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溪意识到自己高考可能被人顶替了,是那天她看到早已经退休的王老师过来学校办手续,早在顾清溪还上学那会,王老师便过去了外地儿子那里,最近才回来办当年的组织关系。
王老师已经很老了,走路拄着拐杖,因为脑血栓,半边脸瘫了,说话不太利索了。
“你当时考得好,你那个分数,上啥大学不成,你怎么就没去上?”说着这话的时候,老人家摇头感慨一番。
顾清溪听到这话,有些疑惑了。
“我考得好?”
“是啊,你考得好,我还和人说呢,你这娃娃,最有出息,怎么就没去上学呢!可惜了,可惜了!”
此时的顾清溪已经将近四十岁,没什么想头了,丈夫去世得早,又没留下子女,现在连再嫁也不想,就这么一个人过日子。
现在猛地听到这个,无异于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来。
现在的顾清溪已经没有当年的水嫩,但是当初的顾清溪,也是公社里的一朵花,更是一朵人人都夸才女的花,她学习好,家里虽然穷,但砸锅卖铁供她,人人都说她是考大学的料子。
但是她没考上大学,名落孙山。
为了这个,她受了不小的打击,闷头在家里一个多月没出门。
过了一个月,她写了一封信给考上大学的高中同学孙跃进,之后就开始下地干活,开始参加县里的招工,招工了几次,人家都是要关系户,她家里穷又没门路,哪里能找到,只能准备着嫁人了。
二十多年前的那场高考,是她不愿意想起的失败,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特别是她看到当初的同学企鹅群里,几个昔日的室友晒晒自己的成就,她更是觉得,从高考的那场失败后,她这一生就已经奠定了失败的基调。
但是现在,王老师的话,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回到家,愣了一个多小时后,拿出来手机,打开同学群。
她看到她的同学在聊天。
顾红英说,她家儿子准备出国读书了,申请到了国外常青藤名校的奖学金——虎父无犬子。
顾秀云说,她最近中了一个基金,不算太好,不过也说得过去。
胡翠花说,她家男人公司最近可能要升官了。
眼前一排排的赞叹从眼前飞过。
顾清溪有些眼花,她懵懵地想,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她得问明白啊。
虽然就算问明白也白搭了,但是不能明白事情真相,她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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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走过了很多部门,吃过了许多闭门羹,花光了大半生的积蓄,她多少有些明白了。
她知道,当年有个人靠着她的成绩去上了大学,冒名顶替了她,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同学,她认识熟悉的人。
至于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不知道。
那个人到底怎么操作的,她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事情就这么算了?
顾清溪走投无路,她不知道该找谁,她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来说明自己的情况,可是喧嚣的网络,哪里有人理她,没人看到。
顾清溪想到了窦娥,想到了小白菜。
最后终于,她想到了一个人——萧胜天。
萧胜天这个人,是她家当年隔壁村的,不过人家可和一般人不一样,人家当年早早地下海打工,之后干出很大一番事业来,现在更是上报纸上新闻的主儿。
她这辈子认识的最有出息最有能耐的人就是他了。
最关键的是,他不是自己的高中同学,绝对不可能是利益相关的人,也不会恰好和那个冒名顶替自己的人熟悉,所以不用避讳什么。
这么想好了后,其实顾清溪犹豫了下。
上次见到人家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十年前了吧?
当时她丈夫去世了,他恰好回到家乡参加一个政府会议,好像是要在家乡搞一个投资项目,恰巧碰到过她。
他当时还问自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说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还给她留了一个手机号码。
十年了,他比原来事业做得更大,人也更加有名了,这个时候自己给他打电话,他还搭理吗?又或者手机号码都换了吧?
顾清溪犹豫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
她从抽屉里翻出来笔记本,从那些发黄的纸页找出当年誊抄的那个电话号码,然后一个个地按出来,最后下定决心拨出去。
电话那头响了好一会,最后她以为也许根本没人接的时候,一个低沉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了。
“你好,哪位?”
