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月

作者: 杜大少

  赵维的脑袋很乱,一边是一幅幅将死之时的画面在意识深处掠过:
  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姐姐...
  倒在自己刀下的富二代...
  然后...

  是堆满货物的旧仓库......
  写着‘禁止烟火’的斑驳墙壁......
  怀里紧箍着的库管员......
  还有对面方寸大乱的女刑警,和她手中黑洞洞的枪口。
  砰!她开枪了。
  对,那个傻女人开枪了,尽管赵维真的杀了人!尽管他劫持人质不愿服法,尽管这一切都符合击毙要求......
  可她根本没注意到赵维是用刀背抵着人质的脖子!他没想伤人。

  更全然忘记了这里是烟花厂的散药仓库!只要一个火星就能把整座仓库送上天!
  轰!!
  在火光和气浪爆开之前....
  赵维本能的——把人质和那个傻女人护在身下。

  这就是他最后的意识....
  没错,赵维是个混蛋,更是别人口中唾弃的人渣、混混。可赵维自己觉得他不是个坏人,只是个没爹没娘没人管教的熊孩子。出去混社会也只是想让姐姐别那么辛苦,日子过的轻松一点。
  他没对一个坏人手软,也从没对一个好人心黑。他也有正义但现实冰冷,也曾做梦重回少年,一定好好学习做一回也瞧不起混混的精英人士。但....那也只是个梦罢了。
  总之与其说赵维是个混混,不如说他就是个不敢纯善,又不敢大恶的小市民罢了...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了稍稍爷们儿点的死法。起码不能让女人死在前头吧?

  这也是赵维在二十七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敢把善的一面显露无余。只求来世有福报,托个好人家,过一过不一样的人生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濒死画面闪回的同时,赵维的意识里还有另外一个模糊声音:
  “维子,最麻烦的,就靠你了。”
  “维子,要活着回来!”
  “......”
  “维子,相信自己,你面对过远比这更艰难的危局!”

  赵维确定,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声音,但好像又无比熟悉。
  带着疑问,赵维忍不住大喊:“什么特么就靠我了?给多少保护费啊?你特么是谁?”
  “王爷莫要惊慌,我是小乙,马小乙啊!”
  一个略带稚嫩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声音,回答了他的呼喊。
  赵维心神一紧,猛的睁开了双眼。
  没错,在这一刻,只觉所有的意识如潮汐般倒灌回身体,赵维睁眼了。
  只不过......
  只不过入目所见,差点没让他把眼睛又闭回去。闭回去死了算了,倒落得个省事儿。

  只见,他的身体已经换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正处于一艘古朴大船上。
  全身上下只着一条锦缎扎腰的古装长裤,赤裸着上身,满怀抱着个羊皮筏子,一条腿已经迈到了船梆之外,看样子是要跳下去。
  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白面少年,则是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从背后抱着他。
  画面很“弯”,让赵维一阵恶寒。
  但是,这还不是赵维想直接死过去的原因。
  短暂的茫然已经让他与这副身躯的原主儿记忆相融合,他...穿越了,还叫赵维。
  而且,幸运的是,身份显贵。
  乃是南宋成王赵与珞(luò)之子,正经的赵宋皇族,原名赵孟梁。就在一个月前,承蒙圣恩,被封宁王,赐名赵维。
  举朝上下,能排在赵维上面的一字亲王,不超过一个巴掌.
  虽说这个赵维也不是什么好鸟,也是混账王八蛋一个。早年在临安,仗着是皇亲国戚,欺男霸女、招摇过市的勾当更是没少干。说是恶名在外,也不为过。

  但话说回来,再怎么说也是王爷,谁敢把他怎么样?
  那赵维为什么还想死呢?
  废话!只要抬抬眼皮就知道,这个王爷还不如换个乞丐来的安稳。
  此时,他身处海湾,放眼望去,舟船密布,无边无际。东西两面,隐约可见翠树峦山与海舟共浴火海。
  苍穹之下,阴云压顶,狼烟涌荡。浊涛怒刺之间,碎橹裂舟遍布海面,血浪飘尸密若蜉蝣。
  这...是战场!

