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西下,一个荒凉的山坡,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气喘吁吁地指着正对着我们的那块荒地问道:“阿弃姑娘,你看这地方做俺爹的阴宅咋样?这可是俺家祖坟里最好的一块地啦!”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说的那块地方,平坦开阔、四周群山怀抱、隐隐约约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那中年大叔见我侧耳倾听,忙解释道:“阿弃姑娘,这山峰旁侧有一条瀑布,离这里大约十几分钟路程啦。别的咱也不说,俺爹这阴宅还得麻烦你看看!看我预想的这地方到底合适不?要后代平安、财源滚滚的!”
我冲他微微点点,选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掏出了怀里的暗红色罗盘,找准了方向,翻卦对着大流年,此处虽无香,香自在心中,我低声念起了密咒,三遍以后,开盘查看。
默默半响,我望向那个中年男人:“这里卦象不对!”
那大叔急了:“怎么不对了?俺家这地方祖上可是说的不错的呀,你可有看仔细了?”
“这里虽是依山傍水群山环绕,屈曲蜿蜒颇有明郎开阔之意,但是这里……积了三煞之气,群棺重叠不利于后代安生。这地方,有陈年旧棺……”我仔细看着那摇摆不停的指针,又看了看那块地方。
我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此时天已渐黑,原本平坦的柳树旁竟然蹲着一个漆黑半趴着的身影,看身形似是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孩子!他此时正依在那光秃秃的树旁,侧着半张脸瞪视着我们,那双眼睛却无瞳孔!
我盯向它时,它格格地咧开嘴笑了起来,血糊糊的嘴里竟有两颗尖尖的獠牙!
我吓地猛地后退了一步,虽然我已不是第一次看到阴物,可是那种恐惧仍然是让我的心脏狂跳不忆,我的耳垂滚烫起来!就像被烙铁烙过一样,烫到发痛,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孩,它那恶毒的双眼也是死瞪着我们,它像一只青蛙一样匍匐在地上,似乎马上就要扑过来了一般!
“阿弃姑娘,你在干什么?”大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在他眼里一片开阔的泥地。
我顾不上回答他,急忙往自己的包里摸去,不好!那枚铜镜竟然不在身边!
此时,那诡异邪恶的小孩后腿一蹬,朝我们猛扑了过来!带起来一身的黄土!眼看着三两下就扑腾到了我的面前,我来不及反应,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朝那阴魂甩了过去。
我的血甩到了小孩的身上,他身上被血触碰到的地方迅速地冒起来一层青烟,呲呲作响,它像被灼痛了一般,惨叫一声,迅速逃了回去,一溜烟地功夫,循入了土中。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可惜今天铜镜没带,不然它怎能近我的身……
“阿、阿弃姑娘,一阵风而已,你怎地这副表情?”大叔被我的样子吓到,哆哆嗦嗦地问了起来。
我按住还在流血的手指:“没事,大叔,还有哪些地方?我另为你父亲择一处适宜的阴宅。”
他连声应着,带着我往别处而去。半个小时之后,我为他找到一处开阔向阳、平顺宜水之地。
那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递过来一个不薄的信封塞到了我手里:“阿弃姑娘啊,有句话,俺不知当不当问?”
我看也不看,随手扔进布袋:“问。”
“你这名字也忒奇怪了,难道你姓阿?”
我冲他微微一笑,他顿时看傻了眼。然后我扳着手指自语起来:“一个、二个、三个,你……你是第三个。”
大叔愣住了:“什么第三个?”
