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山，宋宅别墅一楼东边书房。
　　七月的太阳火辣辣的，落地窗外是一整片绿得发亮的草地，远远看去，都能感觉到那不断升腾的热气袅袅而起。
　　女孩站在冷气很足的书房里，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草地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往事不堪回首，惨不忍睹！
　　四年前的那天大概是撞邪了。
　　她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四年了，再次来到宋家别墅，心里反倒有了一丝淡然与从容。
　　“为什么不去德国留学？”
　　坐在书桌里的老人，头发花白，双目却仍然难掩锐气，轻声问了一句，语气却带着些沉重的质问。
　　老人看了一眼立在书桌前面无表情，沉默寡言的女孩。她留起了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束成了高马尾，身上一袭白色衬衣规规矩矩的，倒添了几分成熟，清丽脱俗的小脸与四年前那一副假小子的模样简直是叛若两人！
　　她眉眼微抬，没有及时作答，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回答老人的问题，若不是宋家的管家老陈直接将她从医院接走，她此生绝对不愿意再踏入宋宅一步！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声音清澈，“我想早点出来工作！”

　　老人一双犹如枯井一般沧桑的眸子盯着她，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红檀木的书桌，语气严厉。
　　“宋家助学基金每年都要资助一百个大学生，你虽然不是宋家人，但也是晋南的……”
　　说到这里，老人停顿了一下，松了松肩膀，靠在了椅背上，继续道，“外甥女！”
　　她脸色微变，很想打断，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抿紧了唇。

　　宋家助学基金，一个在她的人生中犹如神砥一般存在的机构。
　　“有时候学会接受也是你进入社会最该学会的人情世故！你如果拒绝，别人会说我们宋家沽名钓誉，太过刻薄！所以，去德国吧！手续我已经让人去办好了！”
　　这话说的严重，根本不容思考，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从小看人脸色长大，几乎是一刹那间就妥协了。
　　出了别墅，在玄关处换了鞋子，刚一推开门，那炽烈的热气扑面而来，又闷又烫，顿时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朝她袭来。
　　屋外有三个人似乎正要进门，位于中间的男人站在门口矮一级的台阶之上，身材高大，目光略高于她，却仍然撞到了一起，两人都是匆忙侧头，掠开。

　　这个男人一张英俊不凡的脸上透露着些许冷硬，眉宇间蕴着几分不自在，那微敛着的眼眸，幽暗深邃。
　　仿佛没有了四年前那股子赤裸的嫌弃。
　　他叫宋惜城，一个读起来就能让人嘴角含笑的名字，却也是个让她避如蛇蝎的男人！
　　但此刻，真正让她惊讶的是站在宋惜城身边，和他双手紧握，因为见到了她而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到手脚发软，生活无法自理的汤芷落。
　　她们从小同睡一张床，曾经无话不谈，到头来却发现原来宋家是她们互相都没有向对方倾诉的禁地。
　　他和汤芷落原来是……情侣关系？
　　“今天吹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宋沛凝眼睛一亮，显然很高兴，是三人中唯一一个还能笑得出来的人。
　　她忽略掉不适，神色淡然地对宋沛凝笑了笑，“我马上要去德国了，所以来跟老首长辞个行！”
　　“你去德国干什么？”
　　宋惜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声音清冽，低垂着眉眼，目光落在地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读博士。”
　　简短的回答完，她有些僵硬地微微一笑，“医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低头，出了门，大步朝外走去。
　　“……今天我哥生日，一起啊！”宋沛凝转身追了几步，随后又顿住，无奈地摊了摊手。
　　宋惜城神情僵硬地松开了握着汤芷落的手，盛夏的阳光照在身上，指尖却微凉。
　　回过身，眉宇间淡淡地望着那一摇一摆的马尾辫渐行渐远。
　　北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杜医生！”
　　住院部医生休息室的门被人用力撞开，“砰”地一声巨响，杜翩若浑身一激灵，从小床上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一双少女系的杏眼正蒙蒙瞪瞪的，雾气缭绕，嘴角向下冽着，神情有些愠怒。
　　在半睡半醒之间，杜翩若甚至以为自己还置身于德国柏林某一个逼仄发霉的留学生公寓里，孤寂寒冷，无人问津。
　　那巨大的撞门声，令她一度以为是某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同学，又一次借着敲错了门来骚扰她！
　　掀了掀厚重的眼皮，护士王娇娇天使般纯洁的脸庞印入眼帘。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却条件反射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连做了三台手术，累到连澡都不想洗，更别提回家了，本想在医院的休息室里窝一晚上，结果这个时候才发现这绝不是个好主意！
　　“急诊室里的车祸病人突发心脏病，指明了要你去！”

