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茶艺师——梅开三度之二度梅影

作者: 思其本源

  日期:2019-12-09 01:20:16
  一、ecco
  一双鞋子、一份工作、一个男人,会影响我的人生吗?那双穿着ecco鞋的脚迈进店里的那一刻,属于我一生的故事开始了。我喜欢ecco是因为我操劳的父亲,我离开父亲是因为我想有一天父亲只穿ecco;我会去做服务员、卖机票是因为老板觉得我亲和力好,做美容是因为老板觉得我能吃苦又乖巧,而做茶,是因为我能挣到更多的钱;我关注他是因为他很有钱,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很有气质,我纠结他是因为他的晦涩。

  “很多人觉得泡茶是一件很讲究的事情,不说礼仪了,撬茶的纹理、分量、水温、茶具的选择、出茶的速度与频率,包括动作……然后就是茶汤啦、闻香啦、口感啦,最有意思的就是回甘,女人最喜欢拿回甘说事,这样就显得专业,或者是从一个更专业的角度肯定了你的茶。”
  梅影说话时头也不抬,从容利索的撬了两片茶并投进了那把已经养的发亮、表面却又泛出颗颗点点的紫砂“小品”里。

  “其实,真正的好茶就像真正的美女,美女不用怎么打扮就很漂亮,好茶也是,水温,100度为什么不可以?”梅影直接将沸水冲入了壶中,随后轻盈的将茶倒入玻璃公道杯里,直接给自己杯里斟了些,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至于洗茶,不过是个卫生的问题,爱喝茶的人其实应该尝尝第一泡,尤其是所谓的好茶,第一泡更能考验它的品质……”
  “就像没过门的小姑娘?”老黄一边捣实他烟斗里的烟叶,一边坏笑着说,引得另几个坐在长桌边的客人一阵嬉笑,只有长桌端头的那人没有笑,只是低头看手机——梅影从第一刻就关注这个客人,他必定是老黄的贵宾,但一进来,人家就坐到了一端,老黄他们也只好横成一排在梅心面前坐下了。
  梅影不理老黄他们的荤言俗语,她把剩下的第一泡茶都倒在了茶洗里,遂又加了第二道水。
  “黄总说话就是有水平,我们女孩子就像这茶叶,第一泡的时候不懂事,那是水;第二泡的时候有点味道了;第三、第四泡的时候知道疼人了,那就成女人了;要是再往下泡……唉……”
  梅影叹气的时候,老黄的杯中已经倒上了热气腾腾的茶。她拎着盛得半满的公道杯,故意眯着眼睛,嘴角弯弯的露出微笑,问:“黄总,您几位朋友都喝这茶吗?”
  老黄倒是不太在意梅影略有些锋利的语气,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都喝都喝。”
  梅影便取了几个杯子都倒上茶,送到老黄的几个朋友面前。
  “这边的茶还不错……”老黄边说边瞅长桌端头的那位朋友,自己喝了一口,却微皱了一下眉,问梅影:“这不是滇红?”
  “黄总,这是生普。”滇红的茶汤颜色与生普大相径庭,梅影也懒得和老黄啰嗦,又继续泡上了第三道。
  “这生普是我一个师姐前段时间去云南收回来的,喝着不错,却不敢多进。”
  老黄问:“为什么?”

  “您喝着觉得怎么样?”
  “呃……好像喝不出啥来。”
  “就是啊,这茶淡,颜色淡,香也清淡,口感嘛,就像您说的,也喝不出啥来,可收的价格又高,曲高和寡,收多了卖不出去怎么办?”梅影这次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慢慢端起来啜着茶,余光却往长桌端头的那位中年人瞥。那个中年人穿了一身灰色的夹克衫、深蓝色的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此刻,他已经喝完了第二道茶,把杯子轻轻的往前推了一下,梅影心领神会的端起公道杯准备为他添茶。

  老黄有点摸不着头脑:“小梅,你这话我听不懂,这茶怎么都是淡淡的,没啥味道的,为什么要高价收进来呢?而且,还担心卖不掉?”
  梅影站起来,走了两步,探身给长桌端头的中年人添茶,借这机会,又偷偷的打量了他几眼。在这人随着老黄走进茶馆的那一刻,梅影便判断他应该在35岁以上——尽管看上去还比较年轻。这种判断基于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更是因为他眼神中透出的重重心事。
  “黄总。”梅影坐回自己的实木凳,“你女朋友抹香水吗?”
  “小姑娘,你说他哪个女朋友?”老黄身边的那位朋友坏笑着插了一句,几个人又嘿嘿笑起来,不出梅影所料,端头那人还是没笑。他应该是又喝完了杯中的茶,把茶杯又往前一推,同时打量着四周。
  老黄“嘿嘿”一笑:“抹啊。”
  梅影问:“味道重吗?”
  老黄认真的想了想,说:“只知道她抹,味道倒是……不浓。”

