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暖晴

作者: 欢颜

  如果早知道有一把刀会架在自己脖子上,郑真真死也不会站出来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快让张健滚出来,不然我就弄死这女人!”
  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脖子上划来划去,划得她眼睛发黑、两腿发软,本能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见血封喉。
  她才刚刚开始美好的人生,她不想死!
  旁边有人在不断地安抚男人,“兄弟,兄弟,你冷静一点儿!咱们有话好好说啊……”
  但却无济于事,郑真真的脖子已经被划破,汩汩鲜血往下淌,耳边只剩下男人的咆哮:“好好说?跟鬼说吗?我老婆就是被车撞了一下,小腿骨裂了而已,输液前人还好好的,还跟我说想吃包子呢!”
  “我不过是回家收拾点换洗衣服,回来人就不行了,又是吐又是流鼻血。好好的大活人让他给治死了!今天他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跟他没完!”
  求生的本能让郑真真死死抓住男人持刀的手往外推,眼泪刷刷刷地往下流,对着还在不停解释药没有问题的小医生大喊:“先把那个什么张健喊过来解释啊,没见我要死掉了吗?”
  感觉到男人的手似乎松了一下,郑真真赶忙趁胜追击,艰难地转过头对男人说:“大哥,我太理解你了!这些做医生的各个都是黑心鬼,狗屁玩意儿!我都这样了,那个张健都不敢出现,孬种!”
  许是郑真真的话引发了男人的认同感,她明显感觉刀离得远了一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男人愤愤道:“这群畜生,就当我们老百姓好骗。普通的消炎药能把人输死吗?!治死人还不承认,猪狗不如!”
  “就是就是,没良心!”

  男人换了个手卡住郑真真的脖子,持刀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指着人群里的一个大妈,“你说,我老婆该死吗?”
  大妈吓得赶紧摆手。
  男人又指着人群转了一圈,不停地问着“你说,你说……是不是张健害死了我老婆?!”围观的人连连后退,生怕惹怒了男人。
  没有人回答,男人原本被郑真真安抚下来一点的情绪又变得狂怒了,他举着刀向着瘫坐在地上的医生逼近:“呵呵……你说啊!是不是他害死我老婆不敢见人了?你叫他出来,叫他出来!”
  医生吓得坐在地上蹬着腿连连后退,嘴里还在不停地解释:“是不是输液出了问题谁也说不好,如果……如果你有异议,可以报警然后请法医验尸啊。”
  不知是哪一句话刺激了这个男人,他反手又把刀尖戳到郑真真脖子上,恶狠狠地说:“我不管,再不让张健过来我就杀了她!”

  郑真真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脖子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多,男人手上的刀一点一点深入她的皮肤。
  难道她今天真的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吗……
  “我要姓张的给我老婆偿命,他出来我就放了这个女的!”男人一把拉开了自己的上衣,腰上赫然绑着几个装满了淡黄色液体的塑料瓶,是汽油!所有人尖叫着四散而逃。
  “都给我抱头蹲下!谁敢乱动,咱们就同归于尽!”
  这短短一段走廊里,拥了十几个人都瑟瑟发抖地靠墙蹲着,而逃生通道离他们还有十几米,如果这男人真的不想活了,那大家都得死!
  “张医生下班了,你……你现在再逼我们也没用啊!”
  “叫他回来!他还能回家,我的家可没了!”男人吼着吼着,突然哽咽了,“我和我老婆从小青梅竹马,结婚的时候都没有给她买套房子,她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终于攒够了钱,我们本来是要去买房的啊……”
  迟迟没有主事的人出现,这让男人彻底疯狂,他在郑真真耳边低声带来了死神的诅咒:“我不想杀你的,但谁让我老婆死了呢。她长得跟你挺像的,这么突然下去太孤单了,你也去陪她好不好?”
  完了!
  郑真真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害死你老婆的,不是张健。”

