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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大师
作者:
栾胖子
最近十年中国的安防产业拔地而起,监控探头早已成为城市标配,信号追踪、网络监控等新技术的运用,彻底改变了丨警丨察的办案方法。
中国公丨安丨打击犯罪的历史,全面进入了电子刑侦的时代。
杭州作为中国安防产业之都,国内最大的几家安防企业均落户其中。这座城市无论是安防硬件,还是丨警丨察的电子刑侦水平,在国内都首屈一指。
2016年,杭州承办了云集各国领导人的G20峰会,可就在峰会召开的半年前,几起案件的发生却让整座城市的安防遭遇难题。
一个接连在高档小区作案的入室抢劫团伙,却从来没被天罗地网般的监控拍到过。
一辆安装卫星定位的汽车从主城区失踪了,最后出现在十多公里外的市郊。沿路监控都没拍到该车行踪,而卫星定位显示,车子是以近三百迈的时速一路狂奔到了目的地,高铁的速度!
早上八点半,沈研离开家,坐上汽车,驶向城西留下镇。
汽车下了绕城高速,沿着天目山路继续向前行驶。上方巍峨的高架桥隔绝了天光,投下整段阴影,将道路和车辆都覆盖其中。
沈研双手握着方向盘,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深色镜片底下掩盖不了的是愁眉不展。
他过去曾在大康公司工作,大康是中国最大的安防企业,是市值几千亿的A股上市公司,他是从事产品研发的高级工程师,自身拥有多项专利。四年前,他放弃了六十万的年薪,带着专利开始了创业。
为了创业梦,沈研几乎把全部身家投入其中,又拉来风投,经过两年研发,产品成功落地,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就能顺利卖出去。
他的产品主要针对丨警丨察办案,并非民用,订单完全指望政府的招投标。杭州作为中国安防行业之都,大康、海华等国内最大的几家安防企业均落户其中,整片华东地区的政府招标,几乎都被几家巨头瓜分,像他这种小公司步履维艰。
去年几个城市的招标,他一个单都没拿到,如今公司资金已到了清盘警戒线,如果这几个月再拿不到订单,那么他的专利就要抵押给投资人,这些年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
当务之急,是再融一笔钱,只要后面拿到订单,公司就能起死回生。
于是,他想到了岳父。
岳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留过学,后来回国办了外贸公司,这些年下来,攒了不少身家。他希望从岳父那儿借三千万,来渡过难关——不过并不乐观,女婿终归是外人,家里还有个小舅子。岳父一开始就不赞成他辞职创业,说他性格只适合当个上班的工程师,年初时得知他公司资金紧张就说了,早点儿折腾完回去上班。而且岳父在投资上吃过亏,十年前大江东新区开发时,岳父买了一排店面和一栋独立大别墅,结果政府开发迟迟未能推进,至今那片区域依然荒置。那时上千万的投资可是一笔巨款。自此以后,岳父在投资方面变得极其谨慎,更何况是投他这个濒临倒闭的公司。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试试了。
今天他是一个人来找岳父的,按妻子夏梦飞的说法,他先去谈,如果拒绝,夫妻俩再一同去,好歹多一次机会。岳父也不至于完全见死不救,总归能借到一些钱。
岳父通常下午才去公司,所以他早上过去,有充裕的时间来说服对方。
沈研转动方向盘,车子驶出主干道,拐进一条支路,没多久,进入一个别墅小区,来到一座独栋别墅前,蓝牙感应的大门收到车上信号自动打开,一座法式建筑出现在面前。
这是一栋地上四层、地下两层的别墅,总计七百多平方米,室内置有别墅专用电梯,这几年流行电梯入户。
车子拐弯到了房子背后,驶入地下二层的停车库,沈研刚下车,就停下了脚步。
岳父的车不在,难道他已经出门了?
