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乔村

作者: 稻土

  清朝末年,晋商日趋衰落。
  英国福公司霸占了山西的煤铁矿,山西商人奋起抵抗,掀起了为国争矿权的运动,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晋商们纷纷响应,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给当局和英方施加压力。迫于压力,英方最后答应以赎矿银275万两为交换条件,同意中方赎回矿权,并愿意交出矿权,退出山西。当局出面调停,答应了英方的讹诈条件,让晋商抓紧时间筹措银两,先拿回矿权,并承诺先由晋商垫付,等当局的地亩捐收齐再予以补偿。

  以渠家为首的晋商们联合组建了保晋矿务有限总公司,并由渠氏亲自出任总经理,开采全省的煤铁矿藏。于是渠氏出面向山西各大票号筹措赎矿银,尽管当时的晋商已经开始衰亡,但各地山西票号还是积极响应,倾其所有,支持为国争矿权的保矿运动。
  乔老爷的票号有总号和分号,总号开在包头,分号开在北平。他积极响应渠氏的倡导,在这次为国家争矿权的运动中,自愿担保向自家票号里的商户们筹措了大批银两。然而,尽管最终取得了争矿权运动的胜利,拿回了矿权,却形同虚设,犹如一张白纸,同样也给了日益衰败的晋商们以致命的一击。
  雪上加霜,乔老爷为这次筹措赎矿银,鞠躬尽瘁,耗尽心血,最终却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晋商的衰败犹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其势颓甚,不可阻挡,晋商的辉煌就像是在一瞬间,风光不再……
  一夜之间,乔老爷的满头黑发全都变白了。
  乔老爷家里的票号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挤兑风潮,北平分号已经宣布倒闭,总号也危在旦夕。
  总号的强势挤兑最终也没能幸免,每天被商户围堵的水泄不通,大家纷纷指责乔老爷:就凭你乔老爷的人品,我们存在柜上的少量银子,取不取的已经不重要了,但你乔家票号担保的赎矿银总不能不付……

  乔老爷很想支付,但却实在无能为力。当局答应的地亩捐补偿一推再推,遥遥无期,分号已经关张,总号也摇摇欲坠。总号里的物件已经被愤怒的商户清剿一空,能移动的一物不剩,不光是一把锁,连门上的门板都没有留下……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漆黑的夜里,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偶有闪电雷鸣。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包头城,包头城内高低错落的大小各类建筑,木制的,石头建的,砖瓦结构的,泥土结构的,鳞次栉比,在一片漆黑中,在闪电中,若隐若现。人们全都在这些建筑里沉睡于梦乡,谁也不知道明天最先来到的是什么。

  乔家公馆位于这些建筑中心极为宏大的一处灰砖墙院落,木制的院门紧闭着,黑漆漆的很是厚重,门上两把虎头门环,显出一丝丝狰狞。门楼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龙须凤眼栩栩如生,在闪电中依稀看到它们的眼里饱含着泪水。
  门口光秃秃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的发白,随着闪电一起闪闪发亮。
  乔家公馆院内很是宽敞,一水儿的青砖墁地,一尊石刻的龙虎照壁矗立在大门内。照壁后边,院子正中是一座梅花瓣型花坛,上边种满了各种鲜花。曾经怒放过的鲜花正在经受着风雨的侵蚀,花瓣一朵朵凋零。
  乔家公馆正房三间,两边还有耳房,西厢房、东厢房也各有三间,廊间一律是木制廊厅和石砌的围栏,廊柱全都是刷着红漆的粗大的方木和圆木。整体建筑雕梁画栋,既宏伟又考究。
  其余的房间大门紧闭着又都熄了灯,一片死寂,唯独正房的门没有关。房间内八仙桌上的油灯,随着外边吹进来的阵阵冷风在摇曳着。
  乔老爷和妻子桑乔氏正愁眉苦脸面面相觑地坐在八仙桌旁,一脸的落寞和沮丧。桌上放着一只茶壶,两人跟前各自放着一盏茶碗。
  乔老爷年龄并不大,还三十不到,谁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一起走西口,来到了大草原。结果父母都找不见了,他被桑乔氏的父亲从狼嘴里救出来,收养起来。只知道他是从山西来的,姓乔。
  当时,桑乔氏的父亲以养马为生,在草原上养了好多马,后来乔老爷渐渐长大了,可以帮着照顾年幼的桑乔氏。

