起头时,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我惊恐地发现,微弱的烛光下,镜中竟然出现一个梳着长发的女子身影!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手拿木梳,动作轻柔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漆黑的发丝挡住她的脸,就是我梦里的那个女子,我紧紧地捂住嘴,跌倒在地,我想逃,但是双脚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倒影里,女子缓缓地、一下一下,向我转过头来,我全身战栗,尖叫起来:“啊!湘琴!你快来啊!”
  砰地一声,屋门被重重地打开,湘琴扑了进来:‘一尤,你怎么了?’我指着镜子,语无伦次:“她来了!她……她跟着我来了!”
  湘琴抬头看去,疑惑地说:“谁来了?我一直在房间收拾衣服,没有看到有人经过啊,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啊!”我抬眼望去,镜子里的那个女子已经失去了踪影。
  湘琴扶着惊魂未定的我回到房间,我怔怔地坐在床边,湘琴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我的身边,她担心地问:“一尤,你到底是怎么了?从上火车开始,就开始疑神疑鬼的,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紧紧地抱住膝盖:“湘琴,你也觉得我是疑神疑鬼吗?以前我是做梦,可是这次,我是真的看到她了,她就穿着红嫁衣,一直看着我,我真的好害怕……呜呜……”说着,我忍不住哭出声来。
  湘琴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你大概和我一样,神经衰弱,所以才会出现幻觉,没事啊!我们早点睡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就会好的啊,听话。”

  我哭着点点头,待她洗漱完后,我们吹熄蜡烛,关好房门,准备睡觉,窗外格外安静,连一声蝉鸣都没有,只有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框。
  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的我们都没有休息好,大概是古镇的空气实在是清新,大概是一天的车马劳顿我们都累了,这个夜晚,有湘琴的陪伴,我很快就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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