沈研不死心,来到电梯前,掏出感应钥匙卡,在刷卡器上晃过,步入电梯,上到一楼,出了电梯门就是别墅客厅。此时,客厅也没人,整栋房子寂静无声。
“爸……妈?”沈研朝楼梯口喊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掏出手机,拨打岳父的电话,等待中,心里重温起准备好的说辞,可还没等到开口的机会,就听到对方手机已关机的提示,他又拨了一次,还是如此。
沈研不甘心,又打到岳父公司。电话是岳父的助理接的,对方告诉他老板今天还没来过公司。他只好给岳母打电话,跟她说一声他来过,谁知岳母的手机也关了。
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沈研准备已久的勇气和说辞,通通落空,只好回去。他穿过客厅,朝电梯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心中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停顿了几秒后,他霍然转身,重新朝客厅张望,很快,他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茶几上留着一副眼镜,这是岳父的眼镜,岳父有散光,常年戴眼镜。
沈研皱起眉,联想到了空旷的车库,家里没请司机,岳父自己开车,一个常年戴眼镜的人出门开车怎么会忘了眼镜?
岳父没在公司,和岳母两人手机都关了,眼镜落在家里,车子却开走了。沈研抬起头,目光笔直朝楼梯投去,空荡的房子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一步步走上楼梯。
当他来到三楼岳父母的卧室时,只看了一秒,就意识到出事了。
一个枕头掉在地上,床铺凌乱,窗户大开着,窗帘随风晃动。
随后,他的目光转到了装饰台上,那里的烟灰缸下压着一张巴掌大的纸条。
市公丨安丨局刑侦支队的指挥室里,大队长林奇瞥了眼桌上的照片,上面是一张纸条,写着:“NO.5,人在我手里,报警即撕票。” FEΙSǖzw.Coм
林奇抬起头,问站在他对面的年轻刑警:“现在什么情况?”
“昨晚十二点,小区门口的监控拍到业主家的奔驰车驶出去,绑匪驾车时戴了口罩和帽子,无法辨认长相。我们跟汽车厂商调取了车辆的GPS数据,发现车子停在北面十公里外的一处空地上,车已经找到了,上面没人,但是……”年轻刑警欲言又止。
“直接说!”林奇不耐烦地咆哮。
刑警咽了下唾沫,因为接下去的话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GPS显示,车辆离开小区后,是以接近三百迈的速度一口气奔到了目的地。”
“三百迈?高铁啊!”林奇冷笑一声,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就是再好的车,市区道路也开不到三百迈!”
刑警尴尬道:“而且车子的运动轨迹是直线。”
“那又怎么样?”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道路都是纵横交错的,运动轨迹是直线,意味着车子穿越了所有建筑物,直线奔到了终点。”
“这不可能,GPS数据错了。”林奇很肯定地下结论,电脑数据出错是常有的事。就像有时候手机导航,明明身在这条街,却被定位到了另一条街。
“可是……厂商经过核实,数据没错。”
林奇顿时语塞。
绑匪驾驶汽车,以高铁的速度穿越所有建筑物直线奔到了目的地?
这要是真的,这案子他区区一个大队长可办不了,外星人绑架地球人,这案件的性质得直接飙到联合国啊。
一个月前。
“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时代的节奏。运气好的人,总能踏准节奏,不像我——”周兵捧着一份报纸往前走着,哀叹道,“去年抵押了房子买股票,结果股灾来了,后来想靠老实工作重新攒钱买房,结果房价又飙了。这些年的奋斗啊,都功亏一篑咯。要不然,我也不会光凭老板几句话,就接下这份新工作。”
现在是下午一点,阳光明媚。杭州的三月,正是最好的季节。
此处是杭州东面的一个别墅小区,叫钱塘公馆,南近钱塘江,向西不过五公里,是行政中心钱江新城,周边有山有水有学区,地段闹中取静。最大的特点显而易见——房价很贵。
小区西面围墙外的小路上,此刻,两个打扮时髦的男人并肩走着。他们都戴着鸭舌帽,一身休闲运动装,鼻梁上架着墨镜,墨镜下方是防雾霾口罩。
右边着明黄色夹克的男人叫周兵,他手里捧着一份报纸。左边穿着猩红色夹克,高他半个头的叫刘齐。举手投足间可见周兵是两人中的头儿。
看着报纸上的标题,《央行鼓励居民加杠杆买房去库存》,周兵眉宇间透出满满的忧国忧民:“现在的风向很有问题,哪有直接鼓励老百姓炒房的?投机取巧这么赚钱,谁还会好好工作?这种导向,给我们做实际工作的,造成了很大伤害,你说是吧,小齐?”
