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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竹风
作者:
蛇从革
日期:2011-03-23 12:23:00
这个城市很美,依着长江,离江岸十几里,有个很大的湖泊。市区就夹在长江和湖泊之间。市区内的水系丰富,公路的走向很多就是顺着小河浜纠结,到处是精致的小桥。一片又一片的湖泊和树林,嵌在楼群之中。这温柔的城市的天气很少有晴天。天色总是阴郁,春秋两季都是蒙蒙的水汽在空中浸润。到了冬天,北风刮起,卷起漫天的枯黄树叶。林荫的马路,透着萧瑟的凉意。
94年的时候,我是个楞头半大小子,喜欢在街上闲逛,跟看不惯的人找茬。呆在S市剧院的游戏机室里,抽烟等着玩游戏的小孩子给我买可乐。和伙伴们混迹于这个城市的各个公园,我们无拘束的疯打玩闹。看见了20多岁的美女,会吹口哨,或是叫出各种猥亵的言语。
我们穿行于这个城市的每个街道,走路的时双手下垂,脚尖略向外,踢着挡路的瓶瓶罐罐。
我们打架是家常便饭,只是最后谁都不记得打架的原因。
我这种少年,无论在什么年代,在什么城市,都会看到,我们是城市中一个特定群体。 或者,是一个特定的年龄。
我们都喜欢穿着名牌牛仔裤和鲜艳的衬衣,把衣服弄得肮脏不堪。虽然不会喝酒,经常在早上装模作样的点上几碗红烧牛肉和麻辣肥肠,又让老板打上两斤白酒,然后醉得不省人事,昏昏沉沉的过上一天。
当别人留着郭富城式的中分发型时候,我一头长发染成了金黄。在一次殴斗中 ,我的头发被别人狠狠地揪住,让我多挨了几下闷棍。于是我义无反顾地把头发剃了个精光。
94年的时候我是中学生,一个游手好闲的中学生。手上没钱了就找姐姐。
姐姐对我说生活费早已给完。并且告诉我,我的所作所为,她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比如我经常逃学,比如我刚刚在学校打了架,比如我把生活费拿来抽烟喝酒打游戏机………………
我明白了,我的班主任肯定找过我的姐姐。
姐姐认为管不住我了,把爹妈从Y市叫来。于是开了一个气氛拘束的家庭会议。我姐姐赵长月当着父母的面,把我的恶行一一列举,虽然她说的激动不已,唾沫横飞,我却在一旁昏昏欲睡。
父亲低着头,不停地拨弄他的手指甲,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至始至终父亲没有任何表态。父亲放弃了对我的道德教育。父亲在我14岁最后一次打我之后,再也不对我实行家庭暴力。三年前我第一次跟父亲动手,很轻松的把他揍倒在地上。在我那次突发的忤逆举动之前,父亲的脾气是很暴躁的,经常把我揍得半死。但从此之后,父亲跟我从此不再恶言恶语,说什么都是商量的口气。
我稍微有点忌惮的是我母亲,她控制着我的生活费和零用钱。我很害怕母亲因为赵长月的告发,而削减我的开销。可是母亲很忙,她刚承包了单位的一个下属企业。他们跟我交谈的时候,手上的大哥大不停地响起,单位的司机不停地在楼下按喇叭。
当赵长月把我的罪行历数完毕后,母亲面无表情,对着赵长月说道:“弟弟在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很忙,你当年也是一门心思要嫁到S市………………你们两姊弟,谁也别说谁不听话。” 我说,“你们走吧,给我个存折。”
我不想再找姐姐要钱。
父母要走了,马上回Y市,姐夫站在门口想挽留,“爸妈,饭我都做好了………………。”
母亲没说话就走,父亲跟姐夫解释,“你妈很忙。”
母亲不喜欢我姐夫,母亲当年希望我和姐姐呆在Y市,在她的身边,可是赵长月五年前,非要嫁给在S市的姐夫,让她非常恼火,进而我也要离开Y市,到S市来读书,离开他们的管制。母亲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姐夫的身上。
高中的老师终于和我妥协:我可以停课,他不去告诉我家人。我到了七月直接来高考。 我还有很多招数没有用上,这么快就达到目的,心里有点失望,一点都不好玩。
毫无疑问,十七岁的年轻人道德意识还在混论之中,世界在我的面前是迷茫的。惹事生非当然不可避免,渐渐就发展到了偷抢。
