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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夜宴与谁眠
作者:
热情千金
午后阳光正好,薛唯一坐在台阶上望着树梢喜鹊出神,身边的女人笑嘻嘻把蚯蚓一条一条摆在她面前。
“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女儿……”
说完就把叫爸爸的蚯蚓往嘴里塞,紫黑色的蚯蚓蠕动在嘴边,女人目眦欲裂,愤恨的动作毫不犹豫。
薛唯一眯了眼,淡定在一边看着。
起初她还会尖叫阻止,但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这女人应该恨极了孩子爸爸,就像自己恨陈易安一样。
她没病,但她已经被关在这精神病院,整整三年了。
身边蓝天白云与外面无异,但人却千奇百怪,半夜时常鬼哭狼嚎,她起初睡不着觉,挣扎要出去,最激烈的两次甚至遭受了电击,渐渐的,渐渐的无力反抗,变成现在这般麻木模样。
院里不允许自杀,她还年轻,就这么光阴寸寸耗着,不到半年就生了华发,每每想起陈易安带着小三在外逍遥快活,她恨不得变成厉鬼找他算账,可在这里,她连变成鬼的资格都没有。
陈易安给了院里大把的钱,足够她在这耗干余生。
身边疯女人仍嘻嘻的笑,薛唯一扭头看向电网高墙,不出半分钟,护士便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来,拼命的把蚯蚓抠出来。
女人匍匐在地上干呕,护士又急又气。
“这都是什么啊,好恶心,真不想在这干了,哪个人受得了!”
薛唯一偏头看了一眼白大褂护士,对方以为她要说话,她却只是笑了笑,估摸快到了下午发放糕点的时候,从容起身拍去身上尘土,主动往食堂走,身后两个按着疯女人的护士面面相觑。
“这个302是什么病啊?”
“不知道,院里档案是被加密的,不过她也可怜,院里流言说她以前是千金,老公在外面只手遮天,她却在这受罪,之前我还看见那个漏阴癖的家伙调戏她……”
“只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她是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了……哎呀,小卓,赶紧把这个疯女人弄走,弄走……”
身后两人叽叽喳喳,说话毫不避讳,薛唯一早就听惯了风言风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刚到走廊便被一位主任医生拦住。
薛唯一直直看着他:“现在还不是检查的时间。”
“薛小姐,有人要见你,请跟我来。”
薛唯一有些意外,她来这已经三年了,薛家破败之后亲戚避之不及,酒肉狐朋狗友更不要提,谁会来看她?
跟在大夫之后一路曲折,终是来到二楼独立房间,她还没进去,就先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女人尖叫,她骇的退去半步,不料被两名男护士直接押住。
薛唯一意识到事情不对,想逃又逃不掉,只能由着人往虎穴送,刚一进屋,就发现房间被一屏风隔着,屏风前主位坐着一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的尖叫声就从屏风后传来。
他就像听曲儿一样,一边喝茶一边欣赏。
薛唯一皱眉,谨小慎微的打量对方,但也只能看见他一道背影,看样子蛮年轻的,他轻轻压茶盖的动作优雅端正,应当有些身份背景,左手无名指一枚玉扳指价值不菲,更验证了薛唯一的猜想。
“这位是彻爷。”
男护士担心薛唯一闹事,说话同时直接被她拷在墙边,因为角度关系,她看到了屏风后被折磨半死不活的女人。
蓝白条格的衣裳空荡荡罩在身上,看模样像是院里的患者,但当女人目光落在薛唯一脸上时,薛唯一知道这人意识清醒,还没犯病。
在院里病患因精神发狂,暴力制止是常有的事,但看女人目光清澈,这“犯病”的罪名怕是强行扣押在头上的,目的也不过是一顿暴打。
明知她被冤枉,但不想被莫名卷入是非中,薛唯一别开脸去,女人很快也被拖下去,在白瓷砖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而始作俑者在凝神欣赏屏风上的血花。
室内陷入窒息般的死寂,半晌才听他悠悠一句“绽的不好看”,低沉的声音颇有磁性,但此刻听来却像是阎王索命。
薛唯一又惊又怕。
“我不认识你。”
“会认识的。”男人终于转头看向薛唯一,眉眼意外的年轻俊美,菱角分明,只是漆黑含笑的眸子笑意不达眼底,没由多了两分冷厉。
“我不喜欢浪费口舌,所以只问你一遍,想从这出去吗?”