  “什么?那是谁?”男人一惊,郑真真被勒着脖子强行转过身,她感觉到身后的男人肌肉突然绷紧了。
  老天,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敢刺激这个疯子啊。
  郑真真愤怒地睁开眼瞪向说话的人,决心牢牢记住这张脸,要是今天真挂在这里了,做鬼也不能放过他……
  “是沈修泽!”不知道是谁惊呼出声。
  沈修泽……郑真真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又被后面的话打断了。

  “你老婆根本不是因为输液死的,”沈修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检查报告甩到男人面前,“她死于脑出血!”
  男人更加愤怒了,“你们还把她治成了脑出血!你们对我老婆做了什么?畜生!”
  “害死你老婆的不是别人,就是你!”沈修泽面色一沉,眼神犀利地看向男人,“她跟张医生说恶心想吐,但你,就为了那几百块钱不愿让她做脑CT!”
  “你不要糊弄我!我老婆就是撞坏了腿,根本没有碰到脑袋,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男人歇斯底里地喊着,也许他是有意识到的,但本能让他拒绝接受。
  沈修泽干脆利落地击溃了最后一条防线:“如果当时立即做检查调整诊疗方案,这只会是个小手术。可惜……现在人没了,你攒再多钱还有什么用呢?你才是害死她的人!”
  “咣啷!”
  残酷的现实让男人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他颤抖着跪在地上,攥着手中的检查报告,捂着脸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孩子他妈,我该死啊,我对不起你……”
  她不用死了!
  被男人扔到一边的郑真真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向前扑去,沈修泽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接住。
  骤然来袭的安全感让郑真真倒在沈修泽怀里崩溃地大哭。

  “额……这位姑娘,你……你没事吧?”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沈修泽抱也不是放也不是。作为一个急诊科医生,他见过各种各样棘手的场面,唯独这个在他怀里哭泣的女生让他不知所措。
  沈修泽正要把郑真真扶到走廊边的椅子上,突然不知谁尖叫一声:“小心!”
  眼前寒光一闪!
  原本在地上痛哭的男人竟然拿起了刚才扔在一旁的刀,狞笑着向郑真真冲了过来!
  来不及了!
  这个男人已经疯了,他神情癫狂,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呵呵……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你,是你害死她的,我要让你给她陪葬!”
  冰冷的刀锋距离郑真真只有几厘米!
  郑真真吓得死死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在沈修泽怀里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经被推到墙边了。
  沈修泽反身一脚把男人踹到地上,右手抓着男人的手腕一捏,“当啷”一声,刀子应声落地。
  围观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按住了男人。

  “哎呀!你受伤了!”脸上还挂着眼泪的郑真真发现,沈修泽的手臂在滴血,一道伤口从左手臂一直延伸到手肘,是刚才为了保护她被划伤的,鲜血汩汩而出瞬间就染红了衣袖。
  沈修泽低头看了看手臂,温和地笑笑说:“没事,没伤到骨头,倒是你,脖子上的伤口要不要包一下?”
  郑真真顿时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用不用,我不要紧,你快别动。来人呐,沈医生受伤了!”
  几个医生护士听到喊声呼啦一下围过来,有条不紊的止血包扎。
  终于,有人来了,带走了在地上挣扎着一会儿哭,一会笑的男人,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彻底疯了,郑真真有些不忍心,“太可怜了,老婆没了,孩子还小,家里的天也塌了……”
  沈修泽面无表情地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郑真真从派出所录完笔录出来已经十点多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帝都五环,星湖花园小区2403室。
  “郑真真!你长能耐了啊?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走了呢!”刚一开门,来自合租室友唐思怡的河东狮吼劈头盖脸地砸向郑真真。
  “停停停!我错了行吧?”郑真真赶紧求饶,一边解释事情的经过一边拉开衣领向唐思怡示意自己因为当人质挂了彩。
  “我去,郑真真,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人家都大闹医院了你还不赶紧跑?上赶凑热闹呢?你这么厉害你咋不上天呢?!”
  郑真真无语,唐氏三连向来无人能敌。
  唐思怡看到郑真真脖子上的伤,一边皱眉头一边飞快地跳起来找药箱。
  “我那不是觉得他说得有点过分嘛,刚劝了两句谁知道他还狗急跳墙了呢……嘶!”郑真真疼得龇牙咧嘴,“疼疼疼……你轻点啊!”。
  “忍着!”唐思怡嘴上嫌弃,拿着碘酒的手却放轻了许多,“还好有那个沈医生在,下次再被当人质,没人救你我看你还怎么蹦跶!”
  “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猥琐。”唐思怡拿过纱布准备给郑真真包扎,却看到她笑的像个二百斤的傻子。
  “我跟你讲,刚才救我的那个沈医生啊,那才叫白衣天使!自带出场BGM,帅得人神共愤!”郑真真花痴地说。
  唐思怡忍不住往郑真真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别乱动!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这时,回过神来的郑真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纱布缠成了粽子,她冲着唐思怡哀嚎:“你包成这样让我明天怎么去跟沈医生道谢啊?”
  唐思怡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郑真真说:“道什么谢,明天先给我去报工伤,你这是在工作过程中因为正经事儿而受伤的。让你们公司赔你的医疗费、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

