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修天下

作者: 金水

  “我辞职。”
  许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上司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问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开始默默收拾桌上的东西。
  “哎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年轻人这么经不起说?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上司急了。
  许问抿着嘴,没有说话,从抽屉里拿出早就打印好的辞职信,递到了他的面前。
  “下个月十号,我来结剩下的薪水。”说完这句话,他抱着自己的一点杂物,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的行动太坚决,上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许问走出公司大门,冰凉的空气被拦在后面,滚滚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把他包裹在了里面。

  许问顶着烈日,从街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上往回走。
  他一边骑一边盘算。
  银行里的存款还够两个月生活。找新工作的话,试用期工资比较低不说,还要等到下个月的发薪日才能拿到钱。这一上一下的,必须要在一个月内找到工作,越快越好。
  他住的地方离公司不算太远,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就是图近。骑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许问汗流浃背,头也被太阳晒得有点晕晕的。不过这种感觉他还算习惯,把车归还到车阵里,走进了一幢四层的小楼。
  小楼非常破旧,现在是晴天的下午,楼道里仍然阴暗而狭窄,空气里充斥着水果等各种东西腐败的气味,难闻得要命。楼道里堵着很多杂物,只能侧着身子走,有时候东西倒下来还得许问自己动手把它们摆回去。
  许问租的地方是四楼的顶层,他没马上回屋,而是转去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家外面,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门刚刚推开,许问就听见一声细声细气的“喵”,接下来的是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别跟你爸说,咱们就吃一点。来,啊——”
  老人专心致志,完全没留意他走进来了。
  “阿婆,我跟你说过,不能喂猫人吃的东西。”许问无奈地走过去说。
  窗边坐着一位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稍微有点乱,但打理得还算整洁。她正在吃饭,手里端着一个饭盆,白米饭上压着一些菜。她挟起一块鱼肉去喂面前桌上的一只黑猫,黑猫张开嘴正准备吃,一见许问进来就咻地一声跳下了桌,围在他脚边蹭着撒娇。
  许问用腿回蹭了一下它,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接过饭盆,用纸巾擦了擦她嘴边沾着的饭粒,开始喂她吃饭。
  老太太笑得眯起了眼睛,乖乖地张嘴吃,一边嚼一边还小声抱怨着:“什么不能喂,以前我们养猫的时候,不是人吃什么它吃什么,哪这么多讲究?”
  “以前那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总得注意点儿。”许问耐心地说。
  黑猫跟着许问在旁边坐下,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他的筷子。老人疼爱地看它一眼,说:“球球也想吃,是不是?”
  “想吃也不能喂,它都这么胖了!”
  “哪里胖了……”
  “黑色显瘦!”
  老人委委屈屈地不说话了,老实吃饭。

  许问无奈地摇摇头,聊起别的事情拉开话题。
  老人姓刘,是住在他楼下的邻居,跟离异的女儿一起住。女儿有工作有孩子,已经尽其可能地照顾好母亲的生活了,但毕竟不可能面面俱到。老人经常一个人坐在窗边,非常寂寞。
  起初是许问的猫跑到了她家,许问下楼来找。渐渐的,他有空就会下来陪老人说说话,帮着做些事,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吃完饭,许问收拾洗碗。房间小而窄,转身都不太容易,厨房直接设在屋子的一角。老人就着先前的话题说起了小时候养猫的事情,许问透过哗啦啦的水声听着。
  老人是老帝都人,小时候住在一条胡同里,是四合院四户人里的一家。她很怀念那个小小的院子,院外胡同里的老槐树,树下乘凉唠嗑的人们以及走家串户帮忙修锅补盆的吆喝声。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悠远,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旧日的思绪中。
  最后,她轻声说:“真想回去院子里住着啊……”