　　王娇娇的话还没完全说完的时候，杜翩若脸色徒然一变，双眼沉了沉，满脑的瞌睡虫都跑光了，掀开身上的毯子，抓起被随意丢在一旁的白大褂往身上套，大步朝门外走去。
　　双手利落地置于脑后，左手从右手腕上拉过橡皮筋，速度极快，还没出休息室的门便已经将一头乌黑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了身后。
　　脚下绵软的平底布鞋快速地踩在白色的地砖上，磨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弄好了头发，双手又置于胸前把白大褂上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扣好。
　　刚从德国回来，进医院工作还不到半年，不会有陌生的病人慕她的名而来！
那么，只有一种情况！
　　这个病人认识她。

　　杜翩若小跑了起来，按下电梯下行键，手都在发抖，在等待的时刻心焦不已。
　　当医生这么久，最怕的就是半夜有病人指名道姓。
　　格外的惊悚。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杜翩若掏出来一看，蓦地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院长的！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凌晨两点半！
　　院长凌晨两点半给她打电话？
　　北城是地震了吗？

　　“杜医生，急诊室住进来一位非常重要的病人，你要细心诊断，不能出一点差错！”
　　院长那一头很是安静，只有细碎的类似于穿衣服的声音，但说话的声音颇为急切，听起来又严厉又不善。
　　杜翩若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好的！请院长放心！”
　　正想随口一问是哪位这么重要的病人时，院长说，“我二十分钟就到！”
　　“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电梯门打开，杜翩若没有犹豫，快步走了进去，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浑身回了一点热血。
　　跟她身边亲近的人里头，还没有哪个能让院长如此紧张的！
　　但同时，胸口又莫名其妙地有些堵，脑子里不断闪现出一些天马行空的臆想。
　　直到见到了急诊室的那位病人，杜翩若的心差点停止了跳动。
　　这个病人的确认识她，她也认识的！
　　一个已经退休的老首长。
　　宋昌明，八十多岁了，此刻正闭着眼睛，安详地躺在急诊室的急救台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尽管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杜翩若此刻也难免慌了手脚。她调整了心情，握了握微微发凉，有些僵硬的手指头，满脸冷凝地上前做了详细的检查，以及急救措施。
　　最后只轻轻吐了一句，“准备手术！”
　　转身离开。
　　到了楼梯间，杜翩若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那边瞬间接通了！
　　“老师……”
　　杜翩若刚喊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周默几乎是同一时间回了一句，“我在路上！首长怎么样？”
　　“要立刻手术！”
　　“嗯，我马上就到！”
　　周默是北城医科大心血管的顶梁柱，权威专家，是杜翩若的恩师，更是贵人！
　　说到贵人，杜翩若伸出手指头数了一数，顿时让人心塞不已，全是债。
　　好像她天生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活到现在全靠无关紧要的贵人们的接济。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暗了，推开手术室的大门，一身暗绿色手术服的杜翩若走了出来。
　　用最专业的姿态，极其自然的扯下口罩，对着神情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的一群病人家属，微一颔首，唇边扯出一抹极淡的医生特有的官方笑意，朗声宣布道，“手术很成功！首长一会就会送到专护病房了！”
　　语毕，宋家人还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连句谢谢都没有。
　　“那我先去忙了！”她又微笑着说了一句，打算转身，迈腿离开。

　　她自认为这是一次完美严谨的术后通知。
　　“杜医生！”
　　身后有人在她转身之际，突然叫了一声。
　　男人的声音醇厚低沉，略微沙哑，却又透着一丝薄薄的冷冽，如一层透明的冰片浮在空气当中。
　　他这口气略略有点凉，但也许并不针对谁，只是不熟。
　　就算杜翩若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但这一刻还是不免狼狈，脸上的神情有些松动，她很庆幸自己将口罩戴回去了。

