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0-02-18 17:33:15
　　第一章所谓“人形复印机”
　　“舞市公丨安丨局昨日破获一起特大边境走私案，犯罪嫌疑人携带非法动物药材入境被公丨安丨刑警大队截获……”
　　“编的都不像样了，真当民众全是傻子，哪个刑警大队捡边防丨警丨察的事情干？”季眠打了个呵欠伸长手关掉广播，眼角留下两滴因为张大嘴巴产生的热泪，晃了晃浸泡在困倦中的脑袋，打起精神继续开车。他刚从临市办案回来，到队上估计还得一个小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已经老实了的家伙，摸着鼻尖笑了，“听见了吗，广播里说你走私药材呢，被冤枉的感觉不好受吧？”
　　天边已经被夕阳染上一片橙红，结结实实捆在后座上的人一言不发，季眠也就不再搭话。昨天凌晨，舞市公丨安丨局接到特殊警报，有东西在舞虓两市交界处的森林里屠杀野生动物，手段残忍行为恶劣，当局要求四十八小时之内截获犯罪分子。本来这种案件应该交给森林公丨安丨或者其他什么部门，偏偏这案犯是普通部门管不了的东西，于是接到警报的刑警大队立即响应，快速锁定了嫌疑人并逮捕归案，现在大队长季眠正押着抓到的东西回局里。

　　“路上辛苦了。”
　　季眠押着人还没跨进办公室门，坐在门边位置补妆的女人反倒先说话了。警服也包裹不住的好身材端端靠在椅子上像没了骨头，脚下踩一双目测八公分以上的珠光色高跟鞋，微短卷发在夕阳余晖下闪着淡淡金褐色，季眠眯眼看这个头都不抬的女人，“脉动同志，在办公室里能不弄得那么花哨吗，我眼睛都快被你晃瞎了。”

　　“是麦冬。”游麦冬啪地一声合上镜子挺直腰杆，“再说，哪里花哨了，我这不好好按照规定穿着警服的吗？”她伸出小指蹭了一下口红边缘扭过头，这才挑眉看向季眠押着的人，“我当是个什么，这年头山里连小白蛇都能成大王了。”
　　蛇？！季眠赶紧缩回手，后退两步打量了面前的人，衣着外貌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类大叔，咽咽口水又把目光转向游麦冬，她一瘪嘴耸耸肩走上来带走了人，留下季眠盯着自己摸过他的双手维持刚刚的姿势不敢动弹。
　　日期：2020-02-18 17:33:57
　　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刑警大队队长季眠，除了他妈就怕软体动物。
　　“也难为我们季队连要抓的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能准确无误把目标带回来。”角落里传来诡异的笑声，季眠一哆嗦咳嗽两声站直身子，还没走下楼的游麦冬回过头，“没化验你就知道抓对了？”
　　“他身上全是血的味道，还没进门就闻到了。”
　　声音来源是一把黑色的大伞，准确的说是黑伞下戴着同样黑色墨镜的男人。椅子一转，他抬起头露出惨淡的脸色和一口森白的牙，季眠看着那两颗白到透光的虎牙，又一哆嗦，这大夏天的办公室里怎么那么冷。
　　“那，动物血和人血味道完全不一样，这是我的专业范畴。凭这蛇妖走近身上带的味儿就知道，修为不到家，不敢伤人，这不和昨天通报的情况一模一样吗？‘目前没有人员伤亡’。虽然杀了不少动物，但就这程度顶多批评教育，老大跑的不值得啊。”陶飞白推推墨镜又把椅子转了回去，季眠刚想说什么，黑伞后面已经传来呼噜声。

　　一万句脏话憋回肚子里，咬牙切齿抽了旁边桌上放着的湿纸巾边擦手边骂了句老不死的。
　　“说谁老不死的？”
　　一个文件夹重重拍在他头上，季眠吃痛地缩了脖子，刚想发作回头一看来人，半句话都不敢讲了。
　　堂堂季队长脱鞋净高好歹也一米八以上，来人看上去却高了他小半个头，身高是一方面，撑起架子的还有这黑面神骇人的气场，熨烫整齐不沾一丝灰尘的西装，梳的一丝不苟亮的跟脚下那双皮鞋似的头发，那人推了推眼镜，把桌上被季眠抽过一张的除菌湿巾直接扔进垃圾桶，“有时间背后说别人，不如想想这次的报告怎么写，上前报的那篇新闻稿一塌糊涂。”
　　季眠捂着头偷偷吐了舌头应过一声，段高朗看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文件夹拍他怀里拉开椅子坐下，之后也没再说什么。
　　在这间办公室里，季眠是人类最高领导，换个面说，如果没有人类，他就是地位最低下的存在。
　　正在季眠缩回老板椅里感叹自己可怜人生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来，低头一看，来电：方泓。对啊，这不还有个人类同伙嘛，我们又敬又爱的副队长方泓！和一个女妖怪，两个男妖怪完全不一样，标标准准根红苗正的人类！而且方泓是副队，他是正队，虽然没差多少，但正副有别，想到这里，季眠忍不住膨胀了，至少在同等级人类里他还有唯一一个兵能差遣。