  在乔老爷十五岁那年,草原上遭遇到军阀混战,有军阀征用了桑家的马,给了桑家一笔钱,对立的军阀知道后,就杀了桑乔氏的父亲。
  老人在弥留之际,把十二岁的桑乔氏托付给了乔老爷。
  从那以后,乔老爷带着桑乔氏两人一起死里逃生,辗转来到包头,乔老爷隐姓埋名在复盛公做了伙计。几年后,机灵勤快好学的乔老爷,就开了自己的票号,取名昌兴堂。
  昌兴堂开张的那一天,乔老爷和桑乔氏正式圆了房。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取名乔虎。过了三年,又有了老二,取名乔龙。
  此刻,乔老爷看看桑乔氏,一脸死灰,突然深情地抓住她的双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乔虎他娘,对不起你了!”
  桑乔氏面无血色,叹口气,微微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就是命。要不是你要了我,早在我爹死的时候,我就没命了。跟了你,又活了这么久,还生了虎儿和龙儿,也值了。”说完,忍不住鼻子一酸,兀自哽咽起来。

  乔老爷两眼饱含着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他抓着桑乔氏的手说:“原来想着能跟你白头偕老,做一对儿一生一世的恩爱夫妻。没曾想中途断命,成了半截夫妻,我真是……”说到这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桑乔氏擦擦眼泪,站起身,从乔老爷手里抽出手来,轻抚着乔老爷的肩头说:“大男人,哭啥哩?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下辈子咱们还能续,生生世世的,咋就成了半截夫妻?我刚才看过两个娃了,他们睡得可香。我知道你不忍心,那就让我先走一步!”说完,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口气全都喝了进去。
  乔老爷一惊,但见桑乔氏已经口吐白沫,肚子痛的犹如刀绞,万分痛苦,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地说:“虎儿……他……爹,记……得给……两个……娃一个……好归……宿……”说着话,全身激烈地抽搐起来。不一会儿,两眼一翻,两腿儿一蹬,不省人事。
  乔老爷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但他没有失声,而是哆嗦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
  乔老爷轻轻来到乔虎和乔龙住的东厢房,屋子里一片昏暗,趁着透进来的闪电,他细细地端详着两个孩子熟睡的脸庞,泪洒两行……

  天亮了,屋子里依旧一片昏暗,外边的雨一直在下。
  乔老爷两眼发直地倚墙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地像死人一般,手上的茶盏里还残留着少量的液体没有喝完。他紧紧倚着躺在地上的桑乔氏,两眼充血呆滞。桑乔氏口吐白沫,身体僵硬,已经撒手人寰。
  东厢房内,乔虎从噩梦中突然惊醒,全身直冒冷汗。他急促地推醒正在梦魇中抽泣的弟弟乔龙,哥儿俩快速穿好衣服,急匆匆出门赶到父母住的正房堂屋里来。
  两个孩子一进门,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惊慌失措,失声叫道:“爹!娘!”乔虎扑向父亲,乔龙扑向母亲。
  六岁的乔龙趴在母亲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乔虎扑到乔老爷身上,泪如雨下,朦胧的双眼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手足无措,只是呜呜地哭。
  乔老爷吃力地抬起右手,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纸片,乔虎泪流满面,会意地从父亲手上拿起那张纸片来。乔老爷努力地挤出微笑,又艰难地抚抚乔虎的头,示意孩子打开。懂事的乔虎哽咽着打开,擦擦眼泪,颤音读道:“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
  乔老爷欣慰地笑了,正好掌柜邱继财也从外边匆匆进来,急忙关切地走近乔老爷察看,并拿起乔老爷另一只手上的茶盏嗅嗅,抱怨说:“老爷,不该啊!”
  乔老爷看看死去的桑乔氏和伤心欲绝的乔龙,再回头看看乔虎和邱继财,挣扎着说:“我是一个懦……夫,我无颜再……面对……商户,更不敢面对乡亲……们,但我……又不能逃……避……我走……了……”
  邱继财悲怆地说道:“老爷此言差矣!我们晋商为了保矿,哪个不是豁出了身家性命?您主动出面担保大小商户,您又不是害谁!您这不也破产了吗?这只能怪时局,不能怪老爷呀!”
  乔老爷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笑笑,断断续续地说:“败了……就是……败了,何必……再找理……由?”他一面说着一面拉着乔虎的手:“虎儿……啊……爹娘对……不起你,爹娘先……走了,你一定要……把弟弟带大……”
  乔虎泪流满面,哽咽着说:“爹!虎儿会的,您别走啊!”
  乔老爷略感欣慰地笑笑,声如游丝一般:“总要……有人承担……既然是……爹担保……的,爹必须……承担……”