　　杜翩若转身，礼貌地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男子身姿高大挺拔，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将他衬得气质绝然出众。
　　一双眼深邃有神，鼻梁高挺，眉眼间早已不见当年那份不可一世的孤傲稚气，多了几许温润和善之态，许是浸润商场多年培养出来的世故圆滑。
　　但落在她的眼里，仍然高不可攀，盛气凌人。
　　她弯着一双杏眼，礼貌地笑问道，“还有事吗？”

　　杜翩若转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垂下了眸子。
　　两个人的目光轻轻擦过，她竟有片刻的失神。
　　“谢谢。”他说。
　　谢谢，这两个字从他那两片薄唇里念出来，客气有礼，疏离淡漠。这感觉就好像是去餐厅吃饭，对着端菜的服务员说的一模一样。
　　居高临下的口吻一如当年，那俊美如斯的少年迎着阳光，一脸桀骜地像看着乞丐一样地看着她。
　　杜翩若觉得他……还不如不说话的好！

　　这种虚假的修养能省则省了吧。
　　良久，手术室的消毒室里。
　　水龙头的水哗哗的流着，杜翩若低着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任由脸上的水珠一颗颗缓缓滚落下水道，眼神无意识地凝视着那不停歇的水流，不知在想什么。
　　周默走了过来，伸手替她关了水龙头，问她，“为什么不做宋老的手术？”

　　“不敢。”
　　听到自己的关门弟子说不敢，周默的第一反应不是怒其不争，而是摇头浅笑，一脸无奈，“因为他对你有恩，还是他是首长？”
　　杜翩若沉默了，抬眼弱弱的看了一眼周默。
　　其实可能都不是，但又说不清为什么。
　　她后来也想过，可能是怕宋家人在术后质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人这么重要的手术会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医生来主刀。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但更怕的是宋昌明会死在手术台上，一想到这，她手里的手术刀就没法下！
　　可见距离一名优秀的医生，她该走的路还很长。
　　回到了住院部，杜翩若扭着酸疼不已的脖子，抬手捂了捂打着哈欠的嘴，步履维艰地走到了自动贩卖机前，双手摸了摸口袋。
　　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币都没带！
　　正要回身去休息室拿钱之时，眼角又瞟到了那扫码窗口，猛地抬手拍了拍脑门，竟然忘记了可以用手机支付的！
　　“熬夜伤身伤脑啊！都快成二傻子了！”杜翩若边自我嘀咕了一句，边掏出了手机。
　　刚举起手机扫一扫，她手机下方突然出现了另一架手机，然后“叮”地一声，手机屏幕就换成了一个美女的个人主页！
　　杜翩若严重缺眠，大脑反应慢，看了手机屏幕许久，才恍然抬眸朝着立在一旁的美女看去。
　　女人一头利落的及耳短发，大眼，瓜子脸，妆容精致，眉目如画，却又带了几分洒脱的英气，是与生俱来的优沃生活养出来的洒脱。

　　这个女人满眼都是雀跃欣喜的笑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抱个满怀似的！
　　宋沛凝，宋昌明的孙女，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世家大小姐。
　　贼有钱。
　　趁着杜翩若愣神的片刻，宋沛凝已经笑眯眯地扫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出来，递了一杯给她，望着她眼睑下方那一片乌黑的青影，笑道，“我看你很需要！”
　　“谢谢！”杜翩若微笑着收了手机，接过了咖啡。
　　质量不是很好的一次性纸杯被热咖啡烘得软塌塌的，有些烫手。
　　住院部走廊的尽头，窗外阴雨绵绵，小雨珠落在窗沿，密密麻麻的，渐渐汇聚成一颗一颗水滴缓缓坠落。
　　春雨如织，窗外的凉风从窗台打开的一丝小缝隙中钻了进来，在医院这种常年面临生死之地，也没感觉到一丝生机盎然。
　　杜翩若抿了一口咖啡，侧头对着宋沛凝轻笑道，“这咖啡你喝得惯吗？”

