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黑帮百年故事之——烟云血记

作者: 熙龄胜棠

  日期:2020-06-08 08:40:30
  大家好,第一次在天涯发贴,居然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陨石坑的长篇小说连载。
  俺是在美华人一枚,影视工作者,在美国读书+工作已经六年了。
  最近疫情期间中美关系这么紧张,大家都懂的,一时间在美国的华人也压力有点大。
  反正隔离在家无事可做,每天看着各种新闻,觉得华人在美国社会的境况也是挺值得关注的。

  于是看了不少在美华人历史,结果看着看着呢,就热血沸腾起来了。
  因为!
  美国华人史中有重要的一部分被隐藏了:就是黑帮史……
  怎么说呢,从19世纪末一直到现在,美国华人黑帮史上,枭雄辈出,个个都是随时可以从文字里跳出来的鲜活人物。
  看着看着,我觉得吧,凭啥我们说到美国的黑帮,就只会想起来《教父》,讲真很多华人黑帮大哥的故事比什么黑手党炫酷多了好么
  可是这些故事,被藏在了历史的折痕里,几乎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于是我决定写一写,因为他们值得被看见。
  所以我的整部小说里,有很多真实历史的痕迹,虽然是小说,但如果你看完,也基本就了解了百年华人黑史。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很紧张,灰常紧张,不知道会不会被看见,会不会被喜欢。但我知道,这是值得被书写的故事。

  话不多说,直接上正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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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2016年早春的一个上午,美国旧金山乍暖还寒,雨已经下了一夜,仍旧在淅淅沥沥。  
  旧金山联邦法院白色的大楼坐落在一个十字路口,棕色的木质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几十把深深浅浅颜色的伞挤在门口。
  不知是年月久了有些陈旧,还是因为被雨水淋了一夜, 在阴沉的天空下,墙体不再洁白,呈现出有些斑驳的浅灰色。
  这座超过百年历史的建筑,见证过无数个历史时刻,也改变过无数次历史,而此时此刻,里面的法庭上正在发生的一切,也必将成为历史。
  法庭旁听席上坐的很满,人们一片窃窃私语,陪审团也忍不住在纷纷交头接耳。
  被告席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华人,光头,中等身材,他的穿着与法庭上大部分人深色正装格格不入。一身白色西装,上面用金线绣着暗花纹,打着一根金色的领带,华丽得有些不合时宜。

  虽然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但他的一双眉毛异乎常人的浓黑修长,看起来几乎连到了太阳穴。上唇蓄着修剪得很好的胡子,却有些花白了。
  他的眼睛不算大,眼神却很深邃,看起来温和而平静,他似乎并不关心法庭上正在发生什么,微微抬起头,向右上方的窗口看去。露出的左耳从上端到耳垂,一共七个银质耳钉。
  法官查理·费尔德是个年逾六旬的老人,眼镜后的目光透着坚毅而睿智的光,他是整个美国西部最著名的法官之一,尽管这半辈子经手过不少举世震惊的庭审大案,但此时的他看起来仍然有一点激动,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看手里的文件说,说:
  “被告钟胜棠,你以涉嫌杀人、敲诈勒索、绑架、走私、贩毒、洗钱、诈骗、行贿、经营非法赌博和**场所等共162项罪名被起诉。”旁听席上一片哗然。
  查理·费尔德威严的目光看向钟胜棠。钟胜棠也看向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查理·费尔德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经陪审团裁决,我宣布,其中158项罪名全部成立。你将获刑2700年。”
  旁听席上彻底炸开了锅,吵成了一片,法官查理·费尔德举起法槌准备敲击以维持法庭秩序,却停住了,他看向旁听席上的众人,似乎倒是想看一会他们的乱相。
  有的人爆发出喝彩,有的却失声痛哭,有的人交头接耳,有的干脆站起来鼓掌,有的挥动双手表示不公。
  查理·费尔德又回头看着被告席上的钟胜棠。钟胜棠似乎依旧很平静,双手捏在一起,也紧紧盯着查理·费尔德的眼睛,喉头上下翻动着。
  法槌终还是重重落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他看着钟胜棠,有一些傲慢地说:

