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30岁生日那天，梁萧在微博上发了一段3分多钟的视频，没有艾特，没有说明，却炸出了无数随着博主一起深潜水的粉丝。
　　退役4年，他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默默的进修，平静的生活。如今来了这么一出，各国媒体纷纷猜测梁萧是否有复出的意向。
　　只有我知道，我爱的人只是在为他的爱人——我，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罢了。
　　作为少数的知情者之一，我的弟弟向海实特意来电，用喝了一坛白醋的语气深深鄙视我们夫夫无下限的秀恩爱行为。

　　难得没有和海实拌嘴，我傻呵呵的从头到尾全盘接受了弟弟的醋意。谁叫我的梁萧是如此的优秀呢！
　　点开视频，29岁的梁萧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同16、7岁时的他如出一辙。
　　我一直在想，遇见梁萧，是上天对我最丰厚的馈赠。
　　17岁的盛夏，如果那天我没有在长跑途中离队送迷路的老奶奶回家，如果他没有在梁妈妈办理入学手续时离开，我们就不会有这一次印象深刻的初见。
　　至今我还记得，当时我顶着烈日站在斑马线外，隔着一条马路对着小吃店门前的梁萧，大声的喊出——
　　“嘴下留情！”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希望坐上时光机回到那段时光，对着英俊帅气的我，“啪啪”打上两个耳光。
　　在16岁的梁萧眼中，我就是一个突然间发狂加速冲向他的大型犬科。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下一秒，悲剧发生了。

　　“喀吱”他一口咬住牛肉饼，接着“扒拉”番茄酱汁把他的嘴角甚至是衣衫染出了“满江红”的效果。
　　好意提醒：立仁高中西门外“天成小吃店”盛产的牛肉饼，皮薄馅大，鲜嫩多汁的牛肉配上上等的新西兰番茄，再加上油炸过的松脆外衣，经济实惠堪称人间美味。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在食用之前最好先在牛肉饼上咬出一个小口，吸干里面的酱汁。否者，COS万圣节的吸血鬼不是梦想！
　　不愧是开学即将升为立仁高中棒球队4棒的我，用2秒钟的时间跑到梁萧身边，用1秒钟的时间掏出手帕，再用1秒钟的时间把洗了又洗的花手绢“啪”的盖到梁萧脸上。
　　擦完脸再擦衣服，几千元的T恤在我的手下不留情中宣布报废。
　　直到对上梁萧冷若冰霜的双眸，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多余的事情。

　　“你，自己擦，自己擦。”我讪笑着把手帕塞到梁萧手中。一点一点的后退，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短短的几分钟，梁萧自始至终没对我说过一句话。
　　而我的记忆，也完全停留在梁萧那毫无生气的空洞的眼睛上。到底是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出现那样的眼神？
　　即使再不愿意，我也得承认，当时的我，有些被梁萧吓到了。
　　我们的相遇并不美好，却让我们记住了彼此。
　　“找不到！”我翻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

　　“找不到！”我找遍了上学途中的每个草丛。
　　“找不到了！”我把棒球队的更衣室弄了个底朝天。
　　17岁夏训的最后一天，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把立仁代代传承的冠军戒指弄丢了。
　　“没了就没了，”放学的路上，三年级的学长陈深过来安慰我，“来年春天，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尾戒！”
　　我点点头，耷拉着脑袋。
　　在全国所有打棒球的高中生眼中，小指的纯银尾戒有着特殊的含义，它是胜利的象征，是最强者的证明。
　　每年春天，从各地区脱颖而出的棒球强校在首都燕京汇聚一堂，两两拼杀决出最后的强者，再由棒球协会授予王者勋章——冠军戒指。

　　立仁高中最后一次捧起冠军奖杯是5年前，那一届的冠军尾戒作为信物代代相传。直到三个月前，上届队长将它交到我手中。
　　“对不起，这戒指本应”
　　“对了，明天你有没有时间？”本届队长陈深打断我的话，“要不要来帮我抓‘壮丁’。”
　　“不要。”即将脱离“壮丁”队伍的我猛烈的摇头。“难得的休假，我要好好的睡个懒觉！”
　　“这样啊！”陈深露出慈母般的微笑，捕手的母系光环让我浑身发毛。“祝你做个好梦！”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我的懒觉终究逃不过泡汤的命运！
　　第二天，常规的晨跑后，我被学长从家里揪出来，戴着擦得铮亮的平光镜来到了北操场。

