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魅越公司年会选在一处环境清幽，依山傍水的翠湖山庄举行，除了公司本来的几十号人物，还有不远千里从全国各地分公司赶来的经理，甚而集团总部的几位高管也在日理万机中抽空莅临此次会议。整个大厅布满了属于魅越的元素，统一的紫色调，每十步会有一张宣传画册，祥实地呈现了魅越从成立至今五年来走过的艰难历程和取得的辉煌成就。场中央留出的最大的一块空地，摆放了曾为公司带来不菲业绩的产品和即将以全新姿态推向市场的高科技智能产品。优雅轻缓的曲调在整个大厅流淌，服务员单手托盘来回穿梭，平日严肃沉闷的魅越员工换上了积攒两个月工资买来的礼服，正花枝招展地展现迷人风姿。

　　而此时最憋屈的要数躲在僻静走廊里一边看手机图片，一边使劲背稿子的市场二部总监路言兮了。她昨天下午临时接到上司通知，集团总部部分领导将出席年会，需要做PPT汇报工作，交由她负责。她从接到任务到现在，熬了一个通宵，中间解决了10罐红牛，以致到现在，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她却清醒得有些兴奋了。
　　活动正式开始，穿着一身大红束腰裙的主持人阳光明媚地走到舞台中央，大厅里的音乐停止了，换之以主持人甜美动人的欢迎介绍辞。
　　在确定稿子已背得滚瓜烂熟，万无一失之后，贵宾介绍环节已经结束。此时是魅越总经理叶城的致辞，一如既往的少言和形式化。路言兮知道，她快要上场了。
　　“感谢叶总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致辞，下面有请我们市场二部的路言兮路总监为大家展示魅越科技在这一年取得的骄傲成绩！”
　　路言兮接过主持人话筒，播放PPT，在把公司产品情况热情宣讲一番之后，她在自信满满和表达对公司的无限感激和憧憬中结束了自己的部分。年会安排了一些内部员工自导自演的娱乐节目，中间穿插着抽奖环节，路言兮运气是一如既往的差，半个子儿都没有，一直到用餐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吃了些水果和蛋糕，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此时正有些困意袭来。却被同事楚靳给搅了，他提醒她：“路总监，叶总叫你过去敬总部领导酒。”

　　路言兮恍惚着站起身来，使劲掐了掐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清醒些。从经过的服务员盘里拿过一杯红酒，朝光鲜亮丽谈笑炎炎的“衣食父母”那边走去。
　　路言兮在老板的带领下，一一和总部领导道了新年好、平安快乐、来年再创辉煌的美好愿景。酒过三巡，叶城却是喝得有些大了，再喝过接下来的一杯之后，整个人有些趔趄摇晃，碰到了路言兮的胳膊，杯中红酒洒了些出来，溅到了路言兮的礼服上。
　　“我先带叶总去醒醒酒。”她礼貌地向其他几个同样醉醺醺的领导报告过后，艰难地扶着高她大半个头的领导往门外走去，走廊上，她给叶总秘书陈琳打过电话，对方电话有些吵闹，回答地有些含糊，她什么都没听清。
　　“太紧了，我要回房间换身衣服。”叶城涨红着一张脸，也不知有没有意识，挥手吵嚷到。等到路言兮满头大汗地把他扶到房里，叶城顺手拔掉房卡，在房间恢复黑暗那一瞬，他用力把路言兮抵到了墙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很短，至少现在还能隐约听到外面的欢笑声；也许时间很长，至少到路言兮接受事实的发生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伴随着轻微的“哐”的一声，整个房间变得安静了，虽然没有开灯，今天的夜晚并没有太黑，在这么寒冷的天气，竟然有那么明亮的一轮月亮挂在树梢后，通过窗棂洒进来，形成斑驳的月影，见证了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地板上散落了些衣物，此时只剩下她的了。确定脚步声走远之后，路言兮抚着痉挛的腹部艰难地爬起身来，转头瞥见了他慷慨放在床角的一张支票，离开前的那句话言犹在耳，字字扎心，“第一次？50万？不，还是100万吧！”

　　路言兮看着床单上的一滩血迹，苦笑出声，忍痛把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用手梳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把沾染了淫乱气息的床单扯下扔到了卫生间，走的时候捎走了那张支票。整个过程，迅速而敏捷，即使处于黑暗中。
　　离春节只有几天，但公司绝大部分人都把年假凑到了一起，年会过后第二天便直接从翠湖山庄回家了。