  而赵维身处的巨舰上,随处可见的兵卒个个面似枯槁、形若呆尸。有的甚至把手中兵刃弃之海上,抱头跪地,血目无泪。
  船舱中,隐约传来当今太后杨氏的抽噎之音,凄凄惨惨。
  甲板上,一群文官武将簇拥着一老一少两个贵气人影儿。
  老的,须发花白,紫袍玉带,乃是千古忠烈大宋丞相陆秀夫;少的那个,则是红袍龙披,金冠玉冕,乃是南宋最后一位皇帝——赵昺(bǐng)。
  这是崖山,南宋最后时刻的崖山,是数十万汉家儿郎葬身海涛之所。
  而且,就在刚刚,前方鏖战数日的太尉张世杰已经派人回报,宋军大败,已无力回天,知会陆秀夫速带少帝乘小舟与之汇合,以求突围。怕是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许是陆相公不相信送信的小卒,怕是元军细作,又或许是他早就心神己死,无意再逃。
  陆秀夫毅然拒绝了突围的建议,决心与赵宋共沉海湾。
  此时,大宋军民已知相公心意,围拢在侧,准备随之一道以身殉国。
  “这......他妈的!”

  赵维心说,还真是好人家,来了就是亲王?可特么穿的也真是时候!!
  刚来就是大结局,不到高丨潮丨都不带让老子出场的呗?
  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跟着陆相公一块儿跳来个痛快的,兴许还能混个“二穿”。
  二是,继续这副皮囊混蛋宁王的勾当,抱着猪皮筏子跳海偷生。
  不过,这前主儿明显脑子不大好使,现在的崖山已经被元军围成了铁筒,别说是活人,死人也飘不出去啊!
  这是死局,无解。
  正当赵维愁眉不展,大骂老天不公让他死一次不够,还要跑崖山再死一次的时候,之前那个声音好似知他心境,又好似来自潜意识一般,再次响起。

  “维子,你行的!”
  “我行你大爷!”赵维痞气发作,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破口大骂,“特么玩我?”
  怎么救?交多少保护费都救不了啊!
  要是让他早来个三五十年,再顺带个牛逼系统,飞机大炮火箭筒、坦克高达超能力的一块招呼,那还价钱好说。
  可是,这特么是崖山啊!老子只是个没啥文化的混混啊!
  没见陆秀夫他老人家已经要开始念悼词,接下来就要抱着老赵家孩子跳海了吗?
  没见张弘范大事已成,就差在崖山石壁上刻下“灭宋于此”的功绩大字了吗?
  没见无边无际的大宋军民已经心若死水,就等陆相公“打个样儿”先跳了吗?
  没见......
  你还别说,赵维刚想到这里,就见陆秀夫扑通一声跪在了只有八岁的少帝面前,额头触地,老泪纵横。
  “陛下,老臣万死!国事至今,一败涂地,德祐皇帝远在大都受辱不堪,陛下不可再受他耻,今......”
  说到此处,陆秀夫双瞳灌血,只四十余岁之年,便已尘霜满面的眉眼间满是决绝。

  “今...陛下当为国死,万勿重蹈德祐皇帝的覆辙!”
  “老臣...请罪了!”
  说完,猛的站起身形,揽过少帝,就要以锦带把小皇帝绑在身上。
  然后.....

  然后当然是Jump!Together......
  少帝年幼,就是个奶娃娃,哪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嚎啕大哭。
  慌乱间,正看到赵维在船边儿抱着个“猪头”,不由惊呼大叫:“皇叔!救我呀!!”
  好吧,论辈分,赵维确实是小皇帝的皇叔。

  赵维那边,正在和心底的那个声音斗争。
  “你能解局。”
  “解你大爷!”
  “你行的。”
  “滚!给钱都不干!”

  听到小皇帝呼救之声传来,扭头看去,正撞见赵昺那双无助又满是惊恐的眼睛。
  赵维火气更大,“你个败家玩意,鬼叫什么!”
  嘴上拒绝大骂,身体却是闻风而动。
  把怀里的猪皮筏子一扔,挣脱身后“小白脸儿”,朝着倒霉孩子就冲了过去。

  呼的一声,龙舟上的兵卒、将相只觉耳边生风,眼前一花,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最不靠谱的混蛋宁王已经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掠过,眨眼就到了少帝面前。
  一把揪住少帝的衣领拽入怀中,“我让你叫!”
  然后,“去你的吧!”
  抬腿就是一脚,砰!一声臭脚撞肉的闷响。
  “啊!”