刘齐不屑地撇撇嘴,看起来他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周兵自个儿说:“我们的工作,靠着智慧、胆魄和双手,结果呢,一年下来,还没别人买套房躺着赚得多,这算什么啊!”
刘齐白了他一眼,嘴巴没张,表情却已然在反驳了:你一个抢劫犯整天指点国家政策干什么?
凭着多年默契,周兵看一眼就读懂了他的潜台词,摇头笑起来:“抢劫犯也怕人民币贬值啊!我可是正大光明抢劫,哪天要是被抓了,也就自认倒霉罢了。唉,在大众的字典里,对我们抢劫犯的定义存在着很大的误区,你是不是也深有同感?”
刘齐扭过头,表示毫无同感。
不过周兵并不介意,一直以来,他们的对话总是一人说一人听,早已成了习惯。
周兵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坦白说呢,接这份新工作,总归是在冒险。连续干了几票,我也有点儿疲惫了。”他扭捏地伸了个大懒腰,摆出一副“近日偶感风寒,玉体欠安”的神态,接着说,“我倒有个提议,咱们今天这票做完,就跟老板说金盆洗手不干了。嗯……暂时先洗一只手吧,好好休息一阵,放松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听了这个主意,刘齐停下脚步,马上点头表示赞成,紧接着他又摇头做着一连串手势。
周兵斜眼打量他片刻,皱眉说:“小齐,你最大的问题在于,你明明是个不会手语的哑巴,又总喜欢瞎比画。你打字不也挺快的吗?”
周兵从夹克的衣领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手机,递给他。刘齐只好接过手机,在上面打出:“老板会同意吗?”
“管他同不同意,既然他找上我们,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般的抢劫犯。我连丨警丨察都不怕,还怕他……”
这时,手机里的某个视频软件亮了起来,周兵点开视频对话,里面是一片漆黑的背景,一个温和的男声传入他的耳朵:“你们到了吗?”
“刚到指定位置。”
“那就按计划开工吧,一切小心。”
一墙之隔的小区里,此刻,大白天的,一栋花园别墅的二楼书房,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士正跟一位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热情相拥。
两人都像喝了假酒,有点上头,情绪很激动,嘴里一口一个“老公”“老婆”地叫着。一般这么叫的,通常不是夫妻。
费了好大劲,他们都脱掉了衣服,正当准备再干点什么事时,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男人立刻停下手,警惕地跑到窗户边,揭开窗帘一角朝下看,只见一辆红色轿跑已经驶到了院子里。
车里那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抬起头时,刚好看到二楼放下的窗帘还在晃动。她瞬间变身成痛苦女王,气急败坏地下车,掏出钥匙开门冲进去。
故事很简单。
丈夫在妻子的公司认识了小三。丈夫没打算离婚,小三却想逼宫上位。今天两人约会,小三向女老板请假,借口是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结果她故意在朋友圈发了张自拍照,女老板一眼就看出照片的背景是她家。
她急忙驱车往家赶,当场捉住了匆忙套上衣服的两人。
接下来是三个人的争吵,妻子的怒发冲冠,小三的娇弱委屈,丈夫的左右为难。
只是在激烈的争吵中,谁也没意识到楼下的门没关,两名不速之客不费吹灰之力就走了进来。
当争吵中的三人突然发现书房门口站着两个头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男子时,都愣了一下,妻子还天真地问了句:“你们谁呀?”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口罩后面看不见表情,几秒的沉默过后,三人瞬间明白,来者不善!
下一秒,妻子奔向窗户,准备喊救命,丈夫随手抓起桌子上一个厚重的烟灰缸用来防卫。可转瞬之间,一切动作静止,为首的那人掏出了一把枪,直直地指向了男主人。
简单的一个动作让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手枪泛着金属的光泽,在一股凝重的压迫感下,男主人轻轻放下烟灰缸,妻子慢慢停下揭开窗帘的动作,小三紧靠在墙边,捂住了张大的嘴,仿佛是害怕忍不住的尖叫会刺激对方当场杀人。
五分钟后,刘齐关好了楼下的院子大门和别墅房门,三名人质则被双手反扣,结实的塑料打包绳牢牢捆住了四肢关节,像三个木桩子一样被并排摆在地上,惊恐地盯着面前的持枪歹徒。
周兵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三人,男主人看了他一眼,不敢对视,畏惧地转过头,面朝小三呆望。
周兵啧啧嘴,摇头笑起来:“兄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玩女人,这也没什么嘛,可你不该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何况你老婆这么年轻漂亮,你却把一个上了年纪的少丨妇丨带进来,你的眼光真是……毒辣。”
少丨妇丨冷声纠正:“我才是他老婆!”