  “真有那么好吗?”许问洗完碗,忍不住问,“我们公司……前公司搞建筑的,那种老四合院我也去过不少,冬冷夏热的,有点声音就街知巷闻。连公共厕所都没有吧?得上马桶里出去倒,多麻烦啊。”
  许问回想起当初调查的情况,并不觉得比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好多少。
  “那不一样。倒个马桶怎么了?哪里麻烦了?”老人反驳。
  “我觉得还是小区电梯房好,干净又方便,住起来舒服多了。”许问说。

  “电梯房有什么好的?球球连个散步的地方都没有!”老人不满地指控。
  许问摇摇头,不与她争辩。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服侍老人吃完这顿的药,又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抱起猫准备回去。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老人躺在窗边的摇椅上,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突然问道:“小许啊,你说人活一世,是为什么呢?”
  许问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老人已经转过头来了,正看着他,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清亮如水。

  许问终于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许问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格局跟刘阿婆家的一样,十二三平方米的单间,被房东硬生生地重隔在了两间,有时候拿个东西,转身都困难。
  四楼是顶层,屋顶没有隔热层,被太阳晒了一天,许问一进屋就觉得要被烤化了。球球喵的一声跳到了地上,直接走到电扇旁边。许问无奈地打开电扇,吹出来的仍然是热风。

  难熬。
  就这样的斗室,租金还要三千二,帝都居,真是大不易。
  屋角有个水池,洗脸洗菜洗碗全部一体,许问放下东西,走过去准备冲把脸凉快凉快,结果一开水管,发现没水了。
  楼下又在用水了吧……这老房子就是这样,水压不够,楼下水龙头一开,楼上就断水。
  许问耙了把头发,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阿婆刚才的问话又在他脑海里幽幽飘起。
  为了什么,不都得活着?
  他闭了闭眼睛,拿过手机打开求职APP,开始输入筛选条件,准备浏览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他刚刚打完字,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电话在屏幕上跳动着。固定电话,区号下面有“江南省万园市”的提示。
  万园的客户?
  许问一边回忆,一边接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许问许先生吗?”对面的男性声音吐字清晰,普通话十分标准。
  “我是,请问您是……”
  “您好,我姓吴,是鼎盛事务所的一名律师。”
  律师?我有什么事情跟律师扯得上关系了?

  “请问您现在是住在帝都东二环柜子胡同80号吗?”
  “是,但你们怎么知道?”
  “接下来我有一些事情想跟您确定一下,事关一处遗产的继承,如果方便,请您如实回答。”
  “遗产?”许问微微提高了声音。

  “是的,是万园市的一处房产。”对面回答。
  许问二话不说,直接挂上了电话,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在上面标注了“诈骗”两个字。
  接下来两天,许问忙于找工作,白天就把球球寄养在张阿婆家。
  张阿婆高兴得不得了,挥手说他不用回来了,有球球就够了。虽然知道阿婆这是要让他安心外出,但许问还是很无奈。
  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对比起来许问又不算应届,又没什么资历,大学也不出名,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势。可以称道的勤奋,能体现在实际工作上,却无法体现在简历中。两天下来,许问在好几家公司留下了自己的简历,一个有所回应的也没有。
  一天下来真的很累,尤其是天气实在太热了。许问回去就冲澡,刚把头上的洗发水打出泡沫,就又停水了。
  许问缠着浴巾跑到窗边,对着下面大喊:“麻烦关下水,在洗澡,一会儿就好!”
  他们邻居关系不错,通常这样喊一声,大家都会帮帮忙。
  结果这一次,楼下的徐婶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回来:“许问,快递!顺丰到付,万园市来的!”
  许问的头发上还顶着泡沫,旁边徐婶问他:“你在洗澡啊?那我招呼大家伙过会儿再用水。”
  许问下意识地回答:“不用了,你们先用,我过会儿再洗。”
  “哦。那你要洗的时候招呼一声。”徐婶应了一声,转身忙自家的事去了。