  “被告,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日期:2020-06-08 09:33:09
  “被告,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法庭上所有人似乎都屏住呼吸,在等待钟胜棠的回答。
  钟胜棠松了松那条金色的领带,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叉在胸前,抬了抬下巴,说:
  “130多年前,美国通过了《排华法案》,从此我们华人长久痛苦地生活在被你们白人欺凌的黑暗里。而当年创立我们东元堂的先人们,锄强扶弱,保护着我们华人,我继承他们的遗志至今。”
  钟胜棠环视四周,大声地:
  “这都是诬告。我不认罪。我不承认我犯下那些罪行,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而且是合理合法的方式,保护我们华人社区里的人民。而今天的审判让我觉得,美利坚众国司法之不公,比130多年前毫无进步。”
  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查理·费尔德摘下眼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前倾,又是死死盯着钟胜棠,掷地有声:
  “《排华法案》的确是美国司法历史上的耻辱,但如果今天让你又一次逃脱法律的制裁,那才是这个时代美国司法的耻辱。你不配谈论你的先人,你就是让华人社区笼罩在黑暗中的人。”
  钟胜棠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寒意,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放晴了,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钟胜棠左耳上的七颗耳钉反射着摄人的光。
  钟胜棠他不再去看查理·费尔德,他又转过头,看向窗外,眯着眼睛,仿佛看到了136年前,先人乘坐的那艘,正在从远东跨越太平洋驶向旧金山的大船……
  日期:2020-06-08 12:11:13

  第一节
  1880年5月,清德宗光绪六年,从香港开往旧金山的火轮船“尤金号”已经在海上漂了快一个月了。
  哦对了,那时的旧金山还没有这个“旧”字,在华人的口中,这个地方就叫做金山。1848年这里发现金矿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中国人远渡重洋。
  金山,直白而美好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漫山遍野盛开黄金的狂欢世界,是那些年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的人们心中的梦想和欲望所在。
  金矿被发现之后,需要大批劳工,一些中国人被金矿主和航运商人雇来充当中间人,在中国各村游说,散播美国遍地黄金的发财故事。
  他们说,洋人有船,可以把人带到他们国家。中间人收他们一大笔钱,而你可以坐船去发财,保证没问题。
  若是实在没钱的穷人,也可以向中间人借钱,你可以干活抵债。
  商人们开辟了从中国到金山之间的航线之前常常拐骗一些中国人到船上当劳工,其实是以卖身的方式,签定契约,以“赊单制”的方式来到美国,而到了美国后又把他们卖掉。
  “尤金号”的大烟囱冒着滚滚白烟航行在一片汪洋,后来成就了美国一代华人黑帮传奇的蓝裕棠,其时只有14岁,就在这艘轮船上。
  少年蓝裕棠靠着栏杆站在火轮船的甲板上,背后的大烟囱冒着滚滚白烟。
  他还扎着清朝男子的辫子,额角有一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浅红色的胎记.
  这种胎记还有种叫法是:烟云血记。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脚下扔着个粗布袋子,虽然清瘦却很结实,眼睛往向远方。
  可是远方的远方,也只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的风把云吹得飘动很快,太阳一会儿被云层遮住,一会儿露出来。不断变幻的天光映在他的脸上,时明时暗。
  不同于那个年代一般穷苦人家孩子脸上常见的空洞和木讷,少年蓝裕棠的眼里,有一种少见的神色,迷离而敏锐,丰富而单纯,坚毅而温和,还有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突然,蓝裕棠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精瘦男子,是带他一起来美国寻出路的同族远亲,蓝裕棠称他为五叔的,蓝德庆。
  日期:2020-06-08 12:12:32
  突然,蓝裕棠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精瘦男子,是带他一起来美国寻出路的同族远亲,蓝裕棠称他为五叔的,蓝德庆。
  蓝德庆手里拿着一个干巴巴颜色发黑的面包递给蓝裕棠:“吃吧。”

  蓝裕棠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谢谢五叔……你哪弄来的?这是啥呀?”
  蓝德庆:“多事,吃就行了。”
  蓝裕棠:“五叔,你……”
  蓝德庆:“我吃过了。”他低头迅速瞄了一眼蓝裕棠手里那本就不大的一块黑面包,说着把头转开了。
  蓝裕棠看看蓝德庆脑后那根干枯无光泽的辫子,还有他瘦得有些深陷的双颊,少年老成的他当然看得出蓝德庆善意的谎言。他低下头使劲儿把又黑又硬的面包掰成两半,递给蓝德庆一半。
  蓝德庆一愣,装作凶的样子:“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欠揍是不是!”