周兵大笑的嘴里仿佛迎面飞进一个大包子,幸好戴着口罩遮掩了尴尬的表情,他咳嗽两声,改成了斥责:“你还有没有良心!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朝野女人看,怎么不看看你老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命就剩下最后几分钟了?不是常说,人在临终时最想见的是亲人吗?”
男子顿时惊恐起来:“你们……你们要钱是不是?我给你们,钱包,桌子抽屉,还有隔壁卧室,有钱。”
周兵马上竖起大拇指:“爽快啊,好人一生平安嘛。”
他使了个眼色,刘齐跑出去,没多久便找出了一些现金和几件很小的金饰,周兵扫了一眼,估摸着合计才值万把块,不免失望至极:“这就是你的爽快啊?”
丈夫求饶道:“家里的现金只放了这些。”
妻子也在一旁同求:“现在没人把钱藏家里,我们的钱都在银行账户上,我带你们去取。”
周兵冷笑:“去银行取?没必要了吧,既然你们没钱,就直接拿命抵好了。”
他一声令下,刘齐便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奔三人,小三顿时惊恐大叫:“壁画后面有保险柜,他们的钱都放里面!”
刘齐停下脚步,周兵虽然戴着口罩,可飞扬的鱼尾纹表达了他的情绪。
妻子气急败坏地瞪着丈夫:“她怎么知道保险柜的!她怎么会知道的!你把保险柜都告诉这**了!”
丈夫怨恨地瞪了一眼小三,回过头,闭上眼,一脸的后悔和绝望,仿佛整个人都干枯了。
很快,刘齐按照男主人给的密码,打开保险柜,周兵过去细心检查一番,现金足足有五六十万人民币和五万美元,两根500克的金条以及各种产权证、票据、合同等,他的手在耳朵处按了片刻,那里塞着无线耳麦,待得到老板的指示后,他吩咐刘齐,只把钱和黄金带走,其余东西不碰。
对于这次的收获,他很满意,这趟比前几票收获多多了。现在的有钱人,绝情得很,很少把大笔现金放家里。看他那堆合同票据,大约是个做工程的老板,所以才会留这么多现金吧。
周兵又把手按在耳朵处,静静听了老板的一番嘱托,随后,他回到三人面前,半蹲下身,打量起来。
丈夫躲避他的目光,求道:“你们把钱都拿走,求求你放过我们。”
周兵目光诡异地看着他们:“你们会报警吗?”
丈夫连声保证:“不会的!兄弟,就当交个朋友,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报警!”
“是吗,可你们毕竟损失了不少钱啊?”周兵举枪晃动着,似乎是在三人间物色目标。
当枪晃到小三头上时,她忍不住惊叫起来:“不要杀我啊,我不是他们家的,他们钱没了跟我没关系,我不会报警的!”
周兵嗤笑一声,把枪收回去了,说:“漂亮的女孩总是特别有情义——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们的,待会儿给你们喂上一些饼干和水,因为接下来你们要不吃不喝不能动,坚持个一两天后,丨警丨察就会来救你们了。”
看到三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又补充道:“你们肯定好奇,为什么过个一两天丨警丨察会来救你们,因为到时我会替你们报警的。”
一天后。
早高峰,拥堵是常态,火上浇油的是,总有没素质的司机来加塞。于是,每天路上大小事故总是不断。
一个交警刚处理完前面一起事故,回到路边停着的警用摩托车跟前,正要抬腿上车,猛然看到坐垫正中放了块烟盒大小、尖尖突起的石头,不由得心里大骂,哪个王八蛋干的,这要不注意,一屁股坐上去,岂不得戳伤前列腺?他一把抓起石头,却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巴掌大小、打印出来的纸条,他好奇地拿起来,上面有一行字:“NO.4,钱塘公馆13幢入室抢劫,人质被困,速去救援!”