  许问有些呆然地应了一声,拿着快递上了楼。
  回到家中,他把快递信封扔到沙发上,自己则从头到尾,又把信封里的文件看了一遍。
  文件一共三份,第一份是继承公证,正式公证机关签发,用来证明继承权的;第二份是房屋所有权证书,是一份复印件;第三份则是房屋所有权登记申请书,里面有一些项目尚且空白。
  所有这些文件说明,他是连墨先生的唯一法定继承人,将要继承他在万园市的一处房产。该房产位于曲河区市中心,面积580平米,另有400平米的院子,计价1680万。

  现在房屋继承的前期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他需要带着他的身份证及复印件,填写所有权登记的申请书,前往万园市办理房屋继承的全部后续手续。如本人不能前往,需提交委托公证书,由代理人携身份证及复印件前往。
  连墨?
  许问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半天,完全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见过它。这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结果现在,他却是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许问耙了一下头发,沾了一手泡沫。他放下文件,到洗脸台旁边直接冲了个头,倒是有水。水流哗啦啦地打在头上,带来清凉的同时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擦干头发,重新走回沙发旁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继承公证上的具体说明。
  按亲缘关系来算,连墨是他的曾外祖父。连墨子女三名,其中两人年轻夭折,只余一个女儿结婚生子,也就是许问的外婆。他外婆过世得早,他也和外婆那支没有联系,父母双亡后,他就一个人生活。
  也正是因为这个,许问上次一听见房产继承的电话就直接判断对方是骗子,完全没想到还有一个曾外祖父尚存于世。
  但现在,继承公证到了他手上,这位连老先生也故去了吧……
  许问注视着继承公证上的一个个黑框,不言不动。球球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他身边,身体在他的腿上来回蹭了好几下。

  温暖的身体在这炎热的季节里也自有温度,许问回过神来,手掌在它的小脑袋上用力摩挲了几下,低声说:“球球放心,我没事。”
  接着他定下神来,继续往后看。
  这份公证书看上去没什么问题,是万园市政府的官方公证处签发的,措辞严谨,印章齐全,具备充分的效力。后面的房产证明复印件非常简单,同样出自万园市房管局,非常正规。
  万园市位于江南省,是著名的园林城市。曲河路依曲河而行,聚集了这座城市最著名的几处园林,许问从未去过万园市,却也听过曲河路的名字。
  他将要继承的这处老宅正位于曲河路上,连宅子带院子加起来近千平方米,价值非常高昂。
  “球球,你马上有大房子住了!”许问确认完所有的文件发现没有问题,抱起球球,使劲在它的脑袋上蹭了几下。
  他的头发没有彻底擦干,水沾到了黑猫的皮毛上。球球不满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跳到地上,甩了甩毛,傲慢地走开了。

  许问笑了笑,用手机查了查房屋继承的相关手续。
  此处房产产权已满五年,许问名下没有其他房产,符合“满五唯一”的条件,办理手续只需要缴纳少量的手续费,不需要遗产税和个人所得税,他还出得起。
  同时他注意到一件事。
  正常情况下,继承公证是要本人去申请办理的,这方面的费用并不低。但许问对此事一无所知,当然也没出过钱,文件还是寄到了他的手上。
  他把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有一方红色印章,他辨认很久,才勉强认出“荆承”二字,不禁微微有些疑惑。
  许问下了高铁。
  周围依旧热浪滚滚,走几步路就一身汗,但他的心情却比几天前轻松了不少。

  他第一次来万园市,对市高铁站不熟,辨认了一下方向,往出站口走。
  才走没两步,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这次来只是想办个手续,顺便看看要继承的曲河路老宅什么样子,有没有渠道出手。对于他来说,单单一处老宅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折现以后用来改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没带什么东西,只背了个旅行包。包里有他的二手笔记本电脑,和几件换洗衣服。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他的背包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许问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才看了一眼,他就立刻警惕地看向周围,若无其事地合上包继续往外走。