　　直到方泓第二个电话打过来，季眠才从冒着泡泡的美梦中醒来按下接听，“喂~方队啊，这个点有何指教？”
　　日期：2020-02-18 17:34:29
　　“怎么才接？命案，带着陶飞白赶紧过来，我和新人已经赶去现场了。”
　　日头还没下去，季眠轻车熟路从桌下抽出一块大黑布把还没睡醒的陶飞白裹了个严严实实，连拉带推塞进车里，坐进驾驶室才看到段高朗已经端坐在副驾上了。
　　能让段高朗主动跟去的案子没几个，这老不死的直觉一向准的可怕，看来这次不简单，季眠沉了脸发动车往案发现场赶去。
　　太阳终于落山了，昏昏欲睡的陶飞白清醒了一些，闭着眼睛嗅嗅空气里血液的味道，拍拍正在开车人的肩膀，“老季，前面。死的不少，都是人类。”
　　案发地点又在两市交界，建在背山位置的废弃纺织厂周围没有小镇村落，从前厂子还在的时候这里就人烟罕至，如今纺织厂倒闭，根本没人会来。警戒线外方泓垂头站在一边看上去脸色不好，见季眠走过来，沉默地递上手套。

　　“报案人呢？”段高朗套着自备手套问方泓，平常和他不对盘的男人今天似乎也没心情抬杠，指了指背后，“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报案人的尸体被扔在纺织厂后面的水槽里，中年男性，背部裂开一个大口子，像谁生生把人从中间掰开，身体里空空如也，所有器官和骨骼都丢失了。水槽四周全是喷射状血迹，陶飞白脱下墨镜皱起鼻子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不对劲啊……”
　　“我也觉得不对劲。”清亮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个身材高挑带点娃娃脸的男人扭开门走出来，“我和方队长到现场的时候，报案人还有体温，凶手应该刚离开不久，但四面墙上的喷溅状血迹已经氧化严重，至少也该有三四天了。”
　　“准确的说是九十八个小时。而且哪怕墙上的血迹是新鲜的，以尸体状态来看也不合理，上半身呈趴姿，面部前胸接触水槽，致命伤目前不能判断，但凶手顺着脊柱一刀切下，剖开背部，下手准确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犹豫，就算有喷溅状血迹也不该是这样，墙上这些……很像把血装在大号水枪里喷了上去，当然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地方是，这些已经呆了九十八个小时的血确确实实来自受害人身上。”

　　“还有。”娃娃脸打开他刚走出来的门招呼他们进去，“这里面才是重头戏。”
　　季眠皱着眉走进去，里面是充盈着血腥味的女厕所，不知道为什么要在留窗的位置开个门。里面一共五个隔间，门推开后，每个马桶上都坐着一个和报案人死亡方式相同的尸体，隔间墙面也留下了发黑的属于每具尸体各自的喷溅状血迹。
　　日期：2020-02-19 14:00:56
　　“我估计报案人是看到了这里面的场景，打开门冲出去报案，结果被凶手以同样的手法杀死。”
　　季眠点了点头，“从血迹的不合理分布、时间差还有凶手犯案的速度来看确实是我们该管的案子，高朗，你让脉动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还原之前这里发生过的事情。高朗，高朗？”
　　段高朗一直跟在后面没发表意见，季眠连叫了几声他也不回应，直到他差点用手碰了自己，沉默中的男人才抬起头，“后生，你不觉得这个案件有点眼熟吗？”
　　“……给点面子，出门在外叫季队。”季眠偷瞄一眼面前眨着大眼睛的娃娃脸，咳嗽两声，“这么说来，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既然似曾相识，就有必要去询问一下我们的镇队之宝了。”
　　舞市刑警大队有个二十四小时亮着灯的科室，从痕迹检验科出门右转走到尽头再下个楼梯就能看到门牌，档案科。放在别的警局，这种部门基本相当于冷宫，跨进档案科的门意味着这辈子都没有出现场的机会，没有出现场机会的丨警丨察就是花瓶，还是没花插的那种。其他部门对这个档案科也是翻尽白眼，连门卫大爷都可以使唤档案科科长，要真敢这么通宵浪费电力资源，保不齐上头一纸文件还得让你摊电费。当然，这是放在其他地方。

