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白骨

作者: 东尼

  “我……死了吗?”
  黑暗之中,安云看见自己面前布满了巨大的血丝,它们仿佛是会呼吸的活物,时隐时现,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
  这种症状自打安云开始做化疗就一直持续着,他没有跟任何人说,毕竟仅仅是给自己治病就已经快掏空家里的所有积蓄了,何必再给家人平添烦恼?
  然而,头痛的现象越来越严重,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过了一个月,安云每次都会因为头痛晕倒,当他醒来时,医院的白床单已经被他抓出一个大窟窿。
  先前的痛苦终归是有尽头的,然而最近的一次头痛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无穷无尽地折磨着安云,让他看不到醒来的希望。
  安云知道,他死了。
  那些巨大的血丝布满了视野,最终联合成一片血海,就像丨炸丨弹爆炸时激发出灼热的红光,终于,安云的头痛超过了界限,他感觉自己化为了无形。
  “怎么回事?”
  安云发现自己的意识并没有消失,恰恰相反,他对于四肢的控制正在渐渐回归,五感也正在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听到蝉鸣和人踏在草叶上的声音,感觉到草正在割着自己的脚踝。
  慢慢适应阳光,睁开双眼,安云发现自己竟然走在一处密林中。
  眼前还有两个粗衣麻绔的男人,从背影看去,一个壮实一个瘦削。
  我这是穿越了?
  安云的内心一阵狂喜。经历过死亡的他已经无限降低了幸福的标准,只要活着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要活下去。
  穿越的第一要务是弄清自己的身份,然而不像网文中写的那样,记忆并没有像狂潮一样涌入脑海,而是宛如碎片般插入安云的大脑,每次回忆都会伴随着一阵头痛。
  贾贵……身份……盗命……任务……
  薛宝……王耳……
  记忆如同一串断了线的珍珠,交织起破碎的往事,就连安云也不能知晓其确切的意思。
  莫非原主是因为老年痴呆死掉才被我夺舍的吗……安云不禁有这样的疑问,不然他怎么会一无所知?
  “喂,贾贵,你今日怎么有点儿心不在焉的?”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壮男突然开口,“可别像上次一样出了岔子。”
  安云愣了一秒,发现那个瘦男人没有回复,这才意识到自己就是“贾贵”,于是赔笑道:“宝……宝哥,对不住,这次我‘痛改前非’。”
  话刚说出来,安云就后悔了,首先他不确定这俩人谁是薛宝,其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语言习惯对不对。
  不过似乎是原主身体残存的记忆让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壮男口中冷哼一声,没有继续为难他。
  那就确定了……这人就是薛宝,另一个人叫王耳。安云皱了皱眉头,大概是天气炎热,他觉得自己脸上糊着一层油。
  王耳正将手中的石头抛向空中然后再接住,如此往复,他边走边说道:
  “上次劫道的时候你小子偷跑,差点把兵丁惹来,这次再耍,我就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当猪头肉吃了!”
  “是……”安云心脏怦怦直跳。

  劫道……这俩人是山贼啊!
  不,连带自己,三个人都是山贼,这个“贾贵”是个“学徒山贼”。
  别人穿越要么当文抄公装逼,要么到维多利亚时代学历史,可是自己一来就被人要挟“砍头做肉”,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但是一想到自己起码在死后还有这次重生的机会,安云就咽了这口怒气——自己起码还活着。

  当务之急是脱离这个团体!
  三人继续行走,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薛宝止住脚步,平伸右手,挑出一根食指指向地下。
  安云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数道车辙印记,已经将最新的落叶都压平了,说明最近有马车通过这里。
  条件反射般的,他理解了薛宝的意图:
  【此处为车马常经之处,就在这里准备劫道伏击!】
  他脚尖点地,身体轻盈一跃,便如一道闪电窜入了丛树之中。王耳反应更快,已经先安云一步隐蔽起来。
  安云惊讶地发现,这副身体虽然自己还不太会用,但是其运动能力非常强大,远远超出自己原本世界的极限。
  他俯身于草叶,看着薛宝将身体横栏在林中。静心看去,车辙印通过的区域,树木确实很稀少,大概是车夫事先考察好选出来的一条路。
  忽然,零散的记忆又开始冲击安云的大脑。

  身份……盗命……任务……
  安云捂着脑袋,感觉天旋地转,同时胃部反酸,好像在火上烧。
  胃痛?
  安云心中一紧:不会吧?莫非我把前世的绝症带到这个身体上来了?还是说原主本身就患有和我一样的病?