　　“你还有更好的吗？”
　　宋沛凝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回以一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一声都不吭？太不把我当朋友了吧！”
　　这语气听上去很奇怪，怨怪中带着兴奋，杜翩若微挑了挑眉头，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道，“大概也就四五个月前吧！记不清哪天了！”
　　“我差点以为你要留在德国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家在这里呢！”
　　话一出口，杜翩若顿时有些恍惚，眼中一片迷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沛凝无意识地重复了两次，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转身，顺手把手里已经凉掉的半杯咖啡丢进了垃圾桶里，摇头笑道，“你们医院的咖啡真的很难喝！”
　　杜翩若喝光了杯子里仅剩的一口咖啡，转身也丢进了垃圾桶里，淡淡地道，“我该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的宋沛凝对她笑着说了一句，“我要结婚了！你来给我当伴娘吧！”
　　杜翩若的身体微微僵住，瞪着一双杏眼，脑中那迷糊气全过去了，她转身皱眉。
　　其实她想说的是，份子钱一定会到，但人可能都不一定有时间去。转念一想觉得这样说太清高，容易得罪人，于是便换了话头，“你饶了我吧！婚礼我一定去！但伴娘就算了吧！”

　　“没得商量！”
　　“沛凝，我每天真的很忙！你看医院的事太多了，我已经快半年没有休息了！我真的抽不出空来！”杜翩若一本正经地和宋沛凝解释，妄图逃避伴娘这个惨绝人寰的差事。
　　说实在话，宋沛凝在北城算是一个非常吃得开的名媛，可谓一呼百应。估计要找伴娘的话，光北城的姑娘凑个一百来个都没问题。
　　但和她的关系真的没好到闺蜜的程度，就是认识时间太久了，见面能聊两句的普通朋友！
　　“没得商量！杜翩若，你知道我爷爷一直当你是宋家的一份子！让爷爷知道我们都齐乐融融的，一定会很开心！”宋沛凝勾唇笑了笑，一掌拍在了杜翩若的肩膀上，眼角有一抹流光闪过。

　　说到宋昌明，几乎是点到了杜翩若的死穴！
　　“我唱不了歌，也跳不了舞！”杜翩若沉着一双眸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恹恹不乐。
　　“放心！难为不了你！何况我爷爷出了这事，婚礼要延期，早着呢！”
　　宋沛凝任务完成，越过杜翩若就打算走了。
　　走之前，她又侧头对杜翩若说道，“对了，记得加我微信！我会给你发电子请帖和婚礼流程！”

　　“……”
　　宋沛凝走后，杜翩若双手插入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慢地踱回了更衣室，准备换衣服回家好好地睡个觉。
　　刚把白大褂脱了下来放进衣柜，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手术室外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面如冠玉，俊朗有礼，一身的贵族之气。
　　谁能想得到那个眼高于顶的渣男会变成现在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看了就让人不适！果然衣冠都是禽兽！
　　还杜医生，谢谢？
　　真是年纪大了，都会逢场做戏了！
　　杜翩若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叮”地一声，正巧收到了宋沛凝发来的请帖，她微微地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她回国之后收到的第二张结婚请帖了，第一张请贴是医科大学的同学郭阳的结婚请贴，就在明天。
　　原本只打算随个份子钱就好了，眼下看来还是去吧，正巧连着今天一块请两天假。
　　北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院。但正因为权威，病人也都是五湖四海，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每天的人流量非常大，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各种阶层的人都有，穷人特别多，医闹也最多。
　　来医院的人往往心情都不好。
　　到了夜里，走廊上，为了省钱而打着地铺睡觉的病人家属比比皆是。
　　一般有头有脸的人会选择私人医院，然后请权威专家过去操刀做手术。
　　比如宁氏医药集团旗下的安平医院，里面的病人非富即贵。
　　像宋昌明这种身份的人，就算出车祸的时候是因为距离的问题而就近送入这里，也会在手术做完之后立刻转入私人医院。

