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里的秘密

作者: 过期油条

  我的爷爷在解放前是一个盗墓贼,他有一本记录偷盗古墓活动的笔记本,据说里面记载了他年轻时候,在丛山峻岭中盗墓的各种经历,但不知道为什么,其中有一些页数,被他在临死前撕去了。
  谁也不知道这些缺失的页数上,记载了什么?以至于很多谜团的真相,永远埋在了历史的迷雾中。
  这本笔记本,江湖上被称呼为盗墓笔记,而他撕掉的那几页,一直是我在跟随爷爷笔记冒险的过程中,想要寻找修补的部分。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追寻秘密的代价会这么大。
  我不是我们家族第一个被爷爷当年的经历吸引,当年我的三叔已经因为盗墓笔记查到了很多让我们对身处世界产生怀疑的痕迹,三叔在这个过程中,越陷越深,最终失踪于谜团之中。当年的谜团随着三叔的介入和人为的阴谋越来越复杂。
  接下来我记录下来的,就是我所窥探到的这一部分,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很久,到底它涉及到了核心秘密的几分,到目前谁也无法定论。
  先说一件有趣的事情。

  田有金是一个做冬虫夏草生意的药商,和我的上一辈来往密切,属于“小时候抱过我”这个类别的叔叔。
  上世纪70年代末,田有金在内蒙山区有过一段插队的经历,他最津津乐道的是自己和大牧队走散,在草原上徘徊了两个月,带着羊群躲过山狼最终得救的故事。
  每次和战友重聚他喝多了都要拿出来说,已然成为了他人设的一部分。在他的叙述中,那段时间是内蒙少见的大雨季,深山内暴雨倾盆,闪电布满整个天空,是他见过的最美也是最让人恐惧的景色。
  田有金在2013年因为常年酗酒开始肝脏衰竭,继而导致全身脏器衰竭,弥留之际,战友们过来看他,惋惜安慰之余,他第一次说出了这段经历的第二个版本。

  在以往的版本中,他是孤身一人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而在他去世之前最后一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故事中多了一个人。几十年来,他从来没有提到这个人的存在。
  田有金是在进入草原深处第二个月头遇到这个人的,那一天下着暴雨,他在山谷中抬头仰望,看到那个人站在无人区的山脊上,盯着整个天穹的闪电。
  暴雨下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他只看到远远的那个人给他指明了正确的方向,之后就消失在森林里。身后即没有马队,也没有牧民,只有一个人。
  按照田有金的说法,这是一个无比神奇的时刻,那个地方离最近的聚集区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没有马,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在老林子里走那么远。
  这种地方忽然出现一个人,十分的可疑,他几乎觉得对方也是走失的情况。但是那个人没有向他求助。
  他也觉得,对方可能是从蒙古入境的特务,在这里勘探地形,或者是自己遇到山鬼了,长久以来,他一直不敢说出来。病重之后,脑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才最终讲了出来。
  我是在我爷爷的笔记中,看到这一段描述的,我爷爷问田有金买虫草的碎皮,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了这个故事,我爷爷的评价很简单,他认为,田有金在深山里看到的那个人,是一个盗墓贼。
  在徐珂的《清稗类钞·盗贼类》写过广州巨盗焦四的故事,焦四常于白云山旁近,以盗墓为业。其徒数十人,有听雨、听风、听雷、现草色、泥痕等术,百不一失。一日,出北郊,时方卓午,雷电交作,焦嘱众人分投四方以察之,谓虽疾雷电,暴风雨,不得稍却,有所闻见,默记以告。焦乃屹立于岭巅雷雨之中。少顷,雨霁,东方一人归,谓大雷时,隐隐觉脚下浮动,似闻地下有声相应者。焦喜曰:‘得之矣’。……

  在天雷炸现的瞬间,大山中中空的洞穴和墓室会产生共鸣,适合在巨大的区域内找到墓葬的位置。

  内蒙遇到如此巨大的雨季,几十年罕见,能够在这种时候出现在现场,必然是几十年两代人的耐心等待和准备,这座山里忽然出现那样孤身一人的人,目的不会简单,应该是大山底下深处的一个大墓。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故事的发展和我以往的经验完全不同。
  这一切要从我三叔的短信说起。
  我和三叔之间的故事,之前已经说了很多很多,他在塔里木失踪后,虽然表面上我一直坚信他已经不在了,但是内心中,我总觉得他没有那么容易死。今年过年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里面有一个奇怪的信息。
  南京鼓楼东,北极阁气象博物馆221号储物柜,新年快乐。