  一声惨呼,便有人影打斜飞出,正撞在船梆上,翻着个儿折进了海里。
  扑通,溅起好大浪花。
  “......”
  “......”
  “......”
  船上死一般的寂静,兵卒、将相一个个惊掉了下巴,见鬼似的盯着赵维。又扑到船边,瞪着海中扑腾灌咸汤的人影儿。
  这么庄严神圣的时刻,混蛋宁王干了什么!?
  小皇帝赵昺.....
  赵昺从赵维怀里挣脱,跳脚扑到船边向海里瞪了半天,然后转身,一脸迷弟相。
  “皇叔,陆相公掉海里去喽!”

  崖山,东有崖山山脉,西有汤瓶。两山向南延伸入海,如门束海,故称崖门...
  此为易守难攻的兵家宝地,宋军又有各式舰船千余,水军十数万。
  退,可守崖山大岛,尽控海湾;进,则轻而易举横跨过崖门,兵指大陆,或一跃汪洋。
  这样的四通之地,按理来说,纵有万难,也不至于落得一个让陆秀夫抱孩子跳海的地步。
  但是,两军交战,地利只是一方面,关键还是宋军早已无心抗争,心如死灰了。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哀莫大于心死啊!”
  大元水军船阵旗舰之上,头带金漆铁胄,身着大红细磷甲的大元镇国上将军张弘范,正望着被狼烟火海摧残得不成样子的宋军放声大笑。
  纵揽战场,张弘范得意非常:“南人十几万兵卒,千多艘海舰,不一样被本将区区七万勇士、六百战船堵死在这鬼死关里?”
  轻蔑一声冷哼,“南朝大势已去矣!”
  灭宋已成定势,且就在今日,而他张弘范则是当之无愧的首功之臣。
  面带傲然地转头,看向着身后一位满头花白的汉人老者。
  那是一个囚犯,一身囚衣,锁链及身,发髻散乱,面色蜡黄,倒是一双眸子分外慑人。

  不过,面对已成修罗血海的崖山,眼神之中却也多了几分哀戚。
  张弘范居高临下,得意地看着那老者:“怎样?公所忠之宋已成天崩败势,公......又作何想?”
  “......”
  囚犯悲然无语,缓缓地闭上了血丝密布的老目,两行男儿热泪顺着沟壑深锁的眼角滑落。
  良久,囚犯睁眼,一双老目怆然凝望海面。蓦地,双膝跪地,向着宋军大营的方面郑重叩首。
  “你!”张弘范一阵气结。
  都这个时候了,还愚表忠孝?怎就冥顽不灵?
  “愚心甚固!公可否为自己想之一二?”
  几步抢到囚犯面前,颇有几分苦口婆心道:“我大元席卷海内已成定势,公何不顺天而行,为我朝所用?何苦与这赵家败朝一同赴难!”
  张弘范言语之中并无虚伪,且不失诚恳,他是惜才。
  若从南人之中只找一个大元皇帝陛下最想抓回大都的人,可能不是末宋的流亡皇帝赵昺,亦不是张世杰、江钲这样的将才,而是此人。
  也必定是此人!
  只因,他叫——文天祥!
  “皇叔,陆相公掉海里去喽!”

  另一边,小皇帝赵昺还在一脸迷弟相地看着皇叔赵维。
  只是,赵维可一点都不领情,压低了声音,使劲儿地朝赵昺挤眼睛,“闭嘴!”
  “你娃是不是傻?生怕大伙不知道是吧?没见一船的兵卒、臣子都见鬼似的看着咱们爷儿俩吗?”
  “哦。”赵昺一缩脖子。

  外人不待见宁王,可小赵昺却不这样。
  因为在他幼小的记忆之中,赵维是唯一一个不整天板着脸,还总带他偷看宫人洗澡的“好皇叔”。
  忍不住又往海里看了一眼,“那现在咋办?”
  “咋办?”赵维瞪眼,我特么还想问问咋办呢?
  陆相公都被他大脚飞出去了,还能怎么办?势成骑虎,不办也得办了。
  看着下首不知所措的一众文武,赵维清了清嗓子,不失尴尬:“那什么....陆相公所言极是啊!这个这个....陛下受擒...必,必必遭德,德德...”
  回头瞥了眼赵昺:“德什么来着?”

  小皇帝立时会意,捂嘴低吟,“德佑!二兄年号是德佑!就是你二皇侄呀,德佑帝!”
  “哦,对!德...德祐帝之...之辱!”
  “对!辱......”
  挺胸抬头,高声大喝:“陆相公此举,真是他娘的忠烈哈!”

