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江湖

作者: 五十沧桑云和月

  日期:2020-01-31 10:22:35
  第0001章:行将外出
  当陆顺锁门的那一刻,瞥了一眼墙上的挂历,1993年4月27日。今天他要出门了,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弥陀岭,要去沿海城市珠州打工。
  村子里没有直通县城的汽车,要走上十多里山路到镇上搭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去珠州。开往珠州的长途汽车是上午九点半出发,所以陆顺昨天就整理好了行囊,今天起了个大早。

  这是陆顺第一次出远门,之前到过最远的是县城,而且记忆中也就只有三次。本来他很享受弥陀岭平静且平淡的生活,但架不住祥叔的一番鼓骚,有些心动了,决定出去闯一闯。
  祥叔的话言犹在耳:”你一个吃饱,全家不饿,不趁年轻的时候出去闯一闯,难道真的要象我们这一代人苦守在这穷山沟一辈子?”
  祥叔说这话是真的为陆顺着想的。
  陆顺十岁那年春,连续几天强降雨,家里土坯房半夜轰然倒塌,将熟睡的父母瞬即埋在瓦砾当中。待第二天人们发现,挖出双亲时,早已没了声息。出事的头几天陆顺去了十里外的外婆家,由于这场雨一直下得没个停歇,让回不了家的陆顺堪堪幸免于难。不过他也因此成了孤儿。

  村里为了照顾陆顺有个住处,特地把生产队里的仓库划了一间给他作为栖身之地。因此严格来讲,陆顺在弥陀岭除了名下有八分的水田加旱地,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祥叔是本家的堂叔,在陆顺成了孤儿后,一直都极力地照顾着他,加之祥叔的儿子陆波是与他一起穿破裆裤长大的,所以陆顺也特别亲近祥叔一家。
  四年前陆波只身去了珠州。前年过年回来时,西装革履的,口袋钞票一扎一扎的,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子,让村子里的后生辈好生羡慕,都嚷嚷着要跟陆波出去打工。祥叔也感觉儿子出去确实有了变化,才对陆顺说了这些话。
  陆顺之所以没有在去年跟着陆波出去是因为割舍不下卧床的师傅。师傅姓曾,法号鸿光,是弥陀寺的和尚。在陆顺成了孤儿后,师傅领养了他,供他上学,教他习武,学习推拿,十多年下来已情同父子。那时候,面对已古稀之年卧病在床的师傅,他怎么忍心弃师傅而去?就是再大的诱惑也动摇不了陆顺侍奉师傅的信念和决心。
  而今师傅在去年底撒手西寰了。在为师傅守过七个七四十九个孝后,陆顺才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算计。
  说实话,在弥陀岭生活的很安逸,甚至有些死寂。
  庄稼地里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收成,还要上交人头费、农业费、抗旱费等等一箩筐。平摊下来一亩面积差不多三百多块,一年忙到晚也就是勉强填饱个肚皮。想完全靠积攒来砌个房、娶个媳妇就很难了,只能是靠借钱先把门面撑起来,然后再花个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慢慢偿还。如果家里能腾出一、两个劳力出去做工,哪景况就要好很多了。看看村子里那些已经盖起了两层楼的人家,哪一家不是有了外来的资金支援?所以走出去,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象陆顺这样已经二十三岁的年纪,在弥陀岭很多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而他还只能光棍一条,主要还是一个“穷”字困扰。这两年也有人给他作媒,结果人家一看他连个属于自己的住处都没有,一切就免谈了。要是一直待在弥陀岭,说不定真的只能孤家寡人终老一生,这也是祥叔所帮他操心的。
  生活中的陆顺是个生性憨厚、热心的人,谁家有个什么急,他都会主动帮一把。有时候是帮助贫老残弱人家白干几天农活;有时候用自己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钱财支撑别人一把;有时候是借师傅传授的推拿免费帮人治疗。好事做多了,在有些人眼里,陆顺就成了个不要钱的妥子(“妥子”,傻子的意思)。久而久之,陆顺没人知道,陆妥倒闻名弥陀岭。

  陆顺并不在意别人叫他陆妥。他感觉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心里也是快乐的。而且自己年少的时候,得到过乡邻不少资助,现在自己有点能力可以帮人一把,也算是回馈,同时也是遵循师傅“做一个有施于的人”的教诲。
  师傅是位乐施好善的人。他收徒弟要莫就不收,只要看对眼的,都是免费的。帮人做个推拿的,也从来不收钱财。在弥陀岭口碑很好,在大家眼里是位得道的高僧。在他圆寂的时候,四乡八邻的都过来送葬祭奠。
  陆顺的行囊是用两个空下来的化肥袋子装的,一袋是自己的,装些换洗的衣物、生活用品、师傅传给他拳谱及推拿方面的书籍。另一袋祥叔捎给陆波的,都是一些家乡特产,林林总总加起来七、八十斤,陆顺找了根扁担一肩挑,就踏上了征途。
  日期:2020-01-31 10:23:49