  我单纯是从这种欲言又止,毫无提示的短信风格中,发觉不对劲的。在我之前十几年的时光里,这种风格时刻伴随着我,三叔发给我的所有东西,都很好看懂,又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些年里,我一直期待着三叔把心中的秘密说给我的一天,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他怎么样都要骗我,后来发现他可能不是我真正的三叔时,我忽然理解了什么。如果一个人身上背负的谎言太多,那么就算想澄清,可能都无从澄清起。
  我在那个时候放下的执念,因为我害怕他真正欺骗我的,不能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的身份问题,也许我不是我,我生下来是蛤蟆精,或者我是什么三千年石婴之类的东西,虽然很有自信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普通人,但万一呢,万一还真是这样毫无意义的显赫出身,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但是我没有立即去南京,我先去了一趟北京,把北京的事情大体压了一压,才和胖子启程前往南京。高铁上我一直在看那条短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尝试拨回去,我已经懂得了,先把自己藏起来,才是占得先机最好的方式。
  胖子问我想怎么弄。我心里一直在盘算,首先储物柜这种东西,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清理,如果储物柜里放了什么东西,是过不了当晚的,这是很要命的事情。所以我并不觉得我能在那个储物柜里看到什么,就算真有人放了东西,也肯定被收到失物招领处了。

  当然也未必一定是物品,也有可能是有一段留给我信息或者东西贴在储物柜的隐蔽处,或者干脆用黑光笔写在里面。总之可能很多。
  我已经学会不去预判结果,到了看到线索再做推理。
  北极阁历史非常悠久,南朝刘宋始建司天台后一直很有名,明初的时候,这里建造了规模巨大的钦天台,不知道汪藏海当时是不是参与其中。
  一路没有太多的障碍,我们找到了馆员,报了储物柜的号码,一路跟着。
  221号没有人使用,正好打开着,我往里面看了看,里面果然是空的。胖子帮我挡住别人的视线,我在柜子里摸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的夹层,用黑光灯照了一下,里面很干净,没有任何的记号。问了失物招领也都没有。
  胖子看着我:“傻了吧,是不是就是个垃圾短信。”
  我摇头,想了想,转头看了看221号储物柜对面的墙上,那面墙上,挂着一墙的留言簿,是开馆到现在写满的簿子,供人翻阅。我拿手比划着221号储物柜的位置,一边比对着走过去,来到了一本留言簿面前,它的位置正好对着221号储物柜。
  簿子用线钉死在墙壁上木条,我翻开来开始翻阅,翻了几页,在一页上,我看到上面写了一段话:
  转让申明
  兹将小松山常平路甲一段87号地块,无偿转让于吴邪。
  转让人:吴三省

  受让人:_________
  此文件其他部分已在律师所备案,签字签署即完成权利移交,不需其它约定。
  上面还有一个手印,我愣了一下,胖子问:“怎么了?”
  我道:“我三叔给我留了一块地。”
  我把整本留言簿卷起来,用力一扯把线扯断,往兜里一揣,就出了博物馆。胖子跟着我出来,他还没听明白。我们找了个角落蹲下,仔细看了好几遍这页转让函。我前前后后又翻了好几遍,发现其它的留言都很正常,就只有这一页有问题。
  “这,这东西能生效么?”胖子问我。
  我虽然懂的不多,但三叔如果真的想把东西留给我,其它文件肯定全部都准备好了,于是点头。
  胖子立即往回走,说要去翻那面墙上其他的留言簿,说不定还有贴错的其它地块。