　　不仅是我们棒球部，田径部、篮球部、足球部等运动社团的部长齐聚一堂，简直比运动队开会都齐。
　　大家摩拳擦掌，眼睛瞪得豆大。把刚参加完军训的新生吓得瑟瑟发抖。
　　立仁高中在9月开学前会对新生进行体育测试，一是为了高考的体育加试做准备，二是为了方便运动部招新。
　　我和陈深淡定的站在角落。完全遵循先辈的智慧——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因为棒球实在是小众，只有真心喜欢或是立志成为职业选手的学生才会忍受棒球部惨无人道的日常训练。
　　上天赐给17岁我的三大天赋，
　　第一，无敌的帅气 ；╭（╯_╰）╭
　　第二，强健的身体素质；b（￣▽￣）d
　　第三，一眼在人群中找到梁萧的洞察力。∩__∩y
　　彼时我还不知道梁萧的名字，只是在他越过高杆的那一瞬间，操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夺走了。
　　“那个小子有点意思，16岁可以跳得这么高吗？”陈深摸着下巴感慨道。
　　看着田径部长用大灰狼盯着小白兔的眼神垂涎着他，我心中想起的却是梁萧那冰冷的目光。“恐怕杨哥要失恋了，那位小朋友是不会去田径队的。”
　　“野生动物的直觉？”
　　即便拥有那么优美的腾空姿势，在梁萧跳完后，却没有一个人围到他的身边。
　　“算是吧。”我厚着脸皮接受了陈深哥的夸奖。
　　如果“野生动物”算是褒义词的话！
　　跳高、立定跳远、1分钟跳绳、坐位体前屈、投掷沙包优等生的测试数据在部长间传看着。我总算是知道了他的名字，梁萧，和本人一样精致。
　　“怎么，中意他？”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露骨，连队长都发现了我对他的关注。
　　“可惜，那小子的体格不适合打棒球。”
　　3000米长跑的发令枪响了，梁萧跑在队伍的前端，在到达1500米的测试点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接着跑剩下的后半程。尽管梁萧最后拿了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可做完放松运动后他的呼吸依旧平稳。
　　梁萧该不会是在保存实力吧，有这个必要吗？

　　我盯着他漫无边际的想着，结果梁萧一抬头，我们就四目相对了。
　　梁萧显然的愣了一下。
　　他认出我了！
　　未待我找到理由和他搭话，梁萧就被田径部长一个熊抱抱在怀里。因为学长猛虎扑食的姿势太过难看，我侧过眼睛不忍直视，也就放弃了和梁萧交流的想法。
　　“向海诚，快来，我发现了个好苗子！”深哥开启扫描模式，拉着我向目标冲去。
　　那一天，我和陈深合力为棒球队找来了12个壮丁。

　　升入二年级的队员甚是欣慰，我们的苦力时代终于结束了。
　　开学3天后，我收到了一年级新生高雄代同学转交的物品——遗失的尾戒和散发着柠檬香气的纯白色手帕！
　　我一脸黑线的盯着印有名牌商标的丝帕，为我的大花手绢默哀，你和你的主人都被万恶的有钱人鄙视了！
　　奴役壮丁的日子是惨无人道的，不论是被逼迫的壮丁，还是执起教鞭的我们。
　　趁着球队经理安抚新生，我和队长可耻的逃了。
　　蹲在仓库外的墙角，我与深哥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做个体能训练就这么难吗，竟然让大小伙子哭鼻子？”
　　“别说风凉话，”陈深日行一善的打脸，“你们一年级的时候还不如他们呢！”
　　“胡扯！谁说我哭了！”
　　“有照片为证，”队长幸灾乐祸的掏出手机，“要看吗？”

　　(￣（工）￣)同学，我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做队友了！
　　当时我和队长都天真的以为新生的问题只是初来乍到的一时不适，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他们就会真正的融入到队伍中来。
　　然而，备战集训前，深哥却拿着一张退部申请把我从教室中叫了出来。
　　“新来的投手要走？”我和深哥得前辈真传，习惯以蹲墙角的姿势讨论问题，“是哪个，教练知道吗？”
　　“高雄，没有经验的那个孩子。”深哥用手指画着圈圈，今年新入队的两位投手，其一是从小就以职业选手为目标的体育特招生常野，另一位则是从零开始的高雄，“好险，被我半道截来了！”
　　试想刘教练接到申请书的震怒，我和深哥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两脚发软。

