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落水自流[GL]

作者: 望春城

  日期:2007-04-05 13:14:03
  第一章“相 聚”
  〈1〉
  今天是2005年10月5号,算一算,我跟柳仲有一年零八个月没有见面了,我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是文文在上海首办签售会的时候,是2004年春节过后。那时,柳仲来上海呆了俩礼拜,文文还带着她跟南京旅了两回游,如今,这文文的第三张专辑都要上货架了,这么想想,时间真是飞快,一个不经意就是一年半载,催人老啊!
  我看着邮箱里平摊着的电子邮件,看着柳仲写给我的字,一边乐,一边想着这些。

  柳仲的信写得挺长,语文学得不好吧还学着别人跟信里边耍贫嘴,写得啰啰嗦嗦,错别字还特多。想看她的信你可真得有点耐心,你不光得用眼睛还得动脑,你得一边看一边译,不容易啊!
  要不是我有一定的语言基础,把它译好,估计她写的那篇字你跟文言文里边儿都没见过,更别说认得了。
  柳仲的信大致是这样写的:“亲爱的你最近可好,不用说,你肯定过得挺好,整天吃喝拉撒睡,经营着小工厂,生活得跟陶渊明一样悠哉悠哉,不像我整天挥舞着剪刀穿行在千奇百怪的脑袋瓜子上,忙得大小便都得憋着一块儿解决,但你丫也别幸灾乐祸,估计照你这么懒惰下去,一准儿便秘!别说我诅咒你哈,你也真是够懒,我不给你写信,你就不给我回信,你吴小阳是不是个东西啊你?切,真不是个东西!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听我师兄说上海月底有几位美发界的名师坐堂讲课,借此机会,我准备去上海看望一下你这个东西!还有一个事儿就是我打算辞职不干了!我已经成功地从大连的东边转移到了大连的西边,历经两年之久,跳槽二十几家发廊,吸取了众多名师魂魄,目前我已经达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技术,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给人做头,绝不含糊!怎么,你不信?你不信你可以试试,包你满意!

  下一步呢,我准备自己干,你们都跑上海,我也心痒痒,我想这次过去到处走走到处看看,理想的话先找个发廊干几个月,具体了解一下上海那边儿美发界的风行,就算是自我提高提高,打好了基础,也好将来大展拳脚!怎么样,我计划不错吧?——脸皮薄,别夸哈!

  我这个计划其实想很久了,我老爸老妈还有我老姐在精神上都挺大力支持的,至于财力嘛,我们家“小斑马儿”说了,(柳仲的男朋友,因为姓马,得一昵称小斑马儿),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我,实在不行的话,他十分愿意去动物园接受游客们的参观,如果挣钱,如果有人参观的话。
  还有一个事儿我不得不说,你也不得不听——那就是你的好朋友,那个温柔、善良、体贴、美丽、善解人意,外加讲文明懂礼貌的仲仲我受伤了。给自行车撞的。不过现在已经痊愈,既没留下伤疤也没伤及大雅,只是她好心痛,因为她的那些好朋友在她受伤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问候过。苍天啊,上帝啊,让那些不惦记我、不发短信给我、不打电话给我的小妖蛾子手机统统掉进马桶里吧!阿门~!(这什么女的,够狠了!)

  你们也别怪我狠,跟你们比起来我算得上仁慈,还有那个大明星的小蚊子(文文的昵称),如果有机会请把我受伤的这个“喜讯”传达给她,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估计她都忘了我是男是女了吧?
  唉,世态炎凉、见异思迁、见钱眼开、狼狈为奸,有异性没人性,说的就是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跪下!
  ——妈呀,有点冷了,就写这么多吧,等见面再收拾你们!”(瞅瞅,这么能贫,一准儿没撞伤。)
  我坐在办公室里听着楼下试车的引擎隆响,读着信,我都能想象到柳仲昨天晚上坐在电脑前面裹着小毯儿敲着键盘噼里啪啦的样子,肯定特不耐烦。尽管这信里错字百出,但以柳仲驾驭文字的能力来看,她在写它的时候肯定心力交瘁,肯定是抓着头发,抓得跟烟花烫似的!我太了解她!
  关上电脑,我给文文打电话。文文最近在夏威夷拍摄专辑MV,据说相当地辛苦,上海这面日头还老高呐,估计她们那里早已吹灯,没什么奇怪,有时差的嘛!
  ——电话等待很久,文文才梦呓般地“喂”了一声,那声音就像让一百人揍了一样,特虚弱。她跟我说夏威夷太热,她生病了,这么一来拍摄的进程比预期要迟些,最早也得月底才能回来。我听文文那病恹恹的声音可不是装的,赶紧叮嘱她按时吃药,别硬撑,别丢了小命儿。我刚想告诉她柳仲给我写信的事,还没来得及说,文文反倒先说,她说柳仲下午的时候给她打电话。柳仲说自己叫车给撞了,不过好在没什么大碍,还认得1234,否则没为之捏上一把土,后悔死吧!文文说到这儿,开始紧张地问我知不知道具体情况,问我柳仲伤得严不严重。 