　　等路言兮从自己房间醒来，已经过了午时。她收拾好自己，背着背包到前台退房的时候，就只剩下坐在大厅沙发上优哉游哉打游戏的楚靳了。
　　“路总监，你总算来了。叶总走之前还问起你，我就说你熬夜累坏了吧。”
　　路言兮在手机上叫了滴滴车，开到这里还要十几分钟，有些饿了，她拿了点吃的在楚靳对面坐下来。“你怎么没走？”
　　“还不是叶大老板，叫我等你一起走，说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
　　拿着面包的手一怔，状似轻松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叫车了。你不是请假了吗？你先走吧，我还要回公司。”
　　得到批准，归心似箭的楚靳把手机抄进兜里，背了个大背包，还拖着个大行李箱，准备告辞。“是你要我走的，不是我扔下你的哈，叶老板问起来你可得替我顶着。路总监，新年快乐！拜拜！”
　　“新年快乐！”

　　这个年，路言兮怕是不会快乐了。
　　打开那个熟悉的只用了一株小草做头像的QQ空间，状态始终停留在两年前，微信朋友圈也是一如既往的空白，她不知道是仅对她一个人屏蔽，还是对所有人如此。要不是她能间接从别人那里听到一些那个人的近况，她真会怀疑那个人是出了什么事。
　　今年，路言兮打算就在A市一个人过了。
　　春节过后的一个月是异常忙碌的，魅越公司开发的新一代智能电子产品需要在全国二十个城市展销路演。路言兮作为市场二部负责人，带着团队包揽了一半市场的份额。平均每两到三天会坐飞机或动车转战下一个场地。每天和团队及当地经销商开会讨论具体方案，布置任务，监督每一个会展中心的场景布置和活动流程，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亲自上手搬运东西，一个地方结束后，还要整理潜在客户名单。好在怎么也算在年会上露过脸的，各方同事都还比较配合，虽然忙碌，工作却进展得很顺利，一直到展销路演的最后一个城市T市，自己母校所在的城市。

　　T市白天熙熙攘攘异常喧哗的会展中心已经开始平静下来，大部分厂家已经撤柜离开，三楼的宣讲会也早已经结束，楚靳看到送完客户回来的路言兮，笑着迎上去，笑嘻嘻问：“路总监，是不是可以撤了？”，这句话他在一个月之内已经问过无数次，却只有这一次最让他急不可耐，翘首以盼。路言兮环顾周围稀疏的人流，回了句“NO，坚持！”楚靳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脑袋耷拉下来，悻悻地说了句：“好吧，那我先去趟洗手间。”。

　　路言兮知道，十城路演下来，大家已经疲惫不堪，就等着收工庆祝了，而楚靳却比其他人更急切些，他也是在T市念的书，曾听同事八卦过，楚靳曾有个T市女朋友，虽然同情他，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虽然现在人少了，但谁能说下一个走过展厅的人不是潜在客户呢。看着同事们疲累的身影，言兮无奈地摇摇头叫过助理李婉清，“婉清，你去问问大家想喝点什么，我请客。”，刚刚还恹恹的李婉清顿时眼睛发亮，终于可以离开一会儿了，蹦跶着跑去收集信息了。言兮对自己的团队还是了解的，虽然偶尔会有抱怨会有些小情绪，但只要大家一起喝杯咖啡，吃点蛋糕，八卦一会儿，大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把工作做得很好，这样的团队相处起来很愉快，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长。

　　一会儿，楚靳回来了，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言兮从李婉清手中拿过两杯奶茶，走到他旁边坐下，微笑着递给他一杯。“楚靳，可以跟我聊聊你的前女友吗？”

　　刚喝的一口奶茶，在喷出来之前，楚靳硬是把它吞下去了。“路总监，你是在八卦吗？”印象中，这个小领导可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八卦就不找当事人了不是吗？”
　　楚靳想想也是。剧情有些老套，林丽是一富家千金，父母是做房地产的，楚靳和林丽在大二认识，在一个狂风骤雨的傍晚，骑士护送公主从图书馆回宿舍，互相留了QQ，聊过几次之后双方确定了关系，坠入爱河的两人一起自习，一起旅行，一起冒险，但很快大四毕业，像所有情侣一样，去留问题成了最大的障碍，倒不是他们两之间的问题，林丽是愿意和楚靳一起去南方闯荡的，但她父母不同意，说不想独生女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如果要走，就不认这个女儿，林丽脾气一倔，说不认就不认，拿了2000块钱闯到楚靳宿舍要和他一起南下。楚靳当时感动地感觉拥有了全世界，可就在他们买了高铁票等在候车室的时候，林丽接到电话，她母亲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第二天，她就被送到了美国。只在两周前，楚靳才知道林丽已经回国了。