  “......“
  “......”
  兵卒、将相依旧呆愣,都不知道混蛋宁王到底在说什么。
  实在是这还用你废话?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还把陆相公踹海里去了?

  如今殉国是最体面的归宿,是保存大宋最后尊严的唯一方法,更是这些忠节义士能留给残宋的最后一抹荣光。
  也就是尊卑礼教在上,大伙拿宁王没办法。否则,早有人上来只之理论,或者干脆把他踹下去和陆相公作伴儿了。
  见众人面色依旧与死人无异,赵维其实也是一团浆糊。实在是这样的场面,八辈子也轮不到他这个混混。
  “但是!”本能地继续顺嘴胡诌,“但是,大伙儿想想哈......今日之局哪他妈有不辱之说?”
  这句出来,赵维自己都臊得慌。
  看来,这个南宋的赵维也不比自己强多少,除了点“知乎者也”,就全都是粗鄙的屁话了。
  另一边,大伙儿低着头无声吐槽,“有啊!跟陆相公一起跳下去,不就是不辱之策?”
  只是心中想,嘴上不说,只等混蛋宁王接下来的话语。
  而赵维也没让大伙多等,跟着感觉走吧!
  一手揽过赵昺,另一只手则是慢慢抬起,指向茫茫宋营。
  “崖山这破地方,不但有我赵宋皇族一脉相传,更有天宋百万余忠臣义士不弃旧...旧旧旧国还是旧朝?不管了!”
  赵昺一听,小声在侧提醒,“错了。”
  “嗯?”赵维瞪眼,“错哪了?”
  “没有百万,就二十多万。”
  “是吗?”赵维一窘,一甩膀子,“管他娘的百万,还是二十万,反正陆相如果背我侄子跳海,他特么倒是痛快了!”
  开始赵维还能缓声好语,但那股狠劲上来之后,加上不知从哪来了感觉,猛的声调就不一样了。
  “可然后呢?”
  声势太大,以至于龙舟旗舰上的众人吓的一哆嗦,连周边护卫战船上的宋兵亦把目光齐聚于此,只是听不清宁王在说什么。
  “然后呢?啊!?”嘶声大喝,“诸位臣僚随君陨世?二十万军民与国共沉?”
  “再然、后、呢!?”
  “让后世那帮八王犊子戳咱们的脊梁骨吗!?”
  赵维把赵昺往前一推,“这!是亡国的废物皇帝,赵昺!?”
  一指海里快沉底儿的,“那!是亡国的废物宰相,陆秀夫!?”
  “我呢!?我是亡国的混蛋、王八蛋!?”
  “你们呢?你们是亡国的酒、囊、饭、袋!?连个名儿都、他、妈、的、留不下的罪人甲乙丙丁!?”

  赵维可谓是慷慨激昂,把两辈子文的武的、荤的素的,反正能用上的热血词汇都用上了,那是相当有水平啊!
  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
  这特么是我说出来的?老子早知道有这水平,当年就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了。
  下首的臣僚兵卒只要稍稍中二一点,肯定让混蛋宁王忽悠的北都找不着了。
  而实际上,屁用没有。
  “......”

  “......”
  下面就是一群丢了魂儿的行尸走肉,一副要死熊样,谁还听得进去宁王的话?
  崖山之难,是汉人的悲壮,也是汉人的绝望。否则,二十万人也不会被张弘范几万人逼的跳海赴难。
  那是看不到希望,而选择毁灭的绝望;那是宁为玉碎,亦不保瓦全的汉风遗志。
  陆秀夫负少帝跳海,绝不是一时兴起;一众大宋军民与皇家共沉,也不是随大流的冲动。
  赵宋行至今日,气数已尽,陆秀夫知道这一点,崖山军民也知道这一点,又岂能是赵维几句豪言壮语就能扭转的呢?
  换作一个熟悉末宋历史,对华夏民族有着足够认识的人置身此处,可能都不会说出赵维那番话,不会做无用之功。
  可惜,站在那的,偏偏是个混不吝的混混,他特么可不管什么历史不历史的,挡着老子活命那还行?
  此时,赵维依旧忘我地继续咆哮。
  “还不明白吗?今日之局,何来不辱?干他娘的啊!杀出去!杀不出去也得锛掉他两颗门牙!”

  “今日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歘!!
  干脆从身前侍卫腰间抽出配刀,斜指天际。
  “大伙儿跟我杀出去啊!”
  可惜......
  “......”

