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顾城集团17楼会议室。
　　十几名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围着会议桌坐着，目光聚焦在最前方正在对着投影屏幕做汇报总结的男人身上。时不时地，端坐着的人还会侧过身与身旁的人交流一番。
　　“……第一季度顾诚医院的创收主要来自以上这几个方面，但大部分还是集中在体检和手术……”
　　站着做汇报的男人正在侃侃而谈，但是却突然被侧方坐着的男人抬手打断了：“邱院长，贵院的盈利方面我们已经有所了解，但是，不得不承认，自从您上任以来，顾诚医院在医疗器械上的投资额度就一直不断攀升。”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文件翻了一页，看向周围众人。
　　在座的所有人都垂着头没有出声，反而是坐在一旁的男人正双手交握似乎对他的发言颇有兴趣。
　　男人顿了顿，这才补充道：“我看了一下贵院下季度的经费申请啧，还真不少这个科研经费我是理解的，但是在辅助检查器械的引进和维护费用……难道这些CT啊，磁共振啊，已经破旧的不能用了吗？”

　　说话这人正是顾城集团的财政部部长蒋正华，每年拼尽全力维持顾城集团收入逐年稳步上升的狠角色，在公司内人称葛朗台。
　　邱淼言邱院长听着蒋正华不紧不慢的询问，再看看其他管理层似乎都颇为谨慎地点头附和，额角隐隐有些冒汗，他半是怨怼地瞥了坐在一旁双手环胸明显开始不耐烦的简宁一眼，颇为无力地解释道：“啊，不是这样的，因为这些辅助仪器每年都在更新换代，加上我们的受众更加针对有钱的中产阶层，他们总是希望得到更好的……”
　　“那就是说那些还能用，是这个意思吗？”蒋正华根本不关心这些，听到一半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了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邱淼言的辩解，而后在文件最后的金额上画了两杠，“既然还能用，那么就不要太过铺张浪费了。”
　　“可是……”邱淼言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旁的简宁一眼，表情从一开始的抱怨逐渐转向无奈。