  乔虎和乔龙呜呜呜地哭泣着。
  乔老爷努力地睁大眼睛,用尽全力嘱咐儿子说:“虎儿啊……你记住……诚信……经营……”
  乔虎呜咽着,急切地说:“记住了爹!您就别说了!”
  乔老爷缓缓拉出身下的两个包裹说:“爹把公馆……卖了,这是卖公……馆的钱,这个……大的,你把它分……给大家,让……大家各自去……谋生……活,小的……小的,是爹……留给你和……弟弟……弟弟的,爹对……不住……你们了……”
  乔虎嚎啕大哭:“爹!”
  乔老爷慢慢看向邱继财,艰难地抬起手臂想要抓他的手,邱继财会意地把手递上去。乔老爷把邱继财的手放在乔虎手上,费劲最后一丝气力说:“继……财……兄弟……我想托……付……你个事儿……”
  邱继财急切地说道:“老爷您就放心吧!您托付的事情不用说,我知道。您不说我也会做!两个孩子还小,我把他们送回山西老家,我来照顾他们!”
  乔老爷欣慰地笑了,双唇微微翕动:“那我就放心了。”说完,悠然地闭上了双眼,驾鹤西去了。
  乔虎歇斯底里地哭号:“爹!”
  邱继财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乔老爷!您可不能走哇!”

  乔龙大恸地哭号:“娘!爹!”
  乌云密布,秋风肃杀,纸钱遍地飞扬,枯树上的乌鸦成群栖落,聒噪声此起彼伏。
  野外枯草丛生,一片肃杀萧条,四处散落着一座座坟头,旁边立起来一座大大的新坟。有一块石碑孤零零地插在坟前,上面写着:山西商人乔祖臻及妻桑乔氏之墓长子乔虎次子乔龙泣立民国十六年秋
  满身披麻戴孝的乔虎和乔龙兄弟俩跪在坟前,伤痛欲绝,几经晕厥,两个下人立在一旁照应着,几次匆忙上前去扶。
  邱继财招呼一些戴着白帽或者黑纱的伙计和下人们在坟前烧纸,一阵阵青烟随风飘荡……
  天色暗沉,阴风习习,斑驳的乔家公馆庭院里,飘满了掉落的残叶枯草,一片肃杀凋零之象。
  院子中央花坛里的花已经基本残败,花坛旁边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放着一串串铜钱。掌柜邱继财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灰色长袍,臂上佩戴黑纱,腰上系着白布条,一脸凝重地坐在桌前。
  下人们全都迷茫地站在花坛前的石阶下,乔虎脸色苍白,全身瘫软,勉强地站立在石阶上,用稚嫩又沙哑的声音说道:“各位大娘婶子,叔叔大爷们!我们家败了,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大家了!”
  说完,费劲地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唏嘘着,同情地看着乔虎。
  乔虎脸涨得通红,仍然沙哑着说:“我爹把这座宅子卖了,大家待会儿找邱掌柜去领一下工钱和路费,都各自逃难去吧!”
  说完,一阵眩晕,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天旋地转,一阵昏厥,向后倒了下去。一个下人看着不对劲儿,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乔虎,才不至于让乔虎摔倒在地。几个人一起七手八脚连抬带扶地把乔虎弄到正房堂屋里去了。
  邱继财缓缓站起来,神色凝重地说:“大家都听好了,老爷已经把这座宅子卖了,大少爷也已经把钱给大家分好了。现在大家都排好队,我来给大家发一下。领了钱,就各自散了吧!”