　　“投手阵到底是怎么回事？”击球和守备是我的长项，投捕之间的训练我参与的不多。
　　“这事儿怨我！”深哥长长的叹了口气，“沈冰装恶人，装过头了，天天骂骂咧咧，一口一句‘你不行’‘太差劲’‘小娃娃滚回家吃奶’”
　　“高雄不堪压迫，揭竿起义了？”我囧。
　　队长点头，“高雄和常野不同，仅仅是职业棒球队的球迷，初中背着家长自学投球，没有经过任何的专业训练，一下子让初学者跟上队伍训练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可冰哥骂高雄，也就代表着我们的当家投手对高雄期望很高吧？”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沈冰才不拘小节，既然能对一年级敞开胸怀，这也意味着冰哥承认了高雄的天赋。
　　“昨天，沈冰还高兴的和我讨论，10月的地区选拔赛我们高年级来打，等到明年常野和高雄跟上训练，大家再布置全国大赛的战术阵容。”
　　“走吧，”我拍拍屁股起身，“看知心哥哥怎么用谈话解决问题！”
　　破釜沉舟般的站在一年六班门口，我和陈深“铛铛铛”的敲开了门，用眼神互相为对方打气！
　　“一，二，三，进！”
　　口号喊完，我们都僵在门口，等对方先迈步！
　　说好的知心哥哥呢！陈深用精神力给我施压。
　　喂，这可是你们投捕阵营自己的问题！我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
　　“想象一下，全国大赛的时候，一旦沈冰下了投手丘，你只能接常野神经刀的直球和韩谭磊慢慢悠悠飘忽不定的变化球！”我亮出最后的杀手锏。
　　这个画面太惊悚，陈深只需想一下就浑身打颤。
　　“高雄，关于你的退部申请，我们能谈一谈吗？”深哥大声嚷着为自己壮胆。
　　大概是为了显示对三年级学长的恭敬，还在午休的一年级生“哗”的迅速给陈深让出位置。

　　教室后方只剩下正襟危坐的高雄，和与高雄只有一道之隔的梁萧。
　　第三次见面，梁萧只瞅了我一眼，“啪”的转头看向窗外。
　　小子！好样子，装什么不认识！我暗自磨牙。
　　谈心，我的任务是谈心！
　　我快速的把梁萧屏蔽掉。

　　挤出灿烂的笑容，我用最精简的语言，把沈冰的脏话用婉转的词句翻译了一遍。重点刻画了一下对美好未来的描绘！
　　“可沈冰学长说我又笨又傻不可能成为好的投手！”高雄似乎有所松动。
　　“不要紧，投球的时候有捕手配球，我们的队长，”我把陈深拉到高雄面前，“才是你的智囊团！”
　　喂！陈深瞪我。你这不是间接的承认了沈冰对高雄智商的评价？

　　我回瞪，那么你来！
　　“说实话，经过几天的训练，我觉得你比沈冰有天赋，沈冰一年级的时候经常被毕业生说是‘猪脑子’！”
　　我晕！大哥，拜托你说话长点心！我听到班里学生的窃笑，我敢用我的名誉发誓，棒球队里除了投捕阵营之外，其他队员的智商是有质量保证的！
　　“呵呵，话说的真漂亮啊！”在我和高雄聊天时，梁萧已经把注意力放到我们身上。“你们真的是体育特招生，不是舞文弄墨的？”
　　这话挑衅的味道太浓重，让我和深哥发自内心的不想接下去。
　　“不说话了？”梁萧的眼中满是敌意，“你们说高雄有投球的天赋，那么能具体的说明一下，高雄的过人之处在哪里？”
　　“高雄身材健硕、手臂很有力量，投出的球速度快，威慑力大，虽然现在控球不稳，但是只要努力练习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球队宝贵的战力！”陈深这话不是说给梁萧听得，而是想让高雄正视自己的才能。

