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来的交警

作者: 江三爷

  这个世上,每天都有交通事故。有事故就会死人,人一死,就成了尸体。
  有尸体静静躺着,与世长辞;也有尸体不想静静躺着,它觉得自己没死,还活着,于是,它又起来了,抖抖擞擞,寻找害死他的活人......
  两天前,秦兴市城东派出所接到一起奇怪的报警。
  “来人哪,诈尸了!”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是殡仪馆报的警,对方简单地说了地址,匆忙挂了电话。

  警员赶到现场,停尸房门口站着几名殡仪馆的领导,带面焦虑。不远处的石梯上,垂头丧气地坐着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
  殡仪馆负责人看见丨警丨察来了,上前大致介绍了昨晚发生的情况。
  昨夜20时许,一名自称交警队的人来到殡仪馆,说要查验近期一起交通事故的两具尸体。值班的保安看到来人带着证件,也就放松了警惕,接收了那交警顺手带的烟水。
  两人抽过烟,喝过水之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赫然发现停尸房的两具尸体都没了踪影。
  听说殡仪馆要开除自己,干了二十多年,眼看就要退休的保安哭丧着脸,对着丨警丨察描述着那交警的样子。

  “你们这里面不是有监控吗?放出来让我们看看!”其中一名警员说道。
  听到他的话,几名馆里的领导脸色黑了下来,负责人将警员领进了监控室,说,大部分监控探头都做了手脚,能看清的东西很少,只剩下这段录像。
  负责人点开了视频,模糊的画面,一个身披白色布单,看着像人一样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类似猴子的身形,往殡仪馆外跑去。
  看视频的警员睁大了眼睛,他看过各种类型的跑姿,却从没有见过有人跑起来,像侧着身子跑的动物。
  负责人声音嘶哑地说,这东西,是那两具失踪尸体中,其中的一具。
  另一名站着的警员阴沉着脸,眼神中隐隐透着恼怒,他说,这具尸体他当晚在事故现场见过,应该是死者中的摩托车驾驶员。
  “那另外一具尸体呢?”看视频的警员问道。
  殡仪馆负责人莫名地打了个寒噤,他右手握着鼠标,把视频往后拖了一小截。
  两名警员看着视频,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画面中,另一个没有身披白色布单的东西出现了,它身穿衣裙,披头散发,双手高高举起,张牙舞爪,如同神婆子跳大绳一样,右脚快速屈伸着从画面中经过。
  跳跃中,它另一条腿的上小腿反吊在膝盖骨上,脚掌朝内,晃晃荡荡。
  负责人脸色很难看,他说,这是另一名死者,交通事故中,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女子。
  看视频的警员脸色更难看,真是活见鬼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奇的案件。
  他重新播放着视频,这一次特地放慢了帧数。
  等等,还有人!
  他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立即点了暂停,画面角落,出现了一名陌生男子。
  男子行走的位置离监控很近,同样是朝着殡仪馆外的方向走去,他仰着头,一脸惊恐的表情,沾满鲜血双手变成了暗红色。

  男子出现的时间,正好处在两具尸体之间。
  负责人摇了摇头,这男子没见过,他是谁?
  而另一名站着的警员,早已是满脸震惊。
  这,这不是那个实习生白乐天吗?