我嫣然一笑:“第三个这样问的人,而他们……”我看了一眼好奇心极重的他:“已经死了。”
是的,他们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的,一个心肌梗塞,一个重病缠身。他们……都是阿婆的故人。
一个小时后,我看到了那栋在夜幕中依稀可见轮廓的房子,我加快了进步子向它走去。
我叫阿弃,十八岁,住在南方一个小城镇边缘,那栋四层的古老斑驳的古老红砖房,墙角爬满了形状凌乱的爬山虎,汹涌地往上窜去,似乎是想铺满整栋房子,偶尔露出的一抹红砖映衬得这里格外诡异。
一个月前的我身无分文,靠着对门邻居马小花的帮助,租下了这座房子的顶楼房间,在租住这房子短短的几天后,就做了一个小小的木制招牌挂在了房门前,上面简简单单用毛笔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猛鬼工作室。
我做人的生意,也做鬼的生意,我能看阴宅、送阴魂、知天命。也能寻找真相,完成心愿,了结遗恨。
当时马小花自告奋勇,说要替我推广,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此后的一个月里,陆陆续续真有几桩生意上门了,几乎都是看阴宅一类的小活,可是积累起来,也算可观,我迅速还清了欠她的钱。
等到再存上一些,我就能回那个小山村了……钱……是能够救回我阿婆的唯一东西了。
站在我房门口那个穿着牛仔短裙,嘻嘻笑着的姑娘就是马小花了。
马小花是一个……怎么说呢?一个打扮得很鲜艳的姑娘,紫色的头发,粉色的红唇,每天变化了颜色的眼影和各种我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衣服,对我来说,她很是生猛有趣。
“喂,阿弃,你这一副平静如阳春三月的脸是什么情况?那大叔的风水看得如何了?”她低头捋了捋额头的碎发,从头发间隙里打量着我。
我爬到了四楼楼梯,吐了一口气:“挺顺利,遇到一只小鬼,可惜收不了它。”
马小花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紫色的眼影不知道涂了什么亮粉,一闪一闪的:“逗姐姐我玩是吧?不过说真的,我对你的那点小本事还真的羡慕得紧呢!管他呢,能忽悠就行,是吧?阿弃。”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错开她欲进屋子。
马小花急了,一把拽着我的胳膊:“别走啊,我给你说啊,我又给你接了个活儿,大活儿。”
我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她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那胖子给了这个数。”
“两千?”疲惫不堪的我无精打彩地问道。
马小花翻个白眼:“两万啊!我的姐,我已经应了,明天我就叫他过来。”
我的眼皮这时已是快要粘在一起,完全没注意她在说些什么,她却还在那儿兀自唠叨着,等到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她,我回到屋里蜷曲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每天晚上都要做的梦……
眼前出现好大一片白茫茫的雾,我看不清前面的路,只得胡乱地在雾里走了好久,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的家到底在哪里?我心急如焚,正当快哭出声时,忽然看到了前面有一个瘦弱的影子,她佝偻着身子,疲惫不堪地在往前行走着,那个身影我好生熟悉。
“阿婆!”我大声叫喊起来,疯狂地跑起来,想要追上她,我跑得很快,可是她始终不远不近地在我前面,一步不肯停,一刻不回头。
“你等等我!”我急了起来,眼泪冒了出来,加快了速度去追赶她……
我跑得全身酸痛,小腿肌肉瘾瘾作痛,背上全是汗,不知道追了多久,我终于跑到了她的身后,我激动万分,试探着向她微微地伸出手去……
她那佝偻的背颤抖起来,她的嗓子里发出了嘎嘎的声响,这声音古怪得很,就好像几十年没说过话的人,声音被堵在了嗓子眼一样。
我这时才注意到,阿婆穿的衣服好奇怪!这是一件青黄色的衣服,上面有着双鱼图案,腰间还系着一条灰色的带子,宽宽的裤腿几乎要拖到了地上!而阿婆的脚上,穿着一双褐色的绣着元宝图案的布鞋!
这衣服我见过!人死的时候,不就是穿着这样的寿衣吗?难道阿婆她……
我正惊慌不已时,前面那个身影猛地转了过来!
看到她的瞬间我就尖叫了起来!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黑糊糊的脸庞已经腐烂不堪,耳朵掉了半只,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臭,空空的眼眶里还爬出一条白白的蛆虫!
我恐惧到了极点!我的阿婆怎会变成了如此的模样!我转身欲逃,却被她抓住了双肩:“阿……弃……你终于回来了……”
她白骨森森的双手向我抚了过来,那白骨像烙铁一样,抓得我的肩膀巨痛无比!我凄惨地尖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这是我不知道多少次做这个梦了!同样的一个梦,在我离开阿婆的这些日子反反复复地纠缠着我。它预示着什么?我还能回去吗?我应该回去吗?可是现在的我回去也救不了她啊!