“我是顾清溪,你还记得吗?”顾清溪心里有些忐忑,她知道萧胜天现在是比县里的县长还要大的人物,其实上次来的时候县长见了人家都毕恭毕敬的。
“清溪,是你?你现在怎么样?”对面的声音很随意,好像他们是经常见面的朋友。
“我还挺好的。”顾清溪不知道怎么开口自己的事,毕竟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哦,那就好。”对方这么说。
电话中陷入了沉默。
细算起来,顾清溪关于萧胜天的有些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萧胜天和她同岁,是隔壁村的,从小就是那种不干正事的“混小子”,顾清溪这种乖乖的女生见了那种人都是躲着走,因为听说他很坏,他会欺负人,他还会用土疙瘩去投人,一投一个准。
她和萧胜天并不熟。
直到那一次,她高考落榜后,背着竹筐去山里割猪草,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堵住了她,一双乌黑的眸就那么盯着她看。
她吓到了,印象里他这个人很坏,他这样看着自己要干嘛,他是不是要欺负人。
不过他并没欺负人,他只是问她,为什么要答应和陈家村的婚事。
他盯着她,一字字地问,你什么时候相亲的?为什么要相亲?
顾清溪更加吓到了,过了老半响,才蹦出一句:他家里光景好,能给不少彩礼。
这是大实话。
她是一个女孩儿,但是家里并不重男轻女,那两年在高中读书,为了供她,哥哥和嫂子时常拌嘴吵架,但是她爹娘坚持,说是她有出息,怎么也得供她,指望着她考上大学走出农门,结果她到了关键时候洒了汤,没考上,这个时候能怎么着,嫁一个家里条件好的,好歹能多拿点彩礼,也能给家里捞补一点,让家里儿子好过。
萧胜天嘲讽地笑了声,之后就走了。
后来还是她结婚后,有一次回娘家,隐约听说萧胜天这个人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见人影了。
她偶尔间会想起来这个人,会猜想一番,但其实也不是太在意。
再后来就是那次,他回来县里开会,搞投资,轰轰烈烈的。
顾清溪面对着这让人尴尬的沉默,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不该找他。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就在顾清溪犹豫着放弃的时候,她听到对方这么说。
“是有点事。”顾清溪鼓起勇气,借着这话头说出来了。
“嗯,你说。”
已是四十不惑的男人,声音沉稳宽厚而沙哑,气势沉稳从容,昔日那个乡间少年的锐气和锋芒仿佛已经尽数沉淀和收敛。
只是简单三个字而已,却让顾清溪觉得温暖而包容,甚至让多日来奔走无门几乎绝望的顾清溪眼睛里泛起湿润来。
“我想求你帮我查一件事,可能有点麻烦,不过我真得没办法,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说到这里,顾清溪声音哽咽了。
二十多年啊,岁月就这么流过,曾经带给她莫大耻辱挫折的那次失败,她都差不多已经忘记了,但是现在,她知道,她没失败,她被人顶替了,她的人生被人篡改了。
知道这件事后一直没哭过的她,突然想嚎啕大哭,她想把自己的委屈说给人听。
哪怕她和这个人并不熟,但她依然想说。
“你别急。”对面的男人显然感觉到了,忙安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我——”越是这样,顾清溪越是委屈,委屈得哭出了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都二十多年了,我去哪里查,有人顶替了我的高考成绩,我没落榜,我没落榜……”
她想起来在接受那个失败后,她闷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个月,她当时没脸见人,她对不起倾尽一切供养自己的家人,对不起熬去的灯油!