想,做梦都想,但是这个人……
薛唯一谨慎试探:“你是谁?你能帮我?”
“不是帮,是交易。”
男人挥手,很快有保镖将合同呈上来,薛唯一粗略扫一眼,基本条条都偏向甲方,简直卖身霸王条款。
“这是什么。”
“卖身契,如果你不签……”他摸着下巴,忖了忖指向地面血迹:“就像前面的一样拖出去。”
薛唯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男人利索开始掐表计时。
“你知道我是谁吗?”薛唯一皱眉,挣了挣发现自己被拷着:“又或者,我得罪的是谁吗!?”
他缓缓抬头看她,漆黑的眸子仿佛藏着寒潭千尺:“那你知道你以后将成为谁吗?”
“……”
“以后,你就叫化茧。”
化茧,化茧成蝶。
一切,像是一场冗长的梦。
薛唯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辜负这名字暗含的期望。
签了合同后,薛唯一像是牵线的木偶,跟着保镖走,办出院手续时,护士看着她个个目瞪口呆。
“她不是被那……送进来的吗,怎么还能出去?”
“嘘,接她出去的也是个厉害呢,不过依我看,跟着那位爷,还不如在院里老死终生。”
薛唯一回头看一眼那欲言又止的护士,不知她问口中所谓的“爷”是做什么的,但只要能报仇,她死不足惜。
大概是因为打了招呼,出院一切进行出奇的顺利,离开时,她不曾回头,背后封闭的医院像吃人的巨兽,路上她一直望着灰蓝色的天空发呆。
被称为彻爷的男人在和她签订合同后就离开了,剩下两名保镖送她,保镖沉默不言,她也不多问,三年时间里她失去了太多,如今只担心与社会脱轨。
三年前她深爱陈易安,甚至不听父亲劝告,悄悄与其完婚。
可他呢?
背地里勾结公司股东,借着结婚的头衔转移了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然后在结婚当日宣判离婚。
她是气不过,才穿着婚纱开车撞了他心爱的女人,据说那个小三被撞断了腿,这辈子都难站起来了。
可惜她没机会看,车祸之后,陈易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公司掌控权,父亲被逼下台,而她因为故意伤人被诊断出“被迫害妄想症”有危害社会的嫌疑,强行送到精神病院。
三年了,她不知道父亲在陈易安掌控下活得怎样,不知体弱的母亲现下如何,她迫切的想要飞回家去,然而保镖只将车停在了一所旧楼出租房前。
房子属于城中未开发地区,大多数人都搬走了,灰黑的楼体破的要命,这哪里像有人住的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
“薛小姐去看了就明白。”
保镖和司机驱车离去,薛唯一皱眉看着眼前一切,正想打电话问个明白,身后防盗门被推开,跟着走出一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一瞬间,薛唯一以为自己看错,直到老人走近了,她才颤抖试探喊了一声“爸?”
多少疑惑不解,最终都化为了心酸。
薛正天见女儿,连忙扯了扯自己褶皱的衣襟:“回来啦?”话说一半有些哽咽:“看来这个厉先生说话算话,是个好人。”
“您认识他?”又探头看向身后:“妈呢?”