　　“其实，我知道，隔在我们之间只是出身的贫富差距而已。我是农村来的，他爸妈是决计不会把他们的独生女嫁给一个农村小伙子受罪。”

　　“你这么多年一直单身都是因为她吗？那如果现在见到她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猛喝了一口奶茶，楚靳恍然醒悟一样，“谈心不是应该喝酒吗，真不是我的档次。”显然他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言兮也无趣地应了句：“晚上庆祝的时候，管你喝个够。”
　　晚上的聚餐，路言兮并没有参加。T市是她结束学习生涯的地方，沿着学校的主干道走一圈，有她们一伙人疯玩打闹的回忆。同一个寝室的姐妹，家境优越的两个去了国外生活，她和晶薇去了A市，从毕业以后她们四人就再没聚过了。正想念着，晶薇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亲爱的，你是明天回来是吗？冰箱我已经备好存货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哈。我有个项目要去西部一周。”晶薇在一家咨询公司上班，经常会出差跑项目，其实她也很少自己做饭吃，晶薇所谓的备好存货，也就是速冻饺子之类的，把她的解决了之后，补上了新的，连牌子都不会变，只变了生产日期。

　　“我现在可是在T大闲逛哦！”路言兮无不得意的向她炫耀。
　　可晶薇一点都不羡慕，还立马拆穿了她，“得了吧，在学校里面你才没兴趣，你真正想去的不就是西门出去的滨江路吗？”
　　这姐们儿一点都不可爱，路言兮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回转过身，趴着的那具石狮雕塑提醒她，她刚刚从西门出来了，眼前正对着的那条路就叫滨江路。

　　五年前，大学毕业找工作，那时路言兮是想回B市，虽然只是个二三线城市，但至少可以离父母近些，也离扬也近些。可就在她回B市一个学校一个学校马不停蹄跑校招的时候，突然一天，手机qq上跳出一条动态更新，扬到了T市，还配了中心广场的一张标志性建筑的照片。她似乎终于等到充分的理由联系扬，打开对话框，激动地输入第一句话。
　　“老同学，你到了T市？”
　　下一秒就收到了扬的回复，“是啊，接到一个面试通知，到这边来碰碰运气。”这算什么？她想回B市，离喜欢的人近一点，而扬却跑到了T市碰运气。
　　“面试结果怎么样？”

　　“毕竟是人生中第一个面试，有些紧张了，表现得不是很好。”扬说的表现得不够好是过谦了，在路言兮眼里，扬向来是最优秀的。
　　“没关系，后面机会还多着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不是在T市吗，要不出来聚聚，带我参观一下呗！”
　　T市和B市，电脑屏幕上距离不足4厘米，实际距离2000多公里，坐火车要15个小时，动车7个小时，但坐飞机却还能缩短5个小时，恰好有票，路言兮果断订了B市转A市动车票，和A市到T市的机票。
　　回到学校时已经晚上十点了，她接到扬的电话，说在T大西门滨江路的烤肉店。路言兮叫上寝室里的姐妹，抄上两个月的生活费，异常兴奋地吃宵夜去了。
　　晶薇她们很自觉地占了四方桌的三方，把路言兮和扬挤到了一起，路言兮打心底里为这么给力的姐妹鼓掌。她们仨都是自来熟的人，向扬介绍当地人文特色那是信手拈来，路言兮只负责点头微笑布菜。
　　“帅哥，就为了一个面试，特地从B市赶到T市哦？”说这话的时候张慧特意瞄了一眼路言兮，潜台词“路言兮，为了眼前这个男人，特意从B市回学校哦？还坐的飞机，平时没见你这么铺张浪费”，路言兮忍不住踢了她一脚。
　　“总还是个机会嘛！”理由虽然牵强，路言兮的同学到底没话说了。