  记忆不由分说继续袭来:
  菩提……
  菩提?
  安云把视线放到自己手上,自己腕上果真有一串金刚菩提,共九粒,其中八粒都已经黯淡无光,只剩下一粒还散发着微微的光泽。
  金刚菩提散发的微光缓和了他的头痛,让他能够更全面的进行记忆拼图。

  关键词:盗命,任务,身份。
  莫非!
  这些记忆渐渐形成一条线索。
  安云颤抖着把手伸入怀中,那里有一处隐织的口袋,口袋里有一张柔软的纸片,取出一看:
  悬赏:【石贼】王耳【拦路虎】薛宝赏银二十两
  他望一眼王耳,确定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便又将那张悬赏掖到自己怀中。
  安云已经通过各种线索推理出自己的目标了,他的头痛已经烟消云散,但是腹部仍刀割般疼。
  他在自己腰间摸索了一下,随后便转换回隐藏状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薛宝。
  空气凝结了一般。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喷鼻,木制车轮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也飞速靠近。
  薛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双臂抵于腰间,扎稳马步,丹田纳气,周身的气息俨然改变,身上的肌肉膨胀欲出。
  是为将肉身转化为铜墙铁壁一般的横练之功!
  马蹄声愈发靠近,终于,一辆马车冲出树丛,掀起阵阵落叶。头戴斗笠的车夫看见道中的薛宝,本想收缰,但是刚要动作时便看清了薛宝脸上的冥顽笑意。
  “是山贼!”车夫大喝一声,怒缰激马,“飞腿,冲过去撞死他!”
  “飞腿”接收指示,衔牙振力,怒起油鬃,纵使拉着马车依然能再次加速。

  虽然薛宝肉身强壮,在一辆马车面前,依旧显得渺小,车夫笑道:“对!就这样!冲过去!”
  安云忽然听见身边一声脆响,原来是王耳握住了手中那枚被他反复把玩的石块。
  这个瘦子趴在地上,绝无着力点,但他的脊梁像虬龙一般有力地晃动着,忽然,他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了出去,竟然在空气中打出一声震爆。
  虽然王耳趴在草丛中,视线不清,但是那块被他扔出的石头如有神助一般直愣愣地冲向马车。只听“嘎扎”一声,那枚爆弹般的石头直接铲断了马腿。
  那匹马痛苦地呜咽一声,它看见自己地蹄子就那么沾着血从自己面前飞过去,车夫几乎要流出眼泪:“飞腿!”
  “嘿嘿,飞腿变成没腿了!”薛宝恶笑一声,腰间的双臂轰然弹出,抱住了马匹那粗壮的脖子,然后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他像是蚍蜉撼树一般试图用力拐动马身,更震撼的是,他成功了!
  薛宝竟然像是摔倒一个人那样,摔倒了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大马,连带着车辕与缰绳一并毁损于地。
  草叶飞扬,烟尘弥漫,车夫也翻滚落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液。
  薛宝一拳打在车夫脸上,一般人哪经受得住翻马之力,他在地上翻了两圈,骨头全部折断,动弹不得,只能在口中徐徐念叨着:“飞腿……飞腿……”
  薛宝笑道:“什么飞腿?我都告诉你是‘没腿’了。”
  只见他拾起一根断落的车辕,用茬口往尚未折断的马腿上猛力一插,顿时鲜血喷涌。
  “飞腿”嘶鸣一声,之后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呜呜呜……飞腿,对不住,我对不住你,我说了这次跑完要喂你上好的草料,我……”
  薛宝有些不耐烦了,他把目光锁定到另外两条腿上,目露凶光。
  安云实在看不过去了,他笑着上前:“哎,宝哥宝哥。先别管那匹马了,咱们先看看车里面有什么吧?”
  王耳也从树林里走出来:“这次贾贵虽然没出力,不过他这句话说得在理。我听说此地有妖邪作乱,咱们得在天黑前出了林子,别耽搁了。”
  薛宝看了二人一眼,虽有愠色但也只得点头,扔下了手中的直木。
  呼……安云松了一口气,这下子马和车夫安全了,只要我找机会……
  忽然,他的背后传来噗噗两声脆响,回身一看,车夫的头顶穿洞,血流如注,已经死了。顺着看上去,王耳手握一块儿石头,像是儿童打水漂那样信手飞出,那块石头便直刺入马匹的眉间,“飞腿”连叫都没来得及,也丢了命。
  王耳注意到了安云的视线,瘦削的脸上露出阴冷的表情:“怎么?你看什么看?”
  安云吞了口唾沫,谨慎地答道:“没,我……我就是好奇你这一手功夫怎么练的。”
  王耳颇有自得之色:“哼,好奇也没用,让你跟着混口饭吃也就罢了,还想偷学要命的功夫?”
  “也……也是。”安云点了点头。
  “喂,诸位!”旁侧传来薛宝的声音,安云一看,他正把半拉身子埋入马车的帘子,屁股露在外面,“快来瞧瞧!”
  “哦?”王耳饶有兴趣,“莫非是运送金银的车。”
  薛宝身躯一晃:“比那还有意思!”
  他身体一抽,便从车上拽下来一个小姑娘,肤如凝脂,身着锦绣,哭得梨花带雨,刚才在车上为了不被发现,竟然强忍着不出半点声响。她看见车夫马匹都已经死掉,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抓起一块儿石头向额头砸去。
  王耳弹出一枚石子把她手中的石头打成齑粉,嘻嘻笑道:“别自戕啊,我们想要热乎的。”
  “你……钱你们都拿走吧,能不能……”女子已经涕泗横流,面露绝望。
  薛宝缓缓蹲下,随后一把抓开她的前襟:
  “你好像没法跟我们谈条件吧?”