　　这些仪器说是为了病人，但坦白说更多是简宁这个丫头片子提出来的要求。想到简宁的能耐，也为病人以及医院着想，邱淼言还是希望能再争取一下：“其实……”
　　但蒋正华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右手将钢笔往桌面上一放，不轻不重的声音，却让邱淼言下意识抖了一抖：“我其实很反感某些人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态，仗着顾城集团的名头，不好好考虑如何创收，净折腾些没用的花架子。”
　　听到这儿，邱淼言心里一颤，连掩饰都没有，下意识看向一旁端坐着的简宁。
　　果不其然，简宁已经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原本只是不耐烦的神色混杂了恼怒和不屑。
　　邱淼言看完简宁的表情，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将期盼的目光转向周围其他管理层，希望有人能够出言打断蒋正华的侃侃而谈。
　　然而，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对蒋正华的表述深以为然，一时间竟根本没有人阻止。
　　“……你们既然是医院，是医生，不想着提高自己的诊断水平，净琢磨依靠先进的辅助器械走捷径，这是投机取巧，是堕落腐败！”说到后面，蒋正华的语气越发激昂，似乎真的对邱淼言这般的“铺张浪费”深恶痛绝，“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些辅助设备，那些医生怎么就能看好病了呢？说到底还是……”
　　撕拉
　　蒋正华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传来了挪动椅子的声音。
　　似乎没有想到这时候竟然会有人打断自己，蒋正华收声，颇感兴趣地转头看向那人。
　　在蒋正华被打断的一瞬间，邱淼言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到头来，蒋正华还是把那个丫头惹毛了。
　　简宁走到邱淼言身边，伸手拍了拍邱淼言的肩膀，然后顶替了他的位置，无视周围或探寻或谴责的目光，直视蒋正华：“这次的经费申请是我提的，有什么问题，我来解答吧。”
　　蒋正华被简宁这堪称没有教养的行为气的不轻，但他还是勉力保持着自己作为财政部部长的风度：“你是……”
　　“简宁，普外科住院总。”简宁自我介绍道。
　　“这……普外科的住院总竟然是个女人？”蒋正华并没有直接对简宁发难，而是转头看向邱淼言，“贵院在邱院长的带领下，未免有点儿……阴盛阳衰？”
　　周围交头接耳的声音逐渐传来，看向简宁的目光也逐渐变得不太友善起来。
　　蒋正华这话说得委婉，但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都不难听出蒋正华这话语中暗藏真的含义，无非是怀疑邱淼言和眼前这个简宁，私底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过有这样的恶意揣测着实也情有可原，简宁年纪轻轻，又是个女性，在外科这个卖苦力的地方干掉一群男性最后脱颖而出着实也有些匪夷所思，何况这是管理层理会，邱淼言竟然难得地无视规矩把简宁这个普通的外科医生带到了会议上，这行为更令人遐想连篇。
　　而简宁手术上的能耐他们暂时看不到，但单论那张脸，是真的漂亮到了极致。
　　她美得没有任何侵略性，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所有人都会忽略她，但倘若直视那张容颜，却除了感叹惊为天人，一时间更难用什么具体的词汇去形容了。
　　也无怪乎他们会有这样的心思。
　　邱淼言一哽，险些被蒋正华这话气得心跳骤停。
　　“比不上贵财政部门，选人第一眼先看脸和性别。”简宁不紧不慢地回应，眼眸轻轻抬起，眼底不耐烦的嘲讽之色却让蒋正华看了个分明。
　　蒋正华一噎，到了这个位置，表面上谁不是捧着他顺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如此明白地讥讽：“好，是我以貌取人了，我们直接来谈谈经费的问题，既然那些器械都还可以使用，为什么一定要引进新的？”
　　“在此之前，我希望……”简宁并没有直接回答蒋正华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开口，只是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看向蒋正华。
　　这是询问姓名的意思，蒋正华自然清楚，没好气地回答：“我姓蒋。”
　　“我希望蒋先生为我解释一下，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态。”简宁面带微笑，但问出来的话却仿佛冰碴一般尖锐冻人，“自从邱院长上任以来从刚才的汇报中想必也看出来了顾诚医院每个季度都达到了预定的创收目标，上个季度更是超额百分之十五，我希望蒋先生可以为我，为我们兢兢业业为顾城集团工作的广大员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样也算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若不是顾诚医院的名头，你们能拥有这么多病人吗？”对于医院，蒋正华的理解还是被限制在和其他行业一样，靠的是顾城集团的名声。

　　简宁不屑轻笑：“病人来医院，看的是医生，还是你顾城集团四个字？”
　　论名号，卞城城北有卞城第一医院，城南有仁济医院，东边西边分别是省妇保和省儿保，再加上零零散散各类知名大学的附属医院，顾诚医院作为一所私立医院，名头再大也没法与他们比肩。
　　蒋正华一愣，沉默了。
　　其他人也颇为赞同地点头，确实，医院不比其他行业，看的是医生的名声。甚至于顾诚医院的名号，也是这些出名的医生给抬起来的。

　　见蒋正华没有反驳了，简宁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反而开始回答起了蒋正华方才提的问题：“至于旧的器材能用，有没有购进新器材的必要，我的回答是：在资金许可的情况下，这是必须的。”
　　“你们磨炼自己的技艺不就可以了？”蒋正华再次反问，“以前的医生难道都不能看病了？”
　　“那按您的意思，我们只需要磨炼军人的水平就可以了，什么东风快递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简宁寸步不让，打了个比方。
　　蒋正华又被苏嘉鱼堵得没了话语，在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沉默了半晌，这才喃喃道：“行业不一样，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原来蒋先生也知道行业不一样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啊。”简宁的语气仿佛嘲讽。

