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真是痛苦着的甜蜜,甜蜜着的痛苦……

作者: 火夏

  范云两只善财童子提篮式的手,十指捻动,分别握成了两枝实心锤。
  如果方科敢有什么动作,他也好第一时间还击。
  方科的脸上,在两人火星撞地球的冲突还未爆发,气场还未相撞的一瞬间,就已变幻出数种表情。
  悲伤?愤怒?示弱?抑或无奈?

  又或者那是诸多表情与矛盾的综合体,这让范云突然觉得他的那张脸,其实,很是有那么几分的可怜。
  就连方科刮得干干净净略呈铁青色的下巴,此时此刻那种微微的颤动,都让范云觉得方科实在像极了一只一戳就破一捅就漏,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虽然这只纸老虎在他面前,也想露出一点点獠牙,但终究还是又将獠牙缩了回去。
  转而,却用糖衣炮弹来对付他。
  方科伸手从藏青色西装的内袋中摸出了一包玉溪。
  或许是因为他心情莫名地激亢而掏得太快,又或是因他的手微微颤抖的原因,那包玉溪居然在他的手中翻了一个跟头,差点一头栽进尘埃。
  下面就是硬得离谱的水泥地。
  幸好是一包烟。

  幸好不是商店老板那只细瓷茶杯。
  幸好不是孙悟空在镇元大仙的五仙观里,在猪八戒的怂恿下,偷偷用金击子敲下的人参果。
  这个方科看上去,似乎不那么靠谱:不甚稳重,略显浮燥。
  不过还好,幸好在那盒玉溪坠地之前,他那只微颤的右手一个反抄,居然又把那盒烟给捞了上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
  原来大多数人的潜力,真的都是被一些突发状况激出来的。

  方科用他十根因长期摆弄擀面杖而变得如同小擀面杖般又粗又短的手指,协调一致以最快的速度撕开了那包玉溪的塑料薄膜以及烟纸,然后,抽出两支,脸上带着一种强扭的瓜不甜也要拼命扭将出来的一种笑容,将烟朝范云递了过来。
  “你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
  范云接过了那根带有无数含义的烟卷,一边从裤兜中摸出打火机,一边朝方科点点头:“谢谢……”
  “啪”的一声,打火机凑到了方科的面前。
  方科赶紧将烟卷塞进嘴巴,抬起左手捂着范云递过来的火,点上并深深吸了一口。
  为什么有风没风,都要捂上那么一下子?
  表示感谢?表示尊重?
  “咝……”
  于是。
  一场或许因为两个人某一个动作、某个眼神而诱发武力冲突的危机,在两根烟卷不断腾起的烟雾中,一点点消弥于无形。
  或许,二人还未到真正该撕破脸的时候,也未可知。
  “你……”
  “你……”
  两个人口中“你”字同时脱口而出,但显然,通过两个人的面部表情就可得知,看上去方科似乎更着急,而范云更沉得住气一些。
  他伸出手来朝方科摆了一摆,示意方科先说。
  真让方科先说,他的话却似一颗哑弹在枪膛中卡了壳般半天不见动静,让范云倍感恼火,只见方科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咽了一下口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并让那股烟雾从嗓子眼直迂回至肺腑之间,然后才化作两股白烟从鼻孔中直喷出来,他嗫嚅着挤出一句话:“……那个……你在这儿……?”
  这家伙,看上去真的人不可貌相,实在有一些他自己的小狡黠。
  问话说半截。

  他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通过这样不挑明的问话,而将主动权与退路牢牢握于自己手中。
  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全在范云怎么接招。
  接得好,大家一笑;接得不好,绝对不妙。
  “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当然是等唐若”,范云心道。
  可是,看到面容憔悴不堪,甚是可怜兮兮的方科,他将已经滚到舌尖上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啊……那个,我在这里等一个客户,有点事……等半天了,那人还没来……”
  说完,范云还抬起左腕,装模作样瞅了瞅手表。
  客户?

