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死隐身的魔王戴笠?劫后偷生的妖谍芳子?七十年终极揭秘:野火

作者: 荀鹿

  日期:2020-04-16 00:29:32
  还有两天就到1949年的元旦了,正是严寒三九天。
  这一天的凌晨却意外地有点儿温润潮湿,很多年后,当事的人们想起来,都后知后觉地认为那天的天气是个奇怪的预兆。
  那天凌晨,哈尔滨道外区的一个叫做臭春的掏粪工。赶着他拉粪的驴车,来到一处公厕准备干活,忽然,他发现雪堆之中藏着一个人。
  当然,那是一个死人。
  而且不是个普通的死人——他是一个隐藏身份的特工。
  但是,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方的特工?***?国民党?日本人?朝鲜人?或者是,苏联人……
  刚刚成立两年多的哈尔滨公丨安丨局政保处机要(情报)室主任元东,与刑侦处处长何飞,受命共同侦办此案。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起命案的背后,竟然陆续牵连出多起特工被杀案。
  而这些命案背后,蛛丝马迹牵扯出一个人,一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人——戴笠。
  而疑似戴笠的人物的背后,又依稀躲藏着另一个人的重重鬼影——川岛芳子。
  在这个1949年的元旦前夜,在哈尔滨,这个新中国政权当时唯一掌握的大城市之中,掀起了一阵深埋在地下的腥风血雨。国民党潜伏特务,日本遗留特工,朝鲜行动小组,苏联军情间谍,每一方都在蠢蠢欲动,他们都在寻找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足以改变整个中国解放战争的进程,甚至,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好吧,这就是《野火:黎明哈尔滨》,一部东北派硬核谍战小说——硬,非常硬!
  此文原著曾在天涯连载,现因出版改动,本人重新刊发。谢谢各位的关注,支持!
  献给所有热爱谍战的故事的你们!
  顺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本人,就是一个……间谍!
  日期:2020-04-16 00:59:53
  第一章 . 杀人惊梦
  (一)
  有一个鬼魂在在老谢耳边无比恐怖地嘶叫了一声,老谢魂飞魄散,挺尸一样从被窝里蹦起来。
  那个鬼魂又叫了一声!老谢浑身激灵颤抖了一下。
  然后那个鬼就吱吱呀呀没完没了地叫起来,无比恐怖。

  老谢把双手捂在眼睛上,揉了两下,渐渐稳定了一点情绪。床头边小餐桌上闹钟还在嘶嘶哑哑地叫着,老谢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伸手把闹钟按死了。
  鬼叫终于消失了。
  老谢蹑手蹑脚地象只虫子一样钻回被窝里,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人。
  他左滚一下,右滚一下,让厚重的棉被把身体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这会让他感到安全一点儿。

  房间里黑魆魆的,沉重的棉布窗帘覆盖了窗户,遮住了清冷的月光,只在火炉烟筒伸出去的小气窗的缝隙之间,偷偷漏进一点儿寒凉。
  窗外依稀有左邻右舍起床,洗漱,走动的声音,这个早上渐渐有了些活人气息。
  老谢重新蜷缩在被窝里,丝丝缕缕地闻到一缕血腥气。
  哪儿来的血腥气?
  老谢再一次感觉到又鬼魂逼近。那个鬼呲牙咧嘴,满脸血污,像一只奇形怪状的猴子蹲在他的床头上,脑袋就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血腥味钻进他的鼻翼,他的喉咙,他的脑子。
  那个鬼魂笑嘻嘻地看着他,翻来覆去喋喋不休地嘟囔着:“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日期:2020-04-16 01:03:11
  老谢拼命摇头,抵死挣扎,却纹丝不动,它的四肢僵硬,像是被钉死在了床板上。
  鬼魂身上散发的血腥气越来越浓烈,飘散在枕头上,被子上,床板缝里,洗脸盆里,马桶里……
  “我是不是杀人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跳出来,在他的脑子里蹦了两个来回,又一下子撞得粉碎。
  他伸腿拉胯钻出被窝,努起鼻子四下里嗅着气息,然后突然翻起了枕头。枕头下面,压着一条毛线围脖。

  那是一条针织的毛线围脖,宽松,厚重,围在脖子上又严实又暖和。
  老谢睡觉之前,习惯性的把围脖摘下来,小心地折叠起来,压在枕头下面。这样不但可以让围脖保持温度,还可以垫起枕头的高度。
  每一天都是这样,但是今天很明显有一点不同。
  老谢把围脖凑到口鼻边上,使劲地闻了闻,那股血腥气猛地窜了出来,呛得他一阵干呕。缓了一缓,他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暗淡的光线中,围脖上有一片很明显的黑褐色的污渍,是风干了血迹。
  老谢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放了下心——没错,自己确实是杀了人了!