  第0002章:行在路上(1)
  转过赤马峰,就要出村了。
  此时东边的日头还没有升出地平线,天地还在一片混沌之间。
  村前的仙人湖好似还没睡醒,安静得一动不动,浑然就是一面不规则的镜子镶嵌在群山落底之处。
  村子里已是人声鼎沸了,牵牛出户的,鸡鸣狗叫的.....,宣示着庄户人家新的一天劳作开始了。
  这场景陆顺太熟悉了,平时都没太在意,今天一朝要离去,却又有千分的不舍与依恋。
  生活总是这么现实与无奈。在弥陀岭陆顺是个有点傻得冒气的好人,但好人似乎抵不得饭吃,相不了对象,娶不了媳妇,这次远行对他来说,是无奈的逃离,还是勇敢的跳出旧有的生活模式呢?
  昨天晚上祥叔把他拉到家里吃饭,既是给他送行,也是临行前的一番叮嘱。祥叔不止一次劝他,帮人要量力而行。外面人心叵测,事事要留着一点、防着一点,也要为个人的事多想想,该要的钱一定得要。末了要他转告陆波,不管在外面好不好,每年都要回家过个年,爹娘盼得的是孩子平平安安出去,健健康康地回来。

  祥叔的话很现实,一个人有爱心愿意帮助别人,但起码先要解决自己的生活、家庭、工作问题,不能逞英雄、出风头,自己却落得个一贫如洗。这些话祥叔以前也说,陆顺听过后也总是点头说晓得,但遇到别人有困难的时候,他总控制不了出手帮人的冲动。 
  县城开往珠州的汽车每天只有一班,说是九点半出发,但真正驶离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中间司机晃荡着这里接几个人、那里接几个人,定制坐47个人的长途汽车硬是塞进了60几个人。原本一个人一个铺位的,一下了多出十几个人,不少卧铺位变成了坐铺位或两个人挤拥在一起。有些旅客表示不满,一身横肉的司机一瞪眼一怒斥,也就不敢吱声了。
  不是在车站上车的人,陆顺发现司机自个收钱时,不只是没有给票据,比在车站里买票也少了20块钱一个人。陆顺把他的疑惑问向相邻铺位的一位三十几岁矮胖的中年人。中年人打量了一眼陆顺,象看到土冒似的,白了他一眼,自管自的佯睡去了,把陆顺搁在那里。
  快到五月的天气开始有些燥热,加上一路行驶的都是省道或国道路况不是很好,汽车行没多远,车内不时传出呕吐的声音,想是不少人晕车了。陆顺躺的是临窗的铺位,把玻璃拉开,看看渐行渐远的家乡,心中不免骤升失落。他瞟了一眼临位的矮胖中年人,想想那彪横的司机,这一车子的人都是一个县的,为什么就没有弥陀岭乡亲们那份亲热劲呢?
  汽车颠行了三个多小时后,随着司机的一脚急刹车,车子停在了靠近山边的一家名曰“昌隆饭店”门口。随着彪横司机扯开了大嗓门“下车,下车,全部下车吃饭!”哪声音不容置疑,也不容拒绝。
  有些刚刚一路颠簸摇睡着了,有的自己路上带有干粮舍不得掏买饭吃,就不想下车。
  “不行,所有的人都要下车,车上的东西要是丢了,你是不是负责赔?”彪横司机的漂亮说词依然掩不住其强横和霸道,顺着过道一个个铺位清理,强行要人下车。没办法,陆顺也只好跟着人流下得车来。
  大家下车后才发现车子是停在一处有围墙的院落里,门口不但有两个光着膀子、绣着纹身、手拿棒棍的年青人守着,旁边还栓了只龇牙咧嘴的狼狗,好似随时扑向猎物。院子里还有几辆长途汽车,不无例外的都是车门关闭,旅客都被驱赶到饭店里排队买饭。
  排队过程也是有人监控的,即便是有人要上厕所,饭店也安排人跟哨,大有一个不落的要把旅客吃饭侍候好。而彪横司机把大家赶下车后车门一锁,则大摇大摆走向了饭店的内堂。
  陆顺也不想花钱买吃,行囊里带有很多祥婶准备的馒头、花生等熟食,刚才在车上就吃了一些,现在也还不饿。去了趟厕所出来后,就没有去排队买饭。不过他的异举马上就被饭店的人发现了,一个瘦高个走了过来。先是一通责怪,继而动手推搡。陆顺自然不会就范,稍稍顺着瘦高个手臂用了个“卸”字诀,对方就向前扑了个趔趄。