“进屋慢慢说吧。”
薛唯一心中越发觉得忐忑难安,进了屋子,室内更是昏暗破败,里屋房间潮湿的单人床上,妹妹薛唯心一脸的病态,正在昏睡。
“这是……”
“恶性肿瘤,目前靠药吊着半天命。”
薛整天转身从柜子上拿出一张黑白照片:“你妈妈她……”
薛唯一直接瘫坐到地上。
她没有看错,那是一张遗照,照片中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脸,是自己的母亲。
“唯一,你听爸爸说。”
薛正天想搀她起来,却发现她软的像一滩烂泥,搀不起来。
褶皱的脸上的泪水再绷不住,埋怨又悔恨:“陈易安他不是人哪!他吞并了薛氏之后,所有债务都留给了咱们家,东区的别墅都用来抵债了。”
薛唯一觉得胸闷气短,她用手捂着胸口,眼前阵阵发黑,但耳边还能听见父亲捶胸顿足的声音。
“那些人来抄家的时候,你妈妈正守着唯心,那些人嘴里不干不净,她是名门闺秀出身,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一时犯了病……”
“爸……”
薛唯一想要伸手去够一下父亲,然而眼前一黑,最终气昏了过去。
她像是做了一个沉重的梦,梦里她执拗的追着陈易安,要他说一句爱她,每每关键时候他都会笑,漆黑的眸子满是深沉,云里雾里的答应她一句“唯一,放心,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精神病院里的一辈子。
薛唯一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一睁开眼,低沉昏暗的小屋,潮湿的单人床,父亲只留下一张出去工作的纸条留言,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打量这屋子,心寸寸沉下去。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残羹冷饭堆在洗碗池边,墙角都发霉了……
“薛小姐,您在听吗?”电话里冷漠的男声换回她心神。
“嗯?”
“彻爷说您该休息够了,来不夜城上班。”
不夜城?
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不去,你们会把我怎么样?”
“来时收好你的情绪,打卡时间下午五点,地址已经发送到了您手机上。”
多余一句话没有,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薛唯一讽刺一笑,拿着手机看着短信——他们是吃准了她现在别无选择。
薛唯一赶到不夜城的时候已经是六点,群楼林立灯火阑珊,一派纸醉金迷。
长街拐角处,“不夜城”三个字排成金色扇形,颇有当年上海滩风范。
门口迎接她的是之前那两位黑西装保镖,二人面无表情走上前来,沉默为薛唯一引路。
进大厅后,薛唯一打量着周围的金碧辉煌,忍不住嘲笑:“你们这地儿的姑娘,该不会都是像我这样被胁迫来的吧?”
“……”
“不答应会怎样?像我之前那女孩一样,暴打一顿吗?你们会杀了我吗?”
“不会。”
保镖面无表情的陈述:“院里那位姑娘和彻爷是私仇,当时爷不过是借着吓你罢了,多了我不便讲,日后你自然知道。”顿了顿又犹豫补充:“总之你记住,爷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好人。”
薛唯一扬了眉梢。
一个不夜城的老板,能是什么好人。
一路浑浑噩噩来到酒吧后台,刚一进门,便有一位叫何致的姑娘教她基本规矩,跟着换上一套白色一字肩修身长裙。
穿戴完毕,薛唯一看着镜中的人影,连衣裙将其身形凹凸有致的勾勒出来,不会太暴露,又带着欲擒故纵的吸引。
好高明的装扮。
“叩叩——”
门口传来一阵叩门声,薛唯一扭头看去,外头姑娘一脸不耐烦看她:“薛唯一是吧?308包厢里的一位大老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薛唯一却是不紧不慢,对着镜子抿了抿口红,唇角一弯,带出一个敷衍的笑容,“知道了。”
走到门口,何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小声道:“听说是周老板,扬言要花高价,今晚把你包了……”
周老板?