  王耳开始解腰带,顺手肘了安云一把:“脱啊,愣着干啥?”
  薛宝一边解腰绳一边笑道:“别管他,这后生要是不参加,不就是咱俩独享了?”
  安云左右看看,开始把自己上衣的盘扣一个个解开,另外俩人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混账,你小子还真是个傻子啊?”
  “解绔带!难道你那玩意长在肚皮上吗?”
  安云解完扣子,将衣服潦草叠好放在一旁。薛宝对王耳说:“别理他了,他年纪还小,咱们先来吧。”
  王耳嗤笑安云道:“哎呀,贾贵,你可真是个傻子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
  话音未落,一根匕首从王耳的后脑勺突入,直破其口,顿时血腥四溢牙齿横飞,鲜血溅了女人一身,吓得她慌忙闪躲。
  “我这身衣服可不能弄脏了,要不清理起来太麻烦。”安云抽出殷红的匕首,将王耳面朝下扔在地上。
  “不过裤子嘛……只是杀两个人的话,应该不会沾血吧。”
  薛宝的反应极为迅速,他二话没说,立刻与安云拉开了距离。
  林中的树叶簌簌作响,那个美貌女子慌忙裹紧自己的衣服,并且一点一点向后挪着。

  杀气。
  刀一般的杀气。
  薛宝只是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王耳,就被这杀气逼的不得不看向“贾贵”,因为杀气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如果他再走神哪怕一刹那,自己的脑袋就得分了家。
  这小子……只不过是一个月前央求着加入的落魄儿罢了,竟然一刀就把王耳给宰了……
  赤膊显露出分明的肋条,瘦得皮包骨头,身量不高,整日插科打诨,嬉皮笑脸,这样一个后生,竟然把号称“石贼”的王耳给杀了。
  那可是能用石子击落百步开外的树叶,手中击石而出,能够将老榆树打出一条裂缝的王耳啊!
  薛宝不是白痴,他知道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是一句“偷袭”可以概括的,显然自己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年轻人是算好时机,干脆下手,准备一次收掉自己和王耳两个人的。
  幸好自己还没脱裤子。
  安云看着正在做心理斗争的薛宝,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手中的匕首转了一圈,鲜血便全飞旋出去,他催促道:

  “你还等着干什么,赶紧出手吧。”
  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彻底摧毁了薛宝紧绷的神经,他怒吼一声,崩起全身的肌肉,这“横练”的功夫可以强化力量和身体硬度,把肉身变为坚不可摧的铁甲战车。薛宝知道那把刀不沾血的匕首削铁如泥,碰上即伤,自己的横练决计挡不住,但是只要避开了兵刃,他有信心在一刹那间拧掉“贾贵”的头。
  出手吧!
  嘭!
  只听一声爆响,地面被踩出一条裂缝。

  薛宝消失于原地,然后刹那间出现于安云眼前,安云抬刀便刺,却见薛宝身大力不拙,在空中扭身躲过了致命的刀伤。
  “得手了!”
  薛宝那铁榔头般的左拳勾向安云的头颅,这一锤下去,此头必犹如夏日的脆西瓜,应声而碎。
  然而他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因为就在他躲过第一刀的同时,安云犹如闪电般抽出另一把匕首,几乎是用跟先前一样的手段捅到了他的喉咙里。
  薛宝的手止在安云的鼻尖,随后整个庞大的身躯就像突然失去了动力,斩钉截铁地落在地上。
  六里县郊外的荒林之中,顷刻间多了四具尸首。
  一阵沉寂……

  我……我这是怎么了?
  安云顶住自己的心脏,防止它因为极度紧张而炸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上颤抖的两把匕首,殷红的鲜血从凉滑的刀身上流下,干净无比,不留下一点痕迹。
  刚才动刀的时候,自己的四肢就像条件反射般行动起来,就连表情管理都是下意识完成的。
  别看我表面上稳如老狗,实际内心慌得一比。
  内心吐槽的同时,安云也明白了一个事实:原主是专业的,极度强大的杀手。大概是为了完成赏金任务,所以混入山贼一伙,其目的就是取其首级,领赏。
  正在想着,嘤嘤的哭泣声从旁侧传来。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子,她双腿发颤,面色通红,显然已经吓得魂升天外了。
  哦对了,这还有个女的。
  安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道:“姑娘,你哭得挺好看的。”
  这是传说中的钢铁直男发言,但是女子性命堪忧,哪还顾得上这些,她用膝盖走过来连连磕头:“求……求求您饶了我,我车上的金银都是老爷您的!”
  “金银?”
  “嗯,”女子仿佛看到了希望,“携身共带黄金十两。”

  这也没多少啊……一般不都是“黄金百两”吗?安云暗自寻思道,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车夫和马的尸体上。
  他抬手指着它们:“安葬他们,需要多少银两?”
  女子愣了一下,然后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最多要一两银子吧。”
  “一两吗……”安云若有所思,“还真不值钱啊。”
  女人看着安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既然只要一两银子,估计也是潦草发丧。得,我自己办,你就先走吧。”
  “走?”姑娘歪着脑袋,纵使灰尘满面不掩惊艳风华,“就这么放我走啦?”
  安云把匕首竖起来吓唬她:“是啊,不然你可能会见到一些极度血腥残暴的场面哦!”
  被他这么一吓,女子又要流泪,但她强忍泪水,颤抖着扶着倒塌的车厢站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慢慢离开,走着走着,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小心翼翼地走回来把一个鼓胀的袋子放到安云跟前,然后又坚强地慢慢走向深林。
  不久,便消失无踪。
  安云提起袋子,打开,脸上立刻被映得金灿灿的。
  十两金子,他心中默默盘算着,半斤八两,十两大概是零点六二五斤,那么按照三百一克算呢……
  大概是十万元。
  不过按照现在的购买力计算肯定就不止这个数了。
  其实我是不大想收这个钱的……不收钱我的性质算是“改过自新”,收了钱就变成“分赃不均”了。但是既然女人已经跑了,我就勉强当自己是“捡到失物不还”,这样情节轻一点吧。
  就这样,安云足足盘算了五分钟,才想起自己正站在死人堆里。
  对了,得把他们处理一下……想到这里,安云的表情又开始凝重起来。