  我坐在台阶上等他,发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用手机查资料。这个小松山常平路甲一段87号地块,似乎是在南京冶山一带,面积还不小,之前是一个气象站,气象站拆迁之后,整块地被三叔买了下来。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地价非常低。如今那个区块地价虽然不是非常昂贵,但比起当时,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这不是三叔第一次买地,之前他自己住的那一片也几乎给他买的差不多了,但是他肯定不是为了搞投资。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块地下有什么?
  不过到了这个时代,墓里的东西拿出来往往没有墓占的土地贵,已经是事实。有这块地在,地下有什么似乎不太重要了。
  胖子出来了,虽然他没有再找到什么,但是腰板已然直了。我们上车去到冶山镇,胖子在车上开窗拿出烟来点上摇头:“天真啊,你叔其实挺够义气的,胖爷我咋就没这样的叔呢?我看,咱们下半生的事业已经找到了,老天要你三更富,谁能让你穷五更。总经理应该是胖爷我的吧?”
  我没空和他贫,看着手里简陋的地契和上面的手印,心中这才开始翻腾。
  三叔真的可能没死。

  一方面,我心中的一块悬而未决的石头终于开始偏向让我心安的方向,如果他没死,那他在外面怎么浪,都不关我的事。另一方面,他没死却不出现,让我心生恐惧。
  难道,事情还没有结束么?
  吴家暗中斡旋了三代人,我已经竭尽了全力,现在不仅是我的心态,连我的心魔都老得走不动了,难道还没有结束?
  我不敢细想。
  专车司机一路问人,问那个气象站。冶山是一片矿山,那地方一片平原一片丘陵。出了镇外,就是各种野山坡和各种地质保护区域。我按例查了县志,知道这个镇的矿山地下全是历代的矿道,最早发现的矿道是西周时期的,深入地下几百米。不知道三叔买下这里,和那些矿道有没有关系。
  我们从马路拐进路边的村子前,说是气象站就在村子的后山上。下车进到村里,发现村子是个老村,长条形的,非常局促,木头的老房子和新的水泥房子挤在一起,中间的道路都不能并排走三人以上,里面很多文丨革丨时期的标语都还在。这里的植被算是保护得好的,树木参天,虽然往外看不到几步就是村道,但是往山里走走还是有一些阴森的感觉。
  出村子就进到村后的荒山山道上,上了后山胖子开始愁眉不展,骂道:“这地段只能修坟地啊,刚才进来那块地多好,咋你三叔给你留的东西,都在犄角旮旯。”
  “阴宅房地产也是房地产,干一行爱一行。”我嘲笑他。气象站就得在环境干扰相对少的地方,方向是没错的。到山顶就看到了封住的老铁门和气象站已经腐朽的老挂牌。门两边是黄水泥的围墙,不少地方已经坍塌,没有坍塌的地方,墙头上怒长着杂草,墙面怒爬着青苔和蜈蚣藤,那种长势简直要把墙给整个吞没。往铁门里看去,一栋气象站的老建筑立在那儿,外墙完全霉变斑驳,长满了青苔和藤蔓,地下的落叶烂了好几茬,估计走进去能没脚踝。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和腐烂落叶的潮霉味,夹着铁门的锈味,闻起来喉咙发紧。胖子眼睛都直了:“狗日的,没拆干净啊?咱们得自己拆啊?这路也不行啊,这他妈是亏本买卖。”
  我看着这个加大号的格尔木疗养院,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走,你麻痹肯定有事,我都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那腐烂的废墟建筑中透出来,这他妈又是三叔给我的巨大的潘多拉盒子,不能打开,不能打开。

  但我没回头,想着三叔如果现在在哪个野外被野人绑着弹鸡鸡,能去救他的人只能是我,我要是转头走了,内心不会安宁。胖子失望归失望,他已经从边上的破口爬了进去。我跟着,两个人趟着杂草往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走近那桩水泥楼,我看到门口的外墙上,用涂鸦喷漆方方正正地喷了一行数字。
  1773xxx5034
  是个手机号码。
  我拿出手机,调出那个短信,这个号码就是发给我祝福短信的号码。当时手机软件无法识别是垃圾短信还是骚扰。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我从背包里拔出大白狗刀横在腰间,胖子在边上找了一块板砖,我俩刚想往气象站废墟里走去,忽然就听到废墟里面有人说话。胖子一把抓住我躲进一边灌木丛里,就看到从废墟里走出来两三个人,其中一个人道:“我吴三省的名声,从来是说一不二的,老马你现在要是要了这块地,不出三年,这儿地价还得再翻。我和村里都商量好了,路的钱,我和村里一人一半,你只要给个名目就行。”