  我叫白乐天,在一所不入流的警官职业学院读刑侦专业,为了毕业后能考上丨警丨察,利用暑假时间,父亲安排我在离家不远的警局实习。
  我很怕我父亲,即使我不想当丨警丨察,也得老老实实呆地在警局做端茶送水、混日子的杂事。
  局里的人碍于父亲的面子,表面上对我很好,实际上没一个看得起我。
  那晚,轮到我值班,突发了重大警情。110指挥中心称:夜市区多名暴徒酒后持械伤人,现场已有多名群众遭到不法分子袭击,要求各警种立即赶赴支援!
  得到消息的时候,警员李小枫正开着警车和我在回局里的路上,他挂了电话,神色黯淡。
  李小枫说,局里两名警员在出警的过程中,被这伙杀红了眼的混混砍成了重伤。一名警员身中三十多刀,双手被齐齐砍断,生命垂危。
  那名受伤最严重的警员聂小华,是他的同窗死党,他俩初中同桌、高中同桌,大学一齐上的警校,毕业分配在同一个单位,感情好得和亲兄弟一样。
  李小枫红着眼,叫我把单警装备佩戴好,简单地讲解了一下现场的注意事项,便火急火燎地赶往事发地增援。
  车里的气氛很紧张,尤其是我,即便坐在警车内,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警车在漆黑的道路疾驰,突然,一束强光从车边射出,一辆摩托车发出轰轰的油门声,和警车齐头并进。
  驾车的青年男子,中等身材,染着黄发长发,穿着流里流气,胯下骑着赛摩。他转过头,面色焦虑,张着嘴,似乎对着警车这边说着什么。
  我拉了拉李小枫,有些慌张。
  李小枫的手机接二连三地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他忙着回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我回过头,摩托车和警车保持着两臂距离,驾驶员身后坐着一名女子。
  女子身上穿着白色连衣裙,浑身上下灰蒙蒙的,让人有种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感觉。她的脸背对着我,紧紧地靠着摩托男的后背,两个手臂上绑着绳子,身体僵直,坐姿奇怪,四肢随着车身抖动,像个死人。
  摩托男歪着头,嘴里不停地说话,风灌在他嘴里,听不清声音。
  他说着说着,突然,嘴里吐出舌头,表情狰狞,伸出左手,恶狠狠对着警车里的人竖起一根中指。
  摩托男咧嘴笑着,一缕缕口水从他的嘴角斜飘出来,他骑着摩托靠近警车,举起左手,拳头疯狂地砸在车窗上,那样子,像得了失心疯。
  乒乒乓乓的震动声传来,听得人心烦,我坐在副驾驶位置,匆忙按下了车门锁。
  要不是穿着一身警服,换了其他情况,我早就一脚飞踹到那男子脸上了。
  摩托男停止了捶打,他抬起左腿,大吼一声,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车门上。
  “嘭!”一声之后,摩托车顿时不稳,他差点把自己踹翻。

  李小枫转过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看到机车男的的动作,顿时火冒三丈:“王八蛋!他想干什么?!”
  李小枫见到车外的摩托男,猛地一把抓着我,表情震惊,现场砍人的那帮暴徒,就是骑着赛摩的机车党,外面这混蛋一副痞子样,看样子和他们是一伙的!
  李小枫果断打开警报器,猛地踩下警车油门,加快了车速。
  他盯着外面的摩托车,控制着方向盘,猛地往右打,这番加速追击的连贯动作,是要强行将摩托车逼停。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摩托男看到逼近的警车,大惊失色,慌忙转动着把手上的油门,加速骑着摩托车,疾驰而过。
  摩托车提速很快,警车连续加速,却始终无法超越两个轮子的机车。
  我见李小枫怒火攻心动了真格,心里有些害怕,连忙拉着李小枫的手臂说,不就是警车被那小子踢了一脚吗,又不是踢的人,算了吧,没必要为了一个机车党玩儿命,这么做太冒险了,不安全。
  收拾那小子我不怕,可坐在高速行驶的警车里,我心虚了,出了车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懂什么!?”警员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话语里带着不屑,“如果今晚被砍的人是你,我立马停止。可惜了,要是聂小华当时有你一半的想法,都不至于被砍成那样!”
  李小枫已经气红了眼,他的话,我竟无言以对。
  李小枫见我不啃声,指着驾驶台,让我拿出喊话器对摩托车男喊话,口头警告对方,让对方立即靠边停车。

  我颤巍巍地拿着喊话器,有些迟疑,我又说,那摩托车驾驶员刚才好像有话要对咱们说,应该不是故意挑衅咱们,还是放走算了,警车速度这么快,追出了问题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李小枫便恼怒地吼道,“你狗眼瞎了?这都不叫挑衅,那什么叫挑衅?等他把刀砍到咱们身上了才算?”
  李小枫劈头盖脸地骂得我狗血喷头,他伸出手,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喊话器,靠在嘴边,语气冰冷地警告摩托车驾驶员,叫他立即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寂静的夜空中,喊话声、警报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嘈杂中,摩托车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大了油门。
  李小枫索性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他那咬牙切齿的动作,就差把脚伸进油箱里。