  “飞腿”和车夫,如果堂而皇之地把他们的尸体搬到县里去,显然会被当场抓起来,因为这两个人都是非自然死亡。
  于是,安云决定自己做一个坟墓,由于原主的身体远超常人,就连刨坑也比正常人快数倍,所以他也没费多大工夫便挖出一个坑。他抱着车夫,将其放进去,其间感受到已经凉透的皮肤,不觉头皮发麻。
  马的前腿已经没了,整个身体占地也小了很多,安云把马拖进坑里,然后又寻着两个断掉的前蹄放进去,口中祷告几声,才把土填回去。他还找了一些草象征性地撒在坟头,这样一个简陋的坟墓便成型了。他又用自己兵不血刃削铁如泥的匕首在树上刻下“车夫无名义马飞腿合墓”。
  还剩下薛宝和王耳没有处理,接下来的任务就比较艰巨了。
  所谓悬赏,必然是要有信证之物,不能空口白牙说“我已经宰了石贼和拦路虎,你给钱就完事了”,也就是说,安云得带一些象征性的东西回去。

  这种信物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正所谓杀敌枭首,凭信正是死者的头颅。
  对于原主来说,完成悬赏以后取首领赏是再寻常不过的操作了,但是对于安云来说可就没这么容易。
  倒不如说是根本不可能。
  一来安云是根红苗正生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这种血腥之事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二来就算他能够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动手,拎着两个硕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的脑袋回去算什么事?
  对啊……
  安云忽然注意到:原主并没有携带任何足以装下两个脑袋的麻袋。
  难道说还有别的方法作证吗?
  天色渐昏,黄霞徐徐织上天空,安云忽然想起王耳先前的告诫:“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树林,不然会有妖邪。”
  妖邪是什么?安云不免开始紧张起来,虽说原主的身体非常强,但是现在展露出的基本都是杀人的功夫,然而这个“妖邪”肯定不是人类。
  万一是什么大鹏鸟,或者身高十米的银背大猩猩自己估计就要交代了。

  地面一片狼藉,阴冷的风簌簌作响,孤寂的树林中平添几分恐怖的气息。
  可恶啊……必须得快点!
  金贵银贵不如命贵!再说了,反正已经有十两黄金,那二十两银子的悬赏——不要也罢!
  安云决定先离开这片树林,免得跟妖怪正面交锋,他运行灵力,飞奔而出,然而刚踏出三四米,感觉腹部一阵绞痛,一股气血倒流而上,直冲他的喉咙,使他摔倒在地。

  “噗!”
  安云从草木堆中爬起来,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令安云恐惧甚至发抖,因为他的记忆清楚地告诉着他,原主身上患有与自己相同的病。
  癌症。
  先是惊愕,然后是无能狂怒,最终两行浊泪从安云眼眶中流下来:“妈的……妈的!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接这么个烂摊子!”

  早期没有任何症状,只是偶尔会嗳气;慢慢感到恶心,开始呕吐;最终,整个人面色苍白,瘦脱了象,两腮深陷,咽东西都咽不下,而且开始呕血。
  经验告诉安云,原主这副身体已经进行到晚期,绝无再救的可能了。
  为什么偏偏这个节骨眼把我传送回来啊!
  祸不单行,此时他的头也开始疼痛,又有碎片般的记忆插入脑海:
  菩提……脸……庆府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安云被双重痛苦折磨得歇斯底里,连唾沫都从口中横溢而出。

  等等!
  安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痛苦中挣脱出来:按理说这个病进行到后期,食不供给,身体绝对没有足够的精力和营养了,就算是这个有点玄幻的武学世界,原主也不可能再有精力来做赏金任务。
  莫非记忆碎片是在给自己指出一条活路?
  首先是手上的金刚菩提,一共有九枚,现在还剩一枚发光,而且光芒马上就要消失了。
  之前还有光芒的时候,身体还能勉强行动,莫非这个菩提的亮度是原主身体状态的显示器?
  他用手轻轻摩挲着棕乌油亮的菩提手串,确实感受到了温润之气。
  “兴许有什么办法来补充这个菩提子的亮度。”
  下一个提示是脸。

  脸?
  安云把菩提贴在脸上,除了头痛有所缓解,其他毫无变化。
  他啐了一口唾沫:“嗐,想想也不可能这么简单。”
  就在他将菩提移开脸部的时候,菩提表面的沟壑像是刮到了什么东西,安云心中一动,朝脸上摸去——他发现自己脸上竟然附着了一层非常浅薄的皮肤!这是……
  人皮面具?
  也就是说,自己并不是所谓的“贾贵”!
  原主杀了贾贵,然后用他的脸做成面具混入山贼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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