  “什么样的香味儿说的清楚吗?”
  “这个——倒是说不太清楚,就是香喽,贴近了闻比较给劲喽。”老黄说完,几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梅影白了他们一眼,把自己杯中的茶一口喝完,往老黄身前一送:“你闻闻看,有香水的味道吗?”说话间,梅影分明感到端头的那个中年人忽然抬起头,打量起她来。梅影的嘴角划出一丝笑意。
  “诶!你还别说,有那么一点意思,还真有点像香水的味道。”老黄闻了又闻。
  “黄总。”那中年人忽然说话了。
  老黄把杯子递还给梅影,神色不那么戏谑了:“游总,咱们……”
  “游总”淡淡的说:“我酒醒了一点,要不谈事?”
  “好。”老黄问梅影,“楼上搞个包间吧。”
  梅影点点头:“还是‘紫竹’?”
  “嗯,上去了。”
  “紫竹”是个能坐七、八个人的大包间,屋里还挂了一些分不清高低真伪的书画,也放了一张实木的大茶桌,桌上有个接近圆形的茶盘,直径60公分左右,应该是石头材质,呈黄灰色,围绕着茶盘中心的下水点还布了一些不太规则的环形纹路,最外围的一个圈层厚度接近5公分,表面粗糙一些,但轮廓的厚度也均匀一些。
  梅影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游总”,看他进了包间就没去看那些书画,而是用手摸了摸茶盘,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是木化石吧。”“游总”说。

  老黄一愣:“可以啊游总,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还以为是砧板呢!哈哈哈……”
  梅影不禁又仔细多看了几眼“游总”。他面孔瘦削,轮廓较为分明,颧骨甚至有点高,她喜欢他镜片后的大眼睛,有点深、有点忧郁,抬头看人的时候目光还有些犀利。这人看久了会觉得气质还是不错的,梅影相信即使把眼睛摘掉,他身上还是有点儒雅范的。个子应该在1米75左右,身材比较匀称,只是腰挺得不是很直,甚至有些微微的驼背,给人一种很疲惫的感觉。
  “喝什么茶呢?”梅影问。
  “游总”扭过头看了梅影一眼,目光就像秋风掠过,语气也是淡淡的:“你刚泡的那个生普还可以,端上来吧。”
  梅影犹豫了一下:“那茶已经有几泡了,再泡个两泡也淡了,要不换泡肉桂吧。”
  “游总”点点头。
  “那我下去给你们泡了拿上来。”

  梅影声音响亮清脆。
  “要你们那个两万八一斤的哦!”老黄也故意放大了嗓门。
  “那是必须的。”梅影转身出了包厢,却忍不住为自己扮了一个小小的鬼脸——老黄就吃这套,他的生意就是好做。
  日期:2019-12-10 09:12:43

  梅影有个比她大9岁的哥哥,在老家和她嫂子一道开了一家小装修公司;母亲四年前肝癌走了,当时还不到四十五岁;父亲现在一个人住,是个市机关的副科级干部,再过十一天就是他的五十岁生日了。
  父亲刚到副科级的时候,梅影还在读初三。有一次父亲随领导去香港考察,回家的时候大包小包,除了给家人买了不少礼物以外,居然还有四个颇占空间的鞋盒子。梅影好奇的打开看了一下,几双鞋虽然颜色、款式有些差别,但基本上都属于简约、休闲的风格,鞋子两侧都有透气孔,鞋型比较轻巧,应该是真皮的——其实梅影也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和她平时看到的男人穿的皮鞋都不一样。
  “爸,你是不是十年不准备再买鞋了?”梅影笑着问。
  “不是给我穿的,给几个领导带的。”
  “领导?”梅影注意到鞋的皮表上的字母,“ecco。”

  “艾克儿鞋,很出名的。“
  “艾—克—儿?看着还蛮帅的,你没给自己买一双?”
  “呵呵,算了,在香港买都花了我七千多了。”
  后来,不听话的梅影高中没读完就跑出来混世界了,一转眼离开老家已经快五年了。十九个月之前开始在茶叶店做茶艺师,忽然发现能攒下一点钱来了,就嘚瑟的想给父亲买个好一点的生日礼物。今天上晚班,所以靠近中午晃荡到“时代广场”,看到ecco在做活动,买一赠一,这样一算,两千多可以买两双还可以的休闲鞋,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她偏偏就盯上了那双牦牛皮的平头鞋。