  呵呵!撒谎都不带眨眼。
  范云的哈哈腔打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而方科脸上,却是一副坚信不疑认为范云说等客户那就一定是在等客户而不是等唐若的表情,落在范云的眼里,让范云觉得那种表情就是本来挺欠揍的但现在也不好意思再下手的感觉。
  这就对了。

  方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并且,他还想进一步将这种给予范云的感觉再扩大一下。
  “……哦,真是哈,不过时间还早呢!”
  “嗯!是,还早。”范云只好接过他的话头。
  “对了,明天你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坐一坐,吃个饭,怎么样?”
  嗯?范云认真看了方科一眼,什么意思?他主动邀请自己吃饭是什么目的?
  他决定不接方科的招。
  “明天我没时间,我这几天都挺忙的,最近事情特别多……真的!”范云不忘加上个肯定助词重点强调一下自己确实很忙的。
  鬼才信他挺忙的。
  方科才不信。
  凡是范云的话,他统统都不相信。
  其实他也知道,跟自己连泛泛之交也算不上的范云,肯定会一口拒绝自己的邀请。
  纯粹试探的,虚情假意的邀请。
  但是,方科还是从鼻孔里重重的抽出了一阵冷气出来,听在范云的耳朵里,既像遗憾,又似叹息。
  “唔……”
  范云假装奇怪地问道:“嗯?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有事?”
  “啊……那个,没什么大事……”
  方科支支吾吾避而不答。
  “哦……”
  范云决定结束跟方科这种毫无趣味的尬聊。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跟方科既不熟,又因为唐若的原因对方科隐隐暗怀敌意,何必故意没话找话呢?
  弄得那个端着茶杯的商店老板以为他俩好像挺熟似的。

  范云将方科扔在花圃处,自顾自走到商店里:“老板,来一瓶矿泉水!”
  他将两块钱纸钞扔在柜台上,拧开了那瓶娃哈哈矿泉水的瓶盖,边抓着瓶腰,边朝方科一推,那意思:要不要来一瓶?
  方科勉强从脸上挤了一点笑容送到唇角,落在范云眼中看上去倒像是一阵抽搐。他冲范云摇了摇头,然后,扭头去看唐若家楼下那道卷闸门。
  那道卷闸门里面就像有一只兔宝宝一样: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范云的眼神也落在了那里,他来的时间比方科更早,本来一肚子的耐性磨得差不多快去了一半了,可现在方科来了,他反倒不急了,今天,就在这儿跟方科摽上了。
  不急。
  不急。
  好菜不怕晚。
  唐若才不管他俩是怎样摽上的,此时,她正跟章华华一起,在一个小土坡上扯毛笋。
  那件桃红外套,早已被她束在了乳白色的线衣上。红色的衣摆火焰一样飘在她的身后,挡住了她那时不时因为弯腰而露出来的白皙细腻的肌肤,外套的双袖于她那平坦结实的小腹前系了一个圆圆的球形结。
  她不停地弯下腰,去扯那些藏在草间的毛笋,大根的毫不犹豫地扯下来,很小根的就轻轻饶过。
  剪裁合身的牛仔裤恰到好处地拉伸着唐若轻盈苗条的线条,阳光透过一些树枝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她的耳廓上,映着那一层淡淡细腻的绒毛尽染成了金黄色,让旁边的章华华看了,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唐若的美,与章华华不同。
  章华华鼻梁挺直,双眉纤细,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满脸英气,自带一股侠女范。
  而唐若却是娴静的,温柔的,给人的,是那种青青白桦冰雪消融的感觉,她是那种无论大人还是儿童,看了就会打心眼里喜欢的女孩子。
  也是让范云一见钟情的女孩子。
  章华华把手中刚刚拔出来的一根拇指粗的毛笋放在了身旁的小筐中,然后小指弯曲将散落在额前的一绺黑发轻轻绾在耳后,喜爱地瞅了瞅唐若,对唐若道:“喂……唐若,你们那个方科对你怎么样?”
  “还不是那个样!”
  “那个样,是哪个样?”
  “哎……莫讲他了,讲起他老烦燥!”
  “不讲就不讲,小气包,我们晚上拿这些笋子炒肉吃啰?”
  “可以!要得!”
  唐若将左手掐着的一把毛笋放进她与章华华中间的篮子里:“华华,你这块衣服蛮好看,好多钱买的?”