  警车速度越来越快,我只能牢牢地抓着车门上的拉手,双脚死死地抵着警车脚垫,盼望着早点结束这一切,自己的命重要,李小枫这么玩儿命地追,我陪不起。
  李小枫近几年事业不顺,级别一直上不去,是个普通警员,他今晚拼了老命,难道想给自己争取一个立功的机会?
  即便这样,警车的速度追那摩托车仍显得有些吃力,我的心突突地跳,感觉今晚要出大事了。
  突然,摩托男故意身子一歪,把车头往左一偏,强行排在了警车前面,在警车前成“S”型路线骑行。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李小枫脸色煞白,他像打了兴奋针一样,反应迅速地猛踩下了刹车。
  “那傻逼,他疯了吗?”李小枫骂道,刺耳的摩擦声从车轮底下响起。
  摩托男回过头,车灯照耀下,脸上没有了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又面带焦虑地回望着警车里的人。
  叫你小子冒皮皮,来啊,继续砸警车啊!
  我心里有些畅快地想到。
  摩托车正在减速,警车已经可以勉强追得上了,李小枫再次加快了车速,很快便行驶到离摩托车只有不足一臂的距离。
  这次,摩托男没有加速,右脚像抽风了一样,猛烈地踩着刹车,车身摇曳不定,摩托车并没有因此降低速度。
  那小子刹车失灵了!
  这情况,应该的,必须的,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和李小枫乐呵呵地看着前面的摩托男狂抖着右腿,出洋相的样子,警车也随之降低了速度,和摩托车保持着距离。
  这时,摩托车已经快速地驶进道路前方的十字路口。
  突然,十字路口右侧,出现了一辆巨型三桥货车,伴随着隆隆的噪音,快速地向路口中间冲来。
  “啊!不好!”我惊叫起来,震惊地望着前方。

  “哐当!”
  巨大的撞击声从前方传来。
  十字路口,横向行驶的货车狠狠地撞在了摩托车的右侧,伴随着巨大的惯性,摩托车车身快速旋转地擦着地表,带出一串闪烁不停的火花星子。
  两车接触的瞬间,车后座的那个像尸体一样的女子被撞飞了起来,整个身体朝着前方冲出,在空中翻转了两圈半后,重重地摔到地上。
  一个东西飞得老高,闪着光泽,腾空后又掉落回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一把鱼形砍刀。
  摩托男侥幸避过了直接撞击,随着摩托车的倒地,跟着滑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四肢快速梭动,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乱爬,但也只是挣扎了几下,便瘫软地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警车闪烁着耀眼的警灯,车头重重地往前一顿,停在了离事故现场不远处的道路旁。
  李小枫脸色惨白,关掉警报器,声音有些颤抖地吩咐我保护现场。
  出了事,我才反应过来。
  假如那摩托男一开始刹车便失灵,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如果刚才摩托男砸警车的目的是为了求助,那李小枫逼停的做法,在对方刹车失灵的情况下,无异于逼那摩托男去死。
  如果真是那样,李小枫和我似乎都想错了,错得很严重。
  可惜刚才,我坐在警车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么多。
  李小枫近几年事业不顺,级别一直上不去,他今晚拼了老命追那摩托车,给自己争取了一副烂摊子摆在地上,等着他收拾。
  我下了车,提醒李小枫,先看看伤者怎么样,人没死当然最好。
  李小枫默默地点了点头,眼里透着不安,和我一起下了警车,走进路口,看到惨烈的现场,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虽然李小枫也是丨警丨察,但是处理交通事故,还是需要交警。

  四周冷冷清清,除了现场以外,没有其余车辆经过,一辆都没有,笔直的道路向着远方的黑暗延伸,感觉上,事故现场像是进入了一处独立的空间,与世隔绝。
  我走到现场肇事货车前,货车上盖着一层灰色的篷布,里面载满了渣土,轮胎上面的喷水装置正喷洒着水汽,整个车身在两侧车灯的照射下,散发着白色雾气,停顿在夜色当中----这货车感觉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我捏着鼻子,闻到了一股类似橡胶烧焦的味道,很难闻。
  静止不动的货车,驾驶舱黑漆漆的,死气沉沉,从事发到现在,驾驶员始终没有露面。