  “您眼光真好,这个是新款。但是,不做活动的。”服务员说。

  “没有折扣?”
  “嗯。”
  “那就是2880?”
  “嗯。”
  梅影感觉有些无语,这个数字对她而言,并不小。

  “店长。”梅影一边泡着那所谓的两万八一斤的肉桂,一边问,“你说我为什么就下不了决心给我爸买个不到三千块的礼物呢?”
  店长苦笑一下:“你想涨工资可以明说嘛。”
  另两名店里的同事“嘿嘿”的笑了起来。
  “不是这个意思。”梅影一脸真诚,“我是有怀疑,这是不是说明我不够孝顺啊,这钱我其实还是出的起的。”
  店长看梅影不是找事开玩笑,就问:“是什么礼物?“
  “皮鞋。“
  店长认真想了十几秒钟,说:“这不代表什么吧,我给我老公也不会买这么贵的鞋子。”
  “老公和爸爸有可比性吗?”
  “有啊。都是普洱。爸爸是熟普,总是暖的;老公是生普,好闻好看也好喝,就是寒苦。但只要有了孩子,生普也就慢慢变成熟普了。”
  “哇——”一位同事拍着手说,“店长好有深度啊。”
  店长没有理睬,开始撬眼前的一块茶饼:“男人做生普的时候吧,不用你操心,他也会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用得着你去替他操心?男人成了熟普,你买了他都不要,用不着,也舍不得。”
  梅影的眼珠子一转:“这是为什么呢?”
  “你看生普翘开来一簇簇、一条条的,颜色也是黑条中带着点花哨,说明他这心思就没法在你一个人身上;这熟普就是一块块、一片片的,黑乎乎的,说明他心思没那么多了呗。”店长说话有些气呼呼的,手上的茶针分分钟就齐整整的翘下一堆来——那分明是一饼生涩的生普。
  “生普——熟普——“梅影点点头,深以为是,“那个‘游总’虽然年纪不算小,还戴着结婚戒指,但感觉却是生普。”
  “店长,您老公呢?”梅影感觉自己正在拍店长的马匹。结果,马屁拍在马脚上,拍来一个处理品。
  店长“哼”了一声:“熟普,黑乎乎,硬邦邦,一块一块的,一点情调也没有。”
  半个多小时前,老黄几个人酒气冲天的走进茶馆时,梅影正在扫地,无意间却发现有个人脚踩的正是她半天下不了决心买的那双ecco鞋——害她纠结了那么久,还没到手,烧成灰都认得出它!

  半个小时后,梅影了解到穿这双鞋的人姓游。
  “游总,弟兄们挂你们游家这么多年,前几年每年怎么也有四五千万的款收进来,你们就是盖个章,安排个项目负责人到个场,这三个点就抽走了。现在,说不让挂了就不让挂,这不就是卸磨杀驴吗?”
  梅影听出那是老黄的声音,她手里端着满满的茶,犹豫中在门口站住了。
  “老黄说得在理,游老爷子要搞自营,也犯不着把我们这些挂靠的给停了吧。今年我们做的是惨了一点,可明年说不定就好了呢。即使今年我们做的不好,游家也没什么损失啊,这资金也是我们垫的,这收款也是先打到你们账上再转到我们这儿的呀。”这是其中一名与黄合伙的朋友的声音。

  梅影想想这茶不能凉,索性敲敲门,也不等他们回应就直接迈步进去了。
  老黄却不避讳梅影,冲着“游总”摊开大手说:“你跟老爷子说说,这事肯定不行,我们也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不想今天挂挂你,明天挂挂别人的。”
  梅影也不理会紧张的氛围,从“游总”开始给每个人倒了茶,一个公道杯就空了,把另一个装满了茶的公道杯放在了桌面上,转身出门了。合上门后,走开两步却又停下来,站在门的一侧,准备多听一会儿。
  “其实,这不是我父亲的意思,是我的想法。”这应该是那“游总”的声音。
  “什么?!”“啪——”
  梅影分明听到了拍桌子的声音,暗想:“肯定是老黄!”