　　这里的档案科就不一样了，不少刚从警校毕业的小鲜肉都奔着这个档案科来，或者说奔着“镇队之宝”来，一波接一波没个间断，不过这么几年下来，从没有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在这个科室待超过三个月，年轻人兴冲冲来又灰溜溜走，这样的场面队里上下都见怪不怪了。
　　并不是科长故意刁难他们，恰恰相反，档案科科长方寸是个极其好相处的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对谁都是笑容满面好好好，季眠觉得和他说话仿佛面对一尊佛像，整个人被佛光笼罩，再着急的事情出了口都会放慢速度，骂起人也是心平气和的。那些人留不下的原因只有一个，根本适应不了档案科的工作强度。
　　他们回到队里已经快十点，档案科的灯果然还亮着，下面支队的同事和季眠众人擦身而过，看来也是询问案件的。办公桌正对着大开的门，几排高高堆起的书挡住众人视线，谁也不知道那后面有没有坐着人，地上乱七八糟的资料把办公室挤得像图书馆，季眠艰难跨过障碍物走到办公桌前探头看，方寸没坐在桌前。
　　日期：2020-02-20 13:44:07
　　“方科长？”

　　“咚——”
　　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从后面的档案室里传来，季眠感觉身后有风吹过，一个激灵越过满地的书跑进档案室，眼前却是一副不可能发生的景象。
　　倒下的梯子边，段高朗抱着方寸，还是公主抱。
　　“我靠，老段竟然……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这，这怀里还抱着方科长？”陶飞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墨镜戴上，凑近季眠小声说着，季眠推开他凑近的脸，暗自思忖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从小到大受过的惊吓加起来也没现在多，段高朗，一个活了几千年的洁癖，被别人甚至是漂亮女人碰一下都会直接扔掉衣服的老洁癖，现在正和一个不怎么熟悉，成天待在档案室里，身上不知道多少细菌灰尘的人大面积接触，还没带手套。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恐怖故事，做成新闻稿完全可以登上舞市头条的那种。

　　“段，段老师，谢谢您……”方寸有些局促地缩着手，似是察觉姿势不太妙赶紧偏开了头。段高朗回过神来把他放下，拍了拍方寸落满灰尘的衣服，“没事，下次换把结实点的梯子，爬那么高拿资料摔下来太危险了。”
　　“天啊，快看老段的表情，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这也太恐怖了，难道明天要下红雨了？”
　　何止，这都不能用恐怖来形容，季眠出生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他爹，第二眼就是段高朗，三十多年里他从没见过段高朗那张臭脸有缓和的时候，现在这家伙盯着方寸看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如沐春风来形容。
　　还好方泓站在门外没进来，不然下巴都得掉到地上去。
　　“咳咳，方科长没事儿吧？”
　　“啊，没事没事，刚刚支队的同事要资料，弄完我就到档案室准备整理一下东西，没想到梯子不太稳差点摔了，还好段老师及时接住我……”方寸不自然地低着头，明眼人都知道不该继续追问，哪怕在场的对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人关系都十分好奇，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没事儿就好了，方科长还没下班吧，我们有点案子上的事情要麻烦您。”
　　日期：2020-02-20 13:44:20