有人升官了,有人发财了,有人当了大教授出国了,有人当了悠闲阔太太旅游去了,但是她,却依然在这小小的镇上,挣着一个月三千块的工资,熬油一样地熬着,从顾嫂子熬成了顾婶子。
“你现在哪里?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顾清溪抽噎着说:“我找了好多部门,他们都说那么久了,历史档案,很难查到了,说那个年代的很多资料本来就没保存下来。”
“你在家,不要出门,等着,我这就过去。”
顾清溪是哭了好一场,才挂上电话。
挂上电话好久后,她才想起来萧胜天说的那句,他说,这就过来?
她擦了擦眼泪,心想,难道他又来县里开会了?
顾清溪再次见到萧胜天的时候,很有些意外。
她是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她特意打听了打听,县里没有会议,也没有投资项目,更没有新闻说他来县里了。
结果现在,他就出现在了镇子上,出现在了她家门前。
她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电视上报纸上会出现的风云人物,穿着昂贵的西装和皮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站在那里,是上等人的沉稳和气势,儒雅从容,和这小镇上的大杂院一点不相衬,以至于周围好几个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了。
“不请我进去?”他望着她,这么问。
“好,你请进吧。”顾清溪低头,连忙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她迅速而忙乱地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又赶紧拿杯子要给他倒茶:“我家太小了,你别笑话。”
他那么有钱,一定是住别墅住豪宅见多识广的人,自己这个小小的家,寒碜到就不该在他眼前出现。
“我不喝茶,你不用倒了。”萧胜天这么说,当这么说的时候,他打量着这小小的房间。
“哦……”顾清溪猜着,养尊处优的他,一定不习惯喝自己这廉价茶水,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倒了一些,礼节性地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里太小了,也挺乱的,你可能不习惯。”
他望着她,却笑了下:“不乱,一点不乱,你收拾得很好,很温馨,挺有家的味道。”
顾清溪当然明白这是礼节性的夸赞,他人真好。
也许人有钱了,有了地位,休养以及各方面也都上来了,全然没了年轻时候的放肆无礼与野蛮。
有求于人,她微微低着头:“一个人住,也就随便收拾收拾。”
萧胜天却突然问:“你这些年没再找?”
顾清溪听到这个,抬头看过去,却见他正望着对面墙上。
对面墙上是她家亡夫陈昭的照片,还有他们当年那发黄的结婚照。
顾清溪:“嗯。”
萧胜天的眸光缓慢地从墙上的那些照片,移到了她脸上。
她当年很漂亮,漂亮得看一眼胸口就会发疼。
如今岁月在她脸上挂了一些痕迹,但是她依然很好看,是那种经历过生活洗礼后有些倦怠而安静的美,就像朦胧的黄昏,让人看了后,会想到倦鸟归巢。
他突然笑了下,哑声道:“你亡夫很有福气,你为他守了这么多年。”
顾清溪听到这个,笑叹了声:“也不是为了他守,就是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吧,现在再找,也就是找个人伺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过。”
萧胜天看着她笑,沉默了好一会:“高考被顶替的事,你怎么发现的?和我详细说说。”
顾清溪点了点头,就把自己遇到当年老师的事说了,又把自己最近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找人碰了一鼻子灰的事说了。
“其实也真是没办法,我家邻居王嫂的儿子就在县里工作,王嫂帮我托他儿子打听了,人家说,这实在是太久了,都眼看二十多年了,那个时候十年时期刚过去,本来很多规矩都不全,许多资料也没什么档案了,这真是没法找。我后来又去找别人问,找当年负责招生工作的,反正有一个算一个,有的不在人世了,有的早搬走了,有的当年也不直接负责这件事,根本没处去找。”
连日碰壁的辛酸涌上心头,顾清溪说着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有了几分疲惫的无奈。
萧胜天看着这样的她:“怎么不早给我打电话?”
顾清溪听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实在不知道找谁了,是万万不可能打扰他这种人物。
她当然更没想到,他竟然真得要帮自己,还这么快就来了。
萧胜天看出她的为难,也就不问了:“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有一点线索了,不过你最好是跟着我去一趟首都。”
顾清溪疑惑:“为什么?”