  回答他的人用的是南京话,听不懂,但似乎并不满意。但是最开始说话说自己是吴三省的那人,声音非常熟悉。
  虽然熟悉吧,但绝对不是我三叔。我心中纳闷。
  我们在灌木丛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熟人往外走,不是别人,竟然是金万堂老同志。他带人走到门口,指了指山下的村子:“这是状元村,从明代开始出了十六个了,我吴三省看的风水,没跑,你找人问问爷的风水造诣,地你拿下来,办个学校最好。不信你问问我侄子,他高考前我就让他来这个村呆着,他非不信我,就呆了半个月,结果本来可以上麻省的,上了浙大。”
  边上金万堂的助理点头:“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叔这方面不会错。”
  “这不是金大瓢把子么?怎么来这儿了。”胖子轻声道,“哥们干嘛呢?满嘴喷沫的。”
  我皱起眉头听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这么回事,这哥们冒充我和我三叔,在卖这块地呢。
  这时候废墟里传来一阵敲砸的声音,里面似乎还有人在干活。我看了胖子一眼,胖子问:“很尴尬,你准备怎么弄?”

  “干丫的。”我站了起来,大吼,“金万堂!”
  金万堂刚把人送走,回头一下看到我,因为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会出现,一下愣住了,接着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哇呀”一声撒腿就跑。我和胖子两路包抄,金万堂手下过来拦,胖子将其提溜起来直接按地上,两脚下去他就不敢爬起来了,胖子继续追。
  三个人冲进村里,老头年纪大了跑不动,在村里的老祠堂口被我一脚踹进人家院子里。上去我就骂:“你她妈的找死。”掏出手机指着那短信问,“是不是你在整我?你把我骗过来?”
  金万堂看了看我手机,没反应过来,只是指着我说:“小三爷,好歹我是长辈,就算我做错事你也不能动粗。”
  我冷笑:“倚老卖老是吧,你再说一句你是长辈,我电话扣(call)小哥过来,揍不死你丫的。
  “我真没整你,你三叔之前托我把这块地交给你,我寻思你要地也没用,不如我帮你先卖了,现金分给你。我这是服务到位。”金万堂认真地看着我。

  “你在帮我卖地?你是想吞了吧。”
  “我吞这荒山野岭的地有意思么,小三爷,这块地那么古怪,您难道没看出来?”金万堂神秘地说道,“而且,你知道当年你三叔为什么要买下这块地么?你就知道了,就明白我这么干是为你好了。”
  胖子追过来找到我们,我们仨坐在人家院子的花坛上。我脱掉了金万堂的鞋,把鞋带系在一起,挂在我的脖子上,这老小子脚底板薄,光脚就不至于逃跑。他哀怨地抠着脚,对我说:“小三爷,这至于么?咱们多少年交情了,可谓交情深重金相似,诗韵铿锵玉不如……”
  “滚蛋,我这人眼浊,白眼狼当哈士奇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解释解释。”我把在博物馆拿到的地契给金万堂扫了一眼,“你为什么冒充我三叔的名义在卖我的地?”
  金万堂眼珠转了转,刚想说话,胖子在边上道:“老金,你这人是个王八蛋我们早就知道了,你王八蛋归王八蛋吧,但是大事小事分得清楚,这点我很欣赏。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上,骗钱是小,事没说清楚,耽误了咱们天真的正事,那就是大事。怎么说你想好了,这么多年朋友,我也不想把你的屎打出来。”
  金万堂假笑点头:“胖爷你提点的是,我有数我有数。”他从兜里掏出烟,递给胖子和我。

  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飞快在过胖子说的话,烟给我们点上的时候,我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抬头望天,悠悠说道:“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给我三句话说完。”我一下就烦了,还以为我二十多岁喜欢听你们讲老黄历。老子自己的老黄历都一车了,心里啥都缺,就不缺这玩意。
  “这块地是你叔托我买的,他当时特别热衷气象这玩意儿,说这气象站里有他要查的东西。”金万堂道。我问是什么,他摇头:“手续办完你叔就不见了,丫钱没给我,虽然当时也不贵,但钱压手里那么久了我也不痛快,所以就想给卖了,但手续办完我又不是地主,卖不了啊,于是我就把心一横,冒充你叔。”我转头皱眉心说鬼扯什么?他立即道:“这部分不重要,重点不是这个,你听我说完,要卖地得先把废楼给清了,我带人来清场才发现,那栋楼里确实有一个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叔当时想找的。”