　　能让季眠这个典型官好几代都那么客气的同辈人少之又少，方寸算一个。非要说起来方寸还比季眠小上那么几岁，季队长这态度其实还是因为小科长确实有本事。
　　“你们说的是2012年5月18日发生在舞市兴龙网吧的案子吧？”方寸眨眨眼看向季眠，“符合你刚才描述‘内脏骨骼丢失’、‘不合理的喷溅状血液’，‘死者皆为女性’这几个特征的案子，就我目前知道的来看只有六年前这一起。”
　　“虽然差不多的案件还有不少，比如1964年发生在纽约的女警内脏丢失案，但当时的现场没有喷溅状血液痕迹，也没有复数死者。再来就是2002年发生在新西兰的特大器官贩卖案，死者是五名女性，虽然相似但还是有对不上的地方。”
　　方寸低下头掰着手指数了起来，他的脑子里装着古今中外发生过的案件，有记录也好传闻也罢，只要留下蛛丝马迹，他都能一个细节不漏地讲出来，江湖人称“人形复印机”。
　　那么多人慕名而来，基本都是为了见见这个传奇人物，或者从他这里学到点什么，很遗憾，方科长每天的生活就是接待不同地方不同国家的同行，听他们描述案情提供破案思路，这门手艺天上天下独他一家，来跟班的小朋友们最后离开也都是因为没日没夜加班，工作强度过大身体出现了问题。说实话，季眠觉得以方寸的能力，窝在他们这个大队的档案科真是屈才了，虽然传奇本人并不这样认为。

　　“好厉害啊，你是个机器人吧？”捧着水杯的娃娃脸忽然站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看向方寸，“不用翻资料就能一下子讲那么多，明明脸看起来没那么聪明！”
　　方寸抬头看了这个高挑青年，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季眠，这下我们季队长才反应过来，他也不认识这个半路杀出的小伙子。

　　“他叫林辰，原定明天早上来报到的，有案子就先让他过来了，是珑市公丨安丨局调过来的新人。”
　　方泓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季眠都以为那家伙已经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太愿意进档案科，本人回答里面灰尘太重，自己有鼻炎，进去会不舒服。
　　“哦对，刚刚在现场没来得及介绍，我叫林辰，和你们这些普通人类不一样。”
　　季眠使劲眨了两下眼睛，他总觉得林辰在说普通这个词的时候，其实是想换成其他词，但看着这个阳光大男孩笑容满面人畜无害地握起方寸的手，季眠摇了摇头，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同时他也没注意到，被握了手的方寸脸上露出兴奋不已的神情，以及坐在旁边的段高朗盯着林辰面色已经由晴转阴，只有陶飞白站在墙角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暗暗想着什么时候辞职离开这个暗潮涌动的可怕地方。
　　日期：2020-02-21 14:16:44
　　第二章 日本之旅（上）
　　“自我介绍的事情留到明儿报道时候说。”季眠把站起来的林辰拉回座位，又转向方寸，“既然两个案子有关联，那就麻烦方科长整理一下资料，明天我过来拿。”

　　“资料要等下周了，方科长明天开始年休，二十八号才会回来。”还没等方寸答应，段高朗已经把话递出去，季眠张着嘴半天开不了口，看看方寸又看看段高朗，总觉得两人之间的都要翻出粉红色的小花朵来了。
　　“没事的，这案子性质恶劣，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资料明天上班之前我会送到刑警科，反正找起来也不麻烦。”方寸腼腆地推推眼镜，不知怎么的，季眠竟然一下子联想到娇弱美人这个词。
　　“我陪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段老师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我不需要睡觉。”
　　“嗯？”
　　季眠像站在乒乓球桌前看两人来回拉锯的裁判，莫名屏住呼吸不敢开口，观察局势良久的陶飞白打了个寒颤拉起呆掉的季眠和在旁边无聊到玩儿起消消乐的林辰出了档案科的门，“那就麻烦方科长了，资料整理好直接给高朗，我们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方泓打着呵欠回家，林辰留下一句明天见后也跑了个没影，游麦冬早在他们出门那会儿就溜了，只剩下被陶飞白拖回办公室还没缓过神来的季眠站在段高朗桌前盯着那盆生机勃勃的绿萝看，“小白，你说这老段和方科长怎么认识的，我看他们两好像很熟的样子，老段连方科长明天年休都知道。”
　　“我也不懂，不过直觉告诉我，要是我们几个还留在那间办公室里，恐怕会看到一些不能描写的东西，老段这个人办事儿从来不分场合，你看他刚都讲到不需要睡觉了，要再多两回合，我估计他得把自己老底都翻给方寸，凡人一个哪儿听得了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反正明天就能看到案件资料，比起被老段拿去炼丹，我们还是乖乖撤退保命要紧。”
　　日期：2020-02-21 14:16:59
　　季眠紧抿着嘴唇不说话，赶紧抹掉脑子里打着马赛克后缀标了.avi的画面，一看墙上的钟时针转到十二，拎起外套飞也似地跑出办公室，这个点钟睡觉比什么都要紧。
　　回到家直接钻进被窝，明明盖得厚实，还是感觉太冷了。迷迷糊糊睡着的季眠紧紧抱着自己尽量蜷缩着身子往前，山里的湿气入侵他的关节每走一步都摩擦出让人牙痒的声音，浓雾和山的绿交融糊住他的眼睛，下一步会走到哪里，是悬崖还是平路，他并不知道，心脏深处住进一只小军鼓敲得咚咚作响，咽了咽口水，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了。
　　他也算个奇怪的家伙，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出现一个屏幕，自己则慢慢走进屏幕里变成主角，梦境就这样展开。不止是梦非常多，他还能在梦里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做梦，虽然十有八九逃脱不了。