  我他妈就特佩服柳仲那张嘴,隔着千山万水也得把自个儿给自行车撞了那么丁点儿小事传播传播,跟念书的时候一样,一惊一乍,半点儿都没变!我和文文说不用担心,柳仲擅长大惊小怪又不是不了解她,月底她会来上海,到时候肯定活蹦乱跳,跟撞得那个不是她一样。文文听着笑,笑声都是有气无力,真是病得不轻。我说挂了吧!让她赶紧睡下,赶紧回来,养精蓄锐好跟我和柳仲贫!
  日期:2007-04-05 13:14:54
  第一章“相 聚”
  〈2〉
  柳仲这祸害祸国殃民啊!哪儿去哪儿遭殃!好端端的大晴天,她一来愣是下雨了。我跟文文走在去机场的路上,文文的小宝马里放着徐小凤的“如果没有你”,听得我鸡皮疙瘩像窗外雨点儿似的朝地上砸——事实上心里也正百般滋味呢!

  机场是什么地方?那家伙,你飞我降,人多着去了,不过我和文文还是远远就看见柳仲从通道口走出来,她一只手推着大箱小箱的行李,一只手拎着外套和挎包,头上戴着顶帽子还遮了半只眼睛,走在人流里东张西望地找我们,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她那个样子你想看不见她都不行。
  这快两年不见,还那么邋里邋遢,弄得这么狼狈出来,估计又是在飞机上睡觉了。上一次,柳仲来上海的时候在飞机上睡过去,好几个空姐硬是没叫起来,谁叫骂谁,就是在家懒床懒习惯了。结果,那班机最后一个乘客是她,接客的是我,直到人去机空她才出来。
  我看柳仲那被帽子遮住的眼睛肯定是找不到我们,我开始叫着她的名字朝她挥着手。柳仲看见我特激动,她也腾不出手来挥,就扯嗓子喊我和文文,也不管行李车是不是磕伤了前面人的脚后跟,窜来窜去,下了狠心猛挤,边挤还边假装无辜地喊“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呀?你们别挤我!让开让开...”
  整个儿通道口顿时混乱一片,所有人都被柳仲挤得歪歪扭扭,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她的身上,所有人都看见她一把把我抱住,然后又跑去抱文文的经过。就这样不到十秒,我们三个人就被形形色色的人围了个结实,这下子倒好,文文精心的装扮全都白费,那些小姑娘就像土匪似的抢着要文文签名,文文的嘴唇都给抓伤了。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毫无退路,幸亏机场有保安及时赶到,他们维持着秩序,把我们从疏散通道秘密送出去——这才结束虚惊一场!

  路上,雨一直在下,柳仲仍然兴致不减,一道跟文文俩说这个地儿说那个地儿,特贫!我说,柳仲你还有脸贫呀,刚才文文没给你害死,你这个祸害搁哪儿哪儿遭殃,上午太阳还挂老高,看你来,天都哭呢!
  柳仲咣咣砸我肩膀两下,挺悔恨地说,这事儿吧,都怨我爸和我妈!都怪我妈把我生得这么沉鱼落雁,连累了你们,可谁叫咱铁呢?我也没想到我现在这么呼风唤雨、鲜花簇拥、搁哪儿哪儿骚动,但你和文文今天看见的这个还只是小场面。我本来也不想,可那些小姑娘都说我长得好看,追着要我签名,我不承认吧,她们就拿砖头砸我,说我美得都拖网速,还假谦虚,简直就是侧面讽刺她们。那我承认了,她们又拿砖头砸我,说我美成这样还给自个儿脸上贴金,耍牛B。这怎么办,我只好头顶扣屎盆愣充哑巴,不管她们怎么追问我也不吭气,结果她们还是拿砖头砸我,说我美得跩成这样,欠揍!没招儿,党都认同了!——就上个月吧,街道领导找到我,说我美得已经惊动了市政府,拿着一块儿“倾城美女”的牌匾非要给我,说是市长颁下来的。我妈一听,赶紧买盒钉子回家,把那牌匾钉我们家客厅墙上,天天乐此不倦看上两遍。本来,我打算今天把它拿给你俩看看来着,你俩看看,免得说我吹牛儿,说我信口开河,可惜吧,昨天晚上让几个老外给砸了,他们破门而入,我开始还以为是杀手呢,一个个都高大威猛戴着墨镜,那凶神恶煞,那神气啊——结果你俩猜怎么着?结果他们拿出一皮包钱来!他妈让我去整容,说我长得跟阿佳妮太像,怕我抢她风头抢她戏,扔五百万做莫文蔚去!这不,为了上海的治安着想,我今天还特意找了身儿朴素的衣裳穿,可你们也看见,根本没用!在飞机上照样被认出来,他们都夸我,说我是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三顾倾家荡产!还有说我是古往今来、群鸟兽散、静若淑女、动若仙女、千杯不醉、刀枪不入...说我是那个嫦娥下凡,花木兰转世,慈禧太后……