  “没得好贵,百八块钱……”
  “这个款式蛮好看,好像兴安没卖得,穿在你身上刚刚合适。”
  “嗯,这是今年南宁的春款,我们这边应该没卖得……喜欢吗?”
  唐若也不回答喜不喜欢,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蛮好!”
  蛮好!
  蛮好的岂止是章华华身上这件大格子花新款韩版女装外套,更有这山,这水,这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与清香摇曳的草木。
  挽不住的太阳一边缓缓下坠,一边将温暖洒向大地,暖光照着春天的桂北,照着这个人口不过二十几万的小城——兴安,照着兴安县兴安镇的这个小小村落,照着这个山坡,照在这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姑娘身上、背上,温柔地吻在她们的面颊上、脖颈上。
  四野宁静,大地祥和。

  小篮装得满满的。
  除了一大堆毛笋外,她俩还挖了一把“窖头”——那是一种类似于野蒜的一种植物,弄回去洗干净了,配上一块肥瘦相间的熏腊肉炒着吃,那味道,啧啧!恐怕就连最怕身材发胖的姑娘,以及亲爱的华华也要一口气吃它个流星赶月。
  回去喽!
  两个采毛笋的小姑娘。
  唐若跟着章华华进了她家的门,华华奶奶最擅长乾坤大挪移的目光一下子就从一只正跟同伴抢苞谷吃的得意洋洋的红冠黄脚铁翅大公鸡那儿,转移到了两个美丽的姑娘身上。
  她老人家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每一道褶子似乎都随着两个女孩的推门动作应声而开。

  “奶奶……我们回来了,你看看,扯了好多笋子……”
  华华一边将篮子递到她奶奶的面前,一边轻轻挣开了被唐若绾住的左臂。
  华华奶奶喜爱地看着自己的孙女,一迭声应道:“是扯了蛮多……”
  “奶奶,这儿还有一把这个,晚上咱们用腊肉炒着吃,好不好?”
  华华撒娇般揪着那串“窖头”在她奶奶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好!好!炒腊肉,灶上还有好几块呐,全是给你留的。”

  “那你现在就去取下来,我来收拾。”
  “好,好!”华华奶奶进屋取她的专为这个孙女保留的“藏品”去了。
  唐若扯了一张小板凳,就在院子里坐了,伸出十根春葱样的手指去剥那些嫩得如同她手指一样的毛笋子。
  那些毛笋子,看上去比方科要听话多了,大概也就是与范云那种耳提面授唯唯诺诺的模样差不多吧,唐若将尖尖的大拇指指甲掐进笋子外面的糙皮里,左手转动笋身的同时,右手拇指甲稍一用力,就露出了里面翠绿略带微黄的笋肉。

  一条。
  两条。
  唐若做这种事情最拿手,她本就擅长做这种又需要细心又略带那么一点点技术含量的事情。
  例如,唐若绣的十字绣,不但正面跟图纸上一模一样,就连背面的针脚也跟机织品似得整整齐齐颇得章法。

  不像华华。
  十字绣刚刚来到这个小小县城的时候,华华也跟那些想表演一点真正技术的妹儿们一样,弄了一幅名为《泉》的十字绣画儿,试图表演一下自己的淑女范,说来也奇怪,她那双能准确无误用眉夹将一根旁生的乱眉揪出的巧手,一旦捏上了绣花针,简直就如同捏上了一根棒槌,望着那个香肩半露,双手捧着肩上一只水瓶,泉水从她肩头顺着曲线玲珑的腰腿一直流到脚面的美女,丝毫不知该从何处起手。

  当她跟华华在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对,很是鼓捣了一段时间后,看着凌乱不堪的针脚及脏兮兮的布面,终于还是十分诅丧地放弃了十字绣这门手艺:“咳……唐若,看来我天生就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料……”
  唐若看着画上那个鼻子都快被章华华气歪了的美女,咯咯笑了起来:“你看看你这儿的针脚,歪得那么厉害,都快刹不住车了……”

  华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把手中的针线往白色小藤箩中一扔:“妈妈的,姑奶奶不伺候了!”
  通常这种情况,她都会像电视剧中某个萌呆萌呆的小仙女一样,手持魔法棒起身,站立,然后细细地腰身轻轻一旋,“噔噔噔噔……”在屋子里转上那么一圈,于是,唐若面前就被她神奇地变了一些水果与小零食出来。
  有时是两串鲜嫩可口的溶江镇红提。
  有时是一堆薄皮多汁的湘漓松毛山上产的无籽蜜柑。

  有时,是两只大大的3.5元果冻布丁喜之郎。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何以解忧,唯有零食。
  其实,应该更进一步地说,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就像今晚摆在唐若与章华华面前的窖头炒腊肉、土鸡蛋煎毛笋、烟熏小鱼干、素炒菜花这些美食,每一样都足以使唐若暂时忘掉引起她烦忧的范云与方科,转而与可爱迷人的华华一起大快朵颐。
  华华奶奶笑眯眯地,一会瞅瞅自己的孙女,一会瞧瞧唐若:“吃……吃……唐若,你尝尝这个腊肉,已经挂在灶上熏了一整个冬天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唐若挟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放入口中,细细嚼着。那块混合着柴禾香味又十分筋道耐嚼的腊肉在她的舌尖上打着滚,一点点被撕开咬碎,瞬间,那种丰郁的香味就渗进了她的口齿与舌根之间。
  真棒!