  “......”
  “......”
  嗓子都嚎哑了,却还是没用,底下的人蔫头耷脑,连个屁都崩不出来。
  赵维有点傻眼,心说,不应该群情激奋吗?不应该撸袖拔刀,嗷嗷叫吗?电视剧里不都特么这么演的吗?骗人的?
  心虚地捅了捅赵昺,“忽......忽悠住了吧?”
  小赵昺环视当场,瞥了瞥嘴,“好像,没有吧!”
  “嚓!”没忽悠住,却是赵维没想到的。
  咋办?
  把陆秀夫捞上来再跳一次?还是和赵昺绑上猪皮筏子看看能不能飘出去?
  看着船上一群待宰的绵羊窝囊废一般直愣不动,赵维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看来,今天不死不行了。
  死,赵维并不害怕,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但让他憋憋屈屈的就这么投海,却是万万不行的。
  他娘的,不跟我一起活,那特么就都跟我一起死,按老子的方法死。
  瞪向对面黑压压的大元船阵,“牛-逼是吧?逼着几十万人下饺子是吧?老子非拉你几个垫背的不可!”
  “来人!”骤然暴喝,声闻甚远。
  “传本王令,斩断连锁,本王与陛下登楼击鼓,皇舟出阵!”
  说着话,光着膀子就冲到了龙船顶层甲板。一把夺过鼓锤。

  “皇叔等我!”
  赵昺本来就是宁王的小迷弟,加之年岁太小,还不懂什么生死。有样学样儿把龙袍一甩,赤裸着幼小的身板,跟着混蛋皇叔就上了船楼。
  “那什么......”擂鼓之前,赵维想起个事儿来。
  “来......来人,把陆相公捞上来,咱们一块死!”
  嗯,一代忠良陆秀夫,在水里都快发芽了。
  ————————
  另一边。
  长跪不起的文天祥让张弘范哀叹连连,上前虚扶一计,“公就不能识实务些吗?何故置自己于死地,置家人于死地呢?”
  要知道,南宋已无生路,文天祥更无生路,一家老小已经被元兵所擒,抵送大都。
  “......”
  文天祥不语,遥望宋营三叩完毕,缓缓抬头。眉眼间的哀戚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山海般的坚毅。
  看了眼张弘范,“何故?”
  莫名轻笑,豪情渐起。
  “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张弘范被这老头儿顶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奶奶的,你挤兑谁呢?
  要知道,张弘范也是汉人。只不过,他出身北地,也就是“北人”,早在百年之前就被金人所治。

  后蒙元灭金,其父张柔又降了元朝,他又成了忽必烈灭宋南侵的主力战将。
  这老头儿骂人不带脏字儿,这是讽刺他不知祖宗道理啊!
  “好好好!”
  张弘范气乐了,指着已是狼藉的宋营大喝:“本帅确实不明白你的道理,可这怪谁呢?”

  张弘范瞪圆了眼睛,“若你们早百年挥师北进将金人赶出中原,本帅,还有那些北地汉种,也不至不明白你们那些狗屁道理!”
  说到激动,自知无趣。身为元将,这些话却是不该说的。
  可又不想在这老囚面前弱了气势,略有沉吟,冷然一笑,不在此处纠结,“公不妨说说,今之赵宋,输在何处?”
  文天祥眉头微微一皱,缓缓低头。

  “哈哈哈哈!!”引来张弘范放声大笑,“公是不知道?还是说不得?不会时至今日,还糊里糊涂不知为何亡国吧?”
  羞辱败军之臣虽不体面,却为张弘范找回了几分颜面。兴致更起道:“要不,本帅来与公说说?”
  不给文天祥说话的机会,傲然一笑,“依本帅看来,南人无胆!”
  大手一挥,“你们不缺忠义之士,能陪宋廷走到今日这二十万军民,哪个不是忠义之士?你们也不缺良将贤臣。”
  “可惜,你们独缺胆气!缺与我大元正面一战的国胆,缺一往无前、身死阵中的兵胆。”
  “就说当下。”张弘范越说越傲,“二十几万人被我七八万人堵在此处,连绝死一拼的鬼胆都没有,就这么败了。你南朝不亡,谁亡!?”
  文天祥:“......”

  文天祥泪目无言,没有半句辩驳。
  实在是,张弘范说的对。二十几万人哪怕殊死一拼,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正是无地自容之时,咚!!一声战鼓自死寂的宋营而出,响彻天际。
  惊得张弘范心头一紧,文天祥更是猛然瞪眼望向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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