  下人们听了,赶紧有秩序地排队领钱,一个个领了钱之后,全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乔老爷为晋商最后一次募捐担保,为保矿权担保商户筹措了大批银两,没想到竟然导致乔家破败夫妇双双饮恨自杀。他只留给了九岁的乔虎和六岁的乔龙两个孩子一些盘缠和“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咱晋商之道;大义行商,抵御外侮是咱晋商之根;为天下先,利国利民是咱晋商之本。”的殷殷嘱托,便匆匆带着妻子桑乔氏一起撒手人寰了。
  乔虎和乔龙同时在瞬间失去父母,立刻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乔龙还小,一下子病倒了,浑身发着高热;乔虎不敢病,坚强地撑着,用稚嫩的肩,挑起了全家的重担。
  在邱继财的帮助下,两个孩子掩埋了父母,遣散了家里的下人和伙计们。一切都停当以后,乔虎想等弟弟病好了再行返乡,但他的内心却是很茫然。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过父亲,老家到底在哪儿?可父亲从没说过家乡在哪儿,只是告诉他说:“男子汉大丈夫,行商天下,哪儿都是家。”

  乔虎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从父亲闪烁其词的回答里也多少感觉得到,山西老家并没有可以投靠的亲人。现在他和弟弟已是举目无亲,成了断线的风筝,下一步真的不知该在哪里落脚了。
  邱继财可管不了那么多,他百般催促兄弟俩,自己想要早点儿回家。
  无奈之下,乔虎只好带着还在发烧的弟弟乔龙,在邱掌柜的帮助下,走上了逃难回乡之路。
  这天午后,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在崇山峻岭间,一片杂草丛生的旷野中,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官道,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在狂奔急驰,马车不停地在并不平整的路面上颠簸着。
  驾驶马车的人,头戴着一顶绸缎瓜皮帽,身穿暗红色绸缎马褂,外罩黑色真丝马甲,一脸严肃阴森,正是乔家的掌柜邱继财。只见他坐在车前,拽着马缰,挥动着马鞭,悠哉悠哉地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嗑着瓜子。

  车厢里坐着一身重孝的乔虎和乔龙。
  乔虎形容枯槁,神情沮丧,紧紧地搂着还在发烧说胡话的弟弟乔龙,身边放着那个装着盘缠的包裹。两人一起随马车一起被颠簸着,不停地摇来晃去。
  乔龙紧紧靠在哥哥乔虎的怀里,脸色煞白,昏昏欲睡,间或开合的小眼睛里写满了哀怜。
  突然又一阵狂风大作,破旧的车轿顶棚被掀起一角来,露出一个碗大的洞,冷风嗖嗖地从风口刮进来,乔龙浑身发抖,开始感觉一阵阵的冷。
  乔虎掀开轿帘喊道:“叔叔,轿棚顶子破了,穿风!”
  邱继财吐一口瓜子皮,翻转一下眼珠子,毫不理会,不客气地说了句:“我在外边都没事儿,你们坐在里边怕什么?忍着!”
  乔虎高声喊道:“不行啊叔叔,龙弟身上正发烧呢!”
  邱继财眼珠一转,没好气,“吁”地一声,一收缰停下了马车,返身掀开轿帘看看说:“这样吧!咱干脆把轿棚拆了,风不朝一个地方吹,兴许就会好点儿。你看我,坐在外边就没事儿。”
  乔虎探头看看天色,疑惑地问道:“会不会下雨呢?”
  邱继财不容置疑地说:“不会,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气。怎么会下雨呢?”说着话,站起身,不容分说地就把马车的轿棚给拆了。
  乔虎看着邱继财拆轿棚,也是无能为力,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邱继财拆了轿棚,眼睛不住地瞅着乔虎身旁放盘缠的包裹。他把拆下来的轿棚狠狠地扔到野地里,坐回到座位上去,狠狠地挥动马鞭抽打马匹,像个将军似的高喊一声:“驾!”
  马车又开始疯狂地奔跑起来,而且车速越来越快,乔虎和乔龙颠簸的愈发厉害了。
  乔虎急了,急切地喊道:“叔叔!叔叔!”
  邱继财不再理会,疯狂地打马赶车,马匹狂奔,车速更加快了。

  乔虎急切地喊:“叔叔,慢点儿,龙弟发着烧呢?”
  邱继财依然不理会,好像故意的一样,继续打马狂奔。
  乔虎不高兴了,厉声喝道:“邱掌柜!”
  邱继财愣住了,这个大少爷平时知书达礼,始终尊称自己叔叔的,从没有称呼过自己邱掌柜,今天怎么回事?他悄悄回头看看乔虎,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乔虎身边的包裹,冷冷地说道:“大少爷喊我什么事儿?”
  乔虎不客气地说:“你能不能让马车慢一点儿?龙弟发高烧哪!”
  邱继财不耐烦地说:“小少爷这一定是中暑了,我们不能慢。”说着话,再次打马,车速并没有放慢。
  乔虎把包裹放放好,反驳说:“这种天气怎么会中暑呢?就算是中暑,我们现在也得想办法给他瞧病啊,光是车快可不行,把肠子都颠出来了!”
  邱继财一愣,回头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瞧病?”