  唐若笑着对华华奶奶道:“五奶奶……这个腊肉真香。”
  又矮又胖的华华奶奶得到了唐若的表扬,高兴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用蓝色碎花的粗布围裙拭了拭手,咧开豁了两只牙的嘴,笑了。
  华华奶奶用筷子将一块试图从盘中滚到桌上,继而木遁的腊肉挑回原窝:“华华……这次回来耍几天?”
  “耍个把星期吧!也不确定。”

  “哦……那个,上次王荣秀过来讲过那件事,你还记得不?”
  华华筷子微微一停,看了她奶奶一眼,不置可否。
  “……呃……”华华奶奶感觉孙女似乎不想继续自己提出的话题,顿了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唐若一边将碗中的饭扒拉了一小筷子送入口中,一边与华华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奶奶什么意思?
  嗨,她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老人家看上去饭量不大,可管得却宽呗!
  不是的,她肯定有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
  不对,一定有别的意思。
  好好好,先吃饭,吃完了饭我再跟你仔细说。
  就知道你有秘密。

  是是是,秘密。——
  女人啊!
  女人眼神中的信息量真大。
  尤其漂亮的女人,一个个将那足以勾男人魂,摄男人魄,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岂止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简直,能让方科范东等臭男人们去为她们纵横驰骋征讨四方,拼命再拼命。
  其实。
  何止是她们的眼晴,只要臭男人们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她们的眉、她们的唇、她们的手与腿,甚至她们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每一根头发丝,都会说话。
  如果你看不到这些,那么很遗憾,只能说你春风不解风情,如何吹乱少女的心……

  唐若与华华交换过的眼神,如果被摄影师用八倍乘以2次方的慢镜头倒帧的话,他一定能一边用粗糙厚实的手掌摩挲着牛仔裤破洞中露出来的膝盖,一边发现,她俩都有长长的睫毛,都像小荷才露尖尖角上红头大眼晴蜻蜓的翅膀一样微微抖动。
  她们那会说话的大眼晴,上眼皮几乎也同时如门帘一样,往下方缓缓盖了下来……然后,又扑闪着睫毛缓缓张开。
  还别说。
  用柴禾煮的饭菜就是香。
  怪不得,有许多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的村落,已经频频向吃腻了馆子的城里人,纷纷亮出了农家乐的招牌。
  来呀!吃鸡呀!
  来呀!吃鱼啊!

  纯天然,矿泉水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风土味十足的乡下土鸡土鸭腊鱼腊肉等美味佳肴,与香喷喷的纯天然山泉水煮出来的糙米饭,又何愁不能吸引愈来愈注重天然、养生的城里人前来休闲与消费呢?
  吃惯了大米白面的肠胃,确实应该经常吃一吃野菜与杂粮,好好清一清那些肠道中的垃圾。
  唐若有点十分不情愿地放下了碗筷。

  她已经吃得很饱了。
  虽然嘴巴还在拼命游说她:再吃一点,就吃一点点。可是肚皮已着急地反复劝她:算啦算啦,饭吃七分饱,你已经吃得如同猪八戒了。
  唐若又重新掂起筷子,夹了一点野葱——“窖头”放入口中,慢慢嚼着。
  真香。

  这种野菜的香,是任何人工培育的蔬菜都无法比拟的。
  就像每年夏天的雨后,她总是与华华去山上采的那些野蘑菇一样,那种鲜香,绝不是人工种出来的香菇与平菇等蘑菇所能具有的。
  特别是烧汤的时候。
  掰上那么几块蘑菇,放一点点瘦肉,慢慢熬上一会儿,然后揭开锅盖——呀!那种扑面而来的香气,能让人瞬间就觉得,原来,生活如此美好!
  这汤,根本不用放什么鸡精味精——纯粹多余,这些野生菌,本身就具备相当强的提鲜、增味的功能。
  华华放下了筷子,从黄色小坤包中取出一包心相印,抽了一张递给奶奶,又抽了一张给唐若,然后才抽出一张擦着自己的嘴巴:“……还是屋里的饭菜好吃!”
  “那是滴,你到外头还不就是吃些快餐类的什么东西,哪有咱们这儿的东西好吃哦……”唐若边用纸巾擦嘴边道。
  “嗯!确实,我总觉得南宁那边的东西没有我们这边的东西好吃,特别是那个米粉,好难吃哦!”