　　身上湿冷的空气无法褪去，他仍然紧紧抱着身子，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着，一丝光线像落入水中的墨点，浓雾被驱散，板着脸的母亲站在光线旁，手上掂着刻满符文的戒尺，那是在他独立生活之前经常发生也最害怕的情景。
　　季家的祖先于五代十国出现，从最早的方士到现在的丨警丨察，都为皇家和政府服务，拥有特殊血脉的祖师爷，为朝廷缉妖捉鬼延续后世，这是不可更改的规矩。偏偏到了他这代，生出一双看不到妖魔鬼怪的眼睛，身体也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用尽方法直到去世也没能改变他的体质，继承父亲遗志的母亲只好用比锻炼其他人更加严苛的方式锻炼他，以至于季眠现在看到看到母亲的照片还会做噩梦。

　　他还有个天赋异禀的妹妹，刚生下来，双眼便能识妖，血亦能退鬼，可惜季家有季家的规矩，生为女儿就只能做个普通人。
　　日期：2020-02-21 14:36:14
　　“哥，起来了，上班马上要迟到了。”季㛺拍拍隆起的被窝团子，里面闷闷传出一声“嗯”，得到回应的人离开房间到厨房做早餐。季眠掀开被子打个呵欠，四处看看，季㛺已经出去了。
　　季㛺小他六岁，当年季家发现这个儿子到五岁还只是个普通人，想再生一胎好继承家里的事业，没想到顶着二胎罚款风险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女子不可继承家业，这也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季眠作为一个普通哥哥，对这个妹妹是极其宠爱的，但季㛺和他却并不亲密，因为在季家，女儿，特别是家主的亲妹妹并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季㛺除了要受与他哥哥同样苛刻的训练外，还得学习洗衣做饭整理家务等等，方便以后照顾家主的饮食起居。

　　“你怎么来了？”
　　季眠揉着眼睛确定了好几次，端坐在餐桌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不死的臭脸男段高朗，段高朗皱眉，“穿的什么东西，好好换身衣裳收拾干净再出来吃早饭。”季眠看他身上仍然整齐干净的西装，又看看自己皱巴巴的睡衣大裤衩，抓抓头拉开椅子坐下，“这是我家，又不是去上班，别那么严格嘛……”
　　“小女子不许给他做早饭。”
　　季㛺端着早餐出来看一眼段高朗又看了她哥，最后还是端着早饭回了厨房。
　　“……小㛺你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呢？我可是你亲哥啊！”季眠忿忿不平地拍了拍桌子，拗不过这个死洁癖只好回房间把自己收拾地人模狗样才出来。

　　其实以季眠的颜值，走在大街上还是会有不少小姑娘回头的，可惜本人不太爱收拾，夏天一到基本都是凉鞋沙滩裤标配，除非上级检查，不然让他好好穿一次西装，困难程度不亚于段高朗穿沙滩裤。
　　套个白衬衣下搭一条水磨发白牛仔裤，刮干净胡子又把头发梳理整齐，照着镜子臭美了几分钟一脸求表扬的样子凑到餐桌前，段高朗摇摇头，扔了件马甲和一条休闲领带过去，季眠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胡乱穿上，在他快被领带勒死之前，看不下去的段高朗使个眼色，在厨房里站着的季㛺马上走出来帮他把领带打的漂漂亮亮。
　　日期：2020-02-22 17:04:22
　　“都学会使唤我妹了你，算了，这么大清早过来该不会只为了接我去上班吧段仙人？”

　　“这是昨晚整理出来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有问题和疑点的地方都做了标记，你该好好谢谢方科长。”
　　段高朗递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过来，一提方寸，季眠马上抬起头看他连文件都忘了接，“对了啊，你和方科长什么关系，明明都在一栋楼里办公，我怎么没听说你和他很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