  “不好意思,各位多年来为我们游家挣钱,我心存感激。但集团下一步肯定要把挂靠的慢慢收回来,加强自营……”
  “小少爷,你这当总经理才几天就动我们这些老人?你以为你还在珠海开饭店呢!”
  “饭店?”梅影的眼珠子敏捷的转动,“这人还在珠海开饭店?”
  接着,里面的另几个人也跟着扯着嗓门说话。
  “老黄说得对,我们这几年在温州容易嘛,小游总,你这一当家就动我们,不合适吧!”
  “你以为,没了我们,你们在浙南和福建还能接得到项目,工程还能做得下去吗?!”
  “能挂的公司多了,都还是上市公司呢。老黄!我们不玩了,明天我们就把下吕浦那两个工地给他停了、废了!总包那边我们也会打好招呼,让你们一分钱都收不到!”
  “阿榜说得对!就这么搞!”
  “老黄,大家都跟你混的,游家这么没情意,我们也不用顾什么脸面了!”
  梅影一把推开了门,屋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愣,瞬时没了刚才那种激烈的言谈。

  “小梅,你干嘛?”老黄见了梅影就少脾气,只是有些不耐烦的说。
  梅影认识老黄有快一年了,几乎每周都能见到老黄,有几次还跟着一道出去和他朋友、客户吃饭,对他的脾性非常了解。今天,老黄并不是真有那么生气,不过是生意场上的姿态,其他几个人也是跟着他的调子配合而已。估计这帮货早就知道这“游总”要做的事情,提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他们也未必占理,以老黄的个性,如果真的占了理,那可真会掀桌子——当然,那木化石的茶盘有点分量,老黄多半也掀不动。

  梅影做出一副认真相:“黄总、游总,你们声音轻点,你们吵,楼下都听得见,隔壁这几个包厢客人会问我们的。谢谢哦。”要平时,仗着年轻、漂亮、乖巧,梅影对老黄可不会这么好的态度,可今天,这“游总”在,她却还陪了一点笑脸。
  一直以来,老黄只是觉得和梅影逗逗闷子挺有意思的,就喜欢她没大没小的样子,也没啥别的想法,加上粗枝大叶,自然就没觉得梅影今天态度有什么不同,只是不耐烦的甩甩手:“知道了,你忙你的吧。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谁想管了?”梅影也不客气,“你们大人也不能影响我们做生意好吧。”
  “好好好,你先出去,我们有正事谈。”
  “那你们轻点哦。”梅影转身推门往外走。

  “等等。”那是“游总”的声音,“加点茶。”
  梅影慢慢悠悠的擦着端砚茶盘,眼睛却痴痴的看着门外的那辆深绿色的大路虎——“游总”就是从这辆车上走下来的,而老黄他们则是坐大路虎旁边的那辆卡宴保时捷过来的。两辆车的司机一开始靠着车边抽烟、聊天,时间久了,或许是累了,就各自回车上看手机、打瞌睡了。
  梅影的眼里是路虎,脑子里是那双ecco鞋,隔个几分钟还叹口气。擦完茶盘,她索性托着下巴,胡思乱想起来。
  “钱真的是很重要,有钱的生活方式却是令人羡慕的,不要说买双两千多的皮鞋,吵架都要找个地方喝个千把块钱的茶。”
  “离开家后,做过服务员、卖机票的、美容师,一直没赚到钱,现在到了茶馆,貌似一年能攒个十来万了,可这样做下去也是买不起房和车,真的是连个小目标都不敢定。”
  “女人挣钱就是不易,还是有人养好啊。最好那个男的年纪不要太大,实力嘛,除了车房,最好还能帮我盘个店面,支持一下我的工作。之前茶客也不是没有喜欢我的,问题不是太老就是太粗俗……还结了婚。”
  “往东50米新开的那家茶轩,听说就是我们公司之前永嘉分店的店长,据说长得也一般,可人家没干半年就套上了一个常去喝茶的诸暨老板,这不,直接就拿了临水的两层大店面,她瞬间成了老板……”
  梅影正想着,忽然看路虎司机下了车,从后备箱拎了两个黑色的运动包,迅速的进了店面,上了楼。
  “这不是游总的司机吗?还拎两个包,看上去很沉,这么神秘。”梅影下意识的端了两盘早已准备好的干果,估摸着那司机应该已经进了包厢,就也悄悄的上了楼。
  游总对司机说:“你下去吧。”
  司机转身出了门,在楼梯口刚好与梅影擦肩而过,但他倒不在意,径直下了楼。
  “老黄。”“游总”淡淡的说,“这里有两百万,你先拿着应应急。”
  梅影一惊:“哇塞,两百万……”
  日期:2019-12-11 00:11:45