  郑真真摆摆手说:“我的姑奶奶,你消停点吧,我刚上班第一天就报工伤,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混啊。”
  “快看看我妈又寄了什么东西过来……”见唐思怡还不罢休,郑真真赶紧拿过茶几上的快递岔开话题,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看着里面的东西无语地对唐思怡说:“怎么还是核桃仁儿呀!”
  郑真真打开郑妈妈寄来的爱心核桃仁儿递给唐思怡,唐思怡摆摆手示意郑真真自己贴着面膜张不开嘴,含糊不清的对郑真真说:“阿姨的心思不是明摆着么,让你补补脑子,你看这核桃仁儿都没敢敲碎,是生怕长得不像脑子你吃了没用。”
  郑真真:“……”
  “你说你,是不是傻?上班划分市场你以为跟学校大扫除似的,为了朵小红花,脏活累活大家都抢着干?”唐思怡越说越激动,脸上的面膜掉了都不管,“别的医药代表都争着往大科室走,谁想去急诊科啊,医生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懒得搭理你,药也用不了多少,没有业绩你是打算喝西北风么?”
  “唐嬷嬷,别担心啦,好困啊我去睡觉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加油!”眼见着唐思怡又开始了唐僧念叨模式,郑真真赶紧脚底抹油,溜回了房间。
  今天发生的事让郑真真的精神像坐过山车一样,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整个人松懈下来,睡意立刻袭来。
  第二天一早,郑真真就来到了急诊科,走廊里的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她一边走一边张望,终于在最里面的诊室看到了沈修泽,虽然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但这丝毫不能阻止沈修泽工作。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户洒在他身上,清俊的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让人挪不开眼。
  沈修泽抬头看到了人群后边的郑真真,他顿了一下,接着工作,不停的有病人进来,郑真真不敢打扰他,只能站在门边等。
  诊室里终于只剩下她和沈修泽了,郑真真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二点多了,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沈修泽活动了一下脖子,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郑真真,郑真真顿时心跳飙到一百二,把准备了一早晨的的词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语无伦次地说:“额……那个……沈医生,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沈修泽笑着起身说:“要不你以身相许?”
  “啊?”郑真真瞬间脸红的像煮熟的番茄,“我我我……”
  “哈哈哈!”沈修泽朗声大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我开玩笑的,你请我吃个饭就好了。”
  “啊呵呵呵,必须的必须的……”郑真真尴尬的笑着。

  这个沈医生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认真说多好!
  沈修泽开车载着郑真真来到了帝都一家人气很高的粤菜馆,店里坐满了食客。她跟着沈修泽七拐八绕地穿过喧闹的大厅,来到一间幽静的小厅落座。
  看着对面沈修泽取茶、洗茶、泡茶,行云流水般熟稔的动作让她不由得呆住了。
  “郑小姐。”沈修泽好笑地挥挥手,“这家菜很好吃,你尝尝。”