  蓝裕棠执意把半个面包塞给他,笑着说:“你又打不过我……”
  蓝德庆也笑了出来,一脚踢在蓝裕棠屁股上:“反了你了!仗着自己会武功还骑到五叔头上了!
  蓝裕棠笑着连连退让。
  叔侄二人啃着干巴巴的面包,蓝裕棠伸手抹了一把下巴,手上沾上了些面包渣,他伸出舌头把面包渣都舔干净,说:“五叔,到今天已经上船已经28天了,真是没有比漂在海上的日子更难熬的了。”
  蓝德庆:“28天了吗?那再有两三天应该就到了。嗨,这已经比以前快了不知道多少了。早二三十年前咱们中国人来美国,海上要漂三四个月呢。”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哼!那时的中国人根本就不叫人!”
  日期:2020-06-08 12:13:22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哼!那时的中国人根本就不叫人!”
  蓝裕棠和蓝德庆一起循声看去。一个很敦实的汉子,皮肤挺黑,眉毛更黑,右眉上有一道疤。脸上线条很硬朗,虽然也就二十五六岁,跟蓝德庆年纪相仿,但却长得面老些,脸上已经有了一些沟壑。他就是后来成为人称“黑虎”的美西第一华人打手。黑虎坐在甲板的地面上,双手向后撑着,眯缝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在看他们。
  黑虎:“那时侯叫“卖猪仔”!哪像我们能在甲板上吹风呢,全都锁在船舱底层,只有甲板缝里透下去的一点光。几百个人呐,塞得满满的。每个人脚上都锁着镣铐,拉屎撒尿都在里面,三四个月,那得多臭啊……”
  蓝裕棠和蓝德庆互相对视了一眼,控制不住觉得恶心的神色。
  黑虎眯缝着眼睛,继续说,像是在给他们讲述,又像是自言自语:“好不容易船到岸,人全都站不住了。洋人就用鞭子赶他们上岸,一个一个塞进大麻袋里。然后就有要来买“猪仔”的洋人在码头上讲价,然后一个挨一个麻袋的踢过去,看看“猪仔们”还活着没,活的“猪仔”就扔到秤上过磅,死了的就扔回海里。”
  不知不觉地,周围围上来一圈中国人,人们认真地听着黑虎的讲述。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问了一句:“那活下来的人总是大多数吧?”
  人群中另一个声音:“他们找到金山了吗?”
  又一个声音:“挖金山的人发大财了吗?”
  蓝裕棠的眼里却燃着怒火,拳头攥得紧紧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死的人多吗?”
  黑虎一直没有正眼看他们,听到蓝裕棠的声音,抬起头看看蓝裕棠,正遇上他那悲愤的眼神。
  黑虎顿了顿:“能上岸的已经是命大了。船上有时候食物不够,他们就吃老鼠肉。
  然后就经常爆发瘟病,有一次,有艘船还没开到日本呢,四百人的船就已经病死了三百多人。”
  周围一片愕然之声。
  坐在甲板上的黑虎,突然“当当”两声,响亮地敲在身边的地面上,周围的人一惊。

  他抬头环视四周,一个一个盯着周围的人,一字一句地说:
  “就是这样的甲板下面,密密麻麻地躺了几百具中国人的尸体。”
  围观的人们被吓了一跳,然后显然对这样的说法感到很不快。
  人们的埋怨声四起:
  “胡说啥呢,太不吉利了!”
  “就是,大伙儿都漂在海上呢,这么不吉利的话怎么能乱说,快啐一口吐沫!”

  “对,快点,一定要啐一口,还要念三遍,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黑虎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狠狠地盯着跟他说话的人,逼近了几步。
  人们悻悻散开,嘴里嘟嘟囔囔着退下了。
  “这个人有病吧……”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一惊一乍的吓唬人!太夸张了。”
  黑虎把地上的粗布兜甩上肩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发现蓝裕棠低头久久地盯着眼前的地面。
  黑虎:“怎么了?小兄弟?”
  蓝裕棠微微抬起眼,眼眶里满满地含着泪,哽咽着:“我好像看到了下面躺着的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之中也许也有我的族人吧。”
  黑虎:“怎么?害怕了?”