　　见蒋正华没有说话，简宁索性给所有人做起了分析：“我们顾诚医院是全国第一家私立的大型综合三甲医院，所以我们的竞争对手从来就不是莆田系的那些玩意儿。”简宁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给在场的管理层清点。
　　“我们的对手除了方才说的那几所，那是第一梯队的；还有第二梯队的，坐落在卞城的其他大学还有几家附属医院，这些是我们可以努力赶超的。”
　　简宁说着，顿了顿，似乎是在等在场的人消化一下。
　　会议桌前一片沉默，仿佛简宁的话真的让他们开始深思这家私立医院的定位究竟是什么。
　　简宁见状，继续补充：“公立医院的优势在于以下几点：医保报销的住院费和大多医疗费用，直接来自各个大学的研究生博士生和应届毕业生，还有背后的政府保障。”
　　简宁这话让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开始深思，确实，他们不像其他公立医院有硕士导师带硕士，博士导师带博士的优势，所以人才引进这一块，一直在顾诚医院的资金中占了不小的比例。
　　“我们没有这些优势，不过我们针对的群体也不是广大的普通市民。”苏嘉鱼这次没等大家都思考彻底，直接说道，“我们面向的是富足的中产阶层，甚至是豪门世家，所以我们不需要跟公立医院打价格战来争夺病人。”

　　公立医院嘛，医保报销，各类硕士博士的廉价劳动力，政府支持，这些方面给了他们足够的勇气用很低的价格完成一台手术。
　　“既然是针对中产阶级，那么我们就要了解他们的心态。”苏嘉鱼表情严肃，“有钱人对自己的健康总是格外关注，他们不会介意花了多少钱，他们在意的只有这笔钱花的值不值。”
　　说到这儿，就有很多人点头赞成了，身为顾城集团的管理层，他们也基本是卞城金字塔上层的人物了。简宁这话，多少触及了他们的心声。
　　“更先进的辅助仪器可以更清晰更准确地展示患者身体的细微改变，可以更早的发现疾病的早期征象。”这话就有点儿专业了，所以简宁特地掰开了给他们一句一句解释，“这也是为什么十年前发现的癌症总是晚期，现在却是中期甚至早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手段去治愈它。”
　　说到这儿，简宁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邱淼言之前的投影上：“顾诚医院的收入最大的占比是体检和手术，体检设备，手术仪器，这些都是我们保障病人的基础，而这些东西足够先进，就会给这些人以‘这笔钱花的值’的想法。”

　　简宁说完，目光看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蒋正华，等着他的提问。
　　蒋正华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憋出一句：“既然更新换代那么快，维修费就没什么必要了吧。”
　　简宁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蒋正华。
　　这人怕不是在财政部呆久了，脑子迟钝了吧？再怎么快速的更新换代，也不可能跟母猪下崽一样一年生十个吧？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蒋正华的目光都带上了善意的调侃。
　　简宁想了想，这才说道：“如果贵部门愿意资助我们研发经费的话，那我们一定努力在保修时间内研制出更先进的仪器，给顾诚医院的辅助器械更新换代。”
　　这就是在玩笑了，医疗研究的投入比购买仪器不知道大了多少，一个项目一年没有几个亿的资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实在做最前沿的科研。
　　蒋正华已经哑口无言了，但他还是不愿意就真的付出这么一大笔的资金，拧巴着嘴硬是不肯松口。
　　两人陷入僵持，简宁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越发明显了。
　　最后，在简宁忍不住出口再刺蒋正华两句的瞬间，方才坐在最边上的男人突然开口了：“给他们批了吧。”
　　那人一开口，原先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
　　一时间，房间的角落竟成了焦点。
　　简宁也顺着人群把目光转向那人，只见他斜倚着坐在座椅上，一手半撑着下颌一手置于桌面，指尖轻点，明明是一副慵懒放浪的做派，却偏生因着上扬的嘴角平添了几分理所应当。
　　全世界商业的奇迹，顾城集团的掌权者，卞城顾家太子爷顾瑾言。
　　“顾总。”蒋正华脸色一变，明明据理力争想要削减经费，但面对眼前这人他还是先全了礼数，这才继续说道，“可是，顾诚医院这次申请的资金总额，居然高达……”
　　“无妨，批了。”那人一抬手示意蒋正华不用继续争辩，明明是温和得没有丝毫上扬的语调，却让蒋正华升不起半丝辩驳的勇气。
　　蒋正华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低声应是。
　　算了算了，谁让眼前这位才是顾城集团的真正当权者呢。
　　“不过……我有条件。”顾瑾言身子前倾，对简宁表现出一副颇感兴趣的态度，轻笑着说道，“你方才把仁济医院作为对手的态度，我很喜欢。”
　　简宁闻言，眉梢一挑，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顾瑾言下一段话险些把简宁给气笑了：“所以，这笔资金，我给你，但是你要拿出让我满意的，能够超越仁济医院的方案。”
　　这人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自己的分析啊，都说了仁济医院属于卞城医疗界的大佬级，他们顾诚医院难望其项背的存在啊。