  “啊,对对对,吃菜吃菜。”郑真真红着脸拿起筷子,心里暗道真是太丢脸了,她居然盯着沈医生发呆。
  第一口吃下去,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这是什么神仙菜!太好吃了吧!”
  沈修泽看着郑真真像只小猫一样,仿佛背后有条尾巴满足的甩来甩去的样子,笑着又给她夹了些菜说:“喜欢就多吃点。”
  吃饱喝足,郑真真满足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叹道:“真好吃啊!”
  “他家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喜欢吃的话可以常来,报我的名字能打折。”沈修泽喝了口茶,突然想起来,“刚才忘记问你在哪儿上班就擅自带你过来了,一会儿我送你过去。”
  郑真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沈修泽也是她的客户之一啊!
  拜访客户的话术是什么来着?
  “啊……那个,我是G&T公司的医药代表,正好今天有机会,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最新在国内获批的药安妥非吧……”一提起产品,郑真真立刻坐直了身体进入状态。

  “咣!”她万万没想到,沈修泽突然脸一黑,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郑小姐,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沈修泽打断了她的话,拉开椅子转身就走,徒留郑真真在原地一脸懵。
  毫无预兆的离场让郑真真措手不及,她追出去“沈医生,怎么了……”
  “小姐,您的手机!”服务生在后边喊。
  郑真真不得不折回去拿手机,再出去的时候沈修泽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怎么走了啊!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郑真真只好站在路边拦出租车,正是上班高峰,她等了半个小时才打到车,到医院已经是上班时间了。
  她急匆匆跑到沈修泽所在的诊室,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说:“沈医生,怎么了?发生什么……”
  “不好意思,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看病请排队。”沈修泽头也不抬地打断郑真真。
  为什么沈修泽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郑真真一头雾水,“沈医生,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沈修泽停下手中的笔,直视郑真真,眼里的冰冷让她感到陌生极了,“郑小姐,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啊?”郑真真不解。
  沈修泽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工作,被无视的郑真真站在那里有些恼火了,“沈医生,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呵,”沈修泽轻蔑地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图的是什么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不是,我只是想感谢你的……”郑真真嗫喏着。

  “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沈修泽打断她的话,起身逼近郑真真,“你不就是想跟我拉近关系然后让我碍于人情不得不用你的药么?”
  “不,不是……”郑真真吓的退后几步。
  沈修泽步步紧逼,直把郑真真逼到墙角,“郑小姐,你这样的医药代表我见的多了,拉关系、耍心机,什么样的肮脏手段我都见过,我告诉你,我还没有堕落到这种地步!”
  “不是这样的……”她想说公司规定严禁贿赂医生,又想说自己的产品是国家批准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哦?”沈修泽说着,突然抬起左手放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嘴边挂着冷笑,低下头像野兽锁定自己的食物一样盯着郑真真,身高的差异让她完全笼罩在了沈修泽的阴影之中,两人离得极近,郑真真紧张地闭上眼睛。
  “呵呵,那就是,想这样?”耳边响起沈修泽低沉磁性的声音,温热的鼻息故意喷在郑真真侧颈,让她瞬间汗毛都炸了起来。
  郑真真吓得拼命摇头。
  “哼,”沈修泽恢复了冷淡,放开她,“赶紧走,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被戏弄的屈辱让郑真真气得浑身发抖,她攥紧拳头,“沈修泽!你凭什么侮辱我?医药代表怎么了?医药代表也有尊严!”
  “临床用药是很严肃的事,我有我的道德底线,我不会让任何人和事来左右我的意志!”沈修泽转身,指着门示意郑真真离开。
  见郑真真没走,沈修泽又说:“郑小姐,麻烦你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谢谢!”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再不走那就只能让人家赶出门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郑真真赶紧转身走人,生怕再待一分钟就会不争气的哭出来。
  郑真真走出诊室,再也忍不住了,她蹲在走廊把脸埋在手臂中,委屈的泪水打湿了衣袖。从小到大她都是大人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热心、有礼貌、学习好,就连她现在想放声大哭,却也还要顾及不能吵到其他病人,只能捂着嘴蹲在地上小声抽泣。