第二天的午后,马小花说的那个胖子就找上门了。他面貌浮肿、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很久都没睡好觉了。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似乎是在怀疑我的能力,那张张得大大的嘴似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在我冷冷的眼光下,他终于闭回了嘴巴,犹豫了好半天才说了他的苦恼。
他的母亲三个月前因脑溢血去世了,就死在院子左边的一间房屋里,后事办得很顺利,因家里就他这一个独子,也没了房屋的纠纷,他和自己的妻子、孩子继续住在了这里。
古怪的事就从这时发生了,最初的几天,相安无事。可某一天的晚上,夜深人静之时,院子里却传来了洗衣服的声音,水流哗啦、揉搓、抖动的声响不绝于耳。
睡得死沉的胖子被老婆叫醒,起初以为是屋里进了贼,可想想又不对,进贼也该是偷东西,哪有半夜闯入别人家洗衣服的道理?
打开门却什么也没有,那声音也消失了,两口子以为出现了幻觉,也没当回事。
可事情却越来越严重起来,只要一到深夜,那古怪的声音就会响起来,有时是穿着拖鞋走路的摩擦声,有时是厨房的切菜声,有时是电视发出的声响,每次一去查看的时候,那声音就消失了……
直到某一天晚上,卧室里传出了一声咳嗽声,胖子才惊恐地发现,这是他那个死了多时的老娘啊!
那些动静越演越烈,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响起,后来的某一天半夜,胖子媳妇从梦里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那老娘在窗口对着他笑,可是那张脸已经浮肿得不成样子了,脑袋上还淅淅沥沥地流着红红白白的东西,她惨叫起来!
然后这两口子吓得魂不守舍连夜收拾了东西投奔亲友,住了几天后,想想又不是办法,费尽心思求解脱。
我接下了这单活,和他约好了当天晚上就去这座宅子看看……
这是一座藏在暗夜深处的平房,偌大的四合院没有一盏灯光,我静静地站在一个歪脖子槐树下已经半个时辰了,仿佛就要和这棵树融为一体。然后,我听到了某个声音,这声音虽然很轻,却一声不落地传入了我的脑海里,砰……砰……砰……
听起来,就像是在劈柴一般,但我心里很清楚,这是一把斧头砍在骨头上的声音,猛力地砍断后,又劈到了地板上,发出了轻脆的响声,不绝于耳……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让我毛骨悚然,心里升腾起转身逃跑的念头,可是迟疑了好久,终于我还是咬咬牙决定进去,我的手里,只拿了一面小小的铜镜。那铜镜、是阿婆留给我的东西……
“阿、阿弃姑娘,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我是说……我可不可以不去啊?”一个眼睛小成一条缝的胖子满脸恐惧、吞吞吐吐地说道。
"可以。”我很平静地看了一眼缩成一团,几乎和树融为一体的胖子。
“如果你想她一直跟着你的话,你就留在这儿吧。”我甩下一句话就径直走到了屋子里,后面的胖子犹豫了半响,终是犹豫地跟上了。
前面就是四合院的门了,暗门色的铁门上挂了一只黑色的老旧铁锁……
“阿弃姑娘,你说我这都三天没敢回家住了!我那老娘怎么还在那儿啊?”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没有理会他,站在门口示意他打开,胖子哆哆嗦嗦地掏出了裤兜里的钥匙,递给了我。
我接过那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铁锁,铁锁撞击在铁门上,发生了砰地一声响,胖子似乎吓了一跳,迅速往墙边靠了靠。
我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径直推开吱吱呀呀的门进了院子里。当我进去的一瞬间,那古怪的声音消失了……
“还、还在,我老娘她肯定还在。”胖子从我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就溜了回去。
我划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支蜡烛径直往院子走了进去,胖子紧紧地跟着我,他沉重地呼吸着,我的脖子后面全是他呼出的热气。
站在院子中间,我环视了一圈这座小小的四合院,院中有一个宽敞的洗衣台,上面摆着几个盆子,一抹弯如弓形的残月挂在屋顶的一角,惨淡的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扯得很长,一阵风吹来,屋前的那棵大槐树树叶沙沙作响,传入耳朵清晰可闻。
我的正面有三间屋子,左边、右边各两间,厕所和厨房一左一右地斜斜对着。它们全都紧紧地锁着,窗帘拉得整整齐齐,黑乎乎的玻璃在月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我在原地站了足足三分钟,这个地方貌似很干净,因为……我连一丝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这里难道,并没有阴魂吗?