  “莫讲南宁,就连桂林有些店里卖的米粉也不正宗,上一次我和秦燕子到桂林去耍,在七星公园旁边一家店里头吃的汤粉,实在蛮难吃,主要是那个卤水不好,特别的咸,一点儿也不鲜,不晓得那个老板熬卤水的时候加了多少盐!”
  “嗯,是的。”章华华点点头。
  “对了,华华,西环路水泥厂往里走,铁路村村口那里,开了一家老米粉,味道实在蛮好,要不,明天早上我们去那儿吃米粉?”唐若将手中的纸巾团成了一个纸球,只等章华华答应了,就将它投到院中。
  “好滴!明天早晨你喊我。”
  “起得来没得?你莫睡懒觉哦?”
  “放心,只要你喊一下,我就晓得,我就马上下楼……”
  唐若有点怀疑她的“马上下楼”,她连自己的马上下楼都怀疑,更别说华华的了。
  基本上,每一个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拖延症,真的!
  特别是恋爱中的那些小女人,常常坐在梳妆台前,一会儿描描眉,一会儿画画唇,不急不躁,根本不知道楼下等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早已急得原地团团转,如果她再晚三分钟下楼,她窗下的地都将被那个男人给蹚平了。
  美女饭罢,尚能逛否?
  能。
  吃饱喝足的唐若与章华华挥手告别了华华奶奶,骑着华华那辆粉嘟嘟的女式踏板车,一溜烟往县城驶回。
  凉风习习,春月无边。
  车轮在平坦的柏油乡道上飞驰,春风不断撩起两个女孩子的长发与衣角,一同被撩起的还有左岸河边青青的柳丝。
  以及。
  一些年轻的心。
  路上,不时有一些车辆亮着大灯与她们擦肩而过。

  其中,有一辆小轿车远远就打起了打双闪,并切成近光,对这两个女孩子表示了最大的善意,就在两车交错的刹那间,唐若听到小轿车摇下的车窗里传来一声得意洋洋又无比响亮的呼哨声:“嘘……”
  “讨厌!”
  哈哈,想必车中那个调皮的司机一定不会认为从唐若口中蹦出来的这两个字是贬义。
  在他眼中,一定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如此动人,实在值得再三感谢。
  感谢春风。
  感谢明月。
  感谢这儿的一草一木。

  感谢这个平安祥和,可以让人趾高气昂,扬长而去的时代。
  章华华坐在后座上,双手半搂着唐若软绵绵的腰,嘴里哼着带着萨克斯风的某种小调,时不时,还调皮地捏一捏唐若腰间细腻的肌肤。
  唐若又不怕痒。
  哪里像她那样,许多次唐若还未将手伸向她的腰间,她就已经紧张地全身每一寸肌肤都绷了起来。
  那模样,就如同一只娇俏玲珑的拨浪小皮鼓,一拨,就会荡漾;再拨,就响。
  当唐若将女式摩托车稳稳停在兴安县城中心最繁华的“老广场”车位上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一片灯的海洋。
  广场北面的一大块“习惯性”空地上,此时已被一群中老年人垄断,这里,除了刮风下雨,几乎每晚都有一帮业余爱好者在此唱彩调。
  无非就是撷取什么《刘三姐》、《打金枝》等剧目里面那些朗朗上口的片断对唱。
  除了那两位古装扮相的男女主唱,那些拉二胡的,敲梆子的,打铙的,筛锣的,没有一个有专业演员的气质。
  可以理解。
  都是农民杆杆嘛!
  拾起剧本可登台。
  放下剧本可下地。
  所以,即使是匆匆过客也大多对他们这伙未流演员们的表现抱以理解支持。

  反正,簇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观众,已经用脸上认真严肃的表情表示支持那个凤冠霞帔,看上去说唱坐打挺有一套的女主角了。
  其实。
  草根班子。
  一样值得尊重。

  他们也在努力表演,而且还是全程免费哟,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在此表演着,传唱着,为这个小小夜场的观众们,献上了一个又一个节目,聊以,打发彼此悠悠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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