我和同伴在深夜爬上单元楼的阳台,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撬开防盗网,潜入的住户家中,悠闲的把主人的衣裤的口袋翻遍,撬开上了锁的抽屉。得手后,又稳稳当当地从阳台旁的雨檐慢慢爬下。若是在荆江大堤上遇见落单的情侣,我和伙伴也会不客气的借走他们的自行车跟石英表。那个年代,有钱人还不多,我们最多只能弄到BP机这样的高档物事,找黑哥换点小钱。
其实我不缺钱,可是我的那几个同伴都很穷。五六个老是用我一个人的钱,也很拮据。他们很沮丧。所以理所应当的要找些弄钱的门路,总是在学校和游戏机室里向那些穷学生擂肥,根本不足以开销。
半年后我参加了高考,高考考到英语,我看见满试卷上陌生的拼音字母,一筹莫展,每个字母好像都在嘲笑我。我心若死灰,知道自己肯定是考不上任何大学。十分钟后我交了试卷,把目瞪口呆的监考老师推开,走出考场。剩下的考试,我根本就没有参加。
高考后,回到Y市,和父母住了一段时间。
母亲得知我高考的总分只有100多分,大发雷霆,威胁要把我扫地出门,我连忙回家,让母亲的怒气稍稍平息一些。我费尽口舌,终于说服母亲,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母亲打算给我在Y市找个闲散的工作度日。这样我就可以和初中认识的好朋友继续瞎混。
在等待工作的期间,我在Y市九码头又和从前的朋友们整日厮混闹事,半个月后,两个便衣丨警丨察把我从溜冰场拦住。
便衣说的是一口S市口音,我就明白我S市的兄弟们,出事了。
日期:2011-03-23 12:32:00
我S市的伙伴们在一星期前,一次入室行窃的过程中被抓住。案发时我虽然在Y市,并未参与,但还是受到牵连,伙伴们希望说出旧案能够减轻处罚。如此一来,我又让父母出了一笔钱,让我没有留下任何的案底。
这场意外之后,又改变了父母的看法,认为我目前的状态,还不合适在社会上混迹。他们还是希望有个学校能够压制我的顽劣。
这当然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但是他们又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呢。
Y市的大学,不会收留一个未参加高考的学生。母亲只好低着头去了S市,找到我姐姐赵长月。我姐夫的父亲,退休前是S市教育局的一个领导。
姐夫的父亲已经退休,人走茶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我弄进一个水货大专,这样我母亲,又拿出了一大笔钱。看着母亲为我的事情劳神费钱,我觉得再不去上学,就有点不好意思。
我进的这个野鸡学校。听他们说,只要不三年里不被学校开除,我就可以拿到大专文凭。
从心底来讲,我不想去,我讨厌读书。不喜欢学校强加于我的任何事情。我更讨厌老师们用那副正直悲悯的态度对我。
我答应父母不再偷抢,和从前的那些伙伴断绝来往。真正的原因是我怕坐牢。我虽然从没进去过,但我知道号子里面的日子不好过。
至于出卖我的兄弟,我没有怨恨他们。若是换了我,在被丨警丨察用警棍抽的时候,也会供出他人来换取减轻我肉体上的痛苦。
我去拘留所看我伙伴,用铁丝把香烟一根根穿起,从缝隙中递过去。他们感激得对我流泪。又羡慕我有个有能耐的老妈,不仅能脱身,还能继续上学。
我安慰他们,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坐牢。连出狱的时间都差不多。
我的学校就藏在一片树林之中。隔远望去,可以隐约看到树林中教学楼的顶部。
我开始上学。
看着身边的人夹着书匆匆来去,让我很失落,甚至惊惧,这不是我熟悉的环境。我产生莫名的孤单和敌意。
我无论去哪,都没有任何人会问起。一起的同学很怕我,我一脸凶相,秃秃的后脑勺还有个明显的伤疤,很少有人主动跟我讲话。也不会有什么老师告诉赵长月:我根本就不去上课。睡觉醒了,无论是白天或是黑夜,就在树林里转悠。不只一次看见,年轻的情侣们,在草地上亲昵。情侣身上的衣服齐整,只能从他们简单重复的怪异姿势上,才能确定他们的作为。在那之前,我一直想当然认为男人和女人寻找那点乐子的时候,是需要脱光衣服的。每当情侣发现我这偷窥者,他们停下。男人会专注的瞪着我,让我觉得自责,知趣的离开。但当我愣愣地继续站着不动,他们又会慌乱地收拾好衣物,匆匆离开。