　　简宁嘴角抽了抽，深吸了两口气保持自己的姿态：“顾总，我只是个普通的外科医生。”
　　言下之意，她简宁只是个医生，只治病，不做生意。
　　“简医生眼光独到思维敏锐，对卞城各大医院的关系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这笔资金……就当我雇佣简医生为我策划一个合适的方案如何？”顾瑾言从来不随意夸人，这夸奖背后，自然有他的用意。
　　果不其然，顾瑾言这话一出，原本说好是邱淼言为医院申请的资金，走官方流程，眼下就陡然卞城了简宁和顾瑾言之间的交易了。
　　顾瑾言这话中的意思，简宁自然听明白了，当下她就恨不得甩手走人：“既然是用来雇佣我的，那请问下一季度顾城集团拨给医院的资金……”
　　既然某人这么没有下限，那简宁也不打算给人留面子。
　　你不是说这只是雇佣她简宁干活的工资吗？那我们一码归一码，这笔钱她要，医院按规矩要拿到的资金，她也要！
　　“自然是蒋部长和邱院长商议，按流程审批。”言下之意，要多少就是你们之间的博弈了，他只负责看戏。
　　简宁闻言，深吸一口气，看向顾瑾言的目光逐渐变得淡定：“所以，什么时候给你？”
　　“这我倒是不急。”顾瑾言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着些意味深长，“不过，你要的工资，我先给你一半当做定金，剩下的一半……就等你什么时候把方案交给我再说。”
　　啧，看这架势，是不是还得签个合同啊。
　　简宁想了想，最后还是沉着脸答应了。
　　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蒋正华听着简宁和顾瑾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轻松地把价值几千万的事情定了下来，嘴角不由地抽搐。

　　四千万的就为了雇佣一个普外科医生写一个商业方案，简宁这身价，在全国怕不是都得排在前头。
　　顾诚医院的例行汇报这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还有顾城集团所属其他的部门和分公司进行汇报。
　　自从简宁开口后就退到一旁的邱淼言这时候才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戳了戳身旁简宁的胳膊。
　　“我说，简大小姐，你下次突然发功前能不能给我提个醒啊。”邱淼言一边看着投影屏幕上展现出来的图文数据，一边侧过脸对着简宁。
　　简宁双手撑着下巴，颇有几分无趣：“啊，什么发功？”
　　“得得得，当我没说。”邱淼言表示自己退让，但沉默了半晌，他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但你还是注意点吧，人蒋正华好歹是上级，管理层的，你这样放一般人身上，转头人家就能给你穿小鞋。”

　　简宁莫名其妙地看了邱淼言一眼，然后说道：“天大地大，他管天管地还能管我跳槽？”
　　邱淼言差点被简宁一句话噎得心梗发作，得，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也不是一般人。寻常人把工作看成谋生的基本，但眼前这位，家里钱多到能把整个顾诚医院买下来，怎么可能会担心在工作上被上级针对。
　　顾瑾言一边漫不经心听着后面各部门的汇报，时不时提出一点儿意见，一边将目光聚集在对面的简宁身上。
　　因为和邱淼言交谈的缘故，顾瑾言只能看到简宁的半张侧脸，但那从鼻尖到下颌的弧度都完美得恰到好处。
　　顾瑾言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简宁和邱淼言只见的相处方式着实有些奇怪。若说是简宁和邱淼言之间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那邱淼言对简宁的态度也未免太过奇怪了。

　　说是纵容，但顾瑾言在那纵容中，多多少少看到了几分敬畏。
　　若真是包养，那顾诚医院的风气，还真是得整顿一番了。
　　看着看着，顾瑾言不由地走神了。
　　“……顾总？咳咳，顾总？”例会已近尾声，他们却迟迟没有听到顾瑾言的总结发言，本以为是顾瑾言对最后那人的汇报有所不满，但转头看去却发现顾瑾言一手撑着下颌，一副深沉的模样。
　　站在最前方的汇报人见顾瑾言这副模样，腿都要软了。
　　“顾总……顾总是对我们下一季度的规划有什么建……意见吗？”可怜的汇报人，明明都快站不稳了，却还要抖着嗓子开口询问。