  柳仲噼里啪啦,跟绕口令似的,文文越是笑得直不起腰,她越说得没边没影。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柳仲就这样,一贫起来根本管不住那张嘴,我不得不粗暴地打断她,我说,你丫别发个梯子就豁上命爬好不好?你看文文都不能开车了,这一车三命,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日期:2007-04-05 13:16:11
  当天,文文本来想邀请我们去她崭新的别墅玩儿,没去机场之前,文文就已经通知了叶雨带着天天晚上去她那儿,还特意在饭店订了桌为柳仲接风。柳仲大概在机场被文文那些歌迷吓怕了,一听这么安排,直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样她们就去了我那儿,应柳仲要求我们买了菜在家里做吃的。做饭是叶雨的强项,用柳仲的话说,就是孩他妈的人了,你不进厨房谁进厨房!
  叶雨在厨房里炒得腾云驾雾,文文哄着小天天在打游戏机,柳仲跟小地主似的,就等着吃现成。我把柳仲的行李搬到卧室,我问她这趟来怎么打算,是玩玩儿就走啊?还是准备长期留在上海?柳仲朝我肩膀咣咣又是两下,跟打着不是肉似的。忘了交代,这丫以前练过跆拳,打人已经成为她打招呼的方式,别指望她改!
  我拿眼珠子横柳仲,我说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打算,我也好实行相应的对策,你要玩玩儿就走,我就放放手里活儿,竭尽全力陪你玩儿。那你要是打算长期呆,我们就把好玩儿的地儿慢慢玩儿,是不是?你总得告儿我,让我有个思想准备吧?
  柳仲听我这么说,乐了,甭提有多得意的那样,边乐边说,小样儿,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呐,就撵着走,你们上海又不是没米,准备个大粑粑啊!
  柳仲嘴上说的“大粑粑”可不是某饼类食物,“大粑粑”是她的口头禅,“粑”字读三声,请原谅“尸”头的三声字无法输入。多用于小儿语,屎和粪便的意思。
  柳仲接着说,我这趟过来准备大展拳脚,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多牛B,我就是闭着眼都能给人做头发...
  得得得。我说,可拉倒吧!这都自家人,你吹什么吹,不知道你呀,闭着眼能找着头在哪儿吗?
  文文和天天坐在电视前面的地板上,文文回个头说,能找着头,差点给人薅成秃子。
  柳仲不让文文说下去,扔靠垫砸她。
  柳仲刚学美发那会儿简直是洋相百出,那时候动不动就打电话跟我喊辛苦,说她多累多累,多笨多笨,昨天又挨师傅一顿训,还老打退堂鼓。那时候她们学习班在大街上免费为人理发,柳仲那张嘴可想而知,就跟抹了蜜一样见着谁忽悠谁,这样有位大婶就坐她椅子上,说要盘头,柳仲就给她盘,折腾半天把人薅得跟杀猪似的直叫唤,但不管歪正好赖是盘上了,结果刚摘围布来了一阵小风儿,一下全倒!柳仲赶紧说对不住,手足无措地道歉愿意再给大婶盘上。大婶这回精神头儿大长,连连跟柳仲说,不用不用,我总共没几根头发,你都薅一地了...

  要说这两年简单的吹剪漂染柳仲肯定有一定的掌握,可说闭着眼睛做头——那是扯淡!
  我说,先别讲没边没影的,贱人你好不容易来,想去哪儿玩儿吧,舍命陪你!