胖子一直紧张地盯着我,直到我转向了右边,快步向厨房走去,他才如梦初醒,迅速地跟了上来。
我走得太快,蜡烛的火苗被风晃得东倒西歪,差一点就要熄灭掉,我小心地拢过手来,它飘忽了好一会儿,终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我放慢了步子,缓缓地向那间不起眼的屋子走去,之前传出的剁骨头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那个老妇,她在厨房吗?
表面镇静的我内心却是恐慌无比,我默默地在房门站了许久,都没有勇气推开,直到一滴蜡油滴到了手心,那灼热的痛感刺得我一个激灵。
罢了!再害怕又如何?我伸出左手,慢慢地推开了那扇黑漆漆的木门,刚刚打开三分之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嗖的一声飞出来!一下子就扑到了我的身上!
我吓了一跳,低呼一声退后了一步!
“小黑?你咋跑进去的?”胖子惊奇地说道:“阿弃姑娘,这是咱家的一只黑猫,养了五年了,说起来还是我老娘把它捡回来了。这、这也不知道咋进去的!我这门窗都锁了啊!”
我转头看了看那只喵呜一声窜上屋顶的黑猫,夜色中它的毛皮黑得发亮!正巧它也正扭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绿幽幽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带着一股子邪恶,我眉头一皱,它已飞速地窜出了我的视线。
一只黑猫而已,阿婆说这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不祥之物。”我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说啥?我没听清……”胖子努力睁了睁细小的眼睛。
我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屋外有槐,厨卫相对,全身无一根杂毛的黑猫,这些都是阴邪之气的汇集之兆。”
不待他反应过来,我已径直走进了厨房,这厨房和平常人家的并无两样,只是凌乱得很,靠窗的台面上,佐料七零八落地堆放在一角,水槽里歪倒了几个碗,水笼头的水没有关严,滴滴答答地滴落在碗里,满到溢了出来,还有两片烂菜叶漂浮在里面不停地打着转儿。
“菜板呢?”我回头问问身后的胖子。
“那、那灶台下面。”胖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灶台,又马上缩回回去。
我单手拉开那柜门,拎出那个圆圆的菜板,甩到了台面上!当我看清这菜板时,马上就看出了不对劲。
“你看这上面……”我的蜡烛向它移动了些许。
那菜板上,两道一指深的斧头印历历在目!胖子大吃一惊地说:“我这菜板才买的呀,这是哪儿来的?”
烛芯跳动了一下,我对着蜡烛呵了口气:“屋外听到的声音没错,她在这儿砍骨头呢。”
“啥?你、你可别吓我啊……”胖子的腿抖动起来。
在这屋里,我感觉不到一丝的阴气,那阴物她来过,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我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胖子:“她走了……我们去里屋吧。”
说罢,我转身走出了厨房,此时的庭院寒气逼人,虽冬至已过,可仍是滴水成冰,刚刚的那只黑猫早已跑得没影了。
我记得胖子跟我说过,那老妇生前住在院子左边的房间,而越往左边走,我的耳垂越是一阵发烫,开始只是一跳一跳的热感,到了那门口,已是灼痛起来!
那老妇此时,一定在屋里。
我的手触摸到了门把手……
摸着那门把手,我反而犹豫起来,心底无限未知的恐惧向我袭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去接触这样的东西,一旦我主动靠近了来,我的下场会是如何?