  转而,他又苦笑了一下,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杀过人了,手法竟似有点儿生疏了。
  这是1948年12月29日,星期三,凌晨5点30分。老谢在噩梦中惊醒。
  日期:2020-04-16 12:00:36
  (二)
  老戴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元东却正沉溺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噩梦中,无法自拔。
  梦里的天色像末日一样青黑阴沉,无边无际的细雨绵绵密密,冷风一刀一刀的割过。
  阴冷,潮湿,绝望。
  元东能够清晰的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河北保定的村庄里,身后是家中那破败几乎散了架的小草房。
  爹妈死死地拉住自己,而自己则像头野驴一样挣扎,厮打,试图脱逃。
  爹妈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但是都不敢出声。只有他自己的哭嚎尖利刺耳,肆无忌惮。
  远处,两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男人,拖着一个少女,撕扯着走向一辆驴车。
  元东呜呜嚷嚷地哭喊着:“姐!姐!你回来!”
  那个少女,就是他的姐姐。
  姐姐的眼神里全是惶恐,她嘴里喃喃着说着什么,但是元东距离太远了,他听不见,只有嚎哭。
  爹叹了一口气,说:“走呗,走呗。走远了,看不见就好咧。”
  娘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男人把姐姐推推搡搡弄上了驴车,一个男人论起鞭子,啪啪抽了两声鞭花,娘倏然惊了一下好像那两鞭子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驾车的驴受惊了一样,撒腿就尥,另一个男人和姐姐坐在车斗子里,死死地按住姐姐。
  姐姐一开始还惶恐地盯着元东,呢喃不停地在说着什么。驴车开始跑动了,她也忽然狠心扭过头去,再也不看远东一样。
  元东也只止住了嚎啕,只剩下半声半声的抽泣。
  驴车终于跑远了,像一个小黑豆,最后消失在大路上烟尘里。
  接着,忽然下起雨来。
  元东怔怔地站在雨中,浑身湿透,但浑然不觉。
  日期:2020-04-16 12:22:41
  爹和娘拉扯着他:“回去,回去,进屋里……你姐走啦,过好日子去了,以后吃香喝辣的,不回来啦!”
  元东拧拧扯扯还不死心:“啥叫吃香喝辣呀?我姐最疼我了,他有好吃的保准得给我留着……”
  “你姐上咱们主子家里当丫头去了!”娘抹了一把眼泪,说:“谁叫咱家是主子的奴才呢!咱是包衣阿哈,爹妈是奴才,你姐是奴才,你也是奴才。主子向奴才要人,那是天经地义的。”
  爹和娘想拽死狗似的把元东拉进了小草房里,房子里在漏雨。
  元东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撒泼嚎叫:“啥叫奴才?啥叫奴才?我都听人家说了,现在都是中华民国好些年了,皇上都没有了,更不许有奴才了!叫他们把我姐还回来!”
  爹一巴掌抡过去,在元东的脸蛋子上扇出了好几条指印:“畜生!咋敢胡说?什么叫没有奴才了?奴才就是奴才,到啥时候都是!”
  元东一下子噎住了。梦里的那个年幼的元东,和那个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梦魇其中无法自拔的成年的元东,都僵硬了。
  他彻底明白了,姐姐回不来了,姐姐成了别人的奴才了。
  日期:2020-04-16 12:58:56
  那一年,元东十岁,姐姐十四岁。
  在梦境之中,成年之后的元东就像一个幽灵隐藏在小草房的旮旯里,观察着眼前的自己和爹妈,他不能在梦里说话,无法参与其中。他只能默默地忍受。
  忽然之间,风也停了,雨也停了。一切都凝固了。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忽然一脚踹开了残破的门板闯了进来。

  “你家姑娘死了!”那个男人厉声呵斥,他转向梦中年幼的元东:“你姐,死了!”
  梦里梦外的两个元东都无比恐惧,他们想呼喊,嗓子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气若游丝。
  忽然,一只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元东一瞬间从梦中惊醒,挺身坐起,冷汗淋漓,气喘吁吁。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穿着干净利索的军装,站在他身边,双手提着一件棉军大衣,似乎是刚想盖在他的身上,却把他惊醒了。