萧胜天望着她道:“因为,那个冒名顶替你的人,应该是用你的分数去了首都的大学,我们需要找的证据和线索在首都,而不是在这里。”
顾清溪顿时明白了,连忙点头:“好,好,那我这就去火车站买票,我们去首都。”
说着,她就要起来。
萧胜天:“不用了,我们坐飞机。”
飞机?
顾清溪惊讶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们这里有飞机吗?
萧胜天:“你先简单收拾下,我们马上出发。”
顾清溪太惊讶了,她没想到原来可以把飞机直接开到了他们小镇附近。
她有些神思恍惚。
甚至当坐在飞机上听着那轰隆隆响声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不是说飞机很大吗?”她四处看看。
“这是我个人的飞机,我经常需要四处飞,自己没有飞机不方便,还是需要一个代步工具。”萧胜天轻描淡写地解释。
“……这样啊!”
这对于她来说太过遥远和不可思议,事实上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坐飞机,所以对于萧胜天的话她似懂非懂。
她努力地想了想,她那些高中同学平时提起来,都不可能有私人飞机,也就是普通人的富裕,萧胜天和她那些高中同学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想喝什么?有白开水,各种果汁,也有咖啡和牛奶。”萧胜天问。
“我……白开水吧。”顾清溪吃东西口味比较清淡,特别是这几年,她更是俭朴节省又简单。
萧胜天从服务员手中拿过杯子来,之后亲自为她倒了一杯开水,递到了她面前。
“谢谢。”顾清溪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捧着,轻轻地抿了一口。
“你如果累了,可以闭上眼睛靠着歇一会,这里也可以放下来。”萧胜天体贴地告诉她。
“好,我知道了。”顾清溪赶紧低头看了看,约莫看出来里面的机关。
“我们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抵达首都。”萧胜天又告诉她。
“嗯嗯。”顾清溪觉得萧胜天这个人太好了,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她甚至想起来,之前去县里买东西,她就偶尔听到有人夸他,好像是他给县里投资了一大笔钱拉动经济建设,大家说他富了也不忘本。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萧胜天突然笑着这么问她。
顾清溪抬头看过去。
他其实长得威严而持重,但是当他笑着的时候,眸光温和深邃,这让他很有亲和力,甚至会让她有种错觉,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距离。
但是顾清溪当然知道不是的。
萧胜天和自己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他生活在报纸和新闻中,对他来说很稀松平常的直升飞机和佣人,对自己则是另一个世界,遥远到像是在那些豪门电视剧里。
顾清溪看着这样的一个萧胜天,她想起来少年时候的他,那个时候的他可不是这样。
那个时候的他放肆狂妄,目中无人,她听说他甚至胆大包天地去挑战村支书的权威。
这么想着,她就记起来他年轻时候的模样了。
十七八岁的他,笑起来双眸黑亮,嘴边总是带着一丝嘲讽,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少年。
“你……”萧胜天当然意识到她在看自己,而且看得很出神。
“没什么。”顾清溪慌忙别开眼去。
感觉到萧胜天还在看自己,她更加不好意思了,她知道自己刚才沉浸在回忆中有些失态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以前。”为了能缓解那种尴尬,她只好胡乱找了一个话题。
“以前?”他依然那么凝着她。
“嗯……”顾清溪咬唇,叹了声:“我觉得你和以前一点不一样,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吗?”萧胜天突然低声笑了,笑里带着几分叹:“人都会变。世界在变,人怎么可能不变?”
“你说得对。”顾清溪想起这些年,声音中也有了几分感慨:“是,世界在变,社会在变,我们都在变,我也变了很多。”
“不。”萧胜天盯着她:“你没变,一点没变。”
她还是当年那个顾清溪,那个走在带有晨间小路上的顾清溪。
顾清溪听这话,笑了,不过那笑很快消失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当然变了,我变老了。”
马上四十岁的女人,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定型了,一把年纪,丈夫早早去世,连个孩子都没有,是有点积蓄,但是现在也打了水漂,什么都没有了。
她低下头,喃喃地道:“我的人生就是这么失败,混到最后,一无所有。”
萧胜天沉默地看着她:“你这么说,那我呢?我算什么?”