会不会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一旦打开了来,便会进入命运的怪圈,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会不会……和某人一样呢……
“阿、阿弃,这就是我那死老娘的房间,我……我在院子外面等你吧。”胖子站在院子里,迟迟不敢挪动半步。
“随便你,院子里也好,她正好可以一眼看见你。”我轻声说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推开了那房门。
那黑乎乎的木门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响,随着我的手被缓缓地推开,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就像一个人被活生生地掐住了脖颈发生的声音!惊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刚刚打开房门,一股说不清楚的臭味夹杂着尘土味向我迎面扑来,还带着窸窸窣窣的响声!这屋子,应该是好久没有打开过了。这是一间卧室,黑暗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了几样家俱的轮廓。
那老妇一定在这儿,我摸了摸灼痛到了极点的耳垂,迅速拿起蜡烛环视了一圈,里面是一架老式的单人床,上面已经是空无一物了,光秃秃的木板上,一个破旧的大塑料袋被门口吹进来的风吹得时不时地飘动几下,刚刚听到的那声音,应当就是这个发出来的。
然后,我看向了床边的那衣柜…
床边靠墙的一方是一个老式的深棕色的三开门衣柜,样式古老,厚重,柜门上镶嵌着一块玻璃,还贴了一张画报。我打量了一下,那画上画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妩媚女子。
而这是1995年的日历了,此时,那柜门正静静地虚开着……
另外,屋角还有一台老式的缝纫机,上面罩着一个乳白色的布套子,安安静静地立在墙角,除此之外,屋里没有任何一样家俱了。
屋里看似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的耳垂的灼痛感一点也没有减少,我摸了摸包里的铜镜,犹豫着是不是该拿出来……
这时,一个重重的脚步声跑了过来,猛地把门打开了来。我一回头,正是那个胖子。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阿、阿弃姑娘,我得跟着你啊!那院子里我一个人,心慌,总觉得……”
话没说完,他忽然呆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衣柜,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柜门,你打开的吗?”
我摇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啥?那柜子,我、我锁了的呀!里面可没啥东西了。难道……难道是我那死老娘!”他脸上的肥肉抽搐起来,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哆哆嗦嗦地打量着屋子。
我没有看到那个亡魂,但是我知道她已经走了,因为那股猛烈的灼痛感逐渐消失了,我上下打量着那个面色惶恐的胖子,他看我一眼,又迅速把眼光缩了回去。
我听阿婆说过,人死后,魂魄都会渡过忘川水,来到奈何婆,喝下孟婆汤,前世纠葛,一笔勾销,从此只看将来,不看过往。而执迷不悟,即使只留一缕幽魂也要留在人间的原因只有一个……心有不甘!
“你们可有做愧对她的事情?”我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
话刚刚说完,他的身子就是一个颤抖,眼神闪烁起来:“没有没有!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家挺单纯的!”
这胖子,回答得倒是干脆,可是回答得越快,表示越心虚不是……
“你有孩子吗?”我走到屋角,抚了抚那缝纫机。
胖子吐了口气:“有,有个儿子,读高三住学校,很少回来。”
我伸出脚踩了踩那缝纫机的踏板,咔哒咔哒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中间夹杂着轮轴转动的呼呼声。
我忽然记起来了,阿婆以前也有一台缝纫机来着,她用那个给年幼的我做衣服……
胖子轻咳一声:“那缝纫机有点年头了,以前家里的衣服,都是我老娘做的。现在也没人用了,还说把它处理了……”
“你先回去吧!今晚我住这儿。”我把蜡烛小心地放在缝纫机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胖子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阿、阿弃姑娘,你真要住这儿啊?”
“是的,我也不能白收你的钱是不是?你走吧。”我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胖子搓了搓肥大的双手:“那我可走了啊,这儿我可交给你了啊,对了,那柜子里有干净的被褥,那些可是干净的,我老娘的东西我全烧了,还有屋里的电闸开关……”
“我知道了,你走吧。记得带上门。”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他的脚步声很重,越走越远,慢慢地消失了。
他说电闸么?我暗自笑笑,我在山上生活的这些年,哪里用过什么电,不也一样生活得好好的吗?这些天住在红砖房那儿,我连灯都没有开过一次,这些电哪里有蜡烛来得熟悉……
我推开吱吱呀呀的房门,看了看院子上方的天空,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照得院里的物件影影绰绰,轮廓可见,偶尔可以听见几声蝉鸣,我打开院中的水笼头,洗了一把脸,那冰冷的水流冷得我一个激灵,瞬间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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