她才刚来,现在一来就点名道姓的要她陪……
何致咬了咬嘴唇,一脸的担忧,“唯一,这事不简单,你小心着应付。”
“没事。”
薛唯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精神病院被关三年,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如今还能活着,她已经练就刀枪不入一身本事了。
踩着尖细的恨天高穿过烟雾缭绕的舞池,来到308包厢门前时,尚未开门,便已先听见里面震耳欲聋的乐声。
她已经能猜出里面的怎样一番令人生厌的场景,面上却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开门,扭着纤腰走进包厢。
现场和想象中已基本一样,瓷质大方桌上摆放杂乱的酒瓶子,坐在中间的男人被数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包围,带着一双饱含欲望的眼神与她们调情嬉闹。
室内灯光开的极低,唯一与她猜想有出入的,便是角落中加了一套小沙发椅,她隐约瞧见沙发中还坐了个人,那身形慵懒隐匿在黑暗中,像是俯视人间的造物者,气场强到不能忽视。
不像是配角,但室内没人敢去打搅他。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模样,就听见一声招呼。
“哟,薛小姐来了。”方桌边的男人略显肥胖,似是问候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嘲讽。
“周老板。”
薛唯一收回目光,一声招呼,娇滴滴的三个字,将何致教她的手段用到极致。
周老板忍不住吞咽下口水。
望着眼前五官精致,身姿妖娆的薛唯一,周老板意味不明一笑,随后便松开了左拥右抱的女人,并示意她们坐在另一边去。
受到冷落的陪酒女自然不甘心,都把恨恨的目光移向了薛唯一。
薛唯一没理,自顾自的往前走了一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捏起一只酒杯,“让周老板久等了,我自罚一杯。”
周老板用一种猥琐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薛小姐性情中人。”
说着,伸出肥肥腻的手,拉住了薛唯一裸露出来的嫩白细臂,跟着指了指大方桌上的酒瓶,“听说薛小姐是新打的头牌,这头牌可不能含糊,剩下的酒喝完,这些钱都是你的。”
“啪——”的一声,几沓厚厚的人民币砸在了桌子上。
剩下的酒……
她目光巡视一圈,发现桌子上的酒瓶全都开过了,剩余量各不相同。又望了一眼桌子上的几万块钱……
若是从前,她敢直接把酒瓶爆在周老板头上,但现在……
她忍辱负重三年,原本想出来直接和陈易安拼命的,不过她死不要紧,妹妹还要活着,父亲也要养老,她需要钱来安置身后事……
沉下眼,她抿了抿唇,不过犹豫片刻,再抬头时已是开明的赔笑。
“周老板是客人,客人有所要求,唯一自然是应的。”
话音落下,扬手就拿了其中一个酒瓶,并带着风情万种的笑容敬了敬周老板,旋即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刺激着空荡荡的胃,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放下酒杯,总觉背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盯着她,回望过去,那沙发的角落,却没发现异常。
“薛家已经落败,只要钱到位,薛小姐……”话语间,男人的手已经缓缓抚摸上了薛唯一光滑洁白的肩背,“应该什么都愿意做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陪酒的,也得有个底线不是?”
她放下手中一滴不剩的酒瓶,用两根细长的手指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
周老板的脸色逐渐变化,显然有些不耐:“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薛家千金?底线?”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说:“出来陪酒的女人,哪个干净?当**还想立牌坊……不愧是薛家的女儿,跟薛正天一个德行!”
当他提及父亲的名字时,薛唯一心下一紧,脸上的笑意终于凝固,就连直着的身体也变得僵硬。
“三年前,薛正天抢走我当时最大的客户,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就像这样——”猛地,他把手里的玻璃杯朝薛唯一身上狠狠砸去。
酒液顺着她白色的长裙往下流,湿了一大片,而左肩处原本露出的雪白肌肤,也红了一大块。
薛唯一忍着痛意,一声不出。
原来,是父亲以往生意上结的仇人,如今报复到头上来了,只可惜自己现在沦为鱼肉,心里明白却反抗不得。
“怎么?不喝个尽兴了?那钱可就没了。”男人板着一张愤怒的脸,作势要拿走桌上的现金。
“别,我喝!”薛唯一按住了他的手。
有了这笔钱,修缮一下出租屋应该足够了吧。
“呵……”
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思虑。
发声的不是周老板,似乎是刚刚那目光的主人,那笑声极轻,但质感低沉、笑意刺耳。
想必又是哪家有钱的公子哥,看不上她们这些风尘女。
薛唯一没理。
“今个儿,喝到周老板高兴为止。”
她屈服的模样明显让周老板有了几分快感,讥讽的看着她。
“薛正天要是看到自己的女儿为了钱,出来抛头露面,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我很好奇。”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而后肥而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她披散着的卷发,迫使她抬头,并打开手机里的相机,试图把她此时的模样拍下来。
薛唯一无法再保持镇定,不顾头皮因用力拉扯而产生的持续性疼痛,心慌之下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发出极小的声音:“别,别拍……”
决然不能让父亲知道,她在外面赚钱的方式是陪酒!
“别拍?”周老板猥亵的笑着,“这样无礼的要求,是不是要付出点什么代价,以表诚意?”