　　“嗯？”总算被众人的呼唤拉回了思绪，顾瑾言轻咳一声，“规划不错，散会。”说完，便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徒留一脸懵逼的众人在会议室内面面相觑。
　　他们顾总这是……有别的急事？
　　上午的例会结束，简宁下午还要回到医院，虽说没有门诊，但是下午她还排了三台手术。
　　简单在顾城集团楼下吃了点儿，简宁搭邱淼言的车回到了顾诚医院。

　　坐在车后座上的简宁一边听着邱淼言如同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的念叨，一边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神游天际。
　　顾瑾言给她的商业策划，说实话简宁有点儿抗拒。方才在会议室里舌战群儒多少有点儿肾上腺素激增的亢奋了，原本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的。
　　说实话这批仪器，就算真的批不到资金，大不了她自掏腰包也行啊。
　　……不对，凭她和简家这几年的关系，别的还行，但核磁共振这类动辄几百上千万的仪器她还真是有点儿捉襟见肘。
　　啊，说到底都是那个顾瑾言的问题，什么毛病啊，居然喜欢让外科医生写商业策划，就这样的人还商业奇才，简宁深切地怀疑这个社会的眼光出了些问题。
　　……
　　“简！宁！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啊！”一路上仿佛自言自语的邱淼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趁着等红灯的档口往后看去，这一看险些又把自己气了个仰倒。
　　感情他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了这么久，后座那位权当耳边风呢。
　　简宁回神，看向邱淼言：“哦，院长绿灯了，你再不走要被催了。”
　　“啊？哦哦哦马上。”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的邱淼言回过头，正好看见前方的信号灯由红转绿，连忙回过头踩下油门。
　　于是，一路上邱淼言每每想要劝导简宁，都被简宁不着痕迹地用各种方法搪塞过去了。
　　一次两次，邱淼言可能还以为是巧合，但次数多了，他也看出了简宁就是故意的，于是颇为傲娇地一仰头：“切，一般人想要我多说两句我还不说呢，简宁丫头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好好，邱院长您辛苦了。”简宁敷衍地答应道，“我下午还有三台手术，还是先把手术流程多过几遍比较重要吧。”
　　手术这事儿不比其他，真的就只能靠熟能生巧，简宁在医学方面可谓天赋卓绝，但年纪摆在那儿，主刀手术的经验并不算丰富。
　　所以，为了让周围人都没法质疑她这个住院总的职位，只好在平素反复模拟，用“零手术失败率”这个成就让所有人闭嘴了。
　　事关手术，这牵涉到病人的生命，邱淼言自然也清楚轻重缓急，便也不再强求简宁听他那些劝告的话语了。
　　回到医院，简宁率先下了车，轻车熟路往普外科的住院部走去。
　　顾诚医院建设的时候，顾瑾言也是下了血本的，别的医院住院部大多是混在一起的，就他们，一个科室给了一栋楼。
　　因为是午休时间，电梯门口的人也不算多，简宁没有等多久就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普外科现在一共有五个组，分别由五位主任医师带领，分别主管甲状腺，肝胆，乳腺，胃肠，以及胰腺脾脏。

　　而简宁比较特别，她不属于任何一个组，但任何一台手术，只要没有时间冲突，她都会去。
　　从主刀到一助到一个拉钩的，简宁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手术经验的缺乏。所以手术记录上会看到拉钩的是住院总医生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记录。
　　“宁姐回来了？例会那边怎么样啊，听说顾总也去了，怎么样，真人是不是比电视上还要帅？”原本在电脑前开医嘱的柯景第一个看见简宁，抬头笑问道。
　　外科本来就压力大，所以大家为了解压，平时的称呼也都是怎么随意怎么来，科室里资历浅的大多管简宁叫宁姐，至于那些副高正高级的，那就小宁宁，宁儿，简简怎么腻歪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