　　那一天，他们一直吃到凌晨烧烤店打烊，等路言兮揣着包去结账的时候，扬告诉她他已经付过了，这倒让路言兮窘迫了，为了让他们吃好喝好，她可没少点贵的，她知道其实扬的钱应该也不多，可自己怎么就笨得忘了先结账呢！
　　不过，想着她和扬早晚是一家人，以后，慢慢补偿他就是了。这样阿Q一下，路言兮仅有的一点惭愧瞬间荡然无存。
　　第二天，扬在离开之前，邀她T市一日游。
　　那天，天有些灰蒙蒙的，像要下雨，路言兮出门前带了把伞。他们去了有特色风味的民俗小巷，去了艺术馆，去了水上游乐园，去了城市之心，名人故居，坐了索道，从索道上下来的时候，天空果然飘起了鹅毛细雨。路言兮掏出伞，扬接过去撑在两人头顶，当然，绝大部分是撑向她。
　　“言兮，你知道吗，我学的旅游管理，我就想以后自己能开发一处旅游胜地。”扬从来不避讳和她讲他的志向，这是路言兮觉得这是扬和她坦诚相见的一种表现。

　　“难怪这些年去过的地方不少。”扬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的QQ空间从来不缺路言兮的足迹。“其实我们老家归岭县城很美呢，是吧？”路言兮说得不错，扬赞同地点点头。他们沿着滨江路回T大，经过滨江广场的时候，雨停了，陆续有人走到广场散步，还有小孩玩风筝，有卖糖葫芦的经过，扬问她：“想吃吗？”路言兮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然后江边栏杆上就看到一个大人吃糖葫芦的风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经过，发出咯咯的笑声：“大人还吃冰糖葫芦。”

　　不一会儿，一个老乞丐走过来，通常这个时候，路言兮都是残忍拒绝的，扬却摸出些零钱，递给他，换来了一句“好人有好报！你会有漂亮姑娘嫁给你的。”
　　“如果他是骗子怎么办？”网络上可没少看到这类乞丐团体作案的手法。
　　“又没关系，几块钱能换来一句祝福，不是赚了吗？”

　　阵阵凉风吹来，路言兮的脑子里跳出一个念想，要是有卖玫瑰花的小孩经过，扬会买给她吗？
　　那天，他们在滨江广场待了很久，久到夜幕降临，久到扬快赶不上他的那班火车，却一直没有卖玫瑰花的女孩出现。
　　往事一幕幕在路言兮脑中回放，等她清醒过来，只剩下遗憾，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滨江广场。同样是夜晚，今天的天气却澄澈透明，街边的路灯照在水面，闪着粼粼波光，路言兮倚着滨江广场的实木栏杆上吹了一会儿凉风，转头，却看见了那个迟到了五年的卖玫瑰花的女孩。
　　路言兮兜兜转转一大圈，回酒店有些晚，大队人马在酒足饭饱后早些歇了，一是确实累着了，还有就是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回A市。路言兮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房间，准备刷卡进屋，“叮”地一声，打开的不是自己的房门，而是对面的。
　　“你没参加团队聚餐，去哪儿了？”一个熟悉而冰冷的质问声传来。
　　五秒之后，路言兮转过身，恭维着一张脸笑着回答：“叶总啊！刚出去走了走。”

　　在叶城看来她此刻的笑让人很不舒服。
　　“到我房里说话。”他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命令。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或者明天说也行。”路言兮戒备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叶城看到了她手上的小动作，有些嘲笑地说道：“路言兮，你是知道的，如果我强迫你，你也没办法。过道上不好说，进来！”他让出一条道，她却往后退了一步，紧紧地拽着自己房门的把手，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那这样，去你房间也行。”叶城趿着一双拖鞋，往这边走来。路言兮顾不得其他，撒腿就往外跑去。从小到大，路言兮的体育向来好，再加上只要不是上班时间，她从来都只穿平底鞋。下过一层楼梯，很快她就跑到了酒店门口，正赶上一辆出租车下客，她刷地一下钻了进去。
　　有电话打来，她想都没想就挂了，紧接着，叶城发了条微信。“路言兮，你怕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因着那个小插曲，路言兮随便找了家连锁酒店将就一晚，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睡去。
　　第二天，等她再回酒店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赶上去机场的大巴时，司机师傅都有些焦躁了。嘴里嘟囔了一句，赶紧关好车门出发。
　　越不想见到的人，却越容易见到。自己部门的人，加上昨天从外地赶来的市场一部的人，和叶城自己带着的几号人，塞满了整整一车厢，只留下了一个座位，旁边已经坐好了那个人。
　　突然一个急刹，路言兮差点摔倒。
　　“坐好，系好安全带。”他不耐烦地吩咐道。
　　从酒店到机场要半个多小时，路言兮带上眼罩，把脸侧向过道那边，正好补个觉。
　　。。。。。
　　清明节，天空很应景的阴雨绵绵，墓园山脚下，开进来一辆新款迈巴赫，不一会儿，一个身材歧长瘦削的男子钻了出来，头发微长，往后梳得很光溜，戴了副大黑墨镜，一身黑色潮流嘻哈打扮，要不是手中拿了束菊花，还真猜不到此人是来扫墓祭奠先人的。嘴里不停地嘀咕着“都死了还要来扰我人间清净”，然后大踏步往山上走去。
　　远远的，看见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了，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撑了一把黑伞。