我喜欢这自由懒散的感觉。常常走到郊外,看着向天边延伸的农田。还有渺渺的湖面。天气若是晴了,我会学姿三四郎,躺在湖上的小舢板上睡觉。
我发现到这里来的人,和我相同处境的不只我一个。
和马老板很快成了哥们。马老板把他丢在社会上的小弟们一一拉来给我看,要叫我二拐子。
于是我们继续从前的生活,每天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游荡。和台球室的地头蛇打交道。帮着每个录像室的老板交换黄色录像带子,在迪厅里耗到半夜………………。
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人,我相信人是群居意识最强的动物,有着相同气味的人,会在人海中相互寻找。
这个城市当年就有很多公园。每个公园都是建在较大的湖泊旁边。学校附近的这个公园,很小。公园的地界,把这个小湖包围。小湖是不规则的形状。被陆地分割成很多碎片水域。湖上处处都是小石拱桥,连接参差繁乱的湖岸。往往游人就在这湖面上迷路,走过若干的桥之后,会沮丧的发现回到原来的位置。
湖面其中的一处水域最特别。月牙型的湖岸绕出几亩大的竹林。无论四季更迭,竹林总是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竹林里稍微空闲的地方摆着石桌石凳,很多游人到了此处,会驻足坐下,听着风吹竹叶。竹林靠湖面隔不远处,立着个砖混建筑,看着青砖黑瓦,其实都是修缮的效果。据说当初是土地祠。后来扩大。然后是游人的休憩的小屋。前两年还做过餐馆。
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屋子,是个麻将馆。麻将馆和湖水只有一个几十见方的空地。空地伸出一个条几十米的木制栈桥,栈桥破落,伸到水域的中心。我喜欢坐在栈桥的尽头。看着脚下的鱼儿游动。看着看着就会趴在木板上昏昏欲睡。
直到马老板叫我。
日期:2011-03-24 12:40:00
我十八岁了,被家人逼到一个从中专升格的水货学校里。父母不指望我学有所成,只是希望我在学校能够老实下来。处在上进的环境,和从前的狐朋狗友断绝来往。
现在我写着这些文字的立场,站在了父母的层面。我的那些朋友都被我无意识地写成了狐朋狗友,而不是兄弟豪情。
可是十七年前我的想法,和现在截然相反。我认为父母对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徒劳的。他们的努力,仅仅只会让我暂时安分一点。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我的想法。
我认为每个人一生要走的道路,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比如我从小时候长的瘦弱,读书又早,班上的留级生就喜欢找我的碴,于是免不了打架,当然那时候,我只有被打的份。等我初中后长的结实健壮了,我又忍不住要去欺负别人,结果还是要打架。所以我就认为,我天生就是个要跟人打架扯皮的命运。
每次想到这里,就不免叹气,自己在迟早是个当打手的命,现在何苦还在这个学校里浪费青春。
我把这个理论告诉马老板的时候,马老板非常赞同:疯子你说的对,我们天生就是要吃这碗饭的。
我进入学校几天后就认识了马老板。我进校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寝室里的同学们在一起经过了军训的考验,都已经变得熟稔,很难接收我这个迟到的同学。我也懒得和他们啰嗦。
那天晚上我一如既往的没去上晚自习——我连课都没怎么上过。在校园里的树林里闲荡了一阵子,突然觉得想吃点什么。就走到校外,出校门的时候,把看门的老头手上的手电筒抢过来扔了老远,免得他跟我罗哩罗嗦。
马路的路边,有个买馄饨的摊子,专门在夜里守着跑出来学生做生意。
我第一次看到马老板,就是他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吃馄饨。
一个精瘦高个吃相难看,埋着头,长头发从头顶吊下来,一直拖到桌子上,把碗都给遮住。
有两个跟我一样的一年级男生各自端了一碗馄饨,其中一个走到瘦高个旁边的时候,手没端稳,热乎乎的油汤滴了一滴到瘦高个的脖子里。
“找死啊。”瘦高个站起来大骂:“你长眼睛出气的么?”