顾清溪听到这话,只觉得他低哑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落寞,这是和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相符的。
抬头看过去,飞机舱中的光线朦胧,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凌厉的侧影弧度以及刚峻有力的下巴
他沉稳俊美,功成名就,尽管并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但是那种成功男性的成熟魅力,是会让任何人都为之侧目和沉溺的。
这样的他,要什么没有呢?
于是她叹道:“你当然和我不一样,你功成名就,轰轰烈烈,做了自己想做的,才不枉活这一辈子。”
在她说出这句后,萧胜天良久没有说话,舱室中是让人窒息的沉默,沉默到原本被忽略的飞机轰隆声是清晰侧耳。
“你知道我做这一番事业,最初都是因为什么吗?”他开口这么道,声音低到沙哑。
“……为了你的梦想?”顾清溪当然不知道,所以顾清溪只能猜。
“我当年那么穷,穷得叮当响,连媳妇都找不到,相亲都不敢去相,我这辈子运气都不太好。”他却这么说。
“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不是随便找吗?”顾清溪想安慰他,但是说出口的话,又觉得仿佛不太得体,也毫无意义,可是除了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毕竟他的世界,她真得不懂。
然而萧胜天凝着她,却突然问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说还能有机会吗?”
顾清溪连忙点头:“那是当然!虽然不年轻了,但其实你这个年纪对于男人来说正好,你功成名就,又一点不显老,你可以找二十几岁小姑娘啊!”
只要他想,招招手,什么样的小姑娘没有。
萧胜天听到这话,只是嘲讽地笑了声,之后再不说话了,闭门养神。
顾清溪就有些讪讪的,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但是到底说错了什么,她也想不明白。
最后只好两手放在膝盖上,安静地听着那飞机轰隆声。
飞机降落在首都的时候,顾清溪有些难受,她第一次坐飞机,多少不太舒服。
萧胜天感觉到了,体贴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下了飞机,走在这让人目眩的大厅里,初来乍到的顾清溪不太适应,不过他的胳膊格外有力,这让她觉得心安,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谢谢。”
萧胜天没看她,淡声说:“没什么。”
很快一群人扑了过来,都是西装革履的,是来接萧胜天的。
当他们看到萧胜天身边的顾清溪时,显然都是有些意外,虽然面上依然不显,但顾清溪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些突兀和尴尬。
当下她忙从萧胜天手中抽回了胳膊。
萧胜天胳膊弯里空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之后在那群人的拥簇中,出了飞机场,外面一整排的豪车特别齐整,那都是来接萧胜天的,远远的还有记者要采访他,好像是要问他对某个国际经济论坛的看法。
顾清溪看着这个,觉得在情理之中,但是又在想象之外。
这是电视里的世界,和她不是一个世界。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顾清溪,显然都很惊讶,甚至有人举起□□短炮对着顾清溪拍照。
萧胜天给身边秘书一个眼色,那秘书就过去了,□□短炮统统收缴。
顾清溪正看得心中暗惊,萧胜天却拉着她的手,直接将她带上了车。
车是顶级的豪车,里面的配置让顾清溪看得眼花缭乱,她不是没坐过别人家的小汽车,但是却从不知道车子里面还可以装备这么齐全。
“吓到你了?”萧胜天侧首凝着她,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顾清溪赶紧摇头:“我没事,我就是惊讶,这种阵仗,我从来没遇到过。”
她是在人群拥挤中凑在人堆里看热闹的那个,从来没想到自己成为热闹的中心。
“那就好。”他的手轻轻收紧了。
顾清溪陡然感觉到手上的力道,这才发现,他竟然握着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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