  瘦高个一看竟然有人在自家地盘不服管教,立马嚷嚷开来,把矛盾立时升级起来了。不一会,四、五个手持棒棍的年青人围了过来,看似要收拾陆顺这种异类。陆顺本能的提高了警惕,跟师傅习武十多年来,在弥陀岭很少跟人发生过冲突,没想这头一遭出门,就要被逼跟人家干上了。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先来的几辆长途汽车上的、已经排队吃过饭的在等司机出来的旅客也都远远地围观起来。他们都为陆顺捏了把汗,希望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支持一把。但现实残酷的,虽然饭店只有十几号人,乘车的旅客有两、三百人,但没有人敢站在陆顺这边,即便是跟陆顺同车的一个县的人。
  挥舞着棒棍、嘴目狰狞的几个打手步步向陆顺逼近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只有不时从饭店向外涌,看热闹的人群是流动的,还有打手们紧紧逼近的脚步。

  两个彪横司机也出来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感觉是该教训教训一些不听话不上道的土包子。
  日期:2020-01-31 10:24:54
  第0004章:行在路上(3)
  陆顺有些迷茫了,不知不觉间也就睡过去了。
  迷糊间,又传来彪横司机粗野的声音,汽车靠路边停了下来。昏黄的车厢里,彪横司机用手指指点点。
  “你,你,你……,下车!”
  旅客一眼的迷惑,却又慑于对方的蛮横。有些知道过中道道的,被点名的旅客也只好识趣下车。
  陆顺欠了欠坐起来,也一脸茫然不知。
  “前面有超载检查,超出的人要提前下车一路走过去,过了检查站才能再上车”。老范适时小声对陆顺道开了原委。

  果然如老范所言,车行不过几分钟,前面就有一个检查站。彪横司机车子一停好,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向穿着荧光马夹的交警面前,那一直看似坚挺得不可一世的身板在这个时候也折弯了,不断陪着笑脸,还悄然塞上两包烟。
  马夹交警上得车来,拿个手电筒,从后铺开始一一扫过,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表示可以走了。两彪横司机恭送完马夹交警后,卷曲的身板立马恢复原有的挺拔,脸上谦卑的笑容也跑到瓜爪国去了。
  汽车驶过检查站一段路后,又停在路边了,要等前面下车躲避检查的旅客。陆顺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黑幕,这哪里是旅客,就是一车待人宰割的羔羊。个人真是太渺小了,在这繁杂的社会里,随意都有可能隐迹于这弥天黑幕之中。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汽车颠行了一夜,终于在黎明时分进入了沿海地区,这是赣省与粤省交接的地方。老范说这里是粤北,粤省相对比较穷的地方,离珠州还有两、三百公里,车子还要跑五、六个小时才能到。
  透过车窗,虽然偶尔也看到有类似如老家一样低矮的民居瓦房,但集市处的高楼却鳞比栉次,马路宽阔平坦,整体要比内地要好不少。而且随着车子南行的深入,沿海城市规模、富裕程度就形成天差之别。一些初次出门的旅客眼睛都看不过,不时发出一些惊讶,活脱一群乡巴佬进城。
  陆顺也看得目不暇接,深感家乡在改革开放后的那一点点变化真的是微不足道。是地理优势,还是政策的扶持不一样,还是人的原因,陆顺不知道。只知道从电视里看到中央首长去年南巡视察后,很多地方加大改革力度,闹腾得很厉害。
  而这些年弥陀岭基本还是巍然不动,甚至日子越过越紧巴。一开始村里盯上了种植业,先是号召各家各户利用山地种柑桔,桔树长大后看似也不错,由于品种不好,成熟后却卖不出去,多数只能留给自个吃或者送人。久而久之,连自已也不愿意吃,到最后很多摘都不摘,挂在树上只待鸟啄,慢慢的就有人开始砍树还耕。后来又以村里名义砍了几百亩郁郁葱葱的成林木栽种李树,由于缺乏技术和管理,最终死得所剩无几。然后又在原地改种板栗,同样是没几棵活下来,不死的也湮没在荒草杂丛之间,导致那几百亩山地还在荒废。