“我不是故意的。”失手的那个男生一脸抱歉,“你吃枪药了啊。”
“你,你笑什么?”若不是马老板指着我说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在笑。
“笑都不让笑了,”我说道:“你以为你是老大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我和马老板打了一架,打架的时候,本来教训那两个新生的几个帮手也过来掺合。两个新生竟然没有趁势跑了,傻乎乎地也上来纠缠打起来。
打着打着,我忽然觉得特别没劲。就停下手来,看着我的手把马老板的头发抓着,看着马老板被我扯得呲牙咧嘴的样子,忽然想起以前我头发长被人抓住打的事情。不禁忍不住笑起来。
马老板叉我脖子的手也松了。脸上露出笑意。他和我一样,觉得很没劲。
大家歇了一会。
“打架还能笑出声,看来是经常打架的。”瘦高个掏出烟,递给我一棵,“心情不好?”
我的确心情不好,这段时间在学校里憋屈得厉害。
“你呢。”我问道。
“老子今天亏了几百块钱,”瘦高个说道:“不然我马老板坐在这里吃包面啊,早去馆子喝酒了………………妈的又遇到这两个背时的。”
马老板的名头我听说过,毕竟S市并不大,我这种向往当混混的边缘学生,对一些人名,有所耳闻。没想到进了学校还是遇到这种人。
马老板并不是什么大混混。我所听到的马老板,也就是帮人收账,收点保护费,街道上的小头目。没想到真的见面了,口气竟然这么大。
两个新生身上衣服都被扯烂,嘴角和眼睛都青肿起来。
“你们走啊,”我笑着说:“还没有挨够吗。”
两个新生走了,我对马老板说道:“我请你上馆子。”
“算你识相。”马老板说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省省吧。”我摆摆手:“我个把月没打过架了,手痒的很,我是谢谢你来给我练手的。”
马老板的酒量也不大,喝高之后,拍着胸脯对我说道:“你在这条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说认不认识马老板,若是有人说不认识,你直接就给他两耳光………………。”
“你就吹吧。”
“你是学校的新生?”马老板问道。
“是啊。”我说道:“看不起,是不是,老子也不想读书,是家里人逼着来的。”
“我高你一届。二年级。”
“你就继续吹吧。”
“你以后就跟着我一起玩,搞个麻将馆下来。”
“吹抛不打草稿。”我嘲笑他。
日期:2011-03-24 13:24:00
生活如溪流一般慢慢流淌回旋。我的生活渐渐回到了从前状态。每隔几天,我都会跟着马老板和他的一干兄弟去打架兹事。和从前不同的是,每次打架之后,马老板都会给我一些好处,开始是几包烟,后来是一些昂贵奢侈的小玩意………………现在是直接给几百块钱我。跟着马老板的小兄弟也比以前多起来。马老板生日那天,竟然有两三桌的人叫他老大。
我终于有了个固定的去处——泡在公园的麻将馆里。和马老板跟华哥设赌局。冷清的麻将馆在我们到来后,变得热闹。
华哥和马老板是在一个赌局上认识的,两人一拍即合,商量好了一起设赌局挣钱。于是马老板盯上了这个湖畔的麻将馆。
华哥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很胖,两只手伸出来枯瘦如柴,可是枝条般的手指活动起来又无比灵活。马老板把华哥带到我面前介绍他会洗牌,我不相信。
一副扑克牌在华哥手变得服服帖帖,想发什么牌,就发什么牌。我惊奇之后,对着马老板说道:“我们要发财了。”
华哥干这个,很容易遇到麻烦。他需要有人保护,他很希望我和马老板当他的保护伞。
而且他需要有托给他介绍肥羊来宰。学校里的学生多数很穷。华哥不擅长交际,不认得来自广东和浙江的富学生。但是马老板能做到,他总是有办法找到人来赌博。
麻将馆的主人——一个中年园丁。开始害怕我们捣乱,影响他的生意,可是后来见我们从不闹事。开始巴结我,有几次还要我们帮忙处理生活中的一些扯皮拉筋的小债务纠纷。当我和马老板把麻将馆里两三个故意生事的年轻人给收拾之后。这个园丁对我们不再忌惮。