  蓝裕棠下巴倔强地抬了一下:“不怕。路总要走出来的。”
  黑虎:“路可不是走出来的,是用鲜血和白骨铺成的,世界就是这样的。”
  蓝裕棠转头望着船前行的方向,声音不大却坚定地说:“世界不会永远这样的。”
  他又露出那种少年鲜见的眼神,迷离而敏锐,丰富而单纯,坚毅而温和,额角浅红色的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日期:2020-06-09 12:24:19
  第二节
  蓝裕棠合衣躺在逼仄船舱角落里的一张小床上,边上狭窄的小舷窗上透进一线阳光,照在他脸上。
  他睡得很熟,阳光下稚气的一张脸,轮廓很好看,唇边有一些小绒毛。
  他的远房族亲五叔蓝德庆推了推他:“裕棠!裕棠!起来起来!”
  蓝裕棠依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起来也没事干啊……再睡一会……”
  蓝德庆:“裕棠,能看到岸了!”
  蓝裕棠猛地一睁眼,只见整个船舱的人都在吵吵闹闹地挤着要往甲板上走。
  蓝裕棠“蹭”地坐起来,凑到床边的小小窗口望向远方,远处的天际线上真的隐隐约约出现了陆地,再回头时五叔蓝德庆早不见了踪影,想是已经跑上了甲板。
  蓝裕棠急着站起来,结果头“咚”地一声撞到了矮小的上铺床。
  “哈哈哈哈!看把你猴急的!”

  蓝裕棠揉着脑袋循声看去,隔着几张床位不远处,黑虎枕着双臂躺在看起来对他的身材来说太窄小的床上。
  蓝裕棠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黑虎哥,你不去看么?”
  黑虎动都没动:“这有什么好去看的。”
  船舱里的人都挤在狭小的通往甲板的门,蓝裕棠排在后面伸长脖子垫着脚往外看。
  突然外面的人开始掉头往回走,挤在门口的人们连连后退。甲板上传来两个水手骂骂咧咧的声音,蓝裕棠也听不懂英文,问前面退回来的人:“怎么了这是?”
  有人告诉他:“太多人挤到甲板上,全都趴在一边看呢,水手怕船翻了,把人都赶回来了。”
  蓝裕棠悻悻退回来,回头看到黑虎躺在床上抿着嘴笑,便凑过去靠着他的床跟他聊天。
  蓝裕棠:“黑虎哥,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都不喜欢美国啊。”
  黑虎:“不是不喜欢。”

  蓝裕棠:“那是什么?”
  黑虎:“是恨透了!”
  蓝裕棠:“那既然你不想去美国……”
  黑虎突然“忽”地坐起来,狠狠地说:“不,我想去美国。十年来,日思夜想。”
  蓝裕棠愣住了:“那……”

  黑虎把头别开了,眼睛盯着舷窗外,远处的隐隐约约的一线陆地。
  窗外的亮光落进黑虎的眸子里,那双眼睛涌起了无尽的悲凉和痛苦,褪去后只剩了寒意满满的凶光。
  日期:2020-06-09 12:25:22
  火轮船“尤金号”的烟囱上的白烟渐渐吐尽,船也终于要靠岸。
  金山,就在眼前。
  蓝裕棠一个跃步跳上码头栈桥,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金山码头,来往的码头工人、小商贩都是洋人,还有一些涂脂抹粉的洋人**在四处招揽生意。