  村里看到种植业难搞,到沿海跑了一圈回来后,感觉办工业不错,不但可以安排村里人就业,而且来钱快。先后又折腾办过砖瓦厂、石棉瓦厂、螺钉厂,无一例外的最终都宣告倒闭了。钱没赚到,倒把集体经济拖垮了,听说前前后后欠了百来万债务。为了维持日常开销,只能是到欠账、借钱,甚至不惜高息借贷。时间一长就有了“工业是块铁,农民摸不得,摸的要出血!”、“不折腾不亏,越折腾越亏”的说法。所以现在一听到上面要求“发展集体经济”头都大了,可谓是谈虎色变。

  村里债台高筑无形加重了农民负担,不说每年税费持续上涨,遇到平时抗个旱、排个涝、修个路,费用都要平摊到各家各户。除了把眼睛盯向村民的口袋之外,剩下的就只能拿弥陀岭的山林出气了,每年村里都要对山林清理一次,碗口多粗的都砍了卖了。几年下来,原来一片青绿的连绵群山很多露出秃顶了。
  汽车过了粤北地区,感觉越来越热气燎人。一大清早大街上满是穿短袖、着短裙的。这要是在老家,早晚有的还要穿两件,只有到中午才热起来,看来两地温差还是不小。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一车的人,有的嘘了口气,终于又回到这片土地了;有的则如陆顺一般,既有终结一段颠沛流离旅程的感叹,更多的是对未来未知的茫然,在这个繁华而又陌生的城市里,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日期:2020-01-31 10:26:13
  第0005章:仙人跳(1)
  汽车在中午十二点多在珠州汽车站旁边的一个停车场停下来了。不待彪横司机喊到了,有车上熟客的告知,大家纷纷整理行李早已做好下车的准备。
  老范在一番叮嘱后,拍拍他的肩膀,去找坐车的公交车站了。看着老范和一车的老乡一个个地离去,陆顺有些感伤,大家坐到这辆车上知道大多是老乡,是吃一方水土长大的,当散落在异乡偌大城市里头,谁又知道谁是谁谁?
  愣地回过头来,四处张望 ,怎么没有陆波的身影呢?说好了来车站接自己的呀!看着下车的停车场,连个牌子也没有,陆顺有些怀疑是不是陆波说的汽车站。没办法,陆顺就近去问小卖部的人。
  “珠州汽车站多着了,有东、南、西、北站,有总站,有长途汽车站,公交车站,你问的是哪个车站?”小卖部的那个中年妇女操一口的本地方言,说话又快,陆顺没有完全听懂她在说什么,一细问对方就有些不耐烦了,好像影响她做生意。
  再问旁边开餐馆的小伙子,是位外地人,普通话虽然不地道,但陆顺还是能听得懂。他告诉陆顺沿着这条路往西前行两里多路就是珠州汽车站,是珠州长途汽车客运北站。
  城市大了,连汽车站也有那么多。陆顺原意识所有城市都如老家县城就一个汽车站,这是他来之前跑到村部与陆波通电话时没有想到、没有问到的。一个小小的疏忽,后面不知道会折腾成什么样子。
  陆顺决定去那里找找看。两里多路、太阳的炙烤、陌生的城市,挑着七、八十斤重的行囊,陆顺第一次感觉路有些漫长,而且与来往穿行、衣着打扮时髦的城市男女相比极不协调。
  汽车北站也很大,陆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依是没有看到陆波的影子。找得累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歇息一会。这个时候陆顺犯难了,一种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真的找不到陆波怎么办?真的要在珠州这茫茫人海中去找他?陆波平时也不写信回家,电话里也没有告诉他详细地址,只是说过在珠州石牛,石牛有多大,是一个县般大,还是一个镇,抑或如弥陀岭一样只是一个村?