  他在干什么?
  我跑到车头驾驶位,用手敲了敲车门,大声叫喊着驾驶员。
  轰隆隆的发动机声,让我的喊声显得微不足道,货车停在原地,驾驶舱内没有任何反应。
  我抓着车门把,踩在车门沿上,伸长了脖子透过车窗向驾驶室望去。
  车窗内层贴着黑色的膜,即使用手挡着往里看,也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狠狠地敲了几下车窗,从车上跳了下来,四桥货车车头离地间距很高,跳到地面的时候,脚底板震地生疼。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令自己胆寒的想法:货车驾驶舱里,不会没有人吧?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古怪?”我离开货车,朝着李小枫的位置说道。
  他没有回答我,蹲在受伤的女子旁边一动不动。
  我跑到货车前方朝驾驶室望去,货车开着刺眼的远光灯,只对看了一眼,眼前世界一片雪白,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视觉感知。
  转过身,李小枫仍然蹲在那女孩身旁纹丝不动,这么一会儿过去了,居然连姿势都没有换过,放佛一尊石刻雕像一般守在女子身边。
  可以想象那女孩伤得有多严重。
  我朝着李小枫的位置走了过去。
  我慢慢地走,周围没有路灯,一片黑暗,一片寂静,车祸现场也是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碎片。地上躺着的两人,连同李小枫在内,似乎已经融入了这无边寂静,深深地淹没在这一片漆黑当中。
  这情景,像是置身在一副恐怖画卷当中。
  夜风吹来,我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是个女人唱的,飘渺幽怨。
  谁会在这深更半夜唱歌呢?是我听错了吗?

  凌晨的气温度有些低,在这炎热的夏季当中,四周却散发出阵阵寒意,我缩了缩肩旁,两只手交错着抓着手臂,摸到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很简单地几步,让我有种走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这时,离我不远的警车内,突然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噪音。
  对讲机响起了。
  “呜......呃呃......”里面似乎有人正在用很慢的声音说话,语气模糊,听不清楚。
  也许是指挥中心发出了,这里信号不好,只能接受到一股噪音。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理会那对讲机。
  无意中的一瞥,我惊讶地发现,车祸现场外,居然站着一个人!
  是一个身穿警服,头戴警帽,标准升旗装的中年人!
  是我看错了吗?这现场之外,哪里还来的丨警丨察?

  中年丨警丨察笔直地站在阴暗处,身上穿的警服像是反光材料做的,在夜空中泛着绿光。中年人脸部圆润,样子有点像我父亲,空洞的双眼默默地注视着我,一动不动。
  虽然长得像我父亲,但不是我父亲,我父亲没有这么瘦小,他是谁?
  而这时,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中年人手里拿着一部对讲机,慢慢地往嘴上靠,随着对讲机移到嘴边,警车里的另一部对讲机便发出滋滋的噪音。
  我震惊地望着中年丨警丨察,两腿打着战,正打算转身呼喊李小枫,一晃眼,人影消失了。

  我连滚带爬地跑李小枫身边,伸手搭载了他的肩上,小手指无意识地碰到了他的脖子。
  “啊!”李小枫惊叫一声,突然左肩一抖,快速地甩掉我的手,左手顺势一推,“你!......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吗?”李小枫出乎意料的反应,把我也吓了一跳,被他的手一带,我顺势后退了几步。
  “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在深夜的时候,手是不能随便搭在别人肩上?”李小枫瞪着眼,有些恼怒地喊道,“我身上带了武器,要是把你伤了怎么办?你这小子,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说着,李小枫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的那一刻,脸色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就在刚才搭肩的那一刻,李小枫脖子上皮肤传来的冰冷感,让我感受到他内心的惊恐,比起此刻的我,李小枫显得更加恐惧。
  李小枫瞪了我两眼,没有说话,转身脱下了穿在身上的警服,盖在了女子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件黑色的背心。