  柳仲使劲拍沙发,指着我说,你丫别把我专往歪道上拉好不好?事业为重嘛!明天先去找个美发店赚钱,赚足钱自个儿干,往大街上一站我也是二十好几的人,玩儿不玩儿的,以后再说吧!
  我本来特吃惊,说的多好呀,头头是道,真没想到柳仲会说出这么振奋人心的话。结果,她又整了下半段,“要不,就带我去动物园吧,妹妹你一片孝心我也不好不领情,听说上海的水族馆里边要什么都有,海星、海龙、鳄鱼什么的,还有北极熊,你再带我去趟水族馆,顺便带我逛逛街,就当是熟悉上海地形,去明珠电视塔上转转,滑滑雪什么的...”
  说的有些地儿,他妈我还没去呢,我就迷糊,到底谁让谁吃惊啊!
  叶雨速度地做了一桌子菜,绝大部分还都是东北菜,叫人亲切,我就觉得叶雨有些地方挺像我妈的,传统、善良,做什么像什么,特会照顾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文文把酒都买回来了,一人面前一只容器,跟梁山结义似的。
  大家兴致都挺高,柳仲端着饭碗吃了一口叶雨炖的鱼,吧唧吧唧说,哎哟,孩儿他妈就是孩儿他妈呀,难怪天天这么胖,这么好吃,吃不胖才怪!一说桌上人全笑,天天也傻乎乎跟着笑,边笑边说,你们知道飞机为什么撞不到星星吗?
  大家大眼瞪小眼。
  天天捧着饮料瓶,无比骄傲说,笨蛋,因为星星会闪呀!
  柳仲戳天天脑门,说,你个小人精!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这么胖呢?
  日期:2007-04-05 13:17:31

  天天盘腿大坐,他用好听的童声说,我胖,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没有我胖,他们都喜欢我,都亲我,于娜娜还要跟我结婚呐!
  这家伙,结婚俩字儿还不会写呢,就嚷嚷着要结婚,天天童言天真,把柳仲又给逗乐了。
  我们吃啊喝啊,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席间扯东扯西地讲话,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说到柳仲跟“小斑马儿”喜酒的时候,柳仲说他们十一去登记了,以前两个人虽然天天都见面,可是,当拿到小红本儿的时候心里还是格外一番滋味。
  柳仲说,我们俩登记那天碰见刘星了,本来我他妈就特高兴,终于把那匹马勒稳,正好又截着刘星,那简直就是考验我的承受能力,刘星喊我时候我差点没兴奋得抽过去。我跟我们家马忠良说,咱俩幸亏选在今天登记,要不可就碰不上刘星了,那多可惜啊,马忠良没吭声,光拿眼珠子横我。
  呵呵,刘星要是知道咱搁这儿聚着,没带她玩儿,丫没准儿把眼珠子横出来。
  嗯,可不是怎么,这饭局就缺她,还有季晏……

  叶雨干咳一声,柳仲赶紧把没说完的话吞回去,她那个样子就像给什么噎着,甭提多难受的表情。
  饭桌上,大家突然都不说话也不笑了,安静得默契。文文没夹几口菜,一个劲喝酒。我望着叶雨悄无声息地端着饭碗,我心想主动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天天拿着咸蛋超人跑过来,他抱着我的腿说,小姨,我困。
  叶雨和天天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文文想送他们,叶雨没让。文文有点喝大了。
  在楼下等车的时候,天天在我怀里睡着,我看了叶雨两眼,但她不看我。
  我说,姐,你怎么了?
  叶雨眼圈有些红,迟迟说,小阳,姐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我说我知道,我没多想。
  那天,后来文文和柳仲都有点喝大,文文答应柳仲带她去玩儿,前前后后把上海的旅游景点说了个遍,柳仲本来酒精过敏,结果乐过头,半瓶啤酒一口气全闷。

  我把她俩摁床上,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我梦见在一个豪华的大宴会厅里,有我,有季晏,还有很多男人女人,来自各国各界,大家都在跳着舞,穿着华丽的衣服。那个地方,就像罗马帝国的宫殿一样,高贵典雅,头顶有几十盏大灯搭成的大吊灯,把整个大厅照得金碧辉煌,四周的墙壁镶嵌着很多珠宝和皇饰,看得人眼花缭乱。还有那片枣红色的地毯,牙白色半裸体希腊女神,半人半鱼的海神之女塑像,数不清的雕刻巧手的大柱子…

  人们就在这儿跳着交际舞,就是那种在旧上海的电影里最常见的舞,跳得累了,交换舞伴,也有人到餐桌去吃东西,食物是丰盛的,水果、点心、佳肴美酒,都应有尽有。那绝对是一张望不见尽头的餐桌,地毯有多长,它便多长!
  就在这样隆重的舞会上,我见到季晏,我们跳着那雍容华贵的交际舞,一曲一曲,看上去特别悠然的模样,那些同在舞池的男女全都投来艳羡的目光,他们很少说话,互相致注目礼,显得很有教养,很有风度,让人觉着那么地舒服…… 
  日期:2007-04-05 13:19:05
  第二章 扶摸灰尘 