  陆顺把装有衣服的行囊袋子放倒当坐垫坐在地上,咽些自带的发饼、冷开水后,双手枕在膝盖上,昏昏然打起盹来。
  “啪”的一声,陆顺的肩头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陆妥,你个乡巴佬,总算找到你了,你不在下车的车站等我,跑到这里来干吗?”看似有些狼狈的陆波找到陆顺后还是一脸的欣喜。
  陆顺惺忪地睁开眼,除了说话腔调有些接近于小卖部中年妇女的声音,那身形、轮廓不是陆波是谁?
  “你个大头炮,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在那里等了那么久不见你,才到这来找你,你说来接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陆顺确认眼前真的是要找的陆波,把苦等四、五个小时的委屈大声的渲泻了出来,也直接叫上了他的绰号“大头炮”。陆波从小就喜欢说大话、放空炮,所以大家都叫他“大头炮”。如果陆顺跟他不是一起长大,是割头换颈的堂兄弟,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陆顺的质问让陆波脸有难色,再看他衣冠不整、脸上淤青不少、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前年回家时的风度翩翩、志得意满。在陆顺一番追问后,他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一大早陆波就来下车的停车场接陆顺,由于来得时间有点早,无聊的他经不住路边妖艳的女子搭讪诱惑,跟着她就去附近的旅馆开房了。谁知道就要行好事时,房门被撞开,闯进来四、五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的把他打了一顿,其中一个指着陆波说他勾引他老婆,非要活剥了他。
  陆波有口莫辩,在一番苦苦求饶后,把皮包里的一千五百多块钱的现金一分不剩的给了对方,连带他前年回家赖以炫耀的进口万宝路手表、刚买的BP机都被人家拉扯了去。逃出来的陆波冷静下来想一想,感觉就是掉进了人家设计好的陷阱,无奈人单势薄,报警又担心丨警丨察治他的嫖娼之罪,所以也只能自认倒霉。

  陆顺听完陆波的讲述后,也是感觉他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沉思片刻后,反问陆波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了,谁叫自己不长点心眼。哎,在外面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偷被抢被骗,甚至丢掉小命的,吃亏上当的也不只我一个!”陆波无奈地摇摇头。
  日期:2020-02-01 11:33:58
  第0006章:仙人跳(2)
  “走,我们去找他们,把东西要回来!”陆顺的语气是坚定的。这气势陆波是熟悉的,小时候他在外面惹事时,陆顺总成了他最好的依赖,只要他一出手,也总能让剧情反转。今天再看到他坚毅的目光和一身的正气,信心又找回来了。
  陆顺之所以要去找陷害陆波的那帮人,除了他是自己过命的兄弟外,也有对长途汽车上的彪横司机、饭店的强要强卖憋了一股气,更关键这件事的性质要比前面严重得多。
  陆波和妖艳女子开房的小旅馆距陆顺下车的停车场不远,在一条小巷子里头。去之前他们花了五块钱把行囊交给那个开餐馆的外地人托管照看,两人一身轻松地去找那帮人。
  推开小旅馆的玻璃门,大堂客厅吊顶的风扇在“呼、呼”地旋转,确实给燥热的天气带来些丝清凉。几个年轻人嘴里叼着烟、翘着二郎腿,正围在桌子旁打扑克,以致陆顺两人进来,他们都没有看到。
  “就是他们!”陆波小声地说,在进门的那一刻,他潜意识里落后了陆顺一个身位。
  陆波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几个年轻人的注意,他们丢下扑克,放下二郎腿,向陆波靠了过来。
  “哟,这还是刚才勾引人家老婆的小子吗?怎么样,是不是刚才没扁够,回来讨打的来了!”其中一个染着黄发、斜着脑袋讥笑嘲讽陆波。
  “你们是在做套陷害我,把东西退还给我们就此罢休,否则跟你们没完!”陆波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有陆顺在这里,说话也有了底气。
  “呵呵,你们有本事来拿呀!”这次说话的是陷害陆波说他勾引他老婆的男人,身材象个铁塔似的,一身肥膘,一脸的横肉,块头完全可以包裹住陆顺他们。
  “把我兄弟的东西拿来!”陆顺冷冷地说,而且向他们靠近了两步,伸手示意讨要东西。
  “要你妈的个巴子,哪里来的土包子!”旁边的一个瘦猴精不由分说地操起椅子向陆顺砸了过来。
  陆顺进门时就提了十二分注意,岂容他砸着。一个错身,抬腿就是对着瘦猴精腰部踹出了一脚。这个动作非常快,快得未待瘦猴精的椅子砸着地,整个人连带手里的椅子一起跌撞了出去,碰在他们打扑克的桌子上,桌子也滑出去两、三米远撞在墙上。
  容不得陆顺喘气,其他几个人也都拿起了大堂里的木椅、凳子、木棍从四面向他抄袭过来。有的横扫、有的下劈、有的直刺,大有要将陆顺就地解决掉。陆波也抄起一个扫把,不过他不是向前,而是向后退了几步,防止有人奔他而来,挟持他逼陆顺就范。这是以前陆顺告诉他的,两人在打架时,叫他不要插手,避免让他分心,离得远一点可以让他放手一搏。之前在老家打架都只是意气之争,没有什么你死我活,这次不一样了,搞不好被人家弄死丢到海里喂鱼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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