  乔虎凌然地说:“当然!”
  邱继财嘲笑道:“小娃娃,你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这荒郊野地的,怎么瞧?”
  乔虎丝毫不惧地说:“当然是想办法找郎中了!”
  邱继财不屑地说:“切!你不睁开眼睛仔细瞧瞧,连个鸟毛也见不着,哪里找得着郎中?”
  “那也得找!想办法找!”乔虎说话很不客气,紧接着愤愤地抱怨说:“我要是会瞧病就好了,哪用得着你?”
  邱继财冷冷地说:“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信口雌黄!驾!”

  车速不仅没慢下来,反而更加快了。
  乔虎急切地喊道:“邱掌柜!慢点吧!”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肆虐,乌云翻滚。
  邱继财一看天气,神色突变,大喊一声:“看这天气,绝不能慢,马上就要下雨了!”说着话,又一次打马飞驰。

  乔虎高声喊道:“马车跑这么快,龙弟发烧受不了!”
  邱继财毫不在意地说:“别叫啦!忍忍吧!再过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到平州城了,咱们到那里找郎中去。”
  乔虎听了这话,才稍稍得到些宽慰,和气地说:“既然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还早,就不必那么急了。”
  邱继财冷笑一声,不客气地反驳说:“你小小年纪,真的是什么也不懂。咱们走的是山路,路面不平,这坑坑洼洼的,不快点儿怎么行?”
  乔虎不卑不亢地说:“正因为路不好走,才更要慢一点!你看这颠的,我们都受不了,何况龙弟病着。”

  邱继财不客气地说道:“活见鬼!我说你能不能别再嚷了?这天气说变就变,马上就要下雨了,我可不愿意陪着你们淋雨!”
  乔虎冷冷地说:“这是什么话?刚才你还说不下雨……”
  邱继财打断他的话说:“废话!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谁还能保证一辈子不下雨啊?”
  乔虎看看邱继财,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话有些怪怪的?”
  邱继财冷笑一声说:“俗话说,人走茶凉。我只是你们乔家昌兴堂号子上的大掌柜,我又没卖给你们家。现在这阵侯,我能管得了自己就不错了,我还有必要再管你们吗?”
  乔虎一愣,急忙说道:“可是您在我爹死的时候,亲口说要照顾我们兄弟俩的。”
  邱继财哭笑不得地说:“你真是个屁孩子,我那不是想让你爹放心地走吗?”

  乔虎不客气地指责说:“你这就不对了,我爹在的时候,你一天都把我们当宝贝似的,大少爷长,小少爷短……”
  邱继财冷冷地说:“废话!你爹给我发薪水,我不巴结行吗?”
  乔虎高傲地说:“那好吧,你好好干,我也给你发薪水!”说着话,随手紧紧抓了一下包裹。
  邱继财不耐烦了,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哈!就你?人没秤砣高,想什么哪!”

  乔虎不客气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邱继财悄声嘀咕道:“你这小兔崽子,你们现在落在老子手里,还跟老子大言不惭,那些钱早晚还不是我的?”
  乔虎看出邱继财眼神里的凶光,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包裹问道:“你在嘀咕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轰隆隆!”一声响,天空响了一个炸雷。

  邱继财看看天色,再次打马驱车说:“没嘀咕什么,瞎琢磨,咱们还是得快走啊!驾!”马车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乔虎高声喊道:“好好赶你的车!”
  邱继财针锋相对地说:“这个没问题!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看管好你的包裹就行,那可是你爹留给你的最后一点财产了。别忘了,这可是你爹用性命保全下来的,你们以后的活路可就指着它咯!驾!”马车加速朝前飞驰。
  “轰隆隆!轰隆隆!”伴随着愈来愈强烈的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顷刻间倾泻而下。
  乔虎和邱继财赶忙披上蓑衣,乔虎急忙用身体护着乔龙,但还是很快被大雨浇透了。
  邱继财眼珠滴溜溜乱转,看着乔虎高声喊道:“大少爷!你把包裹放好了,可不能湿了!”
  乔虎忙着照顾乔龙,随口答应一声:“哎!”说着话,把身上的蓑衣,搭在自己和弟弟身上,诺大个包裹,根本没法隐藏,他双手护着乔龙,包裹裸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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