  姑娘一时间显得有点儿局促,期期艾艾地问:“怎么了,主任?您做噩梦啦?”
  元东怔了一会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依然是坐在会议室里,刚才是趴在会议桌上睡着了。
  在这个凌晨,住在道外区景阳街45号圈楼里的老戴,和南马路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里的元东,两个人同一时刻从噩梦中惊醒。
  日期:2020-04-16 13:23:22
  会议室只是个狭小的房间,摆着一张长条桌子和几把高高低低款式不同的椅子——这个时候,哈尔滨刚刚解放不到三年,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的条件还不富裕,办公的家什都只是凑合着用。
  好在屋子里点着一座火炉子,炉膛里压着柴火和煤渣,烧得热火朝天。
  元东抓起会议桌上的大号搪瓷缸子,灌了两口凉茶水,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
  “哦,没事儿……”
  元东说:“火炉子烧得太暖和了,一时没挺住,睡过去了。”
  “你都熬了好几个通宵了,怎么不找张床好好睡一觉?”姑娘略带责备的说,顺手还是把大衣披在了元东的肩上。
  “哪有心思睡觉啊?锦州,长春,沈阳的战斗打得如火如荼。咱们哈尔滨现在是大后方了,但是局面更复杂了……”
  元东装作漫不经心的站了起来,大衣滑落,挂在了椅子背上。那姑娘也装作没注意到。
  元东走到火炉边,拾起炉钩子,掏了掏炉膛的里的火,喃喃地说了一句:“太热了吧?”气氛突然有点儿尴尬。
  日期:2020-04-16 18:17:02

  好在这时有人敲门,急匆匆的响了几声。元东和那姑娘都如释重负,异口同声地喊:“请进!”
  门开了,一个年轻丨警丨察探头进来:“主任,小孟,正好你们都在……”
  “怎么了?”元东问。
  在深寒的凌晨急匆匆的找到会议室里的人,一定有不寻常的情况发生。
  “接到道外分局东来派出所的报案,杀人案件!”小丨警丨察严肃地说。
  元东,33岁。任哈尔滨市政治保卫处(一处)情报室主任。
  那个姑娘名叫孟思齐,时年26岁。任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情报室机要秘书。
  日期:2020-04-16 21:26:40
  (三)
  哈尔滨是解放战争中我党接手的第一个大城市,是名副其实的共和国长子。
  1946年4月28日,苏联红军撤离哈尔滨,东北民主联军和平进驻,哈尔滨从此解放。
  **哈尔滨市委派18名干部接管国民党丨警丨察局,组建哈尔滨市政府公丨安丨局。同年4月30日,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正式成立,地址设在道外区南马路48号。
  元东主管的情报室,是隶属于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政治保卫处(一处)不对外公开的机构。
  那时候的哈尔滨是著名的远东国际大都市,也是各方势力角逐的主战场——国民党的潜伏特务,日本投降时遗留的内线,苏联红军的情报组织,美国中央情报局远东机构,南朝鲜的情报贩子,北朝鲜的军队特工,甚至还有以色列的犹太人……都在这个城市里逡巡着,窥探着,伺机待发,蠢蠢欲动。
  鉴于当时哈尔滨的情报斗争的错综复杂的具体状况,经中央军委联合部署,在刚刚成立的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系统中设置了“情报室”这一机构。

  “情报室”的职能是在应对接管大城市之后的复杂形势中,判断甄别地方治安案件中可能与潜伏敌特有关的信息,并负责与军事情报机构之间移交案件与跟踪沟通;以及采取适当方式具体处理可能存在的涉及敌特的案件。
  这是中央军委的高瞻远瞩——取得革命胜利,建立新中国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占领大城市之后的管理工作就成为迫在眉睫的问题,不仅是政权,经济,军事乃至于情报工作,都要面临与以前不同的形势。
  在这个时候,掌握在我党手中唯一的大城市就只有哈尔滨市,在哈尔滨公丨安丨局设立政治保卫处情报室,具有重要的探索精神和样板意义。
  日期:2020-04-17 17:34:33

  (四)
  这个凌晨突然发生的杀人案,让元东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味道。
  松江省哈尔滨市,道外区北二道街的胡同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下了一夜的细雪,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冰雪掩埋,看起来就像靠着墙根儿堆起的一个大个儿雪人。
  尸体是早上五点半左右,被掏厕所的臭春发现的。