  一见眼前这两百万,老黄先愣了一下,之后做出沉稳状,“什么意思?”
  “上周去澳门输了多少?”“游总”淡淡的问。
  老黄一惊:“游少爷……”
  “拿着吧。游家感谢你,不会亏待各位。”游总站起身,“黄总,不如再考虑考虑。做生意,就是算账,你们算算,我下去吃个夜宵。”
  “夜宵?”那个叫“阿榜”的不满的嚷嚷道,“这还没谈完呢!两百万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游总”却已经走到了门口,猛一把拉开木门,把躲在门口的梅影吓了一跳,又不敢往后闪——该死的高跟鞋、木地板,这一动就露馅了。好在“游总”并没有出门,趁着这一会儿,梅影轻轻的踩着猫步倒退,同时听到“游总”说:“这钱是我借给老黄的,跟你们其他人没关系。至于游家和你们的生意,我刚才已经把原则都讲得很清楚了,你们算一算,商量商量,大家平时都忙,今天最好有个结论。”

  梅影已经退到了楼梯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下又倒走了几格楼梯,小心翼翼的,确实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小游总。”老黄的语气忽然低沉下来,在梅影听来,完全不同与以往的咋咋呼呼、油腔滑调,此刻听他说话,像是变了一个人,“阿榜说得对,这么大的事情,两百万就能打发了?而且借给我的也不合适啊,怎么还?我这几位兄弟又怎么办?”
  “游总”背对着敞开的木门,冷冷的目光在老黄身上锁了十来秒钟,这目光锁住了老黄的气场,也锁死了包厢的氛围。
  梅影已经在半层高度的楼梯转向平台处站住了,她不得不侧着脑袋努力的听包厢里传出来的声音。
  “老黄,你没告诉阿榜他们你现在欠高利贷多少钱吗?需要我跟他们说说你女儿身上有几处胎记吗(高利贷经常记录这些特征以威胁借债人)?需要我告诉他们为什么今天晚上我要借给你两百万吗?你们说要发展,说要给游家挣钱,你们几个前两年炒楼盘亏了多少钱?上个月你们四个光高利贷就还了七百多万,这还不算银行的欠债。一年挂游家做四五千万的流水够你们干什么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20天内交割清楚,结了钱,你们还能混两三个月的,这年头,两三个月的时间会有很多变化,或许你们就逃过这一劫了。我这样做,对大家都好,考虑考虑。我就在街对面,今晚要有结论。”

  梅影急忙迈步往上走,用劲的让鞋跟与楼梯碰撞,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没“哒”到楼梯口,看见“游总”已经迎面走了过来。
  她微笑着一侧身:“去洗手间吗?”
  “游总”摇摇头,问:“街对面哪家夜宵好吃?”
  梅影似乎早有准备:“‘兴旺’的鱼丸、粉干和炒螺蛳都不错,还有花甲……”她忽然发现“游总”正直视自己,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居然有些热了。
  “嗯。一会儿老黄他们找我,就说我在那家夜宵摊。”
  很多年以后,梅影还会对她的闺蜜说:“他的目光就像剑一样,寒光闪闪、无比犀利,只是,在楼梯口,他给我的那一剑,却是轻轻的撩过了我的耳边。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到的却还是那款我想送给我爸爸的ecco鞋。”
  “小梅,我先走了。你一会儿也催催老黄他们,别又搞到两三点。”
  “好的,店长……你路上小心哦。”梅影刻意的送店长到了门口,目送她骑着助动车走了,靠着门框,望着街对面。她数了数:“已经上了三个盘子了……第四个了……他吃那么多……”
  一辆停靠夜宵摊边的出租车截断了梅影观望“游总”的视线,车里走出一位披着皮毛大衣、露着丝袜小腿、身材高挑的女人,即使在昏暗的夜灯与刺鼻的油香味中,梅影都能看出她酒红色的卷发应该是刚刚烫染的、都能嗅出她身上浓重的脂粉气。当出租车驶离梅影的视线,那个女人已经坐在了“游总”的身边。她很随意的搀着“游总”的胳膊肘,说了几句话,就冲着服务员打招呼要餐具。
  梅影基本看清了她的脸,应该是个最多二十出头的女孩,确实很漂亮,皮肤又白,只是笑起来风尘味很重。看她熟练的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杯子,打开了两瓶啤酒,给“游总”倒了半杯,给自己倒满了酒,两人轻轻的碰了一下杯,“游总”只是轻轻的啜了一口,那女孩却把酒喝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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