交警抬头望向四周,拥堵的汽车,穿梭而过的电瓶车和行人,完全辨别不出谁放的。
思索片刻,他也顾不得谁要戳他了,将信将疑地拿起对讲机:“喂,指挥中心吗?我在摩托车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一大早,夏明拉开窗帘,落地窗的玻璃上映出了整个脸庞。不知何时起,眼角多了几缕细纹,一晃已经三十多岁了。
窗户对面是一片低矮的老城区,此刻,朝阳初升,晨曦洒满大地,一片街景尽收眼底。
其实只隔了一条马路,新旧两片区域就对立得如此分明。
他所在的这一边,几年前还是农田,现在都成了新开发的楼盘,漂亮的房子,新鲜的绿化,规范的管理。
马路的另一边是老城区,从他所站的位置望过去,最近的是一家两层楼的工商银行,平日总是聚满了许多老头老太;走过去是两排的商店,服装店、电器修理店、五金耗材店、水果店、保健品公司,等等,在老城区里,这些毫不搭界的商店总能协调地开在一起;远处,是菜市场,门口的马路永远潮湿、肮脏、拥挤,卖菜的小货轮占了一条道,面包车、私家车、黑出租又占了一条道,中间混杂着各式吆喝声,构成了清晨忙碌的一景;再过去是镇上的小学,此刻虽然还没到点,操场上已然有三三两两起得比赶集的还早的小朋友,团团玩耍着;再往远处看,是混杂在电线杆里的居民楼,参差错落,许多人都拼命往自家楼上加盖房屋,为了多出租几间,或是为了将来拆迁能多分得一些钱;这些居民楼的后面,是一块待开发的闲置空地,上面停满了老城区装不下的汽车,夏明依稀能辨认出其中的一辆棕色奔驰,那是他的车。
他在自己小区买了车位,不过他总习惯把车停到那片离此步行七八分钟的空地上。
这时,他身后转角的卫生间里,冲出一个年约十岁的干瘦小男孩。男孩一把抓起餐桌上的包子,拿过书包,冲他喊了句:“小明哥,我要去学校了。”
“好啊,一起走吧。”夏明拉下窗帘,带上随身携带的工作电脑包,和男孩一起出门。
男孩名叫江东东,在读小学二年级,是他一位朋友的弟弟,经常来他家玩游戏,也经常在他家过夜。当然了,他的那位朋友是女性,他没兴趣照顾男同胞的小弟弟。
通往小学的路上,江东东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小明哥,为什么我每次去学校你都要送我?你是想让我姐知道你很会照顾我吧?”
夏明不以为然地应着:“也不完全是吧,我本来就很关心你。”
江东东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江东东眼睛一瞥:“那你为什么不把车停自家小区,偏要停我家后面,每天走这么多路,你不累啊?”
“我也没办法啊,车上的蓝牙感应器坏了,地下车库进不去。”
“你不是电子什么的大专家吗,坏了半年都修不好?”江东东口无遮拦地戳破谎言。
“我……”夏明无言以对,只好笑嘻嘻地拍拍他,“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告诉你姐。”
“不说也知道啊。”江东东嘀咕道。
“她怎么知道的?”
“她有脑子啊。”
夏明只好道:“你说得很对。”
江东东又问:“你等下要去我家对面吃早饭吧?”
夏明警惕地挑起眉毛:“你怎么又知道了?”
“早餐店老板说的!他说你每天跑那么远吃早饭,是等着我姐下楼,你就有借口开车送她上班啦。”
什么!夏明一惊,这点藏在肚子里的小心思,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竟然连早餐店老板都知道了!
夏明颇感无奈,过了片刻,压低声音问:“你姐有说过什么吗?”
“她当然没说,你没发现吗,她最近都在躲着你?”
“躲着我,为什么?”
“有个老男人连着好几天开车接送她上下班,他俩还……”
“还怎么样?”夏明焦急地等待答案,心头浮现出一系列不堪入目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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