  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他再次把包放下,拉开拉链小声嚷嚷:“我不是把你托给阿婆了吗?你怎么藏进来的?竟然还过了安检……怎么过的?!”
  包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金黄色的眼睛向四周看了一眼,又亲热地在许问的掌心蹭了蹭。
  许问被球球一蹭就没了脾气,虽然他也想不通高铁安检查得这么严,这猫究竟是怎么跟来的。
  “还会装死啊?一路五个多小时都没让我发现。”许问拍了拍它的脑袋,无奈地把它塞了回去。
  这下他地铁也不敢坐了。球球过了一次安检不一定能过第二次,地铁上也不方便带宠物。他往出租车上下点走,准备打个车去房管局。
  说起来也很奇怪,他接到快递就把鼎盛律师所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但那之后对方再没跟他联系过。不过手续已经基本齐全,他自己也能去办。
  他的确对这里不熟,转来转去,没找到打车的地方,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许问挠挠头,球球又在他的背包里动了一下。许问隔着背包拍了它一下,说:“别急,我来观察一下……”
  他环视四周,离他不远处,一辆车的车灯突然闪了闪,车门开关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人问道:“请问是许问许先生吗?”
  “我是许问,您是?”许问转过身,打量对方,微微有些惊讶。
  那人从车旁的阴影里走出来,许问首先留意到的是他身上的青色长衫。现在流行复古,街上不时就能见到穿着汉服古装的。但不知为何,许问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有些不太一样,好像更……古装一点?
  而且这种天气,长袖长衫,他身上不见一点汗渍,反而袖口襟边不见一丝皱纹,显然是个讲究人。
  许问抬头,对上一双幽然生辉的眼睛,那人向他拱了拱手,双手递上一张薄薄的纸片。

  这种拱手礼许问只在电视里看过,他下意识地想要回以拱手,但又觉得很不自然,最后双手合十地摇了摇,同样双手地接过了那张纸。
  看清纸的样式之后,他有点不太确认地心想,这是一张名片?
  好特别的名片。
  它比普通的名片大了一圈,薄了很多。但这样薄薄的一张纸,却一点也不显得廉价。它纸面光洁细腻,触感极好,纸色柔和,微微泛着一层湖水一般的青色。
  许问以前在公司是做项目的,看见这纸下意识就想问纸的名字价格多少,下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辞职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定睛看上面的内容。
  纸上只有一个名字,许问看见它就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人许问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纸上的名字他却一点也不陌生。
  荆承。
  继承公证上发起人的名字。
  “我叫荆承,为连先生管理家中一些杂事。许先生初来乍到,想必不太熟悉万园市,我可以协助您处理这些事情,办完接下来的手续。”那人语气很礼貌,表情却是冷冷淡淡,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了。”许问着实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惊讶。
  我这位突然出现的曾外祖父究竟什么来头,不仅在曲河路有那么大一座宅子,还有私人管家贴身服务?
  不过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岔了。普通的管家,可是没办法代替主人在继承公证上签名的。
  初次见面,许问没有马上发问,而是再次道了谢,跟着他一起上了车。
  上车之前,许问先给帝都那边打了个电话。

  他临走前把球球托给了刘阿婆,结果球球自己跑出来了。现在找不到它,阿婆肯定担心得不得了。
  他打电话回去,刘阿婆的女儿果然正在找,听见他说的松了口气,又惊讶地问他是怎么跟过去的,许问回答不出来,含糊过去了。
  他结束通话,正准备往回走,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他看了眼号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接了起来。
  “气消了吧,赶紧回来上班吧!”电话里上司的声音有点尴尬,佯装成了强硬的命令。
  “我现在在万园市,不在帝都了。”许问说。
  “不在了?不要乱说,赶紧的,你手上那个活还没交接完,走什么走?”上司急了。
  “资料都在刘经理那里,他才是正职,跟进得很好,继续跟进也没问题。”许问说。