和园丁成了好朋友。他把麻将馆的钥匙给了我。对我说,“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地方。”每月还会给我点小钱,说是给我买烟抽。我不再在这个城市里跟孤魂一样游荡。天天就呆在这竹林中。
清闲的时候,我会看书。说来也怪,虽然我讨厌上学,讨厌上课,可是我并不讨厌看书。相反我非常喜欢看书,什么书我都爱看。
有几天生意特别不好,华哥也失手了几次。我们损失了一两千块钱。马老板把书扔到湖里。他说,咱们是靠输赢吃饭的。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我和马老板在麻将馆里打架。座椅坏了不少。麻将掉了满地。客人们纷纷跑开。
打杂的老头子,慢慢地收拾残局。并不害怕我们误伤到他。我和马老板打累了,小弟们拿来纱布把我的头包上。老头子在旁边呵呵的笑。我揪起他的衣领,看到他猥琐可怜的模样,又放下。老头子不介意,他不在乎。
我不想背黑锅。这老头,不打都活不上几天。 老头子没事干的时候,喜欢坐在麻将馆旁边土包上。我常常就看见他呆坐在土包上,眼睛眯着,昏昏欲睡。就恶作剧地叫他“老杆子,给爷泡茶。” 老头子就艰难站起,缓缓走来给我倒开水。倒完后,见我们不用再叫他,便又挪到那土包上,有时候会踉跄一步,把身边的竹子抓住歇一歇。
我们赌博的时候,没有时间概念。总是要有人输的精光,才会散场。吃饭睡觉的俗事都丢在一旁。看见老头子,支个小凳,摆上小菜喝酒的时候,才知道是吃饭的时间到了。
老头子不吃米饭,每顿饭就是几块小小的卤豆腐干,黑黑硬硬的那种。咪着一小杯白酒,吃几颗花生米。他吃的很慢,用嘴里仅剩的两三颗牙齿慢慢咀嚼。看他享受的样子,如同在吃大酒店里的精美菜肴。我心里甚至有点羡慕这单调的生活状态。对老头子感到有点好奇,就想跟他一起吃一吃。
一天傍晚,我赢了钱,心情较好。看见老头子跟往常一样,支起小凳,摆上寥寥的碗碟。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
“我陪你喝点吧。”
老头子不说话,眼睛愣愣地看着少得可怜的花生米。
我唤来一个小弟娃,要他给我买一瓶白云边,一斤猪头肉。嘱咐他要快,不想挨揍就利索点。
老头子说,“年轻人,就是着急。”我的菜没来,老头子也不先喝,等着。小弟气喘吁吁的把酒菜买来。脸上讪笑:“风哥,我打的去的,够快了吧。”
我不做声。那小子,勤快地把酒瓶打开,给我和老头子各斟满。
老头子端起杯,浅浅抿了一口酒。眼睛闭上,“哈…………”老头子又睁开眼睛:“好酒就是不一样啊,比我的散装酒好喝。”
我一口把酒喝完:“不都是苦辣的味道,除了价钱不一样。有什么区别。”
老头子吃猪头肉也很慢,一块肉在嘴里翻来覆去。半天咽不下去。我看着着急。匆匆把酒喝了两三杯,把肉吃完。懒得说话,去看华哥打牌。
老头子自己吃完后,默默地收拾。
再后来,看见他在土包上独坐。就想着,这老头子成天到晚在这地方,除了买豆腐干和花生米,从不见他去什么地方。也没个亲人。不知道什么来历。
问过老头子,“你子女怎么不来看你。”
老头子说,“没有子女,亲人早没了。”
一个孤老头,在这湖滨竹林养老,寂寞地等死。也不算个太差的结局。
我无聊的时候,问了问麻将馆老板。
那园丁,拍拍大腿,说,他也不知道老头的身份。姓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他参加工作来这公园上班,这老头就在这里。
对老头好奇了一阵,就把这疑问给忘掉。虽然我整天闲着,也不太愿意刨根问底对个不相干的人感兴趣。
而且我的事情多了起来。马老板不知道从那里弄来几件“阿诗玛”和“白沙”。他要强行推销给这附近的所有商店。虽然价格便宜,但不顺利,门路都是别人的。
和马老板跟道上人打了几场群架,才把烟全部推销出去。也没赚几个钱。我就不以为然:何必这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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