  就在李小枫盖上背心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躺在地上的女子,年纪在二十岁左右,身材苗条,凹凸有致,按道理,应该长得属于很清秀的那种。
  可是现在,整个头骨,被货车撞得血肉模糊。
  她嘴唇发乌,双眼极其惨烈,眼眶外悬吊着连着经肉的白色眼珠,另外一只眼眶凹陷,冒着脓血,似乎连眼珠都没有----难道在这巨大的撞击中,连眼珠也撞飞了出去?
  我惊骇地望着面容惨烈的女子,浑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难怪李小枫的样子这么难看,我此刻的脸色,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女孩看样子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昏迷过去,面部表情给人毫无生气的死亡感,脸上笼罩着一片死灰之气,看上起真的就像一具尸体。
  最令人胆怯的不是脸色,是她的下半身----不要想多了。
  女子穿着连衣裙,右小腿没有任何缓冲物包裹,在撞击中,造成了严重的粉碎性骨折。
  整个小腿完全断裂,成垂直90度的怪异反角度摆在地上,混合着肌肉组织的小腿,看上去血肉模糊,隐隐看得见里面的白骨。

  我突然感到很难受,女子的惨状让我感到一股强烈的作呕感。
  我急忙移开了目光,强忍着胃部的翻腾,转眼看向别处。
  今天晚上看到这些东西,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骑两个轮子的东西,也打死都不会去当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车祸现场的惨烈,一般的人看了承受不了。
  李小枫静静地将他盖在女子身上的警服拉了拉,盖住了女子的大腿。

  他眉头下沉,脸上显得有些悲伤,没有一丝话语。
  我蹲在地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事发才仅仅过了十分钟不到,夜市区突发了重大警情,事故现场离救援赶到恐怕还要等一会儿。
  凌晨的夜风,吹得人四肢发凉,时间久了恐怕身体会吃不消,我轻微地抖动着双腿,心理默念着救护车赶快到来。
  这时,细微的低语声再次传来,还是那怪异的歌声,打着颤音,充斥着无助和迷茫,我顺着声音望去。

  居然是李小枫嘴里发出的!
  李小枫抱着女子,脑袋一点一点地唱着歌,他嘴里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惨白的脸色看上去就像站在月光底下的男人。
  然而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到底是李小枫在唱歌,还是他怀里的女人在唱歌?
  伴随着歌声,躺在地上的女子面部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股浓郁的血液从女子的耳朵、鼻孔、嘴巴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到地上。
  这细小的动静,却足以让人感到惊恐,感到绝望。
  发生这种情况,伤者脑部受到了很严重的内伤,即使是立马躺在手术台上,基本上要保命也是回天无力,这样严重的伤势,就算是救活了也和植物人差不多。
  可是,那女子面部流出的血,为什么是黑色的?

  难道是光线不足的错觉?难道,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
  我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李小枫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伸手托起女子的头,连忙从裤兜掏出纸巾按住女子的面部,试图给她止血,然而还是有一缕缕渗透的血液,滴落到他的手上。
  他的两只手沾满了乌黑的血液。
  李小枫嘴角颤抖着,紧紧地抱着女子,即便这样做对伤者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连忙掏出手机,拨通120,催促着赶往现场的急救车。
  受到李小枫的感染,我也变得有点着急,更加替他难过,事情出了这么大,后面的事情他又该如何处理?

  还好我只是跟着实习的警校生,如果我是正式丨警丨察,今晚,要跟着李小枫一同背锅。
  事态的发展,从那女孩七窍流血开始,已经变得无可挽回。
  无意中,我瞟了一眼停在一旁的货车驾驶室。
  是驾驶员,终于发现驾驶员了!
  透过挡风玻璃,货车驾驶舱亮起了灯,驾驶员坐在驾驶位置,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的样子,正仰面坐在位置上,造型怪异。
  他两手僵直地高高伸出,脑袋歪歪斜斜地耷拉着,如同头部没有粘连好的人偶一道微弱的红光反射在他的面部,他眼睛圆睁,嘴角一歪,露出了一副诡异地微笑。

  他在做什么?
  我被货车驾驶员的样子吓得不轻,急忙站起来,朝李小枫走去。
  鉴于刚才的经历,我没有前去拍他的肩而是大声地呼喊着。驾驶员坐在货车里,摆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不把他赶快弄下车,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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