　　“假以时日，是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更久？”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谁敢保证，在高雄付出足够多的努力之后，就会在全国大赛大放异彩？”
　　对面高雄期待的眼神，我沉默了。
　　“你敢吗？”梁萧先看向深哥，“还是你？”再来问我。
　　“你们甚至不敢保证，高雄可以在燕京的球场上投球，我说的没错吧？”梁萧眯起眼睛，嘴唇抿得紧紧地。他站在高雄身后，仿佛和高雄化为同一阵线的战友，“我听说过棒球队的事迹，你们现有3名投手，三年级的沈冰和十班的常野都是体育特招生，他们的实力才是被学校被教练认可的！而坐在这里的高雄，说白了，只是替补，是备胎，不是吗？”

　　高雄在动摇，我能从后辈的表情中读出强烈的不安。必须要说些什么，不能再顺着梁萧的话走了！
　　“不是这样的，你的想法太功利了！”我抬起头直视梁萧的眼睛，直觉告诉我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非同一般的过去使他竖起了冰冷的外壳，把阳光和生机隔绝在外。
　　“我们打棒球，是因为喜欢！无论比赛胜负，出场时间多少，我的初心是不会变的！因为喜欢棒球，所以练习，因为练习，才会发生改变！你让我保证高雄的未来，对不起，我做不到，因为高雄的未来是高雄自己的！如果一定要让我承诺什么的话，我只能说，努力是不会骗人的，付出的汗水和泪水终究会有回报！”
　　“我喜欢棒球！”高雄的热血被我点燃了。
　　“等一下！”梁萧把高雄死死的按在座位上，“你们是特招生，各种大赛经历已经足够让你们保送到想去的大学！”

　　“可惜啊，高雄只是普通的学生。”梁萧放在高雄肩上的手不断握紧，高雄即使吃痛也不敢吭声。“你所说的努力是指训练吧，是跟着棒球队从早到晚不间断的练习。那么请学长告诉我，高雄用什么时间来学习？”
　　“学长无法保证高雄在棒球上的发展，又用对棒球的热爱来引诱其入队。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简单的几句话可能会毁了高雄的一生！当高雄在投入百分百热情的棒球上一无所成，却又因为没有时间读书而无法上大学的时候，你们拿什么为这时的高雄买单？”
　　“同学，你的话太严重了！”眼见我们的争论成为全班关注的焦点，连走廊上的一年级生也扒在门边看热闹，深哥有些骑虎难下了。
　　我们球队的学长们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棒球，即使无法上场得不到保送也没有怨言！

　　真的，没有怨言吗？梁萧的话，让我重新审视我们的球队。学长们不是没有怨言，而是不想对后辈说起罢了。
　　“严重？事关高雄的一生，再严重也不为过！”
　　“你太偏激了！我们并没有想让高雄在职业运动员和读书考大学之间做选择，我们只是想和高雄一起参与课外活动罢了。”我耐着性子做最后的辩解，浑身是刺的梁萧真的搞得我快疯了。
　　“果然啊，名不虚传的厚脸皮！”梁萧用讽刺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轻蔑的笑了，“轻描淡写的就偷换了概念，不愧是在全国大赛上犯错，还整天笑嘻嘻的人！你难道就一点对毕业生的负罪感都没有吗？”
　　今年4月，一年级的我在前辈们的带领下，踏上了首都的光荣球场。
　　初次参加全国大赛的紧张，再加上技术的不成熟，让我在重要的晋级赛中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9局下半，三垒的守备失误撕破了立仁铜墙铁壁般的防线，让队伍失去了不应该丢失的一分，从而止步4强。
　　我，让三年级前辈们的冠军梦破碎了。

　　“够了，小白脸！”运动少年血气方刚，深哥一个冲动就拎住梁萧的衣领把他按到了教室后面的储物柜上。
　　“说不过就动手吗，”梁萧一脚踹在深哥的膝盖上，“你以为我会怕吗！”
　　“算了，”拉住开启战斗状态的队长，“我们回去吧！”
　　“无论谁怎么说，你的人生终究是你自己的。”经过高雄身旁，我小声的对新人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只是想和同样喜欢棒球的同学，快快乐乐的打球而已。对于热爱这项运动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不能打棒球更痛苦的呢？”
　　“你的退部申请队长保留到下午训练之前，如果你坚持离开的话，我们就把它交给教练。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午休的一出闹剧让我对高雄的归队不报任何期望，然而，现实却再一次让我出乎意料。
　　下午，一年级的预备投手亲自跟队长谢罪。并再次坚定了加入棒球队的决心。
　　本来就该这样，我用余光扫过跟在沈冰身后跑圈的高雄，“碰”的把飞到面前的球打出。
　　“哇，向海诚，好厉害，是全垒打啊！”
　　多年以后当我从梁萧口中得知，少年时代的他每天过着怎样的生活，遇到了怎样的低谷，经历过怎样的绝望。直到那一刻，我才深深的体会到梁萧每一句话的含义，我那些自以为是的话给了他多大的伤害。如今我能补偿他的，只是更加的去爱他，更加的照顾好他。
　　可惜，17岁的我还留有中二少年的幼稚。对于梁萧的嘲讽，我并不会特意提起，也不会随意忘记。以至于梁萧在拒绝（得罪）了某些运动部长，被前辈们叫到校外接受“教育”时，我选择了冷眼旁观。
　　“碰”棒球擦过手套边缘飞到了身后。