  “是什么?”
  金万堂看我起了兴趣,松了口气,他道:“说起来太麻烦,但是那东西就在上头废墟里,你们干嘛不亲自去看一下。”
  我心想且不说他说的前因是不是真的,但我三叔托人办事不给钱我是承认的,别说外人的钱不给,去七星鲁王宫钱都是我垫的。此外金万堂确实是老王八蛋,没必要计较这个,反正他一心想着把这块地给卖了。
  我于是把鞋还了。胖子提溜起他往回走。路上,金万堂大概把事情的细节说了一下。

  老建筑是气象站的老档案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没有电脑,气象数据那么多图表都是纸质的。这些档案有很大一部分已经电子化,加上这里是地区气象站,数据记录之后每年会汇总到南京气象站,所以留在这里的图表档案其实是废纸。这些大批量的档案很大部分还留在这栋老建筑的档案柜里,挤了几十年灰和潮气,用金万堂的话说,长满了蘑菇。
  他做清理的第一步就是把这些档案柜全部搬出去。做贼心虚,这件事情他打算速战速决,完全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意外。结果清场第一天,工人就上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建筑一共六楼,在一楼搬靠墙的一排柜子的时候,他们发现,在一个柜子后面,藏着一道奇怪的门。
  说奇怪,其实是一扇普通的木头门,刷着天蓝色的漆,漆剥落得很厉害,门框因为潮气都膨胀变形了。奇怪的地方是,二楼到六楼都没有,只有一楼有这道门,而且完全被档案柜挡住,似乎是人为地想要隐藏起来。
  工人把门撬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简陋的起居室,写字桌腐烂发霉,单人床、热水瓶上全是蜘蛛网,天花板上的腻子都发潮脱落了,覆盖在地面上。
  我们来到那扇门前的时候,我对这件奇怪事情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因为我是学建筑的,一眼就知道,那道门在那个地方并不是特殊的设计,那其实就是传达室的门。
  在门边上的墙壁上,能看到后来砖砌的痕迹,我一下就明白了,有人改了这幢大楼大门的位置,我们进来的入口是后来开的,原本的大门口在这里,这个被藏起来的房间,只是之前普通的传达室。
  金万堂风水造诣很高,这点他不会看不出来,所以他说的奇怪,应该不仅是门被藏起来了。
  大楼内部非常阴冷,走进这个传达室之后,我愈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我很久没有进到这种环境中,进去之后拿手机手电一照,就明白了金万堂所说的“说不清楚”。
  我看到一具干尸坐在这个房间中间的椅子上,整具尸体垮在椅子上,几乎完全干化,身上的夹克粘在尸体上。

  我看着夹克,脑子嗡的一下,瞬间喉咙就麻了,我认得那夹克的款式。
  那是我三叔常穿的夹克。
  我的脑子还没有开始联想出任何的信息,但是我身体已经开始本能地发抖。没有任何征兆,我不敢往前走一步。
  胖子用手机照过去,我整个人的毛都炸了起来,虽然尸体的面貌已经腐烂,但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具尸体,就是我的三叔。
  我回头看了看金万堂,他在边上默默地看着我,表情不似刚才那么圆滑,似乎在等我做出结论。
  说实话,不管怎么说,我没有准备好那么快面对我三叔的尸体,在强行逼迫自己面对所有困难那么多年后,我第一次夺路而逃。
  几乎是在同时,我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没有短信,还是最后的那个新年祝福,在短信栏里。
  我愣了一下,胖子就追出来了。他问道:“怎么了?一块干的就把你吓成这样,天真你又活回去了。”
  “是不是我三叔?”我问他,“你帮我仔细看看。”
  胖子一看我表情就知道我不是开玩笑,脸也沉了下来,拍了我一下肩膀又回屋去。我又看了一遍手机,发现确实没有短信发来,心中奇怪。
  废墟的窗户都已经腐烂了,塌出了一窗洞,外面阳光明媚,照入房间的光线形成一个一个明亮的长方形,但是我们所处的地方则非常阴冷,大量的档案柜挡住了光线照到这里。我环视这个空间,刚才的短信声应该不是幻听,肯定是在附近发出的。但四处都看了一下,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可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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