  “刘斌有个屁用!工人都造反了,闹着不进场,活才做到一半,现在怎么办!”上司终于按捺不住火气。
  “这件事的问题根源在哪里,您应该很清楚。”许问冷静地指出。
  “你……”
  “我觉得,说服设计部门改动方案,效率可能会更高一点。”许问说。
  这时,另一边站在车旁的荆承微微转身,往这边张望了一下。许问抬眼看见,说:“我现在的确不在帝都,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回头再说吧。”

  说完,不等上司回话,他就按下了挂断键。
  挂断之前,他听见了上司气急败坏的声音:“没交接完,你剩下的工资也别想拿!”
  那就劳动仲裁见吧。许问在心里默默地说。
  顺利继承这处房产,他肉眼可见的不会再缺钱。但他应得的东西,他不会放弃。
  辞职之前,他是一个建筑公司的项目副经理。
  他们公司接了一个项目,一个有钱的富二代要做一座私人收藏馆,要求建成仿古建筑。
  他们老板有个朋友跟这个富二代是熟人,近水楼台接到了活。但富二代没用他们的施工队,而是另外在外面又请了一支,说是专门做仿古建筑的。

  这一来矛盾就来了。
  他们公司很重视这个项目,想要趁机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跟施工方抢夺话语权。
  结果施工队那边也很固执,连一块石头怎么摆都要按他们的规矩来,说不行就不行。
  从头到尾,双方就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争执了无数回,扯了无数皮,许问这个项目副经理在中间不断进行协调,搞得焦头烂额。
  久而久之,施工队的人越来越信赖他,有点只认他说的话的感觉了。
  渐渐的,许问也发现,施工队那边的工人其实都非常纯粹。他们一点想争夺话题权的意思也没有,他们是真心想要把活做好,跟他们公司的争执全是公事公办,别无私心。
  而且,在仿古建筑方面,他们的确很有经验,是有真本事的。
  许问这样想,他们公司不会这样觉得。一方面是话语权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建设理念方面的差别,两边矛盾越来越多,许问只能尽力协调,偶尔也劝施工队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让步,缓和一下双方关系。
  这一次,施工队提出了一个方案,被他们公司的设计部门直接驳了。
  许问觉得对方的设计更有道理,但设计部门这一次却表现得非常强硬,非得照着他们这边的方案来,还对他发脾气说他胳膊肘朝外拐,再站在对方那边趁早滚蛋。
  许问很清楚这边的坚持是因为项目之外的原因,他实在无法认同这样的做法,只能辞职。
  许问收起电话,走到了车边,很不好意思地说:“让您久等了。”
  “无妨。”荆承摇头,貌似很随意地问道,“有麻烦需要处理吗?”
  “没有,一点小事。”许问汗了一下,莫明觉得荆承这意思是要有不方便的地方,他就去帮他砍人。他连忙否认,坐进了车里。

  许问刚刚坐下,背包突然动了一下。
  是球球。
  他紧张地按住包,抬起眼睛,正好在后视镜里对上了荆承的眼睛。
  荆承瞥他一眼,问道:“那是只……猫?”
  “嗯……是的。不好意思。您不介意吧?”许问松开手,球球趁机挤出一个头来,眼睛在幽暗的空间里金光闪闪。
  “先生以前也养过一只狸奴。乌云盖雪,取名阿狸,深有灵性。”荆承这人看上去不算太好相处,提起阿狸的时候却微微一笑,有些怀念的样子。
  许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狸奴”是对猫的古称。说起来这么有文化的称呼还是他在网上看到的。不过他倒是乌云盖雪是什么样的,笑着说:“球球是纯种的黑猫,爪子也是黑的。其实就是只小土猫,流浪猫,大冬天的窝在楼下,看着可怜,就拣回来了。”
  球球一点也不怕生,从包里钻出半个身体,探着爪子想往前爬。许问怕它干扰到司机开车,一手按住了它。球球挣扎了两下未果,老实在他怀里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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