  道外这一片儿都是些“圈楼”和低矮的平房,房子里都没有卫生间,平时白天居民们要拉屎撒尿,只能到室外的公共厕所。
  如果是晚上,尤其是深寒的冬天的晚上,居民们一般都是把屎尿拉在自己屋子里的泔水桶里,第二天一早上再提着泔水桶倒进公厕的粪坑之中。
  那些公共厕所大都建在街边巷尾,没有什么人愿意在隆冬的深夜里,走上两条街跑到黑咕隆咚的公共厕所去撒个尿。
  所以,到了冬天的晚上,这些犄角旮旯就成了少有人行的黑暗偏僻之地。
  在这里杀人抛尸,似乎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日期:2020-04-17 18:35:12
  臭春是道外这一片儿的掏粪工。
  每到冬天,趁着粪坑里的屎尿冻成冰坨子,他要把每一间公厕的粪坑清理干净,把那些杠杠硬的粪柱尿冰一块一块的敲开,掏出,装到一挂驴车上,趁着黎明之前夜色朦胧,赶到松花江边上。

  江边上有从松花江北岸农村专门赶来等着的农民,他们在天亮之前赶着驴车或者爬犁走过冰封的江面,等着把这些粪尿拉走,回到村里找块地方存下,隔年开春沤成肥料,用来做庄稼地里的农家肥。
  臭春干得很起劲,不到三个小时,已经把一间公厕的粪坑清理的干干净净。
  这座公厕的规模比较小,收拾出来的东西显得那么零碎单薄。
  臭春觉得一身干劲没有发挥到淋漓尽致,心头未免有一点儿失落,所以他决定趁着时间还早,再去掏一间公厕。
  当臭春赶着他的粪车来到北二道街尽头,一不小心车轱辘轧到了这个家伙,“咯噔”一声,拉车的驴吓了一个哆嗦,很悬疑惊悚地嚎叫了两声。
  这晚上一直在下着轻碎的细雪,天色阴沉,没有月光。臭春借着雪地的微光依稀看到靠着墙根倒着一个雪人。

  臭春吓了一跳,意识到有点儿不好。
  他跳下车来,顺手抓起驴驾辕上挂着的煤油灯,凑过去看了一眼——没错,像是个死人。
  臭春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道外东来派出所。
  日期:2020-04-17 23:27:44
  (五)
  老戴的住宅,是在道外靖宇街和景阳街交叉路口的一座“圈楼”,临近水都电影院。
  哈尔滨的“圈楼”通常是一栋三层或四层的正方形楼体,四栋楼围成一个圈儿。从二楼以上,每一层都有一圈向外延展的露天走廊。中间是一个大院子,有一个大门开着。
  圈楼建筑通常都是俄罗斯特色的巴洛克风格,外墙立面雕梁画柱,缤纷精致,房檐窗框等处都有各种形状的浮雕——葡萄,石榴,龙凤,蝙蝠、瑞鹿和仙鹤。西洋式的建筑加上中国味的浮雕,土洋结合。
  圈楼的居住功能有点儿类似老北京的大杂院,一层楼四面能住下二十几户,三四层楼的住户就至少有七八十家,都是些普通市民阶层——看店的掌柜,上班的工人,走街串巷的小贩,开公交车的司机,从部队上退下来安置的老兵,也有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等等各色人家。
  让我们来倒叙一下——北二道街公厕命案发生之前的三个小时,也就是1948年12月28日下午,约莫三四点钟的时候,老戴正在火炉上烤着两个豆包,准备吃晚饭。

  有人敲老戴的房门。
  老戴推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圈楼对面的住户吕二嫂。
  老戴住在圈楼东侧二楼正中间儿的一户房子,他的地板下面就是大门洞子。吕二嫂就是住在老戴对面的那一侧的对门邻居。
  日期:2020-04-18 16:21:45
  老戴是个单身的老爷们儿,东北人俗话叫“老跑腿子”。吕二嫂是个五十来岁的寡妇。孤男孤女不便于共处一室,此时便只好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站着说话儿。

  吕二嫂说:“老戴呀,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你给个准话呗!”
  老戴装糊涂:“那事儿?哪事儿啊?”
  吕二嫂呵呵冷笑:“装聋是吧?想不起来了是吧?那也行,你让我进屋,我细细地跟你再说一遍。”
  说着就要往老戴的屋里闯。
  老戴慌忙倚住门框,抻开胳膊拦住她:“别,别,我屋里……那个,昨晚的尿桶还没倒呢。”
  吕二嫂得了胜,洋洋得意:“嗯呢,我就冲你尿桶的面子,今儿不进你屋里,不过你得给我个准话儿!”
  老戴眯起眼睛使劲想了想,苦笑:“成,我去还不行么?”