  突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只见一群人推着担架车向走廊这边的急救室拼命跑,担架车上躺着的人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了,满身的尘土混合着鲜血根本看不清哪里受伤了,只能勉强看出大概是从工地上来的。
  后边几个民工模样的男人跟着担架车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着:“阿强!醒醒阿强,别睡!千万别睡!”
  躺着的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勉强动了一下。
  郑真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吓得站在门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挡了担架车的路。护士冲进沈修泽所在的诊室,“沈医生,快,病人开放性颅脑伤!”
  “马上准备手术器械,上监护仪,皮试后静脉滴注预防性抗生素!”沈修泽没有一次迟疑,果断地下指令,起身带上口罩,准备往手术室走。

  出门时,沈修泽看到了门边一脸泪痕的郑真真,他顿了一下,没有说话,郑真真下意识向旁边退了两步,想把路让出来,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推着辆装满器械的推车小跑着经过。
  “咣当!”
  巨大的冲击力把郑真真撞到了地上,推车带着惯性又弾到墙上,最后翻倒在地,镊子、棉签、体温计……各种器械药品散落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看着满地狼藉郑真真吓坏了,她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也顾不得自己被撞疼的腰,勉强爬起来就要去捡地上的东西。

  “别乱动!”沈修泽厉声呵止,他看着郑真真的手伸向一只废弃的针管,针管上还带着尖锐的针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郑真真吓得一哆嗦,把手收回来,不敢抬头看沈修泽,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急救室还等着沈修泽去手术,他快走了几步回头对郑真真怒斥道:“我说过不止一次,这里不欢迎你。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随时都有病人可能因为你现在的行为而失去生命!立刻,马上,离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手术室,留下郑真真愧疚地站在那里,她看着小护士蹲在地上艰难地把手探到椅子下面想要捡掉进去的止血钳,赶紧跑过去帮忙。
  小护士一把推开她的手,气呼呼地冲她说:“快走吧,别在这碍事,这不是你能随便碰的东西,小心割破了手感染!”

  郑真真不知所措地呆立在一旁,看到走廊里围观的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对面墙上贴着一张标语,A4纸上黑色的字刺眼极了。
  “医药代表谢绝入内。”
  天河药业总部经理办公室里,祁月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娇滴滴地打着电话:“亲爱的,人家想你了,晚上来陪我嘛!”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祁月眉头一皱,声音顿时娇媚地能拧出水来:“不嘛,我的业绩都没完成,你就跑去跟G&T公司的人吃饭,你是不是又勾搭上哪个小妖精了?”
  听到对方应了自己,祁月才满意的挂了电话,一旁的销售经理小心地陪着笑脸奉承道:“还是小祁你最有办法了,下个月的业绩就看你的了!”
  天河是国内一家药企,不论是产品还是公司员工,在业内都是声名狼藉,主要靠仿制外企的原研药,而且为了提高销量不择手段:雇水军抹黑其他药企的产品、恶意中伤医药代表、给医生好处……这些都是圈子里众人皆知的秘密。
  祁月柳眉一竖,一改刚才娇嗲的声音,冷冷地说:“哼,G&T还想跟我抢市场,上次折了一个人还不乖乖滚蛋,我倒要去看看他们这次派来个什么货色。行了,我去友爱医院探探情况。”
  急诊科走廊洗手间里,郑真真掬起一捧冷水扬在脸上,泪水混着冷水一起流到下水道里,她看着镜子里有些狼狈的自己,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医药代表谢绝入内。
  医药代表,谢绝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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