说着,他粗壮的手指已然划到了她的脖颈处,甚至毫不停留,缓缓往下,就要到胸前时,角落传来一道极富磁性的低沉男嗓音——
“周老板。”
霎时间,室内所有人都僵住。
就连今天的东家周老板,都小心翼翼的,向那角落望去。
“陈总?”
薛唯一眼角余光,瞄到那被称为陈总的男人。
他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简约而不是精雅,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清冷而棱角分明的轮廓,面若刀削,薄唇紧抿。
即便面无表情,却不失不怒自威的气势。
男人浸墨般深邃的眼眸扫过薛唯一,片刻都不停留。
薛唯一的心,却瞬间揪到了一起。
陈易安。
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
她恨不得手刃之人,就在她面前,可她却不能将对方奈何!
“陈总!”周老板见到他起身,立刻放开薛唯一,一脸谄媚的走上前,“您坐您坐。”
长腿一抬,陈易安走到中间,掸了掸西装袖口的灰尘,薄唇里冰冷的吐出一句话:“乌烟瘴气的地方,还怎么坐?”
周老板谄笑着紧跟在他身后,冲着薛唯一低吼:“没点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赶紧站起来给陈总让座!我看你是不想拿到钱了!?”
此时的薛唯一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心额角都在不停的渗出冷汗,男人粗暴的声音才勉强将她的魂唤回来。
在没出院前,薛唯一曾想过无数次与陈易安重逢的画面,或者直接拿刀和他拼命。
但绝不会是,以如此低贱狼狈的模样。
薛唯一攥紧了拳头,红色指甲深深陷进手心,她在极力隐忍,却未出声。
她现在,太弱小了。
“陈总,她可不乌烟瘴气。你知道她是谁吗?”周老板迎合地给他点烟,“薛正天的女儿,现在沦落到酒吧抛头露面,陪酒卖笑。”
周老板刻意一提——今天请这陈易安来不夜城,主要目的就是以凌辱薛唯一的方式,来讨好他。
江城风言风语,谁不知道陈家与薛家势不两立,他原本是想投机取巧的,但见陈易安这架势,他又觉得自己莽撞了。
薛唯一也缓缓松开了皱紧的眉头,她起身,抖了抖裙摆,好像没事人一样端起红酒:“陈老板,大名鼎鼎,有失远迎,化茧敬您一杯。”
化茧,是她在这里的艺名。
在这风月场里,每个陪酒女都有艺名,好像如此就能隐瞒过去一样。
她如今告诉他艺名,只想证明,她不是过去的薛唯一,痴爱他像中毒一样,她是化茧,是这不夜城将捧的名角。
见陈易安不动,薛唯一弯唇一笑,自己干了一杯。
陈易安一双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眸紧紧扣在她身上,仿佛一个看戏人。
“她不要命了吗,喝得这么猛?”
“都是为了钱啊……”
“我看不是。陈总和周老板都在这儿,她把自己灌个烂醉,最后跟其中哪个水到渠成的……”
坐在包厢里的女人都在旁边唏嘘指点着,满是讥讽。
薛唯一充耳不闻,一杯饮尽,她将手里的酒杯倒置,一滴不剩,继而一道明丽笑容,“周老板,酒喝完了,钱我也该拿走了,恕不奉陪。”
周老板望了一眼酒桌上都空空如也的瓶子,脸色瞬间变得阴鸷,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肩膀。
“就这么走了!?”
薛唯一被捏疼,她皱眉回头,“周老板已经快是跟陈氏合作的大老板了,吝啬于这几万块钱?”
周老板气极反笑:“你说的没错。”
“哗——”
下一刻,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就砸在了薛唯一的脸上!
“继续给老子喝!”周老板粗暴的低吼响起。
原本薛唯一就已经有几分微醺了,再被重重的力道砸了一下,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她瞥了一眼地上钞票,起码两万,声线带着几分颤抖,意志却很坚定:“阿致,上酒。”
陈易安眯眼,之前他看薛唯一的眼神是讥讽,现在完全是厌恶。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从精神病院给捞出来,从前木头一样的千金小姐,转眼变成浪荡的风尘女了,如此不自重。
“薛小姐这一杯,就是两千。”周老板又拍了三万在桌子上:“今天这钱喝不完,你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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