　　我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在如此重要的淘汰赛中犯下训练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低级失误！
　　“啊——！”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棉质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了，我用手捂住脸，最近又开始梦到4月比赛的场景。

　　我永远都忘不了当时场上队友的模样，震惊、失望还有难以形容的悔恨。
　　早晨5点，我的家人都沉浸在梦乡中。悄悄的洗漱，背上书包拎着球包，我安静的锁上了家门。
　　临近10月，空气中开始透着丝丝凉气。我快速的热身，开始了从家到学校将近一个小时的晨跑。
　　我们家住在枣川市南边的老城区，要跑到立仁高中，我必须经过枣川市占地最广的高档小区——安馨苑。
　　转过街角，我再一次见到了当时根本不想遇到的人。

　　梁萧拿着从小吃店买来的豆浆和油条不紧不慢的向我走来。
　　相距100米的时候，我可以清晰的看清他漂亮的五官。原来如此，前辈们的教训似乎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话说回来，被打的是三年级的学长也说不定。
　　说实话，当时我的心情真的很差劲。把连续几天睡眠不足的气全部发泄在梁萧身上了。
　　“你曾经也是运动员吧？”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故意挡在梁萧身前，“为什么放弃？”
　　“能在三年级的围攻下全身而退，你应该没有伤病吧！”

　　“态度那么傲慢，原来是个胆小鬼！”
　　伤害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有时心灵上的创伤比身体上的更难愈合。
　　一时口快解了心头之恨，我懒得将注意力在梁萧身上多浪费一分，自顾自的说完就跑开了。
　　如果当时我回头看了梁萧的表情，或许我们会更早的对彼此敞开心扉，而他也不会在昇乐体育馆哭到几近崩溃。

　　“高雄，你们班不准备运动会吗？”
　　下午2点半，立仁的文化课全部结束，正式进入社团活动时间。我从更衣室出来，立刻发现了护网外的梁萧。
　　“梁萧没有项目。”高雄挠挠头，“说是不想参加。”
　　9月末有立仁高中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因为在这个时间点上好多运动部已经开始地区预选赛前的集训，所以大多数的体育特招生都和运动会无缘。
　　我不知道梁萧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棒球队的练习场边，也不知道他偷偷躲起来看我训练好几天了。我无论如何都猜不到梁萧其实早就想和我道歉，更猜不到由于早晨极度不理智的发言让我错过了梁萧的那句小声的“对不起”。
　　我的弟弟，向海实，今年26岁，现国内花样滑冰男单的一哥，国际赛事领奖台的有力竞争者。
　　上个月，为了庆祝海实夺得四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金牌，身为哥哥的我赠与亲弟弟花篮并条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海实一脸嫌弃的接过花篮，随后就让弟妹给扔进了垃圾箱。

　　言归正传，无论现在海实多么牛气，在13年前，我的弟弟也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向海诚，你这个冷血动物，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13岁的海实紧紧的抱着我的球棒，厉声控诉。
　　“海诚，难得海实有比赛，你就不能去为弟弟加加油？”妈妈对着镜子涂唇彩，顺便给向海实帮腔。
　　10月1日是我国庆周唯一的一天假期，午饭后，海实和妈妈的双面合击让我下午的训练计划全部作废了。
　　“爸爸呢？我觉得老爸应该很想看海实的比赛，要不然，让爷爷和奶奶去！”都到地铁站了，我还在抵抗。

　　“爸爸、爷爷和奶奶都有饭局！”向海实气鼓鼓的板着脸，“你不想来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