  蓝裕棠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感觉有点懵懵的,感觉很不真切,像是在做梦。
  身边的蓝德庆,还有周围的中国人,也都是一脸懵。
  几个正在抽烟休息的白人搬运工,看到从船上下来这么多中国人,大声冲他们喊着:“猪尾巴!又来了这么多猪尾巴!”
  蓝裕棠问:“他们喊啥呢?”
  蓝德庆:“我又听不懂洋文,不过反正不是好话呗。”
  蓝裕棠皱皱眉,咬住了下嘴唇。
  其中一个很壮实的白人在另一个瘦小的中国人走过他面前时,突然伸手猛地使劲儿向后拽了一下中国人的长辫子。
  那个中国人他毫无防备地向后一仰,仰面朝天地摔躺在了地上。
  蓝裕棠一惊,暗暗握住了拳头。
  周围几个白人爆发出狂笑,那个摔在地上的中国人捂着后脑勺正要爬起来,边上一个拎着马粪的桶的洋人,一步跨上去,把一整桶的马粪倒在了他身上,那可怜的人脸上身上全都糊上了马粪。
  周围的中国人发出惊愕的叫声,那几个洋人笑得更大声了,不少人都围上来看热闹。
  几个在不远处招揽生意的洋**也闻声跑来,也是阵阵浪笑,白花花丰满的胸脯跟着乱颤。
  其中一个**笑着伸手去推了一把那个泼马粪男人,男人转头邪笑着伸手拧了一把她的丨乳丨房。女人笑骂着去打他,男人扔下桶一把将她抓进怀里,两人淫笑着大声打闹起来。
  而那个躺在地上的中国人,看着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而已,他似乎被击垮了,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就那样躺在一堆马粪里嗷嗷地哭了。
  哭声和笑声混在一起,周围的中国人却多是一脸茫然。
  蓝裕棠怒不可遏,捏紧拳头就要上前。
  蓝德庆一把拉住他:“别惹事啊!”
  蓝裕棠一把用胳膊把他挡开,继续往前走,蓝德庆根本拦不住他。
  日期:2020-06-09 12:26:12
  突然,另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蓝裕棠的拳头,是黑虎。
  蓝裕棠使劲挣脱却挣脱不了,他眼里燃着怒火瞪着黑虎,额角那一小块浅红色的胎记又变得血红。
  蓝裕棠愤怒却声音很低:“你放手!”

  黑虎一运力把蓝裕棠向后拽了几步,用自己的双手交叉死死锁住了蓝裕棠的双手,显然武功身手很好。
  黑虎直逼着他的眼睛,也压低声音说:“你看看周围,这整个码头的少说上百个壮汉吧。他们如果看到一个中国人出手打洋人,你觉得会怎么样?”
  蓝裕棠怒目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正在装卸的,各种码头工人确实一个比一个壮实,不少人身边手头都有铁锹、锁链之类可以当作武器的家伙。
  黑虎:“你就算会武功,在上百个带家伙的壮汉的手里,你会死得面目全非,然后会被直接扔回海里。”
  蓝裕棠喘着粗气,眼睛里充盈着愤怒的血丝。他看看那个躺在马粪堆里的少年,正在哭着把脸上的马粪抹掉。而那些嘲笑他的白人已经笑闹着散开了。
  蓝裕棠的心里悲怒、耻辱、哀伤、无力全都涌起来,他说:“虽然现在不被当猪仔卖了,却还是被洋人这么欺负。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黑虎:“你还没上岸就死在海里是能给谁出气呢?”
  蓝裕棠垂下眼睛,胸口一起一伏。
  黑虎:“小子,你抬头看着我。”
  蓝裕棠慢慢抬起头,黑虎的目光如炬:“你信我的,总有一天能出这口气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蓝裕棠又去看看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虽然还在哭,却努力地正想坐起来,看着自己一身马粪,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用手去拨,一边在地上蹭着自己沾满了粪便的手。
  蓝裕棠从黑虎手里想抽自己的手出来,黑虎又发力锁住。
  蓝裕棠平静地说:“我不动手。”
  黑虎看了他几秒,松开手。
  日期:2020-06-09 12:26:54
  蓝裕棠朝那个少年走去,走到他面前,冲他伸出手。

  那少年一愣,抬起满是泪水和秽物的脸。
  蓝裕棠伸着手:“来,站起来。”
  那少年连忙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脏得很。”说着,自己努力地爬起来。
  蓝裕棠:“衣服脏了,快脱下来吧。”
  那少年愣了愣,哦了一声开始低头脱衣服,一根根清晰可见的肋骨,瘦得让人有些心疼。然后一抬头愣住了,眼前的蓝裕棠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精瘦却结实分明的肌肉。
  蓝裕棠把自己的衣服递给他。

  少年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蓝裕棠:“拿着!”
  少年怯怯地把自己满是秽物的衣服丢在地上,蹲下使劲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又在裤子后面干净的地方反复擦手,然后弱弱地伸手接过蓝裕棠的衣服。
  蓝裕棠飞起一脚把地上那满是秽物的衣服从栈桥上踢进海里,少年惊讶地看着。
  蓝裕棠笑起来:“这下好了,晦气都留海里了。上岸就都是好运气了!”
  少年破涕为笑,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穿上了蓝裕棠的衣服,有些大了。

  蓝裕棠笑着拍了他肩膀一下:“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向岸上走去。
  站在后面的黑虎和蓝德庆对视了一眼,蓝德庆苦笑了一下:“这孩子从小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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