　　她只要今天休息了，就不会有碰到宋家人的机会。
　　王娇娇推门走了进来，一副刚值完夜班，萎靡不振的样子，猛然见到杜翩若立在衣柜前发呆的背影。
　　单薄的白色衬衣将她高佻纤细的身材完美地勾勒了出来，那腰细得如拂柳一般，一时竟看呆了眼。
　　“杜医生，你怎么还在这啊？周教授正找你呢！”王娇娇摸了摸下巴快要流下来的口水，轻声提醒道。
　　杜翩若哦了一声，回头礼貌地报以一笑。
　　片刻之后，主任办公室里。
　　“怎么？你准备下班了？”
　　周默目光严厉，似有一道闪电凛凛地朝立在桌前已然脱下了白大褂的杜翩若鞭策过去，语气却有所收敛，音调上扬。
　　杜翩若唔了一声，神色如常，眉眼向下敛着，理直气壮道，“老师，是你说的，我需要休息！”
　　周默呵呵冷笑了一声，揶揄道，“宋老的术后你不管了？这会想休息了？我告诉你啊，没门了啊！”

　　杜翩若微皱了眉头，抬起头看着周默，义正言辞地出声抗议，“宋老的手术是您主刀啊！我就是个副手！何况还有陈医生呢！”
　　话落，她略为倔强的别开脸去。
　　言外之意就是她不管！
　　陈可欣也是周默的学生，算是她的学姐，现在是科里的骨干，由陈可欣负责首长的术后可比她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人合适多了！
　　“哟，我还道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还有你不敢做的手术了呢？原来在这跟我耍心机呢！我这把老骨头都半退休了！难得来做几个主刀哪次不是你负责的术后啊？你忍心让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应付病人家属？再说了，就算我同意了，宋老也不答应！这些年，他可把你当成半个孙女对待的！连你回国来这里，宋老都巴巴的替你跟院长那边打过招呼的！”
　　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周默严辞激烈，语气里的斥责非常明显，一点情面都不留！

　　“……”
　　杜翩若闭了嘴，一双圆润饱满的眼眸漾漾的，有些恍神，她很清楚周默既然说到这份上，她便是多说无益了！
　　“翩若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在对待宋家人的时候太过薄情了！做人呢要知恩图报！钱你是不能还，但情必须还！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是白眼狼！”
　　杜翩若插在风衣口袋的手微微蜷了起来，垂下了眼，眸色暗了暗。这话说的如此声色俱厉，严重的仿佛是她出了什么重大的医疗事故似的！
　　老师说……什么？
　　哦，知恩图报！
　　是啊，她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宋昌明十年前一时兴起的好心肠！
　　“明天放你一天假去参加郭阳的婚礼！今天必须老老实实的去盯着！”

　　“哦。”杜翩若认命的重新换上了白大褂。
　　医生办公室。
　　杜翩若一脸专注地坐在电脑前，整理病例。
　　身后两个实习护士在不远处咬耳朵的声音嘤嘤嗡嗡的，刚开始还听不真切，她也不是很在意，可是后来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让人特别激动兴奋的人和事，声音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她想听不见都困难。

　　吵得她没法专心了。
　　“你知道吗？我刚刚见到了瑞城集团的总裁，真的好帅！比杂志上帅多了！”
　　“可惜啊，花心得不得了！脚踩好几只船！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
　　“诶……这种新闻真真假假的，谁能说的准？”
　　杜翩若手下敲键盘的手一僵，微微侧了侧眸，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我关注他的微博好多年了，他几乎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最多不超过半年！而且历任女友都是同一款的，口味十分单一！”
　　“啊！如果能被他看上，做一个月女朋友也赚了！”
　　“想得美啊！你这等姿色就不要痴心妄想了！还有八卦传说，他是梁思琪背后的金主，两人好多年了，他一直爱而不得，找的女朋友都跟梁思琪长得很像！”

　　“八卦瞎传的！梁思琪是女星中的清流派，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拼搏才有今天的成就，是我的爱豆！他得不到梁思琪很正常啊！”
　　“切，梁思琪早就整容了！不过，刚才16床病人一直在问杜医生怎么没来！我看杜医生和他们应该是认识的！要不你去问问？”
　　说罢，两人贼兮兮地齐齐朝貌似光明磊落写病例的杜翩若瞟了一眼，又迅速凑近了脑袋，果断继续悄声咬起了耳朵。
　　其实，宋昌明第一次醒来，周默就带着一群徒子徒孙浩浩荡荡地去做了例行检查，而杜翩若就是这个时候偷偷地逃掉了，所以才会惹得周默发了那么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