  〈1〉
  似梦非梦的镜花水月里,感觉每颦每笑都是无比真切的,我一边享受地释放着压抑已久的思绪,一边担心着自己会醒来。我是在做梦,虽然是睡着的,但我知道。
  这样遥不可及的梦境,在最近一年里已经很难看见。以前我想做梦,就自己给自己编造内容,整天活在梦的大街小巷里,乐此不倦。后来,我形聚神散地醒过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镜中那个长得好像是自己的人,她像一张被揉烂的纸,她已经失去生而为人最起码的骄傲和坚强,皱皱巴巴,满眼无边空洞。
  我跟自己说,不许再做梦,没什么事情再值得去把眼睛哭红。可现在,现在我在梦里,我真的在做梦,我梦见了她,我们跳着舞,跳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还有那些艳羡的目光让我感觉特骄傲,我就觉得自个儿长这么大都没那样骄傲过,跟真格儿一样。
  当我真的在梦里见到她的时候,我还是难受了。我听到那钢琴曲,那熟悉的旋律,就感觉那么亦真亦幻,好像昭示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有。我分辨不清梦的内容虚实,心乱想哭,不过梦的本身不就是虚假,瞎编乱造的吗?但即使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如果骗也骗得很开心的话,我高兴这样,我高兴跟她这么在舞池里荡,一辈子都醒不过来才好呢!那才叫一个痛快呐!可就在我荡得特畅快的时候,这值得搭上一辈子的梦还是结束,结束在两个女人相继夺门离去的一声闷响里,毫无预兆的。 

  我看着文文放在我手边儿的字条写着,我们去看北极熊,你早点起来,刷牙洗脸哈——末了,还画着一个小鬼脸。我心想俩什么女的呀,有把叫人起床的话写在纸上吗,难不成白纸会喊我起床么?死脑瓜!
  我胳膊腿儿几乎麻木到脱离的地步,先后分步骤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好丫头,最近好像一直长肉呢,上礼拜买的鞋这礼拜也有些挤脚。掰手指算算,从洛杉矶奥运会那年头——摸爬打滚——拖泥带水——时至今天,随便一算那也是二十三年啊!竟然还长脚?
  这鞋店的小丫头我认识,昨天去接柳仲之前我就提着鞋去换码。
  我说,你鞋码是不是小呀?
  她说,姐姐,是不是你脚长啦?
  我说,扯淡,才几天就长一码?
  她说,你这几天都吃什么,你没一日三餐猛啃饲料吧?
  我说,去你!
  她说,那怎么回事儿呀?
  我说,世道慌乱发育得晚。
  她说,那也不能呀,多大工夫就38变39啦,是不是鞋和鞋盒装错啦——末了又饶有兴致地说,别的地方没长吧?
  我戳她头。
  突然就想到谁说过的一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说,没遭受磨砺的人不会知道原来安定的生活本身已经提供了很好的营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么说的。
  我在上海的房子比较小,我这么说并不是我在什么地方还有大房子——就算我有大房子也是自己睡,资源浪费!
  有的时候叶雨带着天天过来玩儿,天天今年四岁,他是地地道道闲不住的调皮鬼,叶雨无意中说他那皮法儿像我小时候,这小鬼头竟然牢牢记下了。打那以后,只要惹祸就把屎盆扣给我,跟他妈说,不是我啊,是小姨教我的。
  天天特别喜欢跟我睡,家里的床似乎也只能容得下我们两个人姿势随意。所以在我打算收拾房间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眼前万状的准备,我以为自己可以想象到两个发育良好的女人挤在一张单人床的模样,可当我围着毛巾站在卧室门口的时候,我还是怔住了。就看见那些本来放在冰箱的东西全都堆在床上,床上的被也没叠,瓜果皮核易拉罐什么的满那儿都是。总之俩字儿——特乱!
  我想昨天晚上柳仲和文文明明是睡着了,怎么她俩装醉吗?怎么把屋里吃成这样了!
  我惊讶之余又觉得好笑,心想,大家还是没变啊,感情还是那么瓷实,一点也不生分,好像吃我的东西比吃自个儿的还理所当然,招呼都懒得打。以前,在“尼姑庵”念书时候就是这样,晚上睡不着觉常常爬起来吃东西,大家把零食放在一块儿,一边吃一边讲话,吃到天亮,然后蒙上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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