　　“就这点雨，还撑伞？作给死人看，也就这点能耐了？”墨镜男迈开大长腿走到贴着一张中年男子遗像的墓碑前，把花放上去。
　　撑着伞的男人提醒到“那边还有一个。”
　　“她的死又跟我无关！”笑话！他能到这里来已经算得上是个奇迹了。还想让他祭奠她？
　　“那是你亲妈！”
　　“她又不是因为我死的？”墨镜男再次强调。
　　撑着伞的男人沉默了。
　　不一会儿，墨镜男打破的沉默，命令他：“我要你退出魅越，去到一个小县城做项目。”
　　“是查到了什么吗？”
　　瘦高男人摘下墨镜，从撑伞的男人裤兜里掏出湿巾，擦了擦，重新戴上。“给你半年的时间，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还有她！”墨镜男指了指隔着不远的那块墓碑。“这是你们欠我的。她，我的亲妈，救了你一条命，却害得我一无所有，你得用你的顺从来补偿我。”
　　“语静姐还好吗？”撑伞的男人有些答非所问。
　　墨镜男靠近他，一手搭在他肩上，称兄道弟的模样，手里却做着不光彩的小动作。“要你管，把你自己的事做好就行。”

　　他收回手，抄进裤兜，吹着口哨离开了，前后不超过十分钟。四周扫墓的人无不对这无法无天的行为嗤之以鼻，可他却对此视而不见，留下“晦气”两个字，进了迈巴赫旁边的那辆宝马x6，得意地发动车子，扬长而去。想着山上那个人待会儿就只能走下山的那个场景，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畅快。
　　一刻钟后，一辆熟悉的车子嗖地从他旁边开过，他赶紧摸了下装车钥匙的衣兜，空的！这小子，在吃了几次亏之后，终于还是能耐了呀！
　　春日渐盛，阳光照耀下来，大地已经散发出一丝灼热气息。辛勤的园丁已经在各条小道上布满了争相斗艳的鲜花，姹紫嫣红，娇艳欲滴。路言兮从医院出来后，一个人走到人工湖前的长椅上坐下，心里满腔晦暗，并无心周边的美丽风景。
　　“路小姐，不是胃的问题，你是怀孕了。”好心肠的医生还不忘了微笑着补上一句，“快把这好消息告诉你老公吧！”
　　她规划过自己的人生，有想过自己会在30岁之前和心爱的人结婚生子，这个人除了扬，她没有想过其它任何人。但这算什么，一夜情后留下的残局吗？一下就中奖，每年真正抽奖品的时候没见自己运气这么好过。她不禁苦笑了一声，真真一毕业就结婚，到现在5年了，一直想要孩子却没有，而她，因为一个错误，老天却这么慷慨地赐给她一个孩子，算是她这些年孤身一人的补偿吗？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平心而论，叶城算得上是年轻男子中的翘楚，一副不错的皮囊，商场上有勇有谋，言语不多，却胸中自有丘壑。有那么好几次的隐忍决断，路言兮是对他崇拜敬畏的。但也只是远远观望，从未想过要和他有何交集。
　　这时，她又想到了扬，如果那时她再勇敢一点，再坚持一点，会不会就是另一番结局。只是，她明明能感受到扬对她与其它人不一样，可为什么不向她表白，在她勇敢地向他表白之后，他为什么不接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友情以上，恋人未满吗？
　　“言兮？”章晗芯看到一个约莫熟悉的身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章姐，”，来不及将检验报告放进包里，路言兮揉皱了往屁股底下一塞，堆上笑脸喊道。

　　章晗芯是市场策划一部的负责人，是公司最早的一批老员工，言兮刚进公司的时候，她还带过她，一开始，她对言兮挺好的，不遗余力地传授她工作经验，直到言兮升为市场二部的总监，她便不再热忱了，甚而有些时刻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但毕竟是一个公司的，见面了寒暄一下也是少不了的。
　　章晗芯就着旁边的空位坐下来，“言兮，你怎么在医院，是前些天陪客户吃饭喝酒又伤着胃了吗？我说，你也别那么拼嘛，女人还是要爱护自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