  吕二嫂这才心满意足地从碎花布大棉袄里头掏出一张深绿色的纸条,递给老戴:“拿住喽,今晚上电影票,我好不容易求小白给你留出来两张。”
  小白也是圈楼里的邻居,住在吕二嫂楼上,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在水都电影院当卖票员。
  老戴不好意思地接过票子看了看,是水都电影院晚上六点半的电影,10排8号的座位。
  “两张连票,我顺手给撕开的。”吕二嫂微有歉意地说:“撕得不齐,豁牙漏齿的,让你见笑了。”
  “没事没事。”老戴说:“不就一张票吗?又不是一张钱。”
  日期:2020-04-18 20:51:16
  “你的是8号座,对方是9号座。你早点儿进场,提前跟人家女方见个面儿,东拉西扯的唠两句嗑,套套近乎呗!”

  吕二嫂说:“这要不是小白在电影院,咱们走个后门,那可根本买不着!”
  老戴说:“那是那是,你费心了!这怪不好意思的,票钱,我明儿取钱给你!两张票怎么的也得三千块吧?”
  1948年冬,中央银行的第一套人民币刚刚开始发行,还没普及到老百姓手里。哈尔滨市民生活中使用的还是东北银行的旧币,面值很高。
  听了这话,吕二嫂呵呵笑着:“算啦!这两张票算我的,到时候你跟人家好事成了,就当我随份子了!”
  老戴低低的应了一声:“但愿,但愿!”

  吕二嫂转身走了,边走边说:“老戴你可好好的,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咧!”
  老戴看着吕二嫂忙忙活活的走过长廊,转角,再转,走过对面的长廊。
  一转圈的走廊都是焊接的铁架子铺的木板,年深日久,早已系稀酥糟烂,一脚踩上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叫声。
  吕二嫂走到自己房门前,又扭头看了一眼老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戴,你得给我这个媒人长点脸,我等你喝你的喜酒呐!”

  老戴也大声说:“得咧,我谢谢你啦!”
  吕二嫂满意的推门进了家。
  日期:2020-04-18 20:52:12
  老戴知道,吕二嫂最后的这两句话,完全不是为了嘱咐他,而是说给上上下下左邻右舍听的。

  在这座景阳街45号的圈楼里,只有他老戴一个老光棍和吕二嫂一个寡妇。
  老戴在这里住了三年了,邻里间的流言蜚语也隐隐约约听过几句。
  吕二嫂的夫家是开火车的,伪满的时候,借着开火车的机会给山里的抗联送过物资,1941年被叛徒出卖,让日本宪兵队抓去,生死不明。
  有人说,老吕被日本人枪毙了。也有人说,老吕是被送到平房的关东军细菌部队给做了活体实验了。

  总之,吕二嫂没了丈夫,成了一个名义上的寡妇。
  十来年了,吕二嫂看不出一点儿悲伤,她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没让儿子受过一点委屈。
  她自己开了个裁缝店,接点儿缝缝补补做成衣的活计,养活自己和儿子。
  她天天穿得溜光水滑,尽管衣服都不是新的,但是收拾得干净又整洁,看着就像个体面人。
  她的年纪还不算老,收拾一下眉梢眼角的皱纹,扑上点儿脂粉,就像个四十出头的小寡妇。
  她为了证明自己对于可能死了的老吕的忠贞不二,拒绝了无数的保媒拉线的好事之徒。
  直到圈楼的邻里之间风言风语地传出她和老戴如何如何,吕二嫂觉得自己的尊严和荣誉遭到了诽谤,但是她大度隐忍,不动声色,开始给老戴张罗着相亲。
  她以此表明自己跟老戴之间纯属君子之交,江湖道义,远亲不如近邻,但是绝无龌龊之事。
  所以,她三番几次的找到老戴,两人站在走廊之中,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商量相亲事宜。

  老戴心照不宣的配合着吕二嫂的戏码——所以,这个晚上,他要去相亲看电影。
  日期:2020-04-19 10:49